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个人做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呢,你之前还做过拐子呢,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如今还来说我?”年轻尼姑带了轻微的哭腔说道。
无嗔怒道:“罢了,你个没有用的,往后别想沾半点银子,静安你去。”
那被唤作静安的尼姑嘟囔着:“你不提那钱的事还好,你一提,我心里直发怵。平时杀个猫啊狗啊的吃肉还行,现在可是杀人。而且听说那定国侯府的二姑娘是个顶能闹腾的……”
“她再能闹腾,现今如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你怕个什么?”无嗔骂道。
静安却嘀咕着:“你不怕,你怎么不动手。还不怕了侯府姑娘的名头,怕事情查验出来,不得一场好死?听说你把这二姑娘的带了钱都得了,怎么只你得了好处,这事儿就推于我。”
“事没成,就想着死不死的?怎不想想以后的富贵。你们难道想一辈子困在这个破庵堂?再说,我得了什么银子?这个什么侯府姑娘,连块碎银子都没有。”无嗔说道。
那年轻的姑子怯声道:“我于这样的人家做过丫头,那些官小姐有哪个随身带银子,怕是连银子都没见过呢。但用的东西都是很好的,都能卖不少钱呢。”
无嗔无奈,只得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有了几个金豆子。无嗔全拿了出来,丢给了那两个人,骂道:“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咱们既然走到了这步,毒也下了,人也迷了,谁也别想往后退。这丫头是必然要死在今晚的,不然我们既背了罪,也得不钱。”
说罢,无嗔倒是一甩袖子,将那空了的荷包揣在怀里,即刻溜走了。
“确实是退不了的。”静安咬着牙,捡了几个金豆子揣在怀中,拿出一把短刀,一步步的靠近何媗。
何媗眼睛闭着想,若是待静安靠近时,再即刻用匕首把她手中的刀给挡开,而后借此挟持了她。不知否能成事?而她的同伙是否能顾及她的性命。
可除此,也无法了。
于是,何媗就躺在床上听着那静安的脚步声,猜测着她的方向,估算着她咽喉的位置。
“等等……”那还留在这里的年轻姑子突然惊叫了一声。
吓的静安好不容易攒起的胆气都散了,引得外面守着的两个姑子,也跟着惊叫声跑了及拿来。
那年轻姑子瘫倒在地上,哭道“我见不得血,咱们别做这个。给她灌些毒,不然,不然拉在外面,寻一个地方,将她活埋了。也比在菩萨眼皮子底下,双手带血的强。我已经苦了一辈子了,下辈子还想投个好胎呢。”
“现在毒也用没了,若是活埋了倒也比勒死了她还干净。若用刀子满地的血,我们也很难清理。”
这声音是何媗也是听过的,是斋戒的第一日给她送饭的尼姑。
静安她们这几个的姑子虽然都是因为身上带了些罪,才躲到了水月庵,可却没有一个正经儿做过杀人的事。前些天无嗔将她们都叫过来,说有了个赚钱的好事儿。无嗔还没说出个什么事儿,就先给了每人五两银子,说待事成还有大的赏头。这些人在进入庵堂前都是喜欢作乐的,原躲进这庵堂,一是为了避难,二是为了口饭吃。听得有钱可赚,均动了心思。也没问是让她们办个什么事,就先将钱财给收了。
等知道要杀的侯府二姑娘,心里都害怕着,但又都舍不得钱,就只得应了下来。前两次用毒,就已吓得一个姑子逃走了,这些人也是一面希望何媗死了,她们快得了钱一众散去,不用在这庵里苦熬着。一面却还巴望着何媗死不成,让她们不用担这杀了侯府千金的罪名。且一人发起狠来,自然好办,这一众人做了一件狠事,自然是互相推诿。个个都想既拿了好处,又不担哪大罪。只静安鲁莽,那年轻美貌姑子怯懦,才被众人拿捏着过来做这事。
这却也是柯顺见了刘勇的下场,造下的结果。柯顺现如今凡事不求成不成,能得多大好处,先自保为上。由此,柯顺就先有了顾虑,只先想着如何糊弄过何安谦,让他不对自己动杀机。再想着如何让人发现不了这事有他参合在内,就是事情败露了,也不会让何安谦拿了当替死鬼。最后才想了如何做出一心要杀了何媗的样子,收买些姑子。除了何媗更好,能于何安谦面前立已功。除不去,也算他的一场辛苦,也没什么妨害。
如此,柯顺又如何能将这事办的利落起来?
且说静安听完那个姑子的话,撇了眼墙上那垂目看着世人的观音,收回了刀子,咬牙说道:“却也是法子。”
说完,静安就走过去,连着被子将何媗裹起来。寻了个破布条子胡乱一捆,将何媗扛在了肩上。
何媗心想,虽然这几个姑子是做不成事的,但少了一些要对付的人,却也是好的。于是,何媗一动不动,真如昏死过去了一样,由着她们搬了出去扔到了一辆板车上。
而静安与那年轻尼姑心里也怕的很,并未留意了何媗露出的些许破绽。两个人只互相埋怨着,走了一路。何媗听着说话的声音,知道就只剩下了那年轻尼姑与静安两人。心想,若要逃出,只能在这时了。
直到经了一路颠簸,何媗被丢到一处寒冷的地上。待听得那两人是与她的身后说话,何媗才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后,何媗眼前却还是一片黑。何媗心知,应是这几天饿的太过了,才会如此。何媗就连忙又闭了眼睛,待再睁开眼睛,才慢慢的看见了一些食物。直到眼前的黑雾都散了,何媗才于黑夜中隐约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周围皆是一片平地,只前面似乎有一边树林。何媗自知自己体单力薄,若要在这边没有遮挡地方逃跑,不过片刻就会被追到了。如果是要逃走,就必要跑进这树林,有着遮挡,还能躲上一阵。
何媗听得那两人挖土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心想,冬天冻土难挖,这二人也做不了许久的苦力,熬不住,难免也会狠下心下了杀手。
于是,何媗立即用一直藏在袖中的短匕首划开了裹着她的被子,扯开了破布。
静安那边虽点着火把,却因着夜黑,两人又怕的很,并未留意了何媗这边。
何媗躺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眼睛只盯着那树林的方向。攒足力气于地上爬了起来,只向那树林子跑去。
因起的太猛,何媗又“瞎”了一阵,但听得身后两人追赶过来的声音。何媗就知只往那声音的相反方向跑去,总不会错的。虽目不能视,何媗却丝毫不做停留,只用了一身的力气,向了前方跑。
待能看到东西,何媗已到了小树林前。何媗原本身体就弱,又饿了几日,已没有多少力气。而静安与那年轻尼姑两人,因怕何媗告了官,都拿出了平生未有的狠厉追赶过来,连那柔弱的年轻尼姑都起了杀念。
何媗拼了最后的力气,又跑了一段。而后何媗找了一处大树与那里藏了,随即抓了几把雪吞了下去,心里有了些清明。何媗摸着大树旁边的几根枯草,一边躲了恢复了力气,一边快速的用枯草编出长一条“鞭子”来。这物虽然没常用的鞭子又力道,却也是能有些用处的。
那二人也追了过来,因着夜黑,一时无法找到何媗躲在哪里。她们两个就点了火把,一处一处的搜寻。
若是要争得一线生机,何媗只得拼着现有的气力,先将那两人杀了。只两人站在一起,何媗实在不好动手。何媗先将身上的外衣脱了,撇在这里。而后就于地上捡了两枚石子儿,用力撇了两个相反的地方。
静安于那年轻姑子听见响动,对视一下,只能分别那两个地方走去。
何媗看那静安长的粗壮,那年轻姑子瘦弱。若先对静安下手,太拖时间,倒时静安未除,还引来了那年轻姑子相助,那就成不了事。如要下手,该从那年轻姑子那里先下手,完结了她,还有机会去处置了静安。
所以,何媗待那两个离远了,就于暗处,悄悄的随了那举了火把的年轻姑子去。
此次,是何媗于暗,敌在明了。
三十五
那年轻姑子终究胆怯,略走远了一段,就有些怕了。待回头看没了静安的影子,也不顾着查验何媗是否躲了哪里,就慌张的想折了回去。
何媗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的,拿了草鞭子放在雪中,打湿了些。而后快步走到那姑子的身后,甩出一鞭子先打灭了那年轻姑子手里的火把。偶后趁着那姑子慌乱的功夫,于黑暗中辨出那姑子的位置,与背后将她扑倒在地上。
也没等那姑子挣扎,何媗骑在她的身上,捂了她的嘴,用匕首割开了她的喉咙。而后何媗就迅速从身上的衣服上撕些长布条子,接在了方才编好的草鞭子上,结成一条长绳。
此时,静安也听到了响动,一边唤着那年轻姑子的法号,一边走了过来。
何媗把绳子的一头绑在了一棵树上,自己扯了另一头隐于另一棵树后面。
安静的等着静安过来。
月光落了下来,清净明亮,何媗也习惯了黑暗,借着月光也能朦胧的看到些东西。
那个年轻姑子虽然被割喉,却一时也死不了,只睁大了眼睛瞪着何媗躲着的方向。血从她的脖子汩汩流出,她已说不出话,也爬不起来,只发出一些嘶嘶的声响。
何媗对着那年轻姑子,与她做了口形,并未出声:“去投个好胎吧。”
随后那姑子最后把眼睛瞪了一瞪,没了气息。
何媗合了合眼睛,她现在又冷且饿,只想着自己如何才能活着。已没有心情去想这人能不能杀,该不该杀。
只略等了一小会儿,静安便赶了过来。何媗听得声音,握紧了手里的绳子。静安看见那浑身是血的年轻姑子倒在了雪地上,惊呼了一声,连忙跑了过去。
何媗看着静安跑到了地方,用力的扯紧了了绳子。静安被绳子一绊,整个人倒在地上。何媗扯了绳子跑过去,本想捆了静安。
但静安终不如那年轻姑子那般好对付,只挣了几下,就把何媗甩开了。静安一看到何媗,却也是一愣,随即骂道:“好一个狠心歹毒的小姑娘,看我怎么杀你。”
何媗也不和她多言,只握紧匕首先冲了上去。虽然何媗自卢四娘那学了如何使鞭子,以及一些骑术。但终究是没习过武的,所以何媗也不知道什么招数。只拿了匕首,靠着她会的医术,向静安的要害扎去。
静安没料到何媗竟也不逃了,直接冲着自己跑了过来,似是拼死一搏了。静安就呆愣一时,没有防备。待何媗跑到她面前,静安才丢了火把,想起用手里的短刀挡了。
若拼气力,何媗是比不过静安的,但若下手狠辣,静安却是不及前世就生剐过别人的何媗。
匕首被挡了,何媗就借力倒退了几步,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何媗一手那里树枝,一手拿了匕首,再冲向静安。匕首是直冲着静安的胸口去的,静安只得拿着短刀再慌乱的挡了一下。何媗见静安只注意了那匕首,就拿了树枝直扎向静安的眼睛。
已没了火光,何媗没有准头,连轧了两次,还没扎到静安的眼睛。静安也不顾着再去拦了何媗的匕首,只先胡乱的护住自己的眼睛。
借着这个机会,何媗再将匕首送进了静安的心口。
静安就此倒下了。
何媗倒退了两步,也跌倒在雪里。
风里都带了血腥的味道。
何媗已用尽了气力,脑子空白的,嗡嗡作响。许久没亲手做这样的狠事,何媗竟一时有些糊涂了,好像她还是上一世那毁了容,背负着仇怨的那个狠厉孤鬼。似乎还处在那间屋子里,旁边就是王玦那被剐了乱七八糟的尸体。
前段时间的种种,还像做梦一样。
许就是梦吧。
这个念头,把何媗吓的浑身发抖,只窝在地上又吃了几口雪,还恢复了神志。
不对,这不是梦,自己的弟弟还活着,自己就是重生了,重活了一遭。
何媗醒过神来,挣扎着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寒气,看了地上躺了两个女尸。
“这一遭,是我杀了你们了,下辈子有本事再来找我要账吧。”
何媗颤声说道,声音因为之前的紧张而变得嘶哑起来。
而后,何媗就一点点的把那两人的尸体拖到一处雪厚的地方。突然何媗想起那静安身上还放着自己几粒金子,未怕别人辨出来,何媗就于静安身上翻了出来,收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何媗用雪掩了静安她们。
接着,何媗又将自己能看到的血迹掩了,寻了方才撇了的外套裹在身上,怀里紧抱着匕首。何媗就这样拖着自己身体往前走。
因何媗也辨不出个方向,也不知道个时辰。
只觉得饿的发木,冷的发抖。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何媗就看到了一片荒野。
登时醒了一些,这不就是前世埋了自己女儿那片荒野么?
于是何媗终于打起了精神,能辨出了一些路,向那记忆中有人家的地方走过去。
可只走了几步,何媗就住了脚。
一开始何媗以为自己看到了鬼魅,待略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是人。
就于何媗面前。
一个少年正拿了刀子狠狠刺进一个男人的腹部。
何媗不由得苦笑,这一日的黄历该不是写了忌出行,宜杀人吧。
怎的都凑到今日做这血腥事。
何媗想着,就倒退了几步。
那少年已将刀子拔出,男人就此倒在了地上,而后少年转身看向了何媗。
两人均没说话。
何媗于夜里,也无法看清那少年的摸样,只大概知道他与自己差不多身高。
方才,何媗与那两个姑子纠缠已耗尽了体力,又走了许久了路。这少年若是要灭口,何媗是如何都逃不掉,打不过的。
正在此时,方才倒于地上的男子却挣扎着站了起来,自靴子里也拿出一把短刀,跌跌撞撞的冲着那少年刺过去。
何媗正对了那男人,心想,若这男人能趁那小少年不备,将他杀了,与自己也是好事。
就暂时没做声。
可那少年哪怕是背对着冲了他跑过去的男人,却也有了察觉,微微的偏过头,握紧了手中的刀子。
何媗看那少年身量虽小,但步子极稳。那男人虽高大些,但却脚步虚浮,且又于腹部中了一刀。若少年方才没有防备,兴许男人还有些胜算。但如今,少年回身将了那个男人杀了,再来除了自己,却也不费力。
既没有十足的办法除了少年,那只得与他成了共犯,兴许还不会被那少年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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