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东虽然文静,但身为乡下孩子,爬树照样是他的强项。
“哈哈……”
爱东爬到柱子上端,伸手拍了拍亭子顶上的壁画,一松胳膊,跳了下来。
啊!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悟透了人生!
一个小小的婴儿,满心里想的,只有母亲的乳汁,他不知道,除了母乳,人世间还有许多的美味,不仅营养更丰富,那滋味,会给人更大的满足呢。
新的发现会启迪人对于生命新的、更深层次的认识。
世界依旧在运转,如同往常一般热闹,不同的是,新的印象,进入了爱东的脑海里。
当刘海与金凤紧紧搂在一起,躺在那块草地上,草厚厚的、软软的,赛过一张宽大的床,他们做出的某一种行为,便与生命相关……
是的,刘海与金凤所做的事情,每天都有人在做,到处都有人在做。然而,“以前我知道吗?”爱东问自己,不知道的。当那些成年人闪闪躲躲开着一些奇怪的玩笑,每当自己凑近过去,想要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们还要把自己推开——
“去,小孩子懂什么!”
风华岭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男生,看到爱东正站在筛松亭里,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会儿,就在那时,又有一个女生过来,拉起了他的手。他悄悄对那女生说了句什么,两个人就转头离开,去别的地方了。
“害什么羞呢?”
爱东觉得很是可笑,他现在彻悟了一切,早就一眼看透那男生与女生究竟要做些什么,他用一种“过来人”的眼光轻蔑地看着他俩离去的身影,心中充满了一种悲悯之情。
谈恋爱,岂不是太麻烦了吗?
当“爱”这个字眼出现在爱东的脑海里,他忽然觉得一阵悲哀:原来,在“性”之前,还有一个更为奇妙的过程,那就是“爱”。
爱,是一剂奇妙的药方,在真正的性开始之前,它能安抚你的烦躁、解除你的戒备、去掉你的排斥心,当赤裸、腥臭的性过程启动的时候,爱,如同调味剂一般,把一切变得只剩下美好、只剩下快乐……
想到这里,爱东一阵沮丧:是罗保国,这个该死的,他用他的粗俗和卑劣,把爱东引入了一处泥潭,破坏了自己对于生命无限美好的热爱与希冀。事到如今,自己过早地打开了生命的魔盒,一切关于恶的精灵都已经被释放了出来,前途,怎么可能继续充满光明呢!
怎么办?
如果万一考不上高中的话,真的回家种黄瓜么?
爱东在原地转圈,如同哲人一般,苦苦地思索着人生与命运的话题。
总有办法——能够再考一次高中的,假如这次考不上的话。
一定要读高中,然后,是大学。
爱东是大学生苗子,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呢。
爱东对未来有了构思,头脑里的狂热也渐渐降了温,他顺着刚才那男生和女生离开的小路,慢慢走下去。下了风华岭,再转一个弯就能找到闫老师了。
走了没几步,就见到罗保国在前面,而且,正在对着一株树撒尿。
粗俗!
爱东不想见他,一阵莫名的烦恼涌上心来,刚才如同哲人般沉思的清静与深刻顷刻间全部消失。爱东正想快走两步离开,保国却看到了他,匆匆抖一抖撒尿的器官,裤子都没穿好,就朝着爱东跑过来,说:“十分钟以后,到紫阳公园那边去找俺,记住呵——有话对你说。”
保国可能有点儿急事,说完就匆匆地跑开了。
爱东才懒得理他,什么“紫阳公园”,没听说过。
闫老师见了爱东,居然也是同样的话:“罗保国说要带你去见一个什么亲戚,让你去紫阳公园找他呢。”
“这……”爱东很惊讶,该死的罗保国施了什么魔法,居然老师也要帮他说话。
最可恨的是长泰,本来是他载着爱东回家的,现在,长泰说:“爱东,俺把你送到紫阳公园那边去?”
“不用了……”
“那俺们就先回去了。”
老师和同学们瞬间就离开了,只剩下爱东一个人,孤零零的,被撂在那儿。
爱东背着书包,走出县一中。骑自行车从家里过来这边的话,大约半小时左右,若是步行回家去,顶多两小时吧。爱东迈步往家去。
“爱东!”罗保国可能已经办完事了,只见他急匆匆地奔过来,大声喊着爱东:“错了,走这边……”
18、18。爱与罪之缘(1)
听到保国的叫声,爱东加快了脚步,保国在后面大声地喊着,跑上几步,一把抓住了爱东。
“爱东……”
爱东一挣身子,继续向前走。
保国走在爱东的身边,努力地试图解释:“俺在紫阳公园那边搞绿化呢,你去玩,不用买门票的……那边有家录像厅,俺极熟的,可以看到……”
说到底,保国还是为了那件事儿——“人家录像里,都这么干呢?”当他那丑陋的试图进入自己的身体时,他就这么辩解过。
现在保国紧紧地抓住了爱东的书包,爱东用力夺了几次,没能成功,干脆松开手,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保国没想到爱东如此绝情,他呆呆地抓着爱东的书包,站了一会儿,对着爱东喊道:“你等着,俺骑摩托车载你回去。”
保国拿着爱东的书包跑回去了。
他一走,爱东慷慨的愤怒立即失去了道理,停下脚步,爱东望着路边广袤的田野,还有正在拔高的玉米,忽然一阵悲从心来,蹲下身子,呜呜哭了起来。
片刻工夫,保国就回来了,他在爱东的身边停住摩托车,两脚撑住车身,默默地听着爱东一阵又一阵的抽泣。等到爱东的声音终于平复下去,保国说:“爱东,你放心……俺,会一直对你好的……”
爱东听到这句话,哭声戛然而止,他站起身来,走近保国,说:“不是……保国,俺只是……”
保国向摩托车后座上偏一偏脑袋,说:“走吧——大学生!”
爱东哑然失笑,跨上摩托车的后座,嘴里说着:“什么呀……人家高中还不一定考得上呢。”
摩托车驶得飞快,呼呼的风从身侧飞过,爱东心想:“跑这么快,说不定能追上长泰他们也说不定呢。”
两人一块飞驰,彼此没有说话。
开始的时候,爱东两手抓着摩托车后座上的载物架,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将头靠在了保国身上。保国一直在专心地驾驶着摩托车,等爱东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双手环绕住他的腰身时,身体里腾然升起一股满足和感动,他轻轻地吁一口气,仍旧没有说什么,然而,两人显然已经和好了。
到了阳河桥头的时候,只见那边有一大堆人集中在那里,吵吵嚷嚷,议论不休。
等摩托车走近了那群人,保国停下车来,拆开一盒烟去散发,一边跟众人一一地打个招呼。
爱东的父亲也在那群人中间,见了爱东,他问:“刚刚长泰来说,你不是……”
“哦,本来是想带他去紫阳公园转转呢,爱东他怕大叔你担心,这不就赶紧回家来了。”保国抢着回答道。
父亲接了保国的香烟,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对着保国点了点头,又对爱东说:“考完了试,就快回家歇歇吧——大人们还有事儿,要去派出所呢。”
原来,从晌午开始,刘海的儿子刘文清忽然找不见了,家里人四处寻找,也没有踪迹。于是就有人怀疑是被绑架了。刘海家是附近几个村里最富裕的,孩子遭遇绑架也不是没有可能,等家里人急忙通知了刘海,让他速速回家处理这件事情。刘海回家后,二话没说,直奔左家庄他的情人金凤家里,一口咬定是金凤的男人为了报复,藏起了他们家文清。
刘海与金凤的私情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金凤的男人一口气忍了多时,如今见刘海恶人先告状,当然也不能示弱,立即跟刘海厮打在一起。
刘海性格剽悍,随身带着尺把长的匕首,他见对方勇猛,立即掏出来,朝着金凤的男人狠刺过去。
既然伤了人,也就变成了刑事案件,刘海被带到了派出所里。据最新消息,金凤忽然作证说6月13日晚上,刘海曾经独自去阳河边,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就是阳河岸边杀人的凶手。
父亲他们匆匆地走了,爱东和保国站在阳河桥头目送着他们离开。
这时候,改云见到了爱东,匆匆地赶了过来,兴冲冲地对爱东说:“知道吗?刘海被派出所逮住了——据说,他就是那晚上的杀人凶手呢!”
改云还是提着一只大筐子,里面装着不多的青草——她不喜欢拔草,不喜欢任何形式的体力劳动,最喜爱的还是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到处凑热闹。
爱东不怎么想搭理改云——在保国面前,有这样子的邻居,挺丢脸的。
把电子表还给改云,爱东对保国说:“那俺就回家去了。”
保国点点头,扔掉手上的烟蒂,正准备发动起摩托车赶回城里去,改云却认出了保国,走到他的跟前,说:“你就是罗保国吧。”
保国见她身着破衣,脸上却抹红白分明,心中厌恶,没搭理她。
改云并不气馁,她走近一步,对保国说:“听说你带人在凤凰水库那边栽树苗子呢,也带俺去吧——俺力气可大了,又一直很能干。”
保国依旧不理睬改云,并且,已经跨上了摩托车,准备离开了。
改云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承担起栽植树苗的任务,冷不防一把将身边的爱东给推倒在地,说:“看,俺比爱东力气大很多呢!”
“干什么你!”
保国说着,并没有起身,也是伸手就把改云给推倒了,“啪”地跌倒在地上,痛得她“哎哟”叫了一声。
爱东立即爬起身来,在保国面前出丑,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事实上,他拼尽全力,也能跟改云打个平手,不过现在,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动手了。
改云也立即爬了起来,她剜着眼睛看准一个空隙——保国离开摩托车去安慰爱东的时候,蓄足力量朝着保国冲了过去。
“小心呵!”
爱东急忙出言提醒,却见保国略一侧身,改云扑了个空,身体直扑过去,又趴到地上了。
改云这次受到了很重的伤,她蹲坐在地上,举着被硌出血的双手,哀哭起来。
保国根本不理她,发动起摩托车就离开了。爱东呆呆地站在改云身边,看着她的眼泪把脸上的脂粉冲成一道道污秽的沟沟,心里忽然一阵悲凉。他说:“改云……”
“都怪你!”
改云大声地哭叫着,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用力地点戳着爱东,边戳边哭诉不已。
“改云,回家去吧。”
爱东伸手去拉改云起来,不妨被改云一把拖倒在地上,翻身骑在他的身上,狠狠地擂了几拳。
改云的体重显然是超过爱东的,她温热的身体压在爱东身上,一双拳头有力地打击着爱东。打过几下,心里总算平衡了,终于止住了哭声。
爱东忽然一阵眩晕,他说:“改云,要是以后没人娶你的话,俺就娶你!”
改云听到爱东说出这种话来,立即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想得美——俺早就有主了!想得美!”
一边说,一边用脚狠狠地去踢爱东,第一下充满力量,第二下力量消失了,第三下——没踢出来,她跑开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她的经典台词:“死爱东,娘娘腔,呸!”
19、19。爱与罪之缘(2)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有人在七里铺一家工厂的仓库附近,发现了刘文清,恰好刘家有个亲戚住在那里,就把他给送了回来。文清小小年纪,被大人问来问去,实在说不清楚当时的情况,问得更急一些,就吓得哭了。最后也就只能认定是他自己出去乱转,走迷失了。
这样一来,金凤的男人绑架文清的可能性完全消失了。那个受了伤的男人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不住口地咒骂,金凤则被几个本家的女人押着,去派出所作证,供述刘海“曾经”犯下的种种罪行。
金凤在家里挨了打、遭了骂,苦着脸赶到派出所里,没想到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刘海在审讯室里大声吵吵,叫骂的对象,居然还是她——金凤。
事情,于是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考完高中之后,爱东有三天的假期,其实再回到学校去,也不过是参加一场毕业考试,举行一下毕业的典礼,拿了证书就要放假了,所以,心情还是蛮放松的。考完试的第二天,他起得很晚,一直睡到快要中午了,才懒懒地爬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本来打算去菜园里帮母亲干点儿活路,没料道刘长泰约了几个同学来找他玩,大家跑到阳河边上疯玩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家来。
回家后,父母都不在家。爱东准备好晚饭,等而又等之后,天都黑透了,父母还没有回家,心中一阵焦急,就走出家门,正在寻思到哪里去找找,就听到父母亲低声议论着,走回家来。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爱东心里感觉很是委屈,忍不住出言质问。
父亲走在前面,过来摸了摸爱东的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母亲随后也过来了,抱住爱东,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
爱东有点儿怕了,难道出什么事情了么?
“回家吧。”
父亲说着,迈步回家去。
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大体把事情给爱东讲了一遍。因为有了金凤的证词,下午的时候,警察来刘海家搜查,搜出的一把刀,居然跟阳河边杀人案行凶时的刀具一模一样。有了这份证据,刘海就是说什么也没人肯信了。
“那……”
爱东显然不能相信刘海是杀人凶手,因为他曾经亲眼看到有人暗暗跟踪刘海,再加上刘海家两次被盗,甚至于包括文清失踪的事情,应该全都不是巧合。那个长方脸,身材高大,经常戴个草帽的外乡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肯定不是老海叔杀的人!”
爱东非常肯定地说。
“证据呢?”父亲抬起脸认真地看着爱东,非常无奈地说:“找不到那个真正的凶手,老海铁定要背这个黑锅了!”
“那岂不是白白去偿命……”
母亲现在又哭了起来,刚才父母是到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