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方向是不是研究女性心理啊,我说怎么突然转向心理学了。”宋振东贼贼地一笑,“告诉老哥,她们还有哪些弱点?”
张熹一旁打趣道:“怎么,都这么多年了,那朵系花还没被你攻克下来?”
“哎,还早呢。”宋振东摇摇头。
陆凡白了他一眼。“宋秘书心里只惦着‘海藻’,别人当然入不了眼。”
众人大笑。
酒过三巡。
龚云超的酒量最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对面陆凡的脸却已通红,双眼晕出了氤氲,煞是好看,看着他笑得那么勉强,装得若无其事,龚云超的心一阵钝痛。这个在他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再是那个满脸挂着泪哭得全身抽搐的孩子了,他学会了掩饰,学会了淡忘,学会了坚强。
两年前,陆凡弹着吉他,忧伤地唱着那首《流着泪说分手》,龚云超永远记得那段歌词:
“你终于对我说分手,我们走到分岔路口,多希望这一秒永远停留,当你转身离开以后,我站在原地没有走,眼眶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流着泪说分手,我不愿让你走,嘴边还有残留的爱没有问候,你却说走就走,狠心让爱这样到尽头,不愿让你走我还没有罢休,我伤心的颤抖,这无力的双手,我只能够回忆,当初对你的曾经拥有。”
到美国的这两年,他几乎每天都能记起陆凡唱这首歌的模样——哀伤,绝望!他甚至希望那句拒绝的话从未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陆凡能像以前那样依赖着他,对着他露出灿烂的真心的笑容。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陆凡,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慢慢地变质,慢慢地脱轨,这让他感到恐惧,慌张。从小到大,对“同性恋”这个群体莫名的恶心和排斥让他不得不抽身,果断而又残忍地将陆凡推开,在他惩罚自己的同时也将对方伤得体无完肤。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陆凡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他无数次地问自己,斩断这段畸恋到底是对还是错?
“喂,小凡,你少喝点儿,担心你的胃。”张熹拦下他的酒杯。
龚云超一怔,看着陆凡问道:“你的胃怎么了?”
“没……”陆凡还没说完,就听张熹说道:“前年喝得胃出血,差点儿挂了。”
“你怎么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龚云超一脸的心疼,责怪道。
汪明宇搭着陆凡的肩膀接着说道:“这小子那个时候说是为情所伤,妈的,鬼知道为的哪个女孩,把我们瞒得死死的。阿超啊,你跟他关系这么铁,来,你跟我们说说,哪个系的?”
陆凡一把打下他的胳膊。“滚一边儿去,想探听八卦,没门儿!”他迷离着眼对着龚云超笑道,“你会替我保密的吧?”
“谁啊?”三个脑袋同时探向龚云超,只见对方耸了耸肩,摆了摆手,道:“我真不知道。”
“切——”三个人往后一仰,一脸鄙视。
张熹说道:“话说毕业那阵子,我还当你们俩闹矛盾了呢。”
21
21、龚云超(下) 。。。
龚云超和陆凡同时一愣,陆凡先反应过来,带着几分醉意笑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兄弟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早他妈忘了!”他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老大大老远的回来看我们,高兴!呵呵,高兴啊!来,老大,我敬你一杯。”
龚云超深深地看着他,并未举杯。“别喝了,你醉了。”
陆凡的手定在半空中,笑容一僵,苦笑道:“怎么,我们好歹兄弟一场吧,你这是干吗,别人可以敬你,我不行啊?”
旁边几个也听出了异样,忙拦下他。“小凡,你别闹了,酒量又不好,小心伤了胃。”
龚云超起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仰头一干,随后把自己杯中的酒也喝光,道:“我替你喝了。”
陆凡愣愣地看着他,眼圈发红,不知是因为喝酒上脸还是因为别的,他眨了眨眼,垂下头。“没劲。”
这顿饭吃了三个小时,宋振东看了看手表。“还早啊,要不要安排下一场?”
众人一哂:“‘海藻’啊……”
宋振东有些无语,看着他们:“老大难得回来,怎么样,是唱歌去还是去酒吧坐坐?”
张熹和汪明宇各执一词,却听龚云超说道:“算了吧,我明天上午的飞机,还得早点回去休整休整,下次回国再去吧!”
“明天我们几个去送你吧!”汪明宇说道。
龚云超摇摇头。“不必了,你们还得上班,我好歹在这儿混了四年,轻车熟路的,打个车就到机场了。”
张熹看着陆凡,道:“小凡,你明天方便吧?老大就交给你了。”
陆凡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行。”宋振东点点头,对着龚云超问道:“你住哪个酒店啊,我打车把你们几个送回去吧。”
“嘿嘿,到底还是宋秘书混得好啊!这会儿地铁还跑着呢!”张熹酸不溜丢地来了一句。
龚云超一把搂过陆凡,对他们几个说道:“你们先走吧,我们兄弟俩还有话说呢!”
陆凡被他这么一搂,酒醒了一半,脊梁骨僵了,连忙推开他,只可惜龚云超是铁了心不让他从自己胳膊底下溜走,力道大了不少。
旁边几个没注意到他们俩暗地里使劲,纷纷说了些“后会有期”、“一路平安”之类的话后,道了别分道扬镳。
目送他们仨钻进出租车后,陆凡用力地挣脱开龚云超的束缚,走在他前面。
“凡,你听我说……”龚云超追了两步赶上了他。
陆凡转过身,倒着走说道:“龚云超我警告你,别招惹我,你信不信我可以当街亲你!”
龚云超一愣,脚下一顿,心虚地看了看旁人,幸好现在时间不早了,行人来去匆匆,没人注意到他们。
“陆凡!你等等。”龚云超一把拽过陆凡的胳膊,低声说道,“对不起。”
陆凡哂笑道:“你对不起我什么呀?我现在挺好的,真的,那事也不怪你,是我想得太多,要求得太过分。”
“我们还是兄弟,不是吗?”龚云超的眼中满是愧疚和渴求,硬生生地拦住了陆凡,将他推到角落。
陆凡苦笑道:“不可能。龚云超,你要明白,我天生就是个同性恋,那种当不成情人就做朋友的事我做不来,我的自控能力没那么强!龚云超,如果你真想对我好,就跟两年前一样,对我狠一点,连头都别回,别这样给一巴掌再塞个甜枣的折磨我,行吗?”
龚云超征在了原地,喃喃道:“我们回不去了吗?”
陆凡猛吸了一鼻子,侧了侧脸,说道:“以前我太任性了,总以为能把你掰成弯的,真是蠢得可以!我不想再自虐了,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那你这辈子就不想结婚吗?”
陆凡哼哼一笑。“我对女性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你不信吧?这辈子我是不会结婚的,我不会去欺骗一个无辜的女孩,只想找个伴儿,如果找不到,就自己这么过着,其实也挺好。”
沉默。
陆凡看了看四周,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走吧,大晚上的,在这儿站两个活人雕塑,怪吓人的。”
龚云超猛地拥抱住了他,紧紧的,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过了许久才闷声说道:“凡,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陆凡憋了很久的热泪终于滚了下来,如同洪水泄闸,收都收不住,只好把头埋进了龚云超的颈窝,埋汰道:“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总要招我……为什么……”
路人中不乏好事之徒,眼神瞟向了他们俩,但他们顾不上那么多了,时间仿佛定格,世界似乎只有他们俩。
“做我的兄弟吧,求你!”龚云超哀求道,他无法接受同性之间的爱情,却唯独不肯割舍同陆凡之间的感情。
面对这样的龚云超,陆凡无法拒绝,任由泪水无尽地流。
(背景音乐:……请不要离开,请不要离开我,失去了你也失去自我,为了你贫穷,却也因为有你,我活得更富有……)
他们到了龚云超住的如家酒店,通宵长谈,龚云超讲了自己在美国的见闻,陆凡听的多说的少,只谈自己改读心理学的原因,过去一年的煎熬和经历的感情疗伤一概不提。他不说,并不等于龚云超一点儿都不知道,他从陆凡对自己的胃病隐约其辞就猜出了大概,心中五味杂陈,又多了几分心疼。
第二天,他们一起用过早餐,便打车去往浦东机场。
陆凡故作轻松地帮龚云超拉着行李,同他并肩走在通往安检的路上,到了离别时,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龚云超明白,陆凡对他的感情绝非是兄弟,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释怀,但他又不得不把话说清楚,与其让双方痛苦煎熬,不如这种残忍而又自私的方法。
“好了,一路平安。”陆凡将拉杆递给龚云超,微笑道。
龚云超站定,凝视着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伸出手,拨了拨那头毛茸茸的乌发,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别把身子整坏了。”
陆凡偏开脑袋,拍了他肩膀。“快进去吧,十几个小时,还要转机,有你受的了。”
龚云超笑笑,拎起行李箱走进了安检。
再见,曾经的爱人!
再见,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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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痘痘 。。。
生活一旦程序化,就会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陆凡除了上课,完成论文,就是抽空上刘嘉豪那儿教他钢琴。那间从未对外开放的书房就此对他敞开,或许里头封藏着主人的过去和秘密,陆凡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按捺住强烈的好奇,保持了对刘旭平过往的尊重,除了钢琴,其余的一概不碰。
每当他将十指放在键盘上的时候,总觉得有一束目光在盯着自己,抬起头对上了照片上的那双眼睛——这张一直搁在钢琴琴面上的照片中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总是以一双哀愁而忧伤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刘嘉豪在音乐方面悟性很高,不排除遗传的因素,应归结为惊人的记忆力和超凡的音乐天赋。在钢琴面前,他不会躁动,很安静,很耐心,仿佛与这88个键融为了一体,在别的孩子还在为基本功头痛不已的时候,他已然可以弹奏出简单的曲子,流畅、娴熟,几乎没有出现断音、错键。
周一至周五刘嘉豪都要呆在孤独康复中心,接受那里的系统性培训。刚开始的时候,小嘉豪又哭又闹,两个月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陆凡的陪伴,在他孤独的世界里,绝不允许出现另一帮人。
刘旭平实在拿儿子没辙,只好把陆凡搬了出来。陆凡使尽了浑身解数,又哄又骗又是安抚又是利诱,好说歹说把孩子拎进了康复中心。这里的老师各个素质过强业务过硬,接手几天后小嘉豪就不闹腾了,白天乖乖地留在了那里,晚上回家。
对于嘉豪来说,一周里最高兴的便是周六和周日两天,因为他可以见到陆凡,可以听他弹奏优美动听的曲子,可以在他的指导下在黑白键上十指飞舞,享受音乐给自己带来的轻松和愉悦。如果说嘉豪的世界是孤独的,那么与钢琴同在的时刻,他的世界便会变得多彩。只有这个时候,你才能看到他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双眸洋溢着激情的亮光。
刘旭平周末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看着儿子的变化,他喜在心上。他感谢陆凡,是他,让自己看到了希望。
刘旭平站在门边,看着儿子全神贯注地敲打琴键弹着《欢乐颂》,小脸一本正经,身子板儿挺得笔直,俨然一副小钢琴家的风范。陆凡站在一旁,半倚着琴身,阳光斜照在他侧脸上,立体的五官像是被镀上一层金边,越发显得英俊帅气。
似乎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灼灼目光,陆凡侧过脸,对上了刘旭平的视线,微微一笑,再次别过脑袋专心聆听嘉豪的琴声,以便待会儿指出他的不足。
就在他们两大一小,一个看着,一个说着,一个听着的时候,煞风景的李兰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哎呀,我的妈呀!”
三个脑袋同时转向来客。
李兰兰撑着腰一边吐气一边埋怨道:“小舅啊,你看我,毁容了!”
嘉豪对她没多大兴趣,直接转身,继续专注与黑白琴键。那两个大人定睛一看,李兰兰的额头上长了几个疙瘩,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笑了。
“明晚我还得上台演出呢,这下完蛋了。”李兰兰一跺脚,气呼呼地瞪了两人一眼,“你们男人怎么都一个态度,死张熹也这德行,叫他陪我上医院也不干……”
“你还去医院了?”陆凡好奇地问道,“医生怎么说?”
李兰兰嘟了嘟嘴,气也喘得差不多了,直着身子走到陆凡跟前,一边嘟囔:“他说上火,多喝点水就行了。”一掀额头的刘海,露着个大光额头凑到陆凡面前,吓得对方往后一仰,“你看,四颗大痘!”
“青春嘛!”陆凡讪讪地一笑。
“小舅!”李兰兰转身对刘旭平娇嗔道,“你上次从香港带回来的那管药膏让我用用。”
“药膏?”刘旭平一愣,“有用吗?”
“有!上次我试过的。”李兰兰一边推着刘旭平出去拿药,一边笑呵呵地说道。
把小舅推搡去了书房后,李兰兰折了回来,仰天长叹,摔坐在刘旭平刚刚坐的沙发上。“毁容啊毁容!陆凡,你的脸是怎么养的,什么都不长,光滑得跟个鸡蛋似的,天生丽质!”
陆凡哭笑不得。“瞧这话说的,我那叫天生弱智!哎,其实,你也犯不着这么紧张,明天在台上又唱又跳的,谁还看得见你那几颗痘啊?那话怎么说来着,明星摆的就是范儿,只可远观谢绝近看!”
李兰兰噗嗤一笑。“哪儿来的歪理啊?”
刘旭平走了进来,拿着药膏递给李兰兰,吓唬道:“你可得确定这药能使啊,别搞得真毁容了。”
李兰兰被他吓了一跳,犹豫地接过药膏,闷声道:“我记得上次涂过的。”
陆凡故意在一旁添油加醋:“病灶不同,药理各异,悠着点。”
李兰兰气呼呼地看着眼前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