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儿家的生气着恼,不过是给着在意的人,人都未恼,哪里来的谅?
如今史茹林得了何媗的话,只心中笑何媗傻罢了。而后既听了何媗提了何培旭,便也想起了家中父亲的嘱托。史茹林也未再哭,只试探着问道:“何公子想来也有大志向的,姐姐干什么这般忧心的,也该喜了才是啊……”
何培旭身有爵位,却奔赴那凶险万分的边疆战场。实在有一些闲散之人一边羡慕了何家家财万千,一边感叹何培旭实在不知惜福,竟这般胡闹。有着爵位又有着钱,够安稳的活上了几辈子了,做什么还去风霜劳累的地方。另也引了极少的一些人生了疑心,但何家如今凋零的厉害,何培旭这次未做得什么大官,着实也够不上让人提防,只是都觉得奇怪的很。
因这何家近些年出许多的荒唐事,行许多的荒唐之举,也实在让人摸不着个头脑。
何媗听了史茹林这问话,便翻了个白眼说道:“哪来的志向?不过一时意气罢了。前些日子,他偏要把这铺子都接了过去,说要由他看管着。我还不知道他?落在他手上,还不定剩下个什么,许是连我的嫁妆都胡乱给作践掉了。他一气之下,就此从了军,想借此来挟持我?我偏不信他这些,只等着他挨不住苦,回来哭来。”
史茹林听得何培旭从军不过是因为姐弟生了嫌隙,一时气恼所致。且看何媗素日行事鲁莽且只会一味要强又亲信旁人,越发的觉得这何家难怪凋零了,怕是往后也不是个兴盛起来的。
心里的轻视便带到了脸上一些,只笑着说道:“着实是何大公子太不懂姐姐的心了。”
何媗知道此时是褚时序的蓄势之时,亦然是她掩盖锋芒的时候。于一些人面前可闹可吵可糊涂,但不要露出聪慧来,何媗也打定主意去做个愚人。宁被人耻笑轻视,只忍之耐之。
便是何媗明明知道了史茹林的心思,也只做不知,跟着气道:“可不是呢,若没有我看顾着家业,哪里能得了他这么多好处。如今我也想好了,除了我,便是谁也看不好何家。便是往后何培旭娶了亲,这家业也是除了我不会有人会管的。到时候,任培旭娶了谁,我也不会撒手。”
史茹林听了何媗有这念头,便心想,那往后还不定怎么乱呢。便是姊弟之间,大姑子与弟媳之间的争斗,却也够闹腾了。
待好奇了何媗这般的人是如何能管着铺子的,史茹林又怕问的急了,露出不妥来。
史茹林便只笑着说道:“姐姐这番劳累,何大公子着实是不体谅了姐姐。”
何媗且又叹着气与史茹林抱怨了一场,似是当真把史茹林当做了知己相交。
而后,史茹林又邀了何媗去那杨家的诗会,何媗且推了几次,只说自己不惯作诗。
史茹林便就一直捧着何媗,从家世到模样,从人品到才学。
直夸的何媗露出了一些自得模样的应了下来,史茹林才笑着告辞了。
何媗便连忙让丫头们去送。
送史茹林出府的便是春燕。
春燕一路陪着史茹林出府,一路只碎嘴说着些闲话。
先头何媗原就没想着能许了褚时序,这时既定了,且后来又出了这么多是非。
便又把前面露出一些才能掩了,便让春燕就此只往她身上按了各式不妥的恶习就是,只仿着王氏来说她就好。
所幸何媗经营商铺的才能,原在这些世族大家的心中不过是些钻营小人才做得事。那点子露出的能干,皆被何媗先头露出的泼辣彪悍,种种不守规矩之处给盖了过去。
待史茹林看着春燕是个心思浅薄好收买的,便偷偷塞了个金钗子给春燕。春燕推拒了几番,终究做出喜不自胜的样子收下了。而后就凭史茹林问什么话,她均能诌出个谎话答了,且让史茹林信了。
这事儿,也只春燕这个最会变通的人做得。芸儿那个不会撒谎做戏的,便是去请,何媗也不放心她来做。而小九新近虽长进了不少,添了些杏儿的泼辣,春燕的稳妥,芸儿的贴心。但终究还太小,缺乏历练。虽还有一些旁的人,但何媗都用不惯。
史茹林见春燕是个极藏不住的话的人,且有这般易买了。
若是郡王府的丫头,这般轻易的套得话,史茹林还会有些疑心。但史茹林因着何媗与褚时序定了亲,心中暗自便巴不得那是个处处不及自己的人。待见了何媗露出的种种行径,都露了比史茹林相距甚远的样子,合了史茹林心底的期盼。史茹林又怎能把何媗往好了想去,怎会不信何媗就是那样的人?而何媗那样的人手下有了这样的丫头倒也没有可疑之处。
想来,谎话原就不在于说的圆不圆,原是说得能不能到了对方心里去。
待史茹林问了何媗铺上的事是谁来管。
春燕便想了将这事只推了芸儿身上,只将何媗说成个不大会管事的人。
史茹林听后,就只心满意足的去了。
春燕看史茹林去了,就嗤笑一声把金钗插上,去何媗处显摆说笑去了。
☆、94杨家诗会
待落过了几场雪,恍恍惚惚又到了年。
因孙子辈的也不过需守一年的孝,这处何府就过了何老夫人的丧期。但因只落了何媗一个在府中,若是大办了,倒是更加显得府中冷清。何媗便只一个命人做了些饭菜,意思意思便过去了。可逢着年节,何媗越发的想念了何培旭,便是连好菜都懒着吃。
何媗也就只吃几口就罢了,只坐在一边,看着丫头们吃去。春燕与芸儿几个看出何媗的不快,便是做戏,也欢欢笑笑的在何媗面前吃了这顿饭。倒是为这除夕夜,添了些欢快之气。
而后,何媗听着丫头说,外面下起了雪。
何媗便耐不住,出门看了一会儿,见雪花大片大片的沉沉的落了下来,已落了厚厚一层。
这时,何媗心想这处都下了这么大的雪,何培旭身在那北疆,不定要抗了多大的风雪。何媗便又问了几句那门上的人是否看见何培旭归来,听着当真没有,便皱紧了眉。
何媗虽心中知道今年何培旭是很难回家的,但听了何培旭确实没回,着实空落落的。
待那些丫头散了,何媗便就拿了何培旭来的信看,何培旭来的信均是些说他在那处过得如何好的话。虽是都说的好,何媗也不知他哪处好,是饭吃的好,是身上好,还是旁人待他好。只一个好,何媗猜不到何培旭是哪处好,哪处不好,每次看了又多了些烦忧。
而何媗看着何培旭最近来的信件比首次来的信少了些文气,那字迹也渐显出了些刚劲儿。
倒也隐约能看出了历练,只是人要有历练,少不得要用各类事磨去。挨了这磨砺,就少不得吃苦。何媗就只看着何培旭信中的各种宽慰之话,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只翻看着何培旭信件时,何媗冷不丁的看到了一封只用宋体写的信件。
何媗待一细看,原是褚时序的信。何媗与褚时序往来的信都只用如印出来一般的宋体写着,虽是寻常的话,但内容隐在其中,只褚时序与何媗两个看得通。但寻常信件何媗都烧了去,这封信原是因褚时序出去的这些日子寄了回来的,何媗许久没见了褚时序,见信中隐着的话不过是些思念之情。而何媗也不知道自己是存了什么心思,竟一时手软,没烧了,就把那封信与何培旭的信一块收了起来,。
如今何媗又看了信中褚时序书下的思念之语,看了几遍,只看得那拿着书信的手心发烫。
仿若捧着看的不是褚时序的信件,是褚时序于何媗手下反复磨蹭的嫩脸一般。
过了一会儿,何媗就连忙将那信件弃了,待觉得这信与何培旭的信件放在一块儿终是不妥。何媗便就只得另找了个精致匣子,将褚时序的信独个儿放了进去。
何媗因了这事儿略乱了心,待到睡时,不由得自嘲一笑。
心想,自己这般大的年纪,怎就思起了这事。
后何媗略寻思了一阵,倒也想了明白。
这天下的女子哪有几个不喜人来恋慕的,而褚时序又生的那样,便是痴缠一些也无法惹了人生厌。更何况自己这样的人,便是一时无法尽托付给了他,被扰得心思浮动也是难免的,终是人之常情。
待想到这处,何媗为了这心思又生了些怕意。于心中先防备起自己来,让自己勿要当真陷了进去。只劝告着,那男儿心思多变,终不可信。
过了一会儿,便何媗便沉沉睡了过去,梦中别无他物,只酣睡了一场。
待过了正月,史茹林来过何府,说了邀何媗去了杨府诗会。何媗原自心中不想去,但若不去,未免显得与史茹林不够亲厚。若不与史茹林亲厚,未免显得不够蠢。若不够蠢,又有些对不起郡王妃之前的提点试探。
而前些日子,各家俱要忙着过年。
杨家史家那般的大家更甚,只忙过了正月,那杨家的诗社才有空,复开了起来。
虽现在时局有些混乱的样子,但杨家这些姑娘夫人只会如往常那样作乐,作诗绘画的。视为这方才是世家女子所为,那时事只是男子该忙的,均没个为前程担忧的模样。且那进了太子府的杨家姑娘又被封了侧妃,新近有添了个儿子。杨家女人们只顾着荣耀,从未想了那进了太子府的杨家姑娘有何苦处。
而杨家的老爷们虽明白着朝事,但也没几个会与妇人说多少。
这时偶尔有几个无意听了何媗随着史茹林来了府中,均有些讶异,待回头一想却又都觉得有些好处。想那何媗虽许了褚时序,断了杨家的一处想头。但她家还有一个弟弟在,将来也是要许亲的。
原那些个老爷见家中虽来了几个富家女儿,但那些个银子终究用不长。若是能借此与何家连上,既能顺着这关系与褚时序扯上瓜葛,虽比不得杨家女儿自己个儿嫁给了褚时序那处便便利。但也能再太子面前请了一功,又能为家中得了个富家女婿。
何家又只何培旭一个,往后还不是由着何培旭的妻子管家,将来又倒腾多少东西倒腾不出来呢。所谓长姐为母,定着往后何培旭亲事的,该也是这个何媗。
于是这些人倒是待何媗比史茹林更殷勤,原那些夫人姑娘虽不喜何媗的几句传言,但耐不住那些老爷们要她们好生待了何媗。她们自不知道其中利害,只觉得何媗不及之前相识的何姝甚多,虽都和顺的应了下来,但一个个大些的姑娘早被先头的杨老太君宠爱惯了,心里各自有着主意,且心甚高,并看不太上何媗。
待何媗进了杨府,如进了女儿国一样。
几个夫人得了当家老爷的交代,抢着留了何媗说了一会儿话。
这又让杨家各个含笑而立的姑娘们,对着何媗生下了一些嫉妒。
所谓杨家诗会,也不独杨家一家,还有两个梅家的庶女,史家的女儿,那陈郡公家的一个跟杨家扯着亲戚的女儿。
这些女儿枝枝蔓蔓的都是与杨家些牵着关系的。
何媗有个莽撞名声,且又是个与杨家丝毫没了关系,这些心细的女儿便除了些嫉妒还添了些轻视。且这些姑娘自视甚高,均没人看得上何家,以为何媗是攀附了杨家而来。虽都与面上待何媗和气,但这底下却待她冷的很。
这些杨家的闺阁女儿自小读书绘画,便有人来教导些掌府之事,或者一些府中经营之事。
现今的杨家姑娘嫌弃这俗气的很,很厌烦那经营算计的法子。一个个的似乎为证了各个的清正干净一样,都弃之不去认真学了。且被先头的杨老太君惯着的,这些姑娘想不去学就弃了,均没了先头家养了那太后杨氏时的规矩。
到现在那课业也只留了一个形,待一些杨家女儿嫁了人。有些个醒悟过来的,如现今任了太子侧妃的杨家姑娘,便勉强得了些好处。另一些,便仍如姑娘时一样心性,到了夫家仍不管事,只爱读书作画。便是管了事,也是管的糊涂。有的病死了,有的气死了,便是勉强活了下来,也是个挨欺负的。
那杨家姑娘虽造出了个好名声,但落到现在,也没几个正经儿能用的。
且杨家只思着有女儿留在别家,便成了一家,也未去想若这女儿不能管住那家命脉。也不过是个随手可弃的,既然杀妻求将的吴起,后来也不见得没有别人。
何媗一边走着,一边处处打量着杨家繁华,想着杨家上世的下场,也不过当着是一场华梦罢了。倒勾起了一些悲秋叹息的诗性,只与她现出的性子不和,便假作了几首粗陋的诗,均是表好强争胜,喜金爱银的意思。
如此又让旁人轻看了她几分,除却几个向她问了何姝的姑娘,均无人理她。何姝之事虽那杨家的老爷夫人都知道一些,但也没个人把这肮脏事说给姑娘听的。所以这些养在深院里的杨家女儿均不知何姝出了何事。
至于旁的人,待她就冷了些。便是该到何媗的事,几个人皆都一起越了她。何媗就借此做出恼怒之时,因何媗本就不怒,只忍着憋了几口气,才显出些怒极了的脸色涨红来。
便就于这时吵着要出了杨府,史茹林假意劝了几句,何媗也不再理,只吵着要出府。
史茹林只便就只一边劝着何媗,一边把她领到偏处。
这日跟着何媗出来的是春燕芸儿,待看了何媗被史茹林带了去,便不远不近的跟在一旁。
史茹林与何媗说得也不是旁的事,不过是那杨家的姑娘中是哪个该嫁了褚时序的。
何媗远远的看了一眼,见果然是才貌俱佳的。
而后何媗心里突然一恍惚,就想起了那褚时序上世娶了的似乎就是杨家的姑娘。
一时,何媗心中不是个什么滋味儿。
史茹林见何媗这样子,只当她为了这事生气。待旁人唤她去看梅花,史茹林便做为难样,舍了何媗去了。何媗独坐一处屏风前,远远的有春燕与芸儿仔细盯着,但春燕与芸儿又要做出无意状,着实为难的很。
这时何媗突然听得一声音懒懒说道:“姐姐妹妹平时玩笑,我都去得,这时我怎不了?莫不是才与王玦喝过一场酒,这杨府就不是杨府了?”
何媗听得是一少年,便收了心思,静坐的。
那屏风后的那少年似乎得了旁人的几句碎语,便笑道:“原是那家女儿来了?我当是多厉害的。倒是褚时序那模样也是个娶得了亲的?当真可惜。”
言语间不乏对褚时序的轻视亵玩之意,听得何媗于那一瞬握紧了拳。
☆、95波澜又起
何媗想那少年能说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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