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宇眉目深敛，柔着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掀开那蒙住顾太太的白布，顾向晴看到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的母亲。
不似以前的丰润，已经没了气息的母亲瘦得像一片树叶。
她失血的面容上眉眼紧闭，眉锋微微地蹙着，好像带了一丝的犹豫。
左腕上，有点滴的血痕，就在昨天晚上，她割腕自杀了，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
当佣人发现的时候，早已是没了气息。
顾向晴眼泪刷的下来了。
这么多年的恨，好像在这一刻化为烟云。
“相晴。”陈相宇轻轻地将爱人颤抖的身子拥入怀里。
“别难过了，乖！”
他拍抚着她背，心底是异样的滋味。
这个女人曾经狠心地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生生推入禽兽的魔爪下，百般/蹂躏。让女儿的生活生不如死，如今以死谢罪，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三天之后，顾太太下葬，就埋在纽约郊外的一处公墓，顾向晴心底仍是悲伤难抑，陈相宇一直地搂着她，在她耳边安慰，“向晴乖，向晴乖……”
几天之后，顾向晴将公司的事情交给副总全权打理，和陈相宇一起去了A城。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陈太太的闭门羹。
陈相宇携着顾向晴的手一起走进大厅，里面空无一人。
“王嫂，太太呢？”他问。
“呃，太太说不舒服，在房里躺着呢？”佣人回道。
“不舒服？”陈相宇面上露出担心的神色，“相晴你先坐下等我，我去看看母亲。”他说着就向着母亲的卧室而去。
顾向晴心头有丝不安涌上来，有心跟着一起去看看陈太太，又怕冒昧，便在沙发上坐了等着。
陈相宇敲开母亲卧室的门，他看到他的母亲，身子倚着床头，半躺着，面色阴沉。
“妈，你不舒服吗？”
他关心地问。
陈太太只淡淡瞟了一眼儿子，便是别过头去不看他。
他的儿子等来等去等了十几年，就等来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而且还带回了家来，这让她是怎么样也不会接受的。
陈相宇见母亲神色难看，又问道：“妈，你倒底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向晴吗？”
陈太太又回过眸来看向儿子，语气不善；“你知道还问？你这样带着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回来，你倒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还想要娶她为妻？”
“妈，向晴是个好女孩儿，那些事情不怪她，她也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她母亲的错！”陈相宇皱眉道。
“我不管是谁的错！不管是谁的错，她都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怎能做陈家的儿媳，你想让别人笑死吗？”
陈太太神色十分的严肃，看起来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相宇面色也变得难看；叹口气道：“我不管妈怎么样想，我陈相宇这辈子要娶的女人就只有顾向晴！”
他说着便是站起身来，又对着母亲说道：“您先休息吧，我出去。”
陈太太愤愤地瞪了儿子一眼，“好，儿大不由娘，儿大不由娘！”
她气得眼泪噼哩啪啦掉。
陈相宇身形微僵，但仍是拉开门出去了。
顾向晴仍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有些拘紧。
两只手握了水晶的杯子，头低着，眸子也盯着杯子，不知在想着什么。一听见脚步声，便抬了头，小脸露出欣喜的神色。
“相宇。”她对着那迈步而来的男人喊道。陈相宇刚才还沉郁的面容此刻绽开了笑来，笑着执起她的手道：“走吧，跟我上楼去。”
“哦。”顾向晴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要跟他走，又忽然问道：“伯母怎么样？我去看看她吧！”
“她不舒服先睡了。”陈相宇温声道：“你明天再看吧！”
“呃。”
顾向晴被他牵着手向着楼上走去，身后的女佣好奇地看着这一男一女。
想不到独身了这么多年的大少爷会带女朋友回来，而且这女人还真漂亮。
陈相宇将顾向晴带到了自己的卧室，又让她在床上坐下，然后便去了洗手间。
“我给你放水，洗个澡，休息一下。”
“谢谢。”顾向晴将外衣解开，松了长发。
陈相宇笑道：“谢什么，我是你以后的老公，你是我以后的老婆，我们之间怎用得着‘谢’字？”
他又是温和一笑，然后去了洗手间。
顾向晴神情微怔，神思停留在他的‘老公老婆’几个字眼上。
是呀，他会成为她的老公，她也会成为他的老婆，
如果没有十几年前的意外，那么现在，她恐怕早就是他的妻了，她会给他生好几个的孩子，那么现在的他们，早就是儿女饶膝了。
她神思一阵的恍惚，眼眶又是一阵的酸胀。
“向晴？”陈相宇放完水出来，见她眼神迷茫不知在想着什么，担心地唤道。
顾向晴忙抹了眼底的泪，对着男人展颜笑道：“老公，我去洗澡了！”
她的一句‘老公’，将个陈相宇一下子愕在那里。
愕了半晌，才忽然俊颜绽开大大的笑靥来，长腿迈动，也向着洗手间而去。
本来是要洗澡的，结果却是着实的一番温存。
两人眸光皆是如着了火一般，眼看便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顾向晴推了他道：“不行，我们刚来你家，不能，那样。”
彼时，她脸颊晕红，气息微促，而陈相宇，更是浑身的血液都汇聚在身体的某处，“向晴，不行，我受不了，我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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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忐忑
顾向晴低笑着，扯过浴巾将自己赤着的身体裹住。
陈相宇浴求不满，在她红嫩的唇瓣上轻咬一下，“看我一会儿怎么罚你！”
顾向晴只低笑不语。
等到两人洗过澡换完休闲装束从楼上下来，已是晚饭时间。累
陈择正好回来。
看到顾向晴神色微怔。
这女孩儿他在十几年前见过，面上还依稀有着那时的模样，但是看起来成熟多了。
“陈伯伯。”顾向晴低唤一声。
陈择笑道：“来了，一路很辛苦吧！”
“没有，还好。”顾向晴好像仍是有些拘束的样子。
她在美国多年，独自管理顾氏也有五年时间了，什么大场面大人物也都经过，但是却有一种对未来的公婆天生的畏惧。
这大概源于她难以启耻的经历。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自己是配不上陈相宇的，自己是不干净的，站在陈家人面前，自己就觉得是矮了一截，这也是她多年不肯面对陈相宇的苦苦追求，始终不曾接受他的原因。
见到陈父，她的心头也是颇为忐忑。
陈择倒不像自己的太太对顾向晴的身世经历那般在意，他笑容温和地道：“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别见外，缺什么用什么就跟佣人说。”
“谢谢伯父。”顾向晴心头涌上一丝的暖来。闷
刚才还紧张不安的心微微地踏实了一些。
“你妈呢？”陈择发现太太不在这里，问儿子。
陈相宇道：“妈在房间里。”
“哦，我上去看看。”陈择已经料到了什么，上了楼去找太太。
陈太太一看到自己的老公，心头的火气便是再也难以抑制，一下子扑在老公的怀里，哭道：“养个儿子有什么用？儿大不由娘，他根本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就把那女人给带回来了，还说非她不娶。你说说，你说说！”
陈太太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小拳头举起来，对着陈择的胸口啪啪落下。
边说还边掉眼泪。
陈择拧眉柔声道：“好了，好了，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他边是搂了老伴儿，边是劝道：“儿子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把咱们的想法强加给他。况且，向晴这孩子也不错……”
“她再怎么不错，可她不干净！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怎么能做我们相宇的媳妇？怎么能做我们顾家的大少奶奶？”
陈太太仍是气愤难平。
儿子等来等去，等了十几年，就等来一个十几岁时便已失贞的女人。
她不知道顾向晴被她的母亲送入魔爪被人折腾了三天三夜，单就失贞这一件事，她已经是难以忍受。
陈家什么样的家世？怎么能容下这样的女人给他们唯一的儿子做媳妇？
“我告诉你，陈择，儿子要是敢娶那个女人，我就再也不认他这个儿子！”
陈太太面色发青，气呼呼地说着。
陈择拧眉道：“你先消消气，这件事这我们再从长计议。”
“没有从长计议，反正我是一百个不同意！”
陈太太近乎蛮横地道。
陈择无语。
当晚，陈太太没有下楼来吃饭，顾向晴心头的不安之感越发的重了。
虽然陈择很热情，但她仍是心头忐忑。饭也没吃下几口。
吃过晚饭和陈相宇一起回房，她拽了他的手，低低的声音道：“是不是你母亲嫌我不干净？”
“没有，哪有的事！”陈相宇心头一沉，面上仍然是温和的一笑，将心上人搂入怀里。
陈太太是在转天一早下楼的。
顾向晴起得很早，已经和陈相宇在大厅里了，此刻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伯母好。”
她漂亮的小脸上有一抹紧张的神色，站在那里，颇有些不安。
陈太太面上依旧是妆容精致，她自小出身豪门，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即便是在家里，通常情况下也是穿得一丝不苟。
此刻的她一身淡蓝色裙装，举止优雅地下了楼梯，目光向着顾向晴瞟了一眼，便是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有佣人将早茶端过来，“太太请用。”
陈太太也不言语，将那白瓷的杯子端起来，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打开了那杯盖，闻了闻，立时有茶香飘溢出来。
“顾小姐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吗？”
她面上从容，眉眼不抬，神色却是冷清。
顾向晴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陈相宇却是伸手在她微微发抖的小手上一握。
一股暖流立时溢过心田。
顾向晴再看向陈太太时，心头的紧张之感已是消散不少。
“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儿子。”她低了声道。
啪的一下，陈太太手中的杯子坠落地上。
她眸光如电逼向顾向晴。
“还有儿子？”
“妈，你误会了，那孩子不是向晴亲生的。”
陈相宇见母亲神色陡变，急忙解释。
“不是她亲生的？是谁生的？”
陈太太面色极沉，厉声质问。
顾向晴小脸已然变白，“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视如亲生……”
“陈相宇！”陈太太突然瞪向自己的儿子，身子也是站了起来。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她说着，径自又向着楼上走去。
陈相宇看看身旁的恋人，又看看母亲，然后跟在母亲身后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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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闲言闲语
陈相宇跟着母亲上了楼，陈太太面色立时阴沉无比。
“陈相宇你还是不是我儿子，你要是我儿子，就马上跟那个脏女人分手！”
她对着儿子怒目而视。
外面那女人，怎么看怎么就让人不舒服，而且还跟她反驳，说什么不是亲生的，却视如亲生，真真让人恼火。累
陈相宇面上一阵抽搐，脸色立时青白。
“妈，我不容许有人这样骂相晴，妈也不能这样！”
他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如果说他心爱的女人不干不净的人是两厢的旁人，他定会一个拳头砸过去，但是眼前的女人是他的母亲，他再怎么恼火，也只得奋力地压制。
……
顾向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手无措地绞着手指，一会儿看看楼梯的方向，一会儿又是垂下头去看自己的手。
也不知这样呆了多久，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陈相宇从楼上下来了，双手插在西裤的兜中，神色好像有些犹豫。
顾向晴心底的不安又浓了一些。
“相宇。”她站起身来，神色有些无措。
“我们出去走走，向晴。”
陈相宇过来搂了恋人的腰，拥着她向外走。
“伯母是不是……”
顾向晴低低的声音透露出一丝的忐忑。
陈相宇眼底现出柔和的神色，“别瞎想。我们出去吃早餐。还记得刘记的混沌吗……”闷
陈相宇边走边低声地和她说起以前，他们两人常去的那家混沌店。
顾向晴小脸渐渐的绽出了笑来。
她想起了那青涩的时光，那时的她，每天早晨都会和他一起在刘记吃早点。
那里的混沌做得最香。
一碗清汤，十来个混沌，汤上飘着几根绿绿的香菜，还有虾皮，这是她当年最最爱吃的美味了。
十几年过去，原来那家店面还在。
而且混沌的品种也更多了。
坐在那里，感受着一如往昔的环境，顾向晴心头的不安之感渐渐地淡去了。
“尝尝这个，这个是小蟹和肉的。”陈相宇
舀了一个混沌送到顾向晴的口边。
顾向晴笑笑，张口咬下。
真的很香。
她抿了抿嘴唇，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陈相宇笑道：“好吃再来。”
他又是舀了一个送到心上人的口边，顾向晴有些羞赧，“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勺子，陈相宇却是并不松手。
“我来。让我喂你。”
他声音是极为醇厚低沉的，听起来极富磁性，偏生语气又那么温柔，顾向晴长睫抬起，她看到男人一双俊逸的眼眸里满满的全是浓得可以滴出水来的柔情。
她就那样直直地怔住了。
所有的心神，都陷入他眼底的温柔里，竟是呆呆地出了神。
“看人家男朋友多温柔，你也喂我！”身旁坐着的一对小情侣，那女的眼睛不时地向陈相宇瞟过来。她看到这男人不但长得斯文儒雅，而且对女朋友还是那样的温柔，直羡慕得不得了。
嘟着小嘴儿开始对着男朋友撒娇。那男的没法，便也学着陈相宇的样子用匀子舀了碗里的汤送到女友的口中。
顾向晴眸光向着那对小情侣瞟过去，脸上已是泛了红。
这之后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陈太太虽然没有露出憎恶的表情，但眼底的不悦心细如顾向晴还是能够感觉得到。
陈相宇在家时，她就一直呆在陈相宇的身边，他去公司，她便也会找个理由跟着去，尽量减少了跟陈太太相处的时间。
因为面对陈太太的不悦，她总是不知如何自处。
“哎，陈太太，那个是你儿子的女朋友吗？”邻居王太太看着顾向晴和陈相宇整日双宿双栖，好奇地过来打听。
“那女孩儿好像见过。嗯……是不是原先顾家的那个？”
王太太记性很好。她还记得十几年前，也是在这片别墅区，还住过一户姓顾的人家，只是那男人最后破了产，人也死了。
“呃……是呀。”陈太太不想和王太太聊太多，淡声地道。
王太太却是八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