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安馨更是睁大了眼睛——景岚不会游泳!
安馨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憋住气,但显然对于一个旱鸭子来说,憋住气是如此的艰难!
安馨不敢松开他,向水面上指了指,示意他上去。
景岚难得狼狈的摇摇头。
那河下有暗流流过,两人被冲的越发狼狈,安馨渐渐也开始不支,景岚早已摇摇欲坠。
安馨摇了摇头,景岚抬睫。
安馨拿开堵在他唇上的手,指了指他的唇,又指了指自己的,景岚茫然的看着她。
安馨偏开头去,再回头,眸光一片清明,而后抬手抱住他,唇瓣覆上了他的唇,一口气度了过去,景岚长睫猛然一颤。
安馨清晰的看到他的瞳孔缩了缩,清泉般的瞳眸瞬间染上墨色的暗潮,安馨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离开他的唇,一把拉住他,转身单手迅速的向前游去。
……
她触碰到了一块礁石,安馨慌忙抓住礁石的棱角,蓦地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气,景岚已然面色青白,意识模糊,安馨将他拉出水面,看了一眼周围,脸色微微变幻,这是哪里?
安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倒吸一口凉气,那座山竟然是断峰山,安馨拖着景岚用力爬上案,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隐隐,风雨欲来。
安馨看了一眼景岚,心头焦躁,但若让她当真丢下他走开,却也做不到。
一滴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时,安馨脸色彻底变了,她慌忙扶起景岚,匆匆寻到了一处山洞,洞内昏暗,安馨将景岚放在一块略平整的石头上,转身冲出去,收了些干柴,随手捡了两块火石,安馨望向天空,乌黑的云层好似被泼了水墨,那该是怎样的暴风雨!?
娘,安瑾,露珠,爹他们可出了城!?颜真呢……
自从民心大乱,东城门那里是否也乱成一锅粥?颜真是否已经出了城去?
雨点陡然密集,接着便如一盆水陡然倒灌下来!
安馨慌忙避入洞中,饶是心如乱麻,此时也只能一筹莫展……安馨抬手搭在石壁上,她会不会就这么死在无人知道的山洞里?
断峰山山石一旦脱落,即便是她也免不去灾祸吧!对了,避尘珠!
安馨慌忙摸头发,发丝凌乱,发饰全不见了!
大雨重重砸落下来,噼啪的雨声淹没了一切声响,不远处的河水明显的抬高了些,也湍急了些。
安馨转身,身后的景岚一直没有动静,她此时担心也没有用,反而是景岚,好似出了大事!堂堂左相,什么风雨都不惧,若是被水给淹死了,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安馨将火石擦了擦,干柴缓缓燃烧起来,昏暗的石洞也亮堂了许多。
安馨走近景岚,只见他眼睫紧闭,脸颊微红,向来清雅的如雨佳公子,此时却平白多了些艳色,安馨微微蹙眉,抬手落在他的额头上,只觉触手滚烫!
不妙,景岚本就有伤,被水这么一冲,突然发起高烧来,安馨慌忙脱下外袍,本想给他盖在身上,一看湿漉漉的滴水,又歇了这个心思,转身用木柴撑了,挂在火前,转身又将景岚的外袍脱了下来,他那外袍丝绸织就,华贵至极,此时浴水更显质感。
安馨亦用木柴撑了放在火边烘烤,旋即又将他的里衣给撕下一块来,随手叠了放在他的额头处,将自己扎手腕的布条扯了下来,扎在他的手腕处,又将他的小腿挽起,随手扎了,条件艰苦,只能用笨法子降温了。
安馨顿了顿,又去解他的里衣,视线坦荡,落在他的伤口上,果然,伤口被水一泡发炎了。
安馨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洞外密集的大雨,深刻感受到何谓大雨滂沱!起身将景岚的衣袍翻了翻,发现了一个小瓶子,拔开塞口嗅了嗅,清香淡淡,与上次他送自己的药膏相同。
安馨微微松了口气,随手撕了一块里衣布,给他清丽伤口,此时此刻,方觉古人的衣服不是用来穿的,而是用来撕的,关键时刻,这么左撕一块,右撕一块,倒也方便实用的紧。
雨越下越大,山洞内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乌沉沉的黑夜,偶尔有闪电刺破苍穹,紧接着落下一道惊天动地的响雷来!
每每此时,地动山摇,安馨的心便会急速的跳快几分。
“嘶——”轻抽凉气的声音,安馨蓦地转身,景岚自昏迷中睁开眼睫,安馨看着昔日如玉公子此时只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里衣的模样,难得还有了好笑的心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醒了?”安馨又问了一句废话,她最不喜人说废话,偏偏有时,自己也做些为人所不喜的事。
景岚只觉全身一会滚烫,一会冰冷,目光触及安馨时,良久道:“我们在哪儿?”
“山洞。”安馨抬手落在他的额头,温度似乎并没有降下去,这样烧下去,非烧出事来不可!
景岚挣扎起身,在看到自己全身狼藉时蓦地怔了怔,看向安馨。
安馨嘴角一动:“我脱的……”顿了顿又道,“衣裳也是我撕的……”
景岚垂了眼睫,再抬眼时,却笑道:“你要做什么?”
安馨简单明了回答:“救你。”
景岚眸光移开了些,脸颊淡淡的红晕,若非安馨知道他高烧,还以为他害羞了,左相娇羞起来,其实也可人的很。
“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倒是有雨水可以洗个凉水澡。”安馨摸了摸衣袍,已经干爽了些,相比他的衣袍,自己的反而全干了,安馨随手拿下来,披到景岚身上。
景岚动了动,不知是为披女人的衣袍不习惯还是因不舒服而不适,总之神色有些不对劲。
“我不冷,你快些穿上,莫要染了风寒。”他抬手想要将衣袍扯下,安馨按住他的手,笑,“相比之下,你这个已经染了风寒的似乎比我这个没有染风寒的更要紧,病人为大,只求大人下次跳水前,先学会游水!”
景岚难得无语的看了安馨一眼,却不再推辞,良久开口道:“安姑娘,你坐过来。”
别人怎么称呼安馨,安馨向来不会给予纠正或者提出异议,别人唤你乳名那是想对你表示亲近之意,别人唤你名字,那是止步于熟人与朋友之间,别人唤你啥姑娘,那是根本不想与你有所联系,可眼下,这位大人被她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再唤她安姑娘,便有些做作。
安馨道:“景公子何事?”
景岚蓦地一怔,平日里的风仪此时却带了几分呆萌气,显然被安馨这突兀的三个字给震慑到了。
“问你何事呢!”安馨不耐道。
景岚下意识道:“安姑娘何以唤我景公子……”太生疏了!
安馨淡淡道:“那景公子何以唤我做安姑娘?”
景岚望着安馨,良久昔日风仪好似又回了魂,他浅然笑道:“我只是怕唐突了你……”
安馨道:“那便继续不唐突吧。”她倒真的不在乎。
话音一落,两人尽皆沉默。
安馨起身将火挑旺了些,又摸了摸他的那件外袍,已经干爽了,便听景岚开口道:“馨儿,再将火挑旺些……”
安馨顿了顿,道:“好的,岚儿。”
景岚唇角僵住。
安馨却回头冲他笑道:“岚儿,你是不是冷?”
景岚:“……”他向来以为她冷淡绝艳,对谁都吝啬于自己的笑脸,可那等冷漠的人,此时此刻,竟有些调皮……
安馨随手将衣袍拿下,盖在他身上道:“这样好些没?”
景岚只好点头。
安馨将他额上的布拿到洞口拧了水,而后又用雨水浸湿,拿回来放在他额头上,俯身时,却见景岚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安馨顿了顿道:“我脸上有东西?”
景岚唇角笑意氤氲:“没有。”
安馨瞪了他一眼:“那看什么!”
景岚浅浅笑,不回答,只将她望着。
安馨面无表情的将衣袍盖在他身上,心头懊恼,没想到自己还这么有老妈子的潜质,被逼到份上时,竟然还挺能忙活!
想着想着,手微微顿了顿。
“担心么?”景岚望着她,自他醒来,她便好似无事人一样,还能与他说笑,可断峰山一旦出事,莫说她娘,即便是他和她都不一定能逃过这一劫,她不害怕?不担心?是什么力量让她冷定至此?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大殿之上,她额上有伤,却谈笑如风,浑然不经意间,便破了颜真精心摆置的局,那时她在他眼中,是否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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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欠一千,周末一起补,码字速度越来越降了,一小时一千字
第七十七章劫
安馨抿起了唇角,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可担心又有什么用?
安馨没有回答,只眸光幽幽的深了许多,如果她的担心成为现实……
翌日,安馨陡然自沉睡中惊醒,洞外一片光亮,已是雨过天晴。
安馨慌忙起身,走了出去,雨后的山谷空濛,水汽氤氲,只是周遭一切万籁俱寂,安馨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安馨走出山洞,昨晚大风大雨,周遭一片狼藉,那河浑浊不堪,水流湍急。
突然,安馨的视线顿在一具动物的尸体上,那尸体泡在水里,肿胀不堪,是一只野兔。大风大雨中发现动物的尸体本没有什么奇怪,可安馨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安馨顾不得景岚,沿着河岸一路向上。
越是向上,安馨的脸色越是难看,死尸遍野,形容可怖!
断峰山上的石头坍塌了!?可为什么她还活着!
安馨顿住步子,转身向山洞走去,景岚已经清醒,想来练武之人的身体抵抗力都要强于常人,此时他似又成了万人敬仰的左相大人,脸色虽然苍白了些,却丝毫无损风仪。
他看到安馨,眸光闪了闪,安馨道:“可以走吗?”
景岚点头。
安馨随手将外袍披在身上,随手一扯时,突然听到“叮”的一声,什么东西弹落,安馨不由一怔,蓦地看去,竟是那枚避尘珠!
原本以为这珠子早在她跳水时,被暗流冲走了,没想到珠子竟然还在,是不是因为避尘珠的关系,才让她和景岚免于一难?
不及多想,安馨捡起珠子道:“我们走吧。”
景岚眸光闪了闪,看了安馨一眼,旋即起身向洞外走去。
不知是安馨太过敏感还是怎样,她与景岚之间似乎有些气愤不太对劲,至于究竟是什么气氛,她不想多想。
昨日她迫不得已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但那只是止步于救人,无关其它。
两人一路脚程不慢,很快到了街肆,横亘在眼前的是惨不忍睹的景象,所有的人好似突然在大街上睡着了,神态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安馨的脸色沉凝,却一语不发,昨日民心暴动,争抢着要出城门,到最后反而出不去,留在京城只能活活等死,安馨心跳快了几分,娘呢?她会不会再见到她,看到的也是一具尸体!?安瑾呢?这个孩子,这般年幼便没了爹娘,如今小小生命也要被剥夺?她对他向来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她只是想用她的方式,让他快快的成长起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能够让他依靠一辈子的,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颜真呢……安馨没想到自己会想到这个人,或者自从昨天,她总是会想起,心底的隐忧,有一份是属于颜真的,这种情绪突然,但她并没有觉察。
颜真应是在东城门,如果想要逃脱的话,一定会容易的很,可安馨却觉得,他会找她!
安馨回头看了一眼景岚道:“你受了伤,又发了高烧,先回去休息,我一个人不碍事。”
景岚眸光若清泉流光,望着安馨的眼睛,她如今好似又退到了千里之外,用一种生疏的距离感与他说话,难道昨晚的同甘共苦没能让她心中有丝毫的波澜?她昨晚还笑着唤他“岚儿”,虽然这个称呼让他不敢恭维,可是,同时也让他欢喜。难道她亦望了水中濒临死亡的吻?她既然如此亲近他,为何现在又如此远离他?
安馨并未注意到景岚的情绪波动,她的视线扫过每一具死尸,既怕找到,又要去找,如此心境,当真如眼前这人间地狱一般受尽折磨。
其实,颜真并没有那么讨厌,她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翠玉般的亭子半卷帘栊,他靠在美人靠上,懒懒散散,长睫半抬的与她两两对视,陌上花弄影,梦里芙蓉娇。能够形容她的心情的,也只有这两句话而已!
他虽挑剔又高傲,整日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委实让她讨厌了许多时日,但那种讨厌,久而久之便成了记忆,每每想起,却只剩下他笑盈盈调侃的模样了。
安馨冷着脸扫过一具又一具尸体,不断给予否定,颜真穿的衣,用的物,极尽奢侈而考究,即便是死,怕也不会与寻常人死在一处!
安馨惊惧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她向来不怕死,死人也好死尸也好,对于这个字眼,她似乎天生没有恐惧感,可是这会,她对死亡有了畏惧。
景岚的眸光波动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有些人,一旦在心底扎了根,再去拔会痛,可他向来喜欢别人痛的……
街道都是人,却空旷的可怕,这种诡异,实在太惊人!
安馨并没有慌乱的去翻看每一具尸体,她熟悉的人,只是一眼,她便能认出,她只是沉默着在尸体堆里走走停停。
她的手微微有些抖,一个人的承受力究竟有多少码,她没有尝试过,前世她见惯了死人,但她过的顺风顺水,她有至亲的亲人,从不曾失去过什么,即便是感情,她从未得到,所以也从未失去。这一切的都是陌生而未知的,因为未知而可怕。
一滴水,不偏不倚,正滴在安馨脸颊之中,安馨下意识的抬睫,视线越过屋脊,最后定格在角楼之巅——是个人,半靠在角楼顶,衣角被风扬起,发丝若水墨晕染——安馨眼睛骤然一缩,心脏突然咚咚的跳快了些。
她的情绪鲜少外露,可此时,她眼底的欣喜明亮如晚星。
“颜真!”安馨因声音拔高,声音有些走调,声音清越,在静寂的京城远远的传了开去。
那道身影陡然站了起来,旋即如风似电一般奔了过来。
安馨还未回神,便被人一把按在怀里,那衣还潮湿露重,淡淡的熏香气好似被盐腥气浸染的浓重的有些呛鼻,他满是骨头的胸膛甚至咯的她生疼,可内心鼓荡的东西,是安馨从未有过的,她,好开心。
“你这个……”颜真的声音哽住,想要说的话,竟然说不出了,只是觉着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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