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就是我那秘书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线,把下个礼拜排得满满满,连假日都排了餐会,一点自由时间都不留给我。」想起那张写的密密麻麻的行程表,齐贯誉就觉得头痛。
「所以下个礼拜你都会晚回来啰?」抬起眉点点头,欧阳烽浩不置可否的问。
「嗯,回到家大概都会超过晚上十点,所以你记得自己弄点吃的早点睡,不要等门了。」将洗好的碗冲干净泡沫摆进烘碗机里,齐贯誉拿起旁边的擦手巾拭去手上的水渍,微微仰起上半身拉开上面的碗柜拿出印着不同图案的蓝色马克杯和一个滤杓放在炉子边,靠在旁边等茶水煮好。「下周一我有请钟点工来打扫,你如果怕灰尘的话可以先到对面的咖啡厅避一避,备用钥匙挂在门后面,出门时别忘了带。」
「嗤!小小灰尘有啥好怕的,我要看电视。」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欧阳烽浩将茶水分装在两个杯子里,接着把锅子往洗碗槽一扔,拄着拐杖就往客厅移动。「话说你晚回来的话就要记得在外面吃,不过别让我从徐秘书那里听到你是去便利商店买泡面,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我会记得将买东西的发票第一时间捐出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齐贯誉洗锅子的手顿了顿,苦笑着摇了摇头。
将洗好的锅子挂在墙上晾干,他端着两只马克杯走到客厅,将其中一只印着风筝的杯子递了过去,嘴里闷闷的抱怨。「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在短短一个礼拜内就买通了我那难相处的秘书,不但随时主动跟你打小报告,就连平常在公司里也老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才不告诉你。」接过杯子吹了吹,欧阳烽浩眯起眼看着在身旁坐下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往心里藏。
两个礼拜的相处下来,他比谁都清楚这人现在之所以能这么毫无防备的坐在一名曾经和他告白过的人身旁,自己到底花了多少力气。
住下的第一天就偷偷趁着他去洗澡时从手机里抄下秘书的电话,然后隔天找机会从秘书那儿把他的日常作息和饮食习惯全部摸透,接着在慢慢将自己的气息缓缓浸透渗入。
这个举动绝对不能快也不能急躁,只能一点一滴的晕染,就像是画油画,第一层颜料打上去后得先等颜料干了才能再上第二层,极富耐心的一层层抹上自己的影子,已暂时居住者和朋友的身份。
欧阳烽浩不否认自己有私心,想借由这样慢慢让对方习惯自己的存在,然后悄悄的进驻,直到自己成为那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样的念头或许很傻,他很清楚成功机率只有一半一半,但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或者应该这么说才对,他觉得齐贯誉会强势的将自己从医院里带回自己的家,应该也可以解释成对方已经开始有些接受自己-毕竟这机会不是自己求来的,而是对方主动给的。
两个礼拜的积累和旁敲侧击,让他知道齐贯誉是擎森科技董事长,经常会需要和各大厂牌的工程人员接洽新的单子,压力大的时候习惯回到家就直接休息,所以有长年积累下来的胃病;不爱吃辣跟姜,喜欢吃肉,尤其是牛肉;爱喝加了很多糖跟奶的咖啡,喜欢吃甜味重的水果,平常回到家后就没有什么休闲活动,通常是随便吃碗泡面或是外卖便当就洗洗睡了;习惯穿西装时搭配墨蓝色领带跟银色领夹,口袋里总会放着一条在角落绣著名字缩写的手帕;唯一对他认识比较多的就是现任秘书徐晓清,啊,还有一个,叫做逢书恩,是位听说是他大学同学的干洗店老板。
知道了对方的所有,就连一些小小的动作都没放过,却将自己的所有全都隐藏起来。
欧阳烽浩在赌,赌他能不能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常驻下去,最后一并连那人的心也收走。
「在发什么呆?不舒服吗?」
沉浸在思绪里的他直到齐贯誉拍了拍他的肩,才发现电视上播放的新闻早就结束,而身旁的男人正微蹙着没看着自己。
「……没事,只是累了而已。」不知道对方等了多久的他歉然的笑了笑,一口饮尽手中那杯已经冷掉的茶,接着将杯子放进对方伸出的手里。
「累了就先去洗澡,剩下的我来收。」一把将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齐贯誉直到确定他已经用拐杖稳住身子后才放开手。「洗完澡早点睡,我还要看一会公文。」
「嗯,我知道了。」轻轻点点头,欧阳烽浩借着低头离开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失态。
来自于被对方无意间的温柔牵动,而差点崩溃的情感。
花了许多时间洗好澡的他连拐杖都懒得拿,直接学袋鼠单脚一蹦一跃的回到寝室里,然后随意擦了擦头发就穿着齐贯誉买的睡衣钻进被子里,缩到最角落开始发呆。
接下来的一切都和过去两个礼拜一样,他会就这么瞪着墙壁等齐贯誉洗完澡回到床的另一边睡下,接着听着对方沉稳的呼吸直到天际微微发亮后就小心翼翼地起身准备早餐,直到齐贯誉吃饱去上班才回去睡到傍晚,然后又是重复着前一天傍晚的活动。
起床洗漱、查看家里有没缺什么、准备晚餐、等齐贯誉回家、晚上失眠,持续了整整两个礼拜的生活,虽然痛苦但因为可以近距离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与体温而甘之如饴。
只不过看着自己因为失眠和一天一餐而缓缓消瘦的身形,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担心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然而隔没几天,欧阳烽浩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头。
一早由齐贯誉送到医院进行复检,已经密合的骨头不再需要固定,拆掉了石膏和固定胸口的绷带后,在医师的指示下依旧拄着拐杖的欧阳烽浩心情愉悦地从医院里走出来,可脸上的笑容在他抵达停车场,大老远看见那抹和齐贯誉并肩站在车子旁谈话的身影时消失殆尽。
那个裹在窄裙套装里微胖的身影、烫成漂亮大波浪的及腰鬈发以及大老远就能听见的笑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来自于他以为不会再出现的金主,同样也是齐贯誉的前妻-卢云萱。
还没等他考虑好要不要上前去打招呼,视力相当好的卢云萱已经看见了他,愉快地朝他迎了上来。
「小浩,我刚从贯誉那里听说你出了车祸,今天是来拆石膏的?」和过去一样仅仅靠着淡妆就相当亮眼的容貌写着真挚的担忧,她伸手想搀扶却被他闪过,正尴尬地想说些什么,却没想到欧阳烽浩率先开口解释。
「萱姐姐,医生说我必须在日常生活中逐步进行复健,你对我太好会让我想偷懒的。」笑着用只剩下绷带固定的左脚在地上轻轻点了几下,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将脸凑过去在她肩上蹭了蹭。「别生气啊,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让萱姐姐掺的。」
「啊……是医生说的那就没办法了,辛苦你啰。」卢云萱微微一愣,立刻收起脸上的尴尬换上温和的笑脸,放慢脚步配合他的速度朝齐贯誉的车子走。「复健还要多久?很想念你的舞蹈课呢。」
「医生说接下来每个礼拜都要回诊,等确定完全复原起码还要一个月。」往前走了几步,欧阳烽浩故作天真地的笑着侧头试探的问。「萱姐姐不是说要出国两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想我啊?」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沉默了一会,卢云萱低头叹了口气。「以前我啊,总觉得为了一张结婚证书被迫和贯誉连在一起是件很烦心的事,可等真正没了那张纸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即使一年只见个几次面,但过去因为有着一张具有法律效力的纸作为羁绊所以不觉得自己有多在乎他,等那份羁绊没了,才发现自己很在乎,在乎到不惜愿意拉下脸皮跑去找他父母将事情说清楚。」
停下前进的脚步,她转身微微仰起头看着欧阳烽浩。「贯誉人真的很好,好到我不认为以自己现在的年纪还能遇到另一个他。我知道这阵子你都住在他那边,也知道你将他照顾的很好,我很感谢你。可我这次回来是希望和他复合的,即使知道他之所以会同意请几天假和我一起回老家去是看在他父母的份上,起码也算是一个机会不是?所以我想请你暂时跟他保持一点距离好吗?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她的话和过于认真的表情让欧阳烽浩顿了几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困惑的摸了摸鼻子。「萱姐姐,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这阵子齐先生不过是把我当个普通朋友在照顾,现在既然我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就应该要离开,怎么说得好像我跟他有甚么关系似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因为虽然贯誉自己不知道,但我看得太多,很怕你也不小心因为他的照顾误会了什么。」卢云萱直勾勾的看着他好一会,这才叹了口气。「他以前身边就没少过男男女女,只是当时的他满心里只有我,后来是因为仇恨让他无暇顾及其他,现在我才有这个机会祈求得到他的原谅。我答应了他的父母,如果贯誉愿意原谅我,就将自己的事务所收起来专心待在老家陪着两老。」
「……萱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停下脚步朝背对着这里正在讲手机的齐贯誉看了一眼,欧阳烽浩低声问。
「今天晚上搭贯誉的车回去。」略为犹豫了一会,卢云萱皱眉压下心底泛起的不安,抬头朝眼前这和自己有过多次露水之缘的男孩扬起一抹干练的微笑。「你还有东西放在他那边吗?需不需要回去拿?」
☆、顿悟
作者有话要说:喔呵呵呵~狐狸来送上文了~~~喜欢这本书的亲们别忘了收藏唷~好让狐狸知道自己的短篇文有没写崩啊~~~
话都说得这么白了,你还会让我踏进那间屋子吗?
看着卢云萱眼底□裸的质疑和戒备,欧阳烽浩在心里苦笑,可却又提不出半点可以反驳的借口,因为他的确怀抱着异于常人的想法和念头希冀着自己说不准或许能趁虚而入。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是该收敛一下的时候了。
「不了,齐先生那边我去的时候就只有带着钱包而已。」轻轻摇了摇头,他拍拍因为装着钱包而有些鼓胀的裤子口袋。「我先回去了,齐先生那边就麻烦萱姐姐说一声,顺便提醒他早上煮的消食茶还有一瓶放在瓦斯炉旁边的保温热水壶里,如果晚上要回去没喝的话记得要倒掉,那个不能久放。」
说完,欧阳烽浩忽略了卢云萱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礼貌地朝她颔首示意后,深深看了不知道在和电话那端地谁低声争执的齐贯誉一眼,接着趁他转身前跛着脚到路边招了台计程车离开。
只是表面上装的潇洒,当他坐进车子里向司机报上那个好一阵子没有回去的地址时,司机无心的好意让他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冷静。
报完了自家地址,才刚低头系好安全带,计程车司机就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好心建议。
「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话,后面的卫生纸您可以拿去用。」
「我不……」一丝凉意让他拒绝的话语就这么卡在喉咙里,皱着眉抬起手摸了摸,才明白从刚刚就觉得模糊的视线不是因为今天还没补眠造成的。「……谢谢。」
低声道了谢,他连忙抽了几张面纸胡乱抹去脸上的水痕,却发现越擦越多,越抹掉的越凶。
「不客气,看您刚从医院出来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吧?您可以闭上眼稍微休息一下,到了目的地我会叫醒您的。」踩下油门将车子驶上马路,司机迅速从后照镜里扫了眼他脸上的疲惫,不放心的建议。
「……那就麻烦你了。」勉强地笑了笑,欧阳烽浩靠躺在椅背上闭起眼,借此掩饰自己的难堪。
难堪,的确是的。
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偷偷地策画、努力的实践,自己偷乐着,却没想过这样做最后到底能得到什么。
可还是不小心的……贪恋那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仿佛是咒语般,他用仅只有自己才听得清地音量呢喃着同一句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还来不及开始,要收回不难。
只要这么想就会好过一点,只要不断不断的催眠自己,只要……骗人,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先生,目的地到了。」沉浸在思绪里时间就过得飞快,当计程车司机的声音客客气气的在耳边响起,才将他的人拉回现实。
「谢谢,不用找了。」掏出一张五百元大钞递了过去,他下车拄着拐杖站在路边,目送计程车离开后又发了会呆,才一拐一拐地慢慢往熟悉的巷子走。
同样的小巷弄,两旁同样停满各式私家车,街道依然老旧,可看在欧阳烽浩眼里却硬是比过去多了种破败的颓象。
或许是心境不同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默默地听着拐杖敲在水泥地面发出的声响和右脚的鞋底胶层与柏油路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交织成一张名为寂寞的网,无声无息的将不小心落入网中的他一点一点的包裹起来,直到因为受不了这种感觉狼狈逃离为止。
但这次他没有办法以工作当成理由,所以即使逃跑的念头再怎么强烈,他还是拖着脚慢慢地朝那间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走。
然而即使走的再慢路依旧会缩短,没多久有段时间没来过的房子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蒙着灰的信箱、卡满广告传单的门缝,以及大概是附近住户看没人在这里进出就随手堆放在门边的垃圾,让整间本来就已经没多少人气的旧屋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被拆掉都不足为奇。
然而那却是他的家,唯一属于他,就算市政府要强拆也都还得付上一大笔钱给他的家。
拿出钥匙插进有些生锈的锁孔用力转了几下,推门进屋的时候他不忘顺手拿起摆在门内侧的警告标示回头挂在大门旁的墙上提醒附近的住户这里有人住,才熟门熟路地回到那间自己住了好多年,整间屋子里唯一有摆放家俱的房间,然后屏住呼吸重重将自己摔在布满灰尘的床上。
侧头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射在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扬起的满室灰尘之上,细细密密的尘埃成了透着亮褐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