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媗想着,她的那个二叔,又何止爱攀交那些权贵中的权贵而已。
随后何媗又让春燕与芸儿过来照看何培旭。
而后,何老夫人这才带了何媛、何媗、何姝,一同去了前面。
王氏本欲笑着让何培隽一同前去,只何老夫人嫌何培隽闹的很,不想带他。王氏却也乖顺的没再强求。
何媗经这一路,看那杨家的丫头婆子衣着打扮与行事姿态,及这一列装点华丽的马车。才知道这所谓的诗书世家与武将出身的何家的分别。
走至一个现搭的羊毛帐子前,尚未进入,便听得里面的欢笑声。而后,自有婆子上前掀开帘子,引了何家的一干人进了帐篷。
何媛因认定自己必嫁入刘国公家,又听说与刘国公家连着姻亲的史家,便是裕郡王妃的娘家。而裕郡王妃又有意与杨家结亲。所以经了这一大圈儿的关联,何媛只把这杨家也当做了自己的亲戚。也收敛了所有的跋扈气焰,宛若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
何姝更是十分谨慎,万分小心,唯恐落了错处。
只何媗倒没注意了别的,只一进帐篷,便暖香扑鼻,惹得何媗倒退了几步。何媗不惯闻那些香气,待吸了外面的两口冷气,才能强带了笑容进了帐篷。所幸,这时间两家人互相行礼寒暄,一时无人注意了何媗。
待何媗由人引着,一个个行礼称呼后,却也没记得这些个人俱是什么名字。只记得坐在正中的老太太应是杨老太君,那两三个身着华服夫人应就是杨府贤良淑德的几位夫人,其他的四五个穿着长相俱差不多的少女,应该就是杨家那些秀外慧中的姑娘。
何媗心想,这中间就该有打算与裕郡王家定亲的三姑娘,只是上一世,自己终究知道的少,并不清楚这杨家与裕郡王府的亲事是如何作罢的。
杨老太君与何老夫人话了一会儿旧事,便把话头转到了何媗身上。笑了说何媗长的是有福气的,又问何媗是否定了亲。
何老夫人代何媗答道:“已定了傅家了。”
杨老太君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笑的一团和气,说道:“嗯,那也是个好人家。”
随后,于一旁坐着的何姝与杨家的几个姑娘已说上了话,又联起了诗,又要结了诗社。
那何姝在这群花容月貌的美人中还是显得十分出挑的,只何媛既说不上话,也被何姝衬的没了光彩。
杨老太君对了坐在一边的何媗说道:“你这丫头怎的不与她们一块儿玩去,与我们坐在一起干什么。”
何老夫人笑着说道:“她一惯不喜好作诗画画的,平时就爱与我这个老婆子谈天说笑。”
“这也是份难得的孝心。”杨老太君笑道。
随后,便有婆子进来说,杨家的马车已经修好了。
何老夫人就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对杨老太君请了辞。旁人倒是无碍的,只何姝有些不舍,觉得这杨家的日子才是该是她过着的。何媛因气何姝方才夺了她的风头,又见了她那幅摸样,就冷笑道:“姝妹子莫不是舍不得离开,却也有法子。只在前面找个梅花园子,不然梨花院子也是行的,没准儿就留下了呢。”
杨家的几个姑娘听得这话,都疑惑的看向何姝。何姝自是明白的,脸涨的通红,连忙与杨家人告了别,慌慌张张的随了何老夫人离去了。
待何家人走后,杨老太君等人也都收拾了,上了马车。
杨家之中也不知哪一房的妇人不解杨老太君的意思,便问了自家老爷:“那些何家的女儿名声又不大好,老太君何苦与他们结交。”
那老爷素日常在外面行走,便笑道:“不过就是为了阿堵物罢了,你可知道当年富甲天下的顾家?那就那何府大夫人的娘家,顾家的家产几乎都被她带到了何家。而何大夫人就是今日来的那个何家二姑娘的亲娘,听说何大夫人生前为那丫头备下的嫁妆,已经够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做任何营生,就能吃喝五六年的了。
说着,那杨家老爷就艳羡的叹了口气:“虽说钱这东西虽俗气的很,但我们这个大家大族却是不能少了的,没了这东西,门面也就没了。老太君也是听说与何家大姑娘定亲的傅家新近与侯府少走动,估摸着傅家是有了退亲的打算。待傅府给何媗那丫头栽了个名头,退了亲,何家还有什么可挑拣的。老太君的意思是那时就捡了家里的一个没大有出息的庶出,替我们家淘换了个金山来更好。便是有了变故,就将何家的二姑娘休了,也与我们没什么妨碍。且那二姑娘的名声又不好,哪里找不出被休了罪名。”
妇人皱眉:“那傅家当真会退亲?”
“就是傅家有心不退,也是有人把这亲事搅合没了。”
那杨府的老爷笑了笑,说道:“也就是先头何大老爷与何家的先辈把忠烈的名号给他们定下了,且有皇上看着,暂时不想让哪方得了这助力。不然早有人寻了罪名瓜分了他们家了,哪里用费这么多功夫。现在盯着这肥肉的可不止我们一家,那刘国公若不是为了这些钱,又怎会与何安谦结交。也不知何安谦如何逢迎了刘国公,许下多少好处,让刘国公这么助了何安谦。虽有先前那陈郡公兄死弟承的先例,要想得那爵位家产也少不得要花费上一番周折。”
说罢,杨府的那位老爷冷哼一声:“说起刘国公,他近来行事也太张扬了,他们家虽出了个贵妃,我们家更是出了个太后的。他却在朝堂上处处压制着我们,也不想想我家是有意将三姑娘嫁进裕郡王府的,左右是连着关系的一家人。怎能一味的好强,与一家人争个什么,终究是武将出身,没个进退。倒也难怪他能信何安谦那个小人。”
因这位老爷与何安谦曾经共事过,却也没被外头那何安谦仁义廉孝的名声被蒙住了,自然明白何安谦是怎样个人。
而那妇人虽不懂外面的事,却听得心惊肉跳。
等何老夫人带了何媗三人回到了何家的车队,前面杨家的车队也缓缓的动了。何老夫人坐在车上叹了一口气:“与她们说一些话,当真累的很。”
何媗笑道:“我看着姝妹妹倒是与杨家的姑娘们很是投缘。”
何老夫人看了眼还在睡着的何培旭,也有些困倦了,挪了个垫子,靠了过去,说道:“三丫头一直都不大像我们家人,许是从了你三婶子那边了。”
说完,何老夫人便睡了过去。
而后何家的车队就也缓缓地向前走了。
何媗就一个人坐了,撩开了布帘的一角。看外面一片枯败,却有些眼熟。这才恍惚的记起了,似乎是上一世埋了自己女儿的地方。因可怜了自己那小女儿魂魄无依,便在正觉寺附近的荒野中,找了一块地方埋了她,望佛光能照拂了女儿孤魂。
这一世,她的那个小女儿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祈福避劫
待何家到了正觉寺,先是全家上下拜过佛,而后又听了度世大师讲的几句经。等听完经,各处均疲乏了,因先头已于寺中打点过,何家人有意吃几日素来积福,当夜何家就宿在了正觉寺中。只那杨家那一大家子拜完佛后,扯了浩浩荡荡的一队马车离了寺。
虽然这处是清净之地,而且又是皇家寺院,没得乡野寺庙那般混乱。但毕竟是一众和尚,虽出了家,不担保就能每个都能静心守戒,何家又有些女眷。为了不惹出些乱子,天一黑,独辟给何家住的院落便落了锁。最外面自有何家的家奴守着,里面就是些有眼色的伶俐小子往来传话,再里面才是女眷们住的屋子。女眷们住的屋子却也要分出个三层人来守着,把门的自然是些粗使婆子,而后是往来寻看的守夜婆子,至最里,方是姑娘夫人们的贴身丫头惯用的梳洗婆子。
倒是比在何府时更有了世家大族的规矩。
至第二天,何家一府起来,喧闹便至。婆子丫头往来,伺候各房主子起床,布斋饭。这时院门的锁也开了,因这院里的僧人已见惯了这些权贵望族,便是连那小沙弥也没个张头望脑。只几个略大一些的和尚,突然看了个长得有些姿色的丫头自院中出来,偷偷瞟上几眼而已。
何家照例如昨日般听度世讲经,各个沐浴熏香后,除了身上的一应金玉之物,着素服居于禅堂内。
此时,无一人敢嬉戏打闹。
待度世讲经完毕,何安谦便命人抱出何培隽,于度世面前说:“小儿年幼多病,还请大师帮着抚头祛晦。”
度世就摸了何培旭额头,念了一段经文。
念毕,度世抬眼,看那何老夫人,突然说道:“明年可是老夫人的本命之年?”
何老夫人素来听闻度世有些神通,却不想如此厉害,便答道:“是的,可有妨害。”
度世说道:“老夫人平素行善积福,二老爷又是仁孝之人。老夫人的本命之年自有神佛护佑,并无大的事。只今年该会遇到些小劫,老夫人心近可觉得心绪不宁,夜不成寐?”
但凡老人,总是有这些病症的,度世说的也不是多稀罕的事。
只何老夫人听后,觉得自己身上的病症正应了度世的话。何老夫人就将度世信的十足,听后连连点头:“是的,这就是劫?”
“老夫人的劫就应在此处,今年应是邪晦缠身,病痛不断。”度世叹了一口气,说道。
何安谦听后,连忙说
道:“此事可有法子能解?若是能解,保了母亲平安康乐,便是舍了多少钱也无所谓的。”
度世看了何安谦一眼,说道:“金银之物于此事上是无用的,但也还是有个法子的。昨日来的那杨老太君,于七十岁时也有一个命劫。那时全家都没法子,便是连棺椁都备好了。”
何老夫人连连点头,说道:“这事我也是听过的。后来杨家出了个极孝顺的女孩儿,与杨老太君是同生肖的,她就穿了素服,独自一人于贵寺后面的水月庵吃斋念佛抄写经文。七日后,杨老太君就好了。”
度世点了点头:“因老夫人今年所犯的不过是些小劫。只需照着这法子,找个与老夫人同生肖的小辈。于水月庵斋戒三日,就可为老夫人祈福避劫。”
“若只是小辈儿,为了母亲的安康,是无人不会应的。但这同生肖……”何安谦皱了眉。
王氏向前走了两步,笑道:“老爷如何忘了,媗丫头和老夫人是同一生肖啊?媗丫头又素来孝顺,虽苦了一些,但应是能应的。”
吴氏亦上前,轻声说道:“其实虽听起来苦,不过是少了伺候的人,需吃三日斋罢了。能保母亲安康,这也算不得什么。姝儿与母亲也是同生肖,若媗丫头嫌苦,便让姝儿去就是了。”
王氏听往常并不多言语的吴氏说了这番话,便疑惑的看了吴氏一眼。却见吴氏说完话,只看向何安谦。王氏心中觉得有些怪异,突然心中转过一个怪异的念头,却是把她吓得未敢往深处想。
何媗听得这些人一唱一和的,如拿了刀剑一般在身后逼着自己,于是猜着这一场前面是必有人为她设了陷阱了。
待抬头看着何老夫人殷切的望向自己的眼神,何媗就知道此番若推了不去,那何老夫人将来发生丁点儿事,都要有人将罪责推到自己身上了,且也失了好不容易自何老夫人那里骗来的宠爱。府中自己的势力铺陈开,何培旭还没长成,母亲的财产还没拿了回来,以后许多事还要依靠着何老夫人的偏宠。若连这份子唯一可以依靠的偏疼都没了,自己还图谋个什么?张狂个什么?
所以这事就是明知前方有虎狼守着,何媗却不但不能推,还要显得十分乐得去。
于是,何媗就笑着走到何老夫人身边说道:“如三婶子所说,这算得什么苦。只要能保祖母康安,就是吃长斋,也是没什么的,何况只斋戒三日。”
何姝看吴氏望向她,也极不情
愿的走上前,将吴氏先前交给她的话说了:“孙,孙女儿也是愿为祖母祈福避劫的。”
度世在看到吴氏时,倒也觉得什么。
只此时看到何姝生的又好,年纪又小,度世才眼睛一亮。心道,之前没注意,没想到何家竟然藏着长得这样好的孩子,只是如果这孩子再小上个三四岁就更好了。
“好,好,都是我的好孙女儿。”何老夫人就一手拉着何媗,一手拉着何姝笑着说道。
度世醒过神来,也跟着笑道:“老夫人这两个孙女儿确实孝心可嘉,但贫僧须问一下两位小施主的出生月份。月份不对,却也是不适宜行此法的。”
听得何媗生于夏季,何姝生于冬季。
度世说道:“夏天乃是繁盛之季,冬季乃枯败之季。若要行此法,自然要取命带兴盛之人,来为老夫人避劫了。明日正适宜开始行此法,还要请贵府的二姑娘今日就即可去了水月庵,那里好方便安排一应事物。”
何姝虽知道自己不过是略表些心意,让何老夫人看到些自己的孝心,去那水月庵的人必然只是何媗。可听了度世当真指了何媗去,却也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何培旭听得何媗要独自一人去水月庵斋戒,就皱了眉,走上前,方要开口。
何媗立即对了何培旭笑道:“你莫不是知道这是为了祖母好的事,又来与我争抢着孝顺祖母。别说生肖,就说你也不是个女儿身啊。这三日,你要多陪陪祖母,多在祖母身边。若是回去了,让我知道了你调皮捣蛋的事,我可要罚你。”
何培旭待还要说话,却被何媗似笑闹一般捏了下手。
何培旭就住了口,垂着头不再言语。
何老夫人见何培旭如此,心里也对何媗生出些不舍来,拉过了何媗说道:“那里的姑子都善的很,吃不得多少苦的。等三日之后,是一定会把我的媗儿接了回来。”
“其他倒没什么。”
何媗眼里隐约有了些泪意,说道:“只孙女儿实在挂念着祖母,往日,孙女儿离了祖母一时片刻心中都一直念着祖母,更何况要去了这些日子。但为了祖母能身体安康,孙女儿也是忍耐的了得。”
何老夫人抱住了何媗,哭道:“为了我这个老婆子,辛苦我这个好孙女儿了。”
于一旁看着的王氏,素来只见到何媗于她面前张扬舞爪的模样,哪里看过何媗玩弄起温情戏码的样子,一时有些不适。
等与何媗叙完别离之情,何老夫人无意之间扫了王氏一眼。王氏才连忙收起了些许厌恶之情,也拿帕子挡了脸,装作拭起泪来。
待这几个人说完话,彼此擦了眼泪,何媗才让芸儿春燕去将衣物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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