许我该知足,斯蒂芬对我还算好,可是……”说着声音已然哽咽。
谷雨淇瞧见艾琳泪盈于睫,神色忧郁,这真是与她从前的乐观开朗大为不同,她自己毕竟还没有结婚,不了解已为人妇的真实心情如何,然而妻子不能得到丈夫全然的爱,怎么说都是让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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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斯蒂芬认识的前半年联系不多,我承认心里隐隐被他的成熟稳重吸引,可那只是仰慕而已,半年后,我母亲一次因病住院,急需一大笔现钱动手术,斯蒂芬认识那个医生,了解了我的困难,而信文却恰好忙得一塌糊涂,让我都不忍心烦他。
“斯蒂芬不但解决了钱的问题,还陪我一起等在手术室外一整天,又买了很多贵重补品,又亲自喂药端汤,惹得病房里其他人还以为他是我的男朋友,想起那段日子,他真是很照顾我们母女俩,说是无微不至也不过分。”艾琳说着很是感激,一颗晶莹的泪珠涌出眼眶。
“这就是斯蒂芬帮你的那个忙了?听你说来,他真的很用心了。”谷雨淇想起欧信文提及过此事,然而想不到的是,他一个公事繁忙的商人竟然会亲力亲为照顾艾琳的母亲。
“是啊,斯蒂芬反复说自己只是尽朋友的责任而已,可我不傻,我当然知道一个男人肯为你付出许多,绝不是出于所谓的友谊。”艾琳说着放慢脚步,停在一家咖啡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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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一个书吧,我们过去坐坐。”她说,挽着谷雨淇说从咖啡馆前走过了。
“嗯。”谷雨淇看了门前的招牌,已经焕然一新了。
两人推门进入书吧,找了一处包厢,要了两杯热牛奶,然
后继续之前的话题。
“照顾完了母亲,我回到唯城,没有想到又遇到了斯蒂芬,我们经常见面,他对我和母亲都很关心。
“那真是一段奇怪的时期,因为信文总要忙得焦头烂额的,不断重复的也是什么卓荀、公司、董事长,就连我生了一场大感冒也不知道。”艾琳又说。
“那时候,可惜我也……否则也许会有点不同。”说到那个不同寻常的时期,谷雨淇也叹息,如果她自己不是陷于失恋的情绪不可自拔,多对艾琳关心一点,或者把艾琳的处境透露给欧信文,事情可能就不同了。
“生活总会出人意料的,斯蒂芬知道我生了感冒,不仅给我买了感冒药,还亲自给我熬了一个药方子,又坚持到第二天才离开,自己在沙发上对付了一夜。”艾琳盯着玻璃杯中的奶白色液体出神,眼中再次涌起晶莹的液体,似乎下一秒就会滴入玻璃杯中。
“就是你推荐给我的那个方子?”谷雨淇惊骇,原来那个治疗感冒的特效方子是来自斯蒂芬,这着实令人想不到。
“就是了……也许一个人软弱的时候会更想依赖人,我真的动心了,加上母亲在一旁鼓动,我就在他第四次求婚的时候答应了。”艾琳轻轻摇晃了玻璃杯几次,端起来将牛奶一饮而尽。
“四次求婚?”谷雨淇果然不了解斯蒂芬是怎样一个人,到底他是执着有加,还是别有居心?
“是啊,斯蒂芬是个雄心壮志的人,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放弃,他知道信文的存在,倒也不在意,只是尽快办了手续,婚后带我去了加拿大。”艾琳说到最后远走他乡的情况时,脸上恢复了平静,郑重其事放下杯子,好像真的放下了一段心情。
谷雨淇听艾琳说了许多,心中始终波澜起伏,她对好友的情况多了一些了解,然而,如今除了祝福她婚姻幸福,她没有什么可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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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一对分离两年有余的闺蜜在外在消磨了大部分的时间,嘀嘀咕咕说了许多心里话,直到晚上九点才各自回家。
夜晚的气温降低许多,往家的方向走的时候,一条突然蹿出的大狗让谷雨淇吓了一跳,然后弟弟谷小满的身影出现了,笑嘻嘻喊道,“姐,你回来了。”
“小满,干嘛跑下来了?”谷雨淇的脸冻得通红,惊魂甫定。
“那个,贾伯伯还在楼上,我先跟你提个醒儿。”谷小满一副坏笑,双手插口袋,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我们上去吧。”谷雨淇难想也没想就说。
“姐,你难道不紧张吗?”谷小满跟在身旁,只当对方的反应过于平淡了。
“紧张什么?见爸的客人而已。”谷雨淇莞尔,也不知
这一次会面是好是坏。
“但愿你没有口是心非。”谷小满大大咧,他可是很期待接下来的事呢。
“哈哈,你说呢!”谷雨淇笑了一回,这个弟弟可是越来越八卦了。
第一七章
到了家门口,谷小满掏出钥匙开了门,一边向内喊道,“爸,妈,我和姐一起回来了。”
“回来了,家里有客人呢,你爸下棋着了魔了。”舒琴连忙向门口过来,对谷雨淇使眼色。
对此谷雨淇只是微微一笑,喊了声“妈”,在门口处换了鞋,走到大厅处,果然看见父亲谷立冬和另一人正在下棋,大概是太入神了,两人都没有抬头瞧她。
“爸,贾伯伯。”谷雨淇正想着该如何称呼贾卓荀的父亲,脱口就说了出来。
“雨淇回来了,厨房里有排骨汤,你看还要不要喝一点。”谷立冬说道,眉头皱得紧紧的,注意力一直在棋盘上。
“雨淇?”贾光明听到名字就抬起头来,他头发茂密乌黑,脸色红润,少有皱纹,看起来倒是比谷立冬年轻许多,神色之间的确与贾卓荀有几分相似。
“原来你们正在下围棋啊。”谷雨淇像是说废话,看着棋盘片刻,瞧不出谁更上风,于是暗暗对自己的围棋技术汗颜了一把。
“是啊,来来回回好几盘,基本上打成了平局。”贾光明温和道,埋头又下了一个子,神清气爽,“叫吃。”
“那你们继续,我先回房间了。”谷雨淇说着正要走开,忽然看见了父亲仰起身子叹息,“哎呦呦,可惜了这一大片啊!哎,这局是输了,老贾,我们再来一局。”
“那可不行,”舒琴当即反对极了,“这围棋一下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你看现在十点将近,难道你们还要下到半夜不成?还是早点休息吧,都老大不小了,可比不上年轻人的体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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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下到这里吧。”贾光明于是呵呵笑了起来,两手按摩按摩脖颈,果然是酸得很。
“对了,雨淇,贾伯伯跟你也不是外人了,他就是卓荀的爸爸。”谷立冬大概是下棋糊涂了,随口就说出了客人的身份,也是一时半刻忘记了,女儿早已和贾卓荀分手了。
“已经很晚了,我也该走了。对了,雨淇,最近你有没有见过卓荀?”贾光明说着看向谷雨淇,脸带微笑。
“我跟卓荀很久没有联系了,倒也不清楚他的情况。”谷雨淇摇摇头,她已经几个月没见过他了,关于他的一切都不了解。
“这样啊,这边的路我不太熟悉,你能不能下来送我一送?”贾光明说得一切自然,起身对谷立冬夫妇告辞。
“好吧,爸妈,我就下去一趟。”谷雨淇随口答应了,心想她作为小辈,送长辈出门坐车也是应该,如果路上能听到一些关于贾卓荀的事情,也只当是意外收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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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立冬对着棋盘发愣,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舒琴和谷小满倒是立即会意,知道贾
光明有话要对谷雨淇单独交代。出门口的时候,谷小满还悄悄对谷雨淇眨了眼睛,好像她达成了什么心事。
下楼走了一段楼梯,贾光明叹了叹气,说道,“雨淇,我知道一点你跟卓荀的事情,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老实说这孩子几年来的胡作非为让你伤了心,可是他也不容易。”
“我……”谷雨淇愣了愣,慢慢走在前头带路,心想她果然又要听到一些关于贾卓荀的消息了,其实对于这个自称为贾卓荀父亲的人有几分疑问,比如他为何忽然出现在她家?有何目的?她不知从何说起,就且听他会说些什么了。
“卓荀这个孩子,的确不容易啊,自从十几年前我出了事情以后,就跟着母亲在美国生活,他努力读书、打工,完全告别了从前养尊处优的生活,其实说养尊处优也不对,从前日子好些的时候,她母亲对他要求也很高,后来也确实吃了苦。”贾光明想起往事,不禁黯然。
“伯父,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谷雨淇嘴上还是说了反话,心里却关心得不得了,她着实讨厌自己如此矛盾,可是有时候又控制不住。
“你知道他对明远公司所做的事情吧?”贾光明干脆把事情挑明白了说。
“不多。”谷雨淇和他到了楼下,慢速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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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荀努力想要打击明远公司,其实是针对钟董事长,当年,钟董事长间接导致了我公司的直接破产。”贾光明毫不含糊,凡是有因才有果,如今贾卓荀身上发生的种种,都得从十几年前说起才行。
“难道不是吗,卓荀这些年来几乎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要努力出人头地,施以报复,让董事长也自尝苦果。”谷雨淇觉得贾光明的话有些奇怪,心想他如果真的是贾卓荀的亲人,应该知道这点才是。
“不完全是,其实我的公司会破产,我必须负上大部分责任的。当年卓荀的母亲给了我一大笔资金创业,我做得辛苦才小有成就,可是在经商方面确实没有什么才干,最终经营不善。公司破产以后,卓荀的母亲无法接受这点,便带着孩子出了国。”回忆起当年的情景,贾光明始终不能释怀,他纵然努力万分,还是无法达成爱人的愿望,公司败了以后,家也散了,最终落得个一无所成的结果。
“不是的,伯父,我听卓荀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是钟董事长从中作梗才使得贾家生意失败的,难道卓荀一直弄错了吗?”谷雨淇不敢相信,多年来贾卓荀一直背着报复钟家的枷锁,难道这只是一场误会吗?那么,这么多年来,他所承受的一切算什么?他岂不是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
“事实确实如此,卓荀的母亲不想让他接受
一个失败的父亲,便决定单独抚养他,为了增加卓荀的奋斗动力,她加重了对董事长的谴责,也和我彻底断了关系。”贾光明叹息。
“为什么?”谷雨淇觉得这有点不可理喻,为了达成目的,母亲就可以让儿子承受十多年的压力和痛苦吗?
“因为,卓荀其实是董事长的儿子。”贾光明说得平静,此言一出,立刻引起谷雨淇极大的震动,她略微摇晃了身子,差点儿没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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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伯父,这太难以接受了,照您这么说,一切的一切,只是母亲让儿子对付亲生父亲,这……不对,我从看您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你和卓荀的眉目间相似,难道你们不是亲生父子吗?”谷雨淇说得激动,难道贾卓荀不叫贾卓荀,该叫钟卓荀吗?
“哎,如果你仔细看董事长和卓荀,就会发觉他们有很多一样的地方。”贾光明缓缓摇摇头。
“不,太荒唐了,卓荀甚至和钟凯特结了婚,如果这么说……”谷雨淇脑中乱成一片,兄妹俩结婚,这岂不是乱伦了?
“卓荀的母亲当年是怀着孩子嫁给我的,此事董事长并不知道,至于他身边的两个孩子,钟小姐是朋友托付的。”贾光明又说,此事对他而言不算秘密。
什么?谷雨淇心乱如麻,试着理清楚这段复杂的关系,如果钟麦锡和卓荀是亲兄弟,这岂不是说,卓荀把自己的手足送进了监狱?
“那个钟麦锡是卓荀的亲……”她问得小心。
“没错,是亲哥哥。”贾光明肯定了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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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天啊!谷雨淇哀呼,想着回去要不要写个小说,实在是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太难以理解了,又出乎意料,忽然之间,她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卓荀母亲感到恐惧,为了私怨,她竟然把仇恨灌输给儿子,让他痛苦万分?可叹啊可叹,天下母亲千万种,如卓荀母亲这般的,她是无法理解了。
想起了贾卓荀,谷雨淇的心里总会不平静,也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
“伯父,我不能够想象,卓荀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精神崩溃。”谷雨淇心情沉重,然而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却忽然心思一转,想到一切都是片面之词,不能全信了,心情便跟着好些。
“公司的事情结束以后,我回到医学院重修,此后就重新做了医生,我是最近才知道你的父母也在这边,便通过棋社认识了你爸爸。”贾光明没有立即回答。
“我爸最近开始学习下围棋,棋瘾重的很。”谷雨淇也稍微轻松些,想到自己的家人,心中一片温暖,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最可靠的依赖。
“毕竟你和卓荀有过一段关系,我想还
是得把事实告诉你才好。”贾光明说出了用意,他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希望她真的明白几分才好。
“伯父,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先送您去坐车吧,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谷雨淇抬表看了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和艾琳走了一天,本身就累了,又听了许多的事,只怕一时半会儿还理不清思路。
“那今天先跟你说到这里吧。。”贾光明在风中咳嗽了起来,“哎,人不年轻了,这点点低温就适应不了了。”
“今天确实很冷啊,您一路小心。”谷雨淇答话,送贾光明上了出租车,这才返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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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光明的一席话让谷雨淇想了很多,她确定他还有一些话要告诉她,心里惦记着这个事情,夜里反复做梦,早上六点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贾光明都没有在谷雨淇家现身,直到晚上六点的时候,家里才接到他的手机,说正在医院加班,走不开身。
谷雨淇其时已经等得急不可耐了,她立即整装待发,动身去医院找他。幸好这天她的运气还不错,在医院大门就遇上了目标人物。
“呦,雨淇你来了,你看,今天突然增加了病患,我到现在才有时间离开。”贾光明很是抱歉,他今天套了一件大衣,里面是熨烫笔挺的西装装束,样子很正式。
“那伯父吃过晚饭了吗?”谷雨淇礼貌道。
“在医院吃过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边走边说。”贾光明知道对方前来的目的。
“好的。”谷雨淇正有此意,为了这句话,她今天已经等得够久了。
“正如你看到的,我已经重新成为执业医生了,当年我和卓荀母亲离婚以后又再婚,我的妻子是我医学院的同学。”贾光明说道,离婚后他的事业和家庭重新起步,如今还算圆满,只是贾卓荀母子的一段,已然成了回忆,抑或插曲,没能够做一辈子的家人,也许是缘分不够吧。
谷雨淇点头称是,离婚后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