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哥，恕我冒犯。”
陈猛早早就料到张永棠不会言听计从地把钱给出来，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把张紫扬掳作人质，然后再跟他展开谈判。他示意同伙把集装箱的箱门打开，被关在里面的林暖烟和张紫扬，已经习惯了昏暗，突然而来的光线，刺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陈猛，你现在一点规矩也不讲了是不是？”
张永棠的眼里都是怒色，他的目光落在被胶带缠住了手足的张紫扬身上。陈猛把心一横，反正人已经是得罪了，他的目的是拿不到钱不会罢休。“棠哥，只要你给出我想要的数目，你的侄子我会毫发无伤的归还。”
“不是我不想给钱，是根本给不了！”
张永棠的心头有怒气升上来，“我的公司已经被查封，家门附近全部是警察。拿不到国外银行的凭证，我没有办法套现给你。”
“棠哥，你会有办法的。”
陈猛扫看了自己的七八个同伙一眼，坚定了自己的筹码开口说：“两日之后还是同样的地方，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张永棠怒极反笑，“陈猛，看来我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棠哥，抱歉。”
陈猛挥手示意，眼看着集装箱的箱门又要被合上。张紫扬着急地用身体撞击板壁，渴求地看向自己的二叔，他有话要对他说，但无奈的是嘴巴被牢牢地封住。
“让他跟我说话！”
张永棠扫看了陈猛一眼，他不敢不从地撕开了张紫扬嘴巴上的胶纸。
张紫扬重新得到说话的机会，急切地开口说：“二叔，人质留我一个就足够，你把暖烟带走！”
林暖烟的眼里几乎立即有泪意涌上来。
即使是两日之后，张永棠能够凑到钱来赎人，也一定不会把她同时赎走。她看到了全部的经过，再加上令到他的大哥陈勇入狱，陈猛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她活着。张紫扬要张永棠带她走，是想保住她的命。他的腿上还有伤，陈猛保证不伤害他，前提是张永棠准确及时地满足他的金钱要求，否则他随时有可能会杀掉他。
她完全明白他的心意，但是不管张永棠会不会答应，她都不愿意跟随着他离开。
她留下来或许什么作用也没有，但至少可以让张紫扬不会孤单。
张永棠厉声地喝止他，“紫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在我的手上，不见得比留在这里当人质，会更加安全。”
“二叔，带她走不要杀她。”
张紫扬苦苦地哀求，“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最亲的人，我相信你。”
“我会杀了她！”
张永棠狠厉地盯视着林暖烟，他落到今日的下场，甚至被陈猛这种无名小卒落井下石，全是拜她所赐，张紫扬应该很清楚，他比陈猛更加有理由要取她的性命。张紫扬的眼里带着灰败，仍然坚持自己的要求，“如果我不能保住她的性命，我宁可她死在你的手上。”
林暖烟落在陈猛的手上，她不会有好结果。
让她跟着张永棠离开，至少他会看在他的份上，给她一个体面地死去的方式。
“紫扬，我能够保证的只是带她离开这里。”
张永棠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吩咐身边跟随他而来替他开车的手下说：“阿东，把这个女人弄上车。”
“棠哥！”
陈猛原本不愿意放人，但是被张永棠的目光一扫，他最后退缩了回去。
假若他跟陈勇有很深的兄弟感情，就不会趁着他入狱勒索张永棠，他想要的不过是钱，所以杀不杀林暖烟替他的大哥报仇，并不是重要的事情。张永棠把人带走，他还可以省却麻烦。张紫扬清楚地明白到这一点，知道只要张永棠开口，就一定可以把林暖烟带走。
“二叔，保重。”
他告别地看着张永棠，两日的时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或许这是他们叔侄最后一次见面。他感激他直到最后，仍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张永棠狠厉的神色有了丝丝的裂痕，他沉声说：“紫扬，我会回来带你走。”
林暖烟被张永棠的手下揪上车，她呜咽着拒绝离开。
“你希望我在这里解决掉你吗？”
张永棠的说话让她遍体生寒，她最终在张紫扬哀求的目光中，停止了反抗。
车子驶出了废弃的仓库，张永棠像是力气耗尽一样靠到了椅背上。开车的沈东担心地开口说：“棠哥，你的伤要不要紧？”
“在流血。”
张永棠捂住了腹部，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猛这个狗娘养的！”
沈东大脚踩在油门之上，开着车回到他和张永棠一直落脚的地方。林暖烟被揪进了低矮的民房之中，她直到这时候才隐约明白张永棠没有离境的原因，他的身上中了枪伤，沈东替他包扎时露出的伤口触目惊心，他伤得不轻。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明知道被通缉，仍然留在国内没有离开。
他目前的处境，的确已经是穷途末路。
只要他露面到医院求医，马上就会被警察逮捕，而陈猛更是借兄长之名向他勒索。张紫扬是他最重视的人，他要怎样才能把他救回来？林暖烟是应该仇恨这个男人的，但是亲眼看着沈东替他处理伤口，染血的纱布一层一层地揭开，她心里涌过的却是怜悯。
只凭他对张紫扬的爱护，足以证明，他心底的良性未泯。
她呜咽着，希望张永棠可以撕掉封住她嘴巴的胶纸，她有话想要对他说。
沈东一边把染血的纱布清理掉，一边瞪了她一眼。“棠哥，怎样处置这个女人？”
“把她丢一边，我现在不想见到她。”
低矮的平房，空间非常的狭窄，沈东找了张椅子把林暖烟捆绑在上面，然后把她推到了墙角。流血的伤口损耗了张永棠太多的精力，他虚软地倒在床上，沈东离开了屋子，林暖烟听到汽车的声音，张永棠需要新的药物，他或许要过好一会才能回来。
终于在屋子里面，只剩下她，以及受了枪伤的张永棠。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张永棠靠在床头，不发出声响只是闭目养神。
林暖烟知道他没有睡着，试探地弄出声响，希望能够唤来他的注意。但他似乎是立定了主意无视她的存在，不管她怎样折腾，始终都没有睁开眼。从来没有一刻，明白到有口不能言语的无奈，她沮丧地停止了自己浪费精力的行为。
“你真的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在她停止去吸引张永棠注意力的时候，他反而下了床走过来，抱着手站在她面前，目光深沉地盯视着她。这个男人比她年长了十几岁，他的目光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锐利，即使是已经穷途末路，但她仍然能够感受到他强大坚定的内心。
从十七岁开始，林暖烟便与尹泽明交往。
那个男人同样有着强大而坚定的内心，只是他的职业是警察，骨子里仿佛与生俱来就透着正义感，而张永棠是恰恰相反的类型。她猜度不出他的想法，如果不是尹泽明突然殉职，而背后被人操纵，她或许一生都不会与有他这种背景的人物交集。
他不能容于法理，但是他对张紫扬的维护让她动容。
她的心里有一把衡量事非曲直的尺子，尹泽明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不会再回来，救出张紫扬不让他受到伤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呜呜。”
她抬起了头看着他，希望他能撕掉封住她嘴巴的胶纸。
“你想说话吗？”
张永棠阴郁地伸手撩起她的下巴，“利用紫扬却又做得不彻底，你如果足够聪明，就不会再次落在我的手里面。”
“呜——”
林暖烟继续挣扎，张永棠跟她一样，他们都怨恨对方，但又留了一线余地。黑与白，对与错，本来就没有明显的分界线，而在这种情形之下，选择继续仇恨或者是放下一切宽恕，全部都在他和她的一念之间。
只要他们愿意，一切还能够挽回！
33
33、33一念间万水千山 。。。
张永棠冷哼了一声，林暖烟明白他要走开，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她或许便再没有时间。
“呜呜呜呜。”
她呜咽着发出声响，极力地要求张永棠撕掉她嘴巴上的胶纸。
张永棠最终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如愿地让她开口，只是继续抱着手站在她的面前。他是相当小心谨慎的人，在没有确定她的想法之前，他不会随便行动，情形一如当初他用暧昧的行为试探她一样。
林暖烟与他的目光对视，她眼里流露的不是害怕，而是对张紫扬安危的担忧，以及想要把他救出来的迫切。
“说吧。”
在她以为张永棠不会被打动的时候，他却伸手撕掉了她嘴巴上的胶纸。
“二叔，你自首吧。”
她迫切地开口说：“不要让紫扬受到伤害，你要救他，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劝我自首？”
张永棠的目光越发深沉，林暖烟不肯放弃地看着他。即使嘲笑她的劝喻，但他对自己身在的处境非常清楚，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距离海边的事情发生已经有大半个月，如果你有办法，早就把钱取了出来。所以你不可能拿钱去赎紫扬，陈猛一定会伤害他向你报复。”
“你真的有这么在乎紫扬？”
张永棠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显然她的立场，超出了他的想像。“即使知道你怀着目的接近，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维护你，在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的傻瓜了是吗？”
林暖烟害怕他会改变主意，重新封上她的嘴巴，更加迫切地开口。
“只要你自首，警察立即就可以把陈猛以及他的同伙包围，紫扬会被平安地救出来。我放弃追要泽明的公道，单独被起诉贩毒一项罪名，你失去的只是自由，但是可以换回紫扬的性命！”
“这是你为紫扬作的让步？”
“是的。”
林暖烟看着他的眼睛点头，尹泽明已经死了，她不要张紫扬成为他的延续。“你的事情对紫扬的打击非常大，他在医院的时候，几乎都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他的想法很单纯，但是他却有一个复杂的二叔，当有一天所有的假象都在他面前破裂，他被伤害到很深，或许一生都没有办法从你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张永棠的神色不变，但是林暖烟知道他被触动。
她一直怀着一个信念，张永棠会为了张紫扬改变很多重要的决定，这一次他会不会也同样作出牺牲？
“你派人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泽明死的时候，我们已经打算结婚。他在出门执行任务之前，答应回来就跟我一起去挑婚纱，结果我等到的却是他的尸体。你是元凶不可能体会我的痛苦，唯一支撑我的信念是要替他讨回公道。但是在你要杀我的时候，救下我的却是紫扬，他对我说要替你赎罪，他平息了我对你的仇恨。我的丈夫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但是只要你愿意，就可以避免让陈猛伤害紫扬！”
林暖烟一直迎着张永棠的目光，她迫切地希望把他打动，但是换回的却是他重新封上了她的嘴巴，然后转过身走开的结果。
“呜呜。”
她不甘心地继续呜咽。
张永棠扫看了她一眼，用命令的口吻说话。
“闭嘴！”
她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骇住，终于安静了下来。她跟张紫扬一样，想法都是太天真了是不是？张永棠纵使再重视张紫扬，但代价都是他下半生的自由，他不会如此轻易就被说服。陈猛给出来的时间只有两天，假若他不自首，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出张紫扬？
沈东从外面回来，带回了药品还有食物。
林暖烟被弃置在墙角，像是空气一样，完全被无视掉。
张家的大宅附近，布下了警察的眼线，他们预计了张永棠会回去取国外银行的凭证。沈东借机走了一圈，几乎就暴露了行踪。
张永棠想要把钱取出来，交给陈猛赎回张紫扬，基本上是不可能。
一天的时间过去，林暖烟的希望越来越落空。不会再有人能够来救她，而张紫扬的命运也跟她一样。她看着沈东替张永棠处理伤口，把旧的纱布揭开，重新换上新的伤药。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是他的伤势再这样拖下去，要痊愈只怕不是容易的事情。
“棠哥，让我去找其他兄弟，多少能够筹到一些钱。”
张永棠的身边硕果仅存的手下，就只剩下沈东。他忠心地奔走，但是张永棠却摇手把他打断，“不需要浪费力气。”
“这个狗娘养的陈猛！”
沈东不断地咒骂，张永棠洞悉地开口说：“给钱不是办法，他拿到钱之后，或许就会向警察举报我的行踪。”
“棠哥，我们该怎样做？”
张永棠没有回答，向着墙角的林暖烟走了过去。
“你知道紫扬是遗腹子吗？”
被捆绑的时间太久，林暖烟的手足都已经麻木，甚至连意识也渐渐的模糊。听到张永棠开口，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张紫扬的父亲去世得很早，所以他才会自小就跟着叔父生活。
“他原本是可以有父亲的。”
林暖烟疑惑地看着张永棠，渐渐的似乎是明白了他的用意。
张永棠回过头，对正在清理纱布的沈东说：“阿东，你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避一避风头。”
报警电话是林暖烟拨出的，不是110，她直接打给了尹寒林。在电话当中传来他焦急暴躁的声音，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在什么地方？”
她极力地平静下自己的思绪，“寒林，我跟紫扬的二叔在一起。”
“什么！”
尹寒林整个人都要跳起来。
“他答应自首，寒林，紫扬有危险你快去救他！”
没有任何的拖延，尹寒林带着人扫荡了陈猛藏身的废旧仓库。一心想着张永棠会带钱过来赎人的陈猛，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自首，所以当警察重重地包围过来，他来不及顽隅反抗就已经被擒住。林暖烟坐在警车里面，身边陪伴着她的是米莉，而张永棠已经被另一辆警车带走。
废旧的仓库之中，响起了零星的枪声。
警队的行动兵分两路，其中由米莉和陆石参加的一组，赶赴的是张永棠落脚的地方，而尹寒林负责带人营救张紫扬。林暖烟赶过来的时候，尹寒林已经带着人冲进了仓库里面。听着那一声声的枪响，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即使知道陈猛以及他的同伙没有防备，警队无论在人数还是时机上面都占据优势，但她还是惧怕尹寒林会受伤。
陈猛以及他的同伙，一个一个被押出来。
林暖烟下了车奔进仓库之中，张紫扬从集装箱里面被释放出来，尹寒林撕掉了缠在他手足以及嘴巴上面的胶纸。
“暖烟，二叔呢？”
张紫扬看到了满眼的警察，林暖烟走近便攥住了她的手腕，不安地追问。
“他已经自首。”
林暖烟伸手扶住了他，只是一瞬间，已经看到他的脸色变得像是纸屑一样苍白。她同时感觉到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