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打量着段九,说道:“讲好了,谭宏玉的人头是我的。”
“哎呀,哎呀……”段九穿了铠甲十分得意,挺着胸口,“三爷放心,我这个人就图个数多,不跟你抢,我还等着多喝几碗好酒呢。”又道:“再说了,一个五大三处的爷们儿有啥好抢的?又不是美人……”
他嘴里叽里咕噜的,心里却盘算着,等下除了谭宏玉……,其他的人,最好一个都不给徐离留下!震慑一下他,也给叶东海那个混小子抬抬身价。
只不过,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二爷……,可把我的大财神给看好了,不然回头我找谁做生意去啊?”
徐策笑道:“放心,有我在就有他在。”
段九哈哈大笑,“放心了,放心了。”
徐离不理会他的无聊,调转马头,朝着身后三千精甲将士看了一眼,…………这三千人是徐家最最精锐的兵马,不光个个身强力壮,而且把能挑的偏将军、副将、校尉,以及大、小都统、百夫长、什长、伍长,全都挑了出来!
…………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有着超强的执行能力。
段九跟着往后探了探头,看到了几排以后的黄大石,喊了一声,“小徒弟……,等下记得紧紧跟着师傅!别跑远了。”
徐离觉得他啰嗦的跟个鸡婆似的,扭脸回了头。
黄大石并不胆怯,在战鼓声声震天响的大环境当中,反而全身上下都有一种热血沸腾之意,……不过师傅很厉害,而且一直都不厌其烦的教导自己。
眼下在队伍里面虽然不敢乱出声,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日头渐渐升了上来,不暖,但却明亮。
徐离提枪策马,以熟练的马技绕了一圈儿,往前冲了一段距离,震声大喝道:“谭宏玉,你降是不降?!”
其实并没有等着谭宏玉真的投降,这三天所有的作为,以及喊话,都是用来动摇城内军心的……
谭宏玉一直守城不出,做了缩头乌龟,徐家又不断的射劝降书,敌军士气早已低落不已,…………正午时分,又正是人懒洋洋昏昏欲睡的时刻。
…………进攻则精神振奋,退守则容易倦怠。
徐策坐直了身体,目光陡然间变得特别明亮,“……午时到!”
徐离朝身后将士喝了一声,“斩杀逆贼,夺回安阳!”
“斩杀逆贼,夺回安阳!”
“斩杀逆贼,夺回安阳!!”
“斩杀逆贼,夺回安阳……!!!”
三千人附和,三万人齐声附和,二十万大军随之附和,……一波高过一波的震天吼声!就连大地都跟着抖了几抖!
安阳城上的守军,一个个都是畏惧不已。
徐策的椅子被抬到了指挥战车高处,他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心中的热血一样在燃烧,抬起手挥动旗帜,“箭雨,……发!”
城外数万精兵一拨又一拨,撒开漫天箭雨!
徐策又道:“云车,……列阵!”
一阵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起,近百辆云车列阵,绵延铺开几十丈之远,围住了安阳整整半边城墙!“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被投掷飞上城头,顿时砸得一片鬼哭狼嚎的!很快,一块又一块的巨石,密密麻麻的砸向了城内,城头的弓箭兵,几乎没有办法正面回击……
徐离领着数辆辎重石车,上缚长柱,不断撞击大门,声势震天,最后亲率三千精骑破门而入,高声大喝,“归降徐氏,秋毫无犯!”
“归降徐氏,秋毫无犯!!”
话音未落,跟随进攻的三千精甲将士,不断地一起大喝!他们突然闯入,又是风卷残云一般,血光四溅、杀声震天,守城大军早已吓得人心溃散!
“哈哈……”段九一面杀人,一面大笑,“三爷……,我又多杀了一个!”他不善马上使枪,俯身杀人犹自觉得不够尽兴,嘴里却没闲着,“哎哟,又是一碗好酒!哎呀呀……,又是一双……”
徐离瞄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不停歇,冷冷道:“不过是仗着兵器之利!”
“那你还会两种兵器呢?”段九哇哇乱叫,“我却只会一种,好不公平!不行,回头我也要学学用枪……”
两个人一前一后,徐离开路,段九断后,有如搭配和谐的绞肉机,带动三千精兵良将不停厮杀,城中兵卒无人敢掖其锋!
一路过去,血流成河!
城里几万惶惶不安的守城大军,很快就被冲散开……
片刻后,徐离快马银枪、势不可挡直奔主帅指挥台,勒马嘶鸣,准确无误的停在谭宏玉身前,喝道:“逆贼,……受死!”
“你……”谭宏玉瞪圆了眼睛,似乎不能相信对方会站在自己跟前,“你是怎么冲过来的……”
…………难道几万将士都覆灭了?这绝对不可能!
谭宏玉身边的几员副将冲了上来,徐离身后的人亲信也不是吃素的,两边人马顿时厮杀起来,刀光剑影、血肉模糊,一个个都红了眼。
段九还在不停乱喊,“别抢!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受死的是你!”谭宏玉正坐在中军的指挥台上,连战马都来不及骑,抓起大刀狠狠朝上砍了过去,“徐氏余孽……”
“余孽?!”徐离痛失长兄的仇恨和愤怒,顿时被挑了起来,又快又狠又准,一枪刺向谭宏玉的胳膊,痛得他握不住大刀,咬牙切齿道:“今日……,就让你死在我这余孽的手里!”
谭宏玉站在马下吃了亏,忍着剧痛去捡刀,下一瞬……,脑袋却被徐离的利剑分了家,骨碌碌滚落在其马下!
主帅被斩,中军顿时大乱!
安阳城内的守城兵卒慌作一团、争相溃逃,被杀、践踏、投降者不计其数,谭宏玉部下不攻自溃……
*******
徐家大胜,夺回安阳城的消息很快传回山东。
消息传到长清的时候,顾莲正在给丈夫做一件亵衣,针线虽不出挑,基本的功夫还是有的,这种东西也不好假以他人之手。
“二奶奶!二奶奶……”
蝉丫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大声道:“徐家大胜了!安阳又成了徐家的天下。”她急急的问,“奶奶,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真的?”顾莲听得高兴起来。
待在济南府,总是叫自己提心吊胆的,如果能够回到安阳去的话,日子应该会过得舒心一些,……不免在心里算日子,算着丈夫该什么时候回来。
一天一天的数着,一日一日的等着。
“二爷回来了!”院子外面传来了丫头们惊喜声,有一点小小的沸腾,……叶东海俨然已是叶家的主心骨、顶梁柱,颇有点众星盼月的味道。
顾莲静静站在廊子上,等着他过去拜见父母,跟大伯大伯母问好,和三叔三婶打招呼,…………古代的大家庭就是这样,媳妇总是落在最后面的。
不过,终于还是等到丈夫回来了。
顾莲以为会看见一个胡子巴茬的憔悴男人,结果并非如此。
叶东海一身干干净净的宝蓝色锦袍,头戴白玉长簪,他的容颜俊逸温和,嘴角还挂着淡淡笑意,让人一看心里就是暖暖软软的。
直到很久以后,顾莲回想起来今时这一幕,才明白……,这是丈夫罕见的少年心性表现,他要展现出他最好的一面。
…………又怎么会让自己看到他邋遢的样子?
如同那些求偶的雄孔雀,总是展开那最华丽、最绚目的漂亮尾巴。
☆、85一战功成(中)
“莲娘……”叶东海上了台阶;握住了她的手。
顾莲微笑;“进去说吧。”
进了屋;亲自服侍他净了手、擦了脸;翠微捧了热茶上来,自己接了,再温温柔柔的放在他手里;问道:“累了吧?”
“还好。”叶东海喝了一口便放下,低声道:“只是想你;我一早就赶回来了。”
翠微、李妈妈等人便抿了嘴退下。
顾莲笑了笑;问道:“安阳打下来了?”
“嗯。”
“那……”顾莲满心期盼,“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又笑,“前几天听说消息;我都忍不住要收拾包袱了。”
叶东海呵呵一笑;“这么着急?”
顾莲轻叹,“寄人篱下,哪有回自己的地盘呆着舒服?当然想回去了。”
“嗯,回头跟爹他们说一下,”
顾莲见他应了,放下心来。
听说徐家是初八打下的安阳,今天才十一,丈夫只花了三天时间赶过来,想来一路紧赶十分疲惫,于是道:“现在吃晚饭还有点早,你要不要歇一歇?反正我不饿,等会儿你睡醒了,咱们再一起吃饭。”
叶东海看着她笑,“好啊。”
顾莲被看得不好意思,尴尬道:“我是说让你自己去歇。”
“一起去。”叶东海拉了她的手,又低声,“放心……,我连着赶了几天的路,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他柔声,“就是想让你陪陪我。”
顾莲听着好笑,就算他这会儿有力气,无非是滚一滚,自己有什么不放心?只不过还是依了他过去。
夫妻两人躺倒床上,叶东海俯身抱了她,埋在脖颈间闻了闻,“好香。”突然支了胳膊,从怀里摸出一串小金葫芦,“我在一个小镇上歇脚瞧见的,有意思吧。”
…………男人讨好你的时候,一定要配合。
顾莲前世有过谈恋爱的经验,伸手接了小金葫芦,举在半空看了看,说道:“是挺别致的。”指了指葫芦上的花纹,以及五颜六色的小配饰珠子,“倒像是北面蛮子们戴的玩意儿。”
叶东海的眼里便绽出笑意,“你喜欢就好。”
“等会儿我再收起来。”顾莲塞在了枕头底下,扭头看着他,“徐家的人是留在安阳,还是一起回来了?”
徐家的家眷还在济南府,总该回来接人吧。
叶东海像是真的疲惫极了,闭着眼睛搂了她,懒懒回道:“徐二爷和大部分的兵马都留在了安阳,只得徐三爷领了三千精兵回来。”
顾莲点点头,“这么看来,徐家马上也要离开济南了。”
…………这三千精兵,自然是回来接家眷的。
“别管什么徐家了。”叶东海翻了个身,半揽着她,声音软绵绵的,“我好困、又累……,一路上都不敢耽搁。”声音越来越小,“就是想早点回来见你……”
顾莲娇笑,“肉麻!”
结果半晌都不闻动静,一扭头,旁边那人都已经睡着了。
不由一笑,自己睡不着,便给他掖了掖被子,自己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叶东海睡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起来。
到底年轻底子好,稍作歇息,整个人又是精神抖擞的,一面舒展,一面问道:“最近家里可有什么事没有?”
他是随口一问,顾莲手上的动作却停了停。
叶东海看了过来,注意力都被她手上的亵衣吸引走了,“是给我做的?”挤在了妻子身边坐下,高兴道:“几天不见,你可是越发的贤惠了。”
顾莲浅笑,“针脚粗,只能穿在里面。”
“对了。”他问,“怎么方才我过去的时候,说是娘有些不舒服?”摸了摸妻子的脸,“这段时间,你天天过去侍疾辛苦了吧。”
其实是担心,继母有没有给妻子什么脸色看。
“那倒没有,只是每天过去看一看。”顾莲放下针线,简略的把三千两银子风波说了一遍,没提长嫂大嫂摔倒的事,反正事后丈夫会听说的。从自己嘴里说出,倒像是挑拨婆婆和长嫂的关系,淡笑道:“母亲只是精神有些不太好,其他并无大碍。”
意思是,你继母她这是心病。
“何苦这样?”叶东海微微不悦,“五娘是我的妹妹,就算不是一个娘生的,难道她出阁的时候,我这个兄长还能不管吗?”越想越是不满,“这些年,我并没有薄待她们两个……”
想要说几句抱怨的话,最后还是忍下了。
顾莲心里叹了口气,……婆婆的所作所为,传出去她的名声固然不好,但也显得自己和丈夫刻薄,好似平时克扣了继母和小姑子似的。
…………换一个心思重的儿媳,少不得要埋怨上。
因见丈夫他有些上火,于是劝道:“五妹妹是女儿,母亲难免多疼了一些。”
叶东海沉默不语,然后道:“大嫂的身子一向都不太好,让她管家……,岂不是更加损耗心神?累坏了,倒是我们的过错。”琢磨了下,“回头还是你接过来吧。”
顾莲微笑点头,“好。”
叶东海又道:“要是你不熟悉,我让大嫂把她身边的几个管事妈妈借你,有她们经验丰富的人帮衬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嗯。”顾莲应了,拉长了声调,“我不是小孩子了。”低头拾起针线,一面道:“我把那盒子珍珠分了一半给五妹妹,让她串一支珠花戴。”
“珍珠……?”叶东海一怔,问道:“你把珍珠分了一半给五娘?”
顾莲见他问得郑重,诧异抬头,“……莫非很贵?”
或许这年头的珍珠比较难得,毕竟没有人工养殖,又是海产品,运到内陆可能会价格虚高,……所以丈夫心疼了?
“不是。”叶东海的语速有点慢,心里拧了一个小小的疙瘩,缓缓道:“我原本想着……,回头让你穿一串项链戴的,那一颗大的,正好可以挂在中间。”
顾莲想象了一下,…………太雍容华贵了吧?自己好像还不到那个年纪。
叶东海声音有点轻,“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喜欢啊,但……”顾莲不知道他为何要纠结一把珍珠,叶家不差那点吧?再说自己又没有给别人,还是给了叶家的人,“所以,我想着五妹妹也会喜欢。”
叶东海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水波潋滟、盈盈生光,但是却十分清明,……忽然间,他想起了已经死去的翠冷。
那时候,自己才得十三、四岁,正是懵懂知晓人事的年纪,翠冷长得清秀,又温柔,两个人天天在一个屋子里呆着,便解了男女之事。
但她只是一个丫头,当时自己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买上一点小玩意儿捎给她,…………不论是胭脂水粉,还是一份不值钱的点心,翠冷都会当做宝贝一般收起来,从来不让别人碰。
那种爱若珍宝的欣喜,让自己看着也会觉得心情愉悦起来。
那些珍珠,珊瑚树,以及后来的雕漆妆盒……,全都是自己用心为她挑的,以为她会喜欢,现在看起来却不是那样。
…………她一转手就送了人,没有丝毫不舍。
叶东海忽地站了起来,在隔间的纱橱里找出一个盒子,取出一块宛若滴血一般的红宝石,递给她,“这个一直忘记还给你了。”
顾莲接过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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