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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的思绪就一下子全部集中在手中的资料上。第一页纸,顾亦桐身着律师袍的照片赫然贴在右上角。她的头发束在脑后,露出那光洁好看的额头,眼睛黑亮澄澈,嘴角轻挑,唇边一抹浅浅的微笑。他寒着脸一页一页翻过去继续向下看,关于顾亦桐的基本资料很详细,只一会功夫,那个顾亦桐的形象就完整而清晰。
顾亦桐,25岁,现任圣元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父亲早年去世,母亲两年前身亡,家中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弟弟,现在新秀小学读五年级。现在和她母亲的结拜姐妹林桂芝和林桂芝的丈夫谷德永生活在一起,目前在新秀街二号开了一个永记面馆,她们一家现租住在永记楼上204号房。
新秀二号,乔乐天蹙起眉,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句。深靠在高背椅里,他拿起桌上的烟从里面抽出一支放到嘴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张照片上,那眉毛,那眼睛,那嘴角的笑容,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脸色紧跟着黯淡下来。
经过孙念榆那么一吓唬,顾亦桐才意识到了危险性。一连有几天的时间,她的一颗心始终在半空中悬着。白天上班,下班,她都提着十二分的精神,晚上没有事,她也只是呆在永记。日子好像出奇的平静,除了接了两个争议不大的案子,静等着法院的排期审理,什么怪事也没有发生。没有人泼硫酸,没有人泼油漆,更没有人打恐吓电话,寄来什么死猫死狗。记忆这个东西很奇怪,它会被时间冲淡,会被平静蛊惑,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亦桐一直紧绷的心开始慢慢松弛,藏匿在心底的那份不安也开始烟消云散。她很快就释然了,甚至她几乎忘记了乔乐天这个人。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这天下午的时候,她收拾好资料,将桌面上摊开的书籍放进书柜,拿好手袋,正要准备下班。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险些与迎面冲进来的刘世昌撞了个满怀。
“顾律师,你要下班么?”刘世昌热情地问,看样子心情特别得好。
“是啊!”亦桐淡然地回答,对这个刘世昌实在提不起太多好感。她走回书桌,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请坐,”她抬眼瞄了一下刘世昌,“怎么,法院的判决下来了,这么
快么?”“还没有下来,”刘世昌大大咧咧地隔着桌子在她对面坐下,毫不介意她的冷淡,“不过我和英雪和好了。”亦桐正喝着水,来不及咽下,一口水直冲到气管,她大咳特咳起来,咳得脸色绯红,眼泪几乎跟着下来。她一边咳,一边难以置信地瞪着刘世昌:“你说什么?和好了?”“我们是复合了,”刘世昌好心情地“今晚,我想请顾律师吃饭。”
复合?亦桐脸上狐疑的表情加剧,怎么会呢?她审视着刘世昌,想当初,两个人在法庭上剑拔弩张,怎么转眼之间就嫌隙尽释,言归于好了?她放下水杯,又一次仔细地端详起刘世昌,看来看去,她就越发不明白,这么一个貌不出众的男人,怎么可以让那个身经百战的付英雪为他如此钟情呢,她正色起来。
“想要一个女人钟情于你,讨她喜欢,其实很简单,你要知道她需要什么,”刘世昌小心翼翼地察看亦桐的脸色,然后眉飞色舞起来。“她这个年龄的女人最怕的就是寂寞。”她抬腕看了看表,中午桂姨给她打过电话来,说晓宇的老师找她。看看离放学的时间还早,她忽然间来了兴趣,眼睛闪亮地盯着刘世昌。“早前,她那个新房子装修的时候,我托人从意大利给她买了几盏灯,她喜欢得不得了。前两天,突然有一盏灯不亮了,找物业维修,因为房子改了房屋的线路,物业就不负责了。接连找了两个电工师傅,也没人敢下手,她一急就打电话找我了。”“那你怎么修?”亦桐问。“那灯有说明书的,我找人把那说明书翻译成中文了,装修师傅当初也是按照说明书装的,事后,我将那些说明书都收了起来,”刘世昌洋洋自得“她很喜欢那两盏灯,一旦坏了 ,没有说明书,根本不会有人敢拆。”
亦桐恍然大悟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刘世昌,就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付英雪为什么会栽在他的脚下。原来,他如此有心计,如此心思缜密,如此懂得绸缪,如此令人防不胜防,她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不用刘世昌说,亦桐也猜得到了,就凭付英雪那个嫉妒,充满醋意的眼神,说明了她对刘世昌仍有感情。或者修灯根本只是一个借口,或者她根本就是想重新拉回他。一股淡淡的伧恻同情的情绪溜了出来,她正了正色 ,认真地看着刘世昌,她诚挚而坦切地说:“既然又在一起了,就不要再心猿意马了。好好对她吧!为了你,她也付出了太多。”“那是那是。”刘世昌忙不迭地连声说
亦桐站了起来,伸手去拿手袋,她面色一缓,“今晚我可不能和你吃饭,我马上要到新秀小学去,我弟弟的班主任要见
家长,改天吧!我还真想吃你一顿呢!”“我有车,可以载你一段,”刘世昌热情邀请。“这个可以接受。”
半个小时后,车子就停在了新秀小学门前,和刘世昌打了个招呼,她就下了车子。在传达室老头的注视下,穿过整洁的操场,走向那所教学楼。四下环顾,好多日子没有来新秀小学了,后面那块空地竟不知什么时候建起了两排粉色的新楼,立起了好多健身器材和设施。她几乎是用一种惊喜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涣然一新的新秀。上了二楼,向左拐,她在第三间办公室的门口停住脚步,那是晓宇班主任谢老师的办公室。未等敲门,就听到个男性深厚的声音义正词严地,“不管是谁先动的手,都应该向对方道歉。”随后,她就听到了一个清楚熟悉的声音不服气地说:“我不道歉,又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他先挑衅的。”
她的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笑容,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那个男性的声音,“进来。”她飘然开门进去,一眼看见晓宇垂头低眉地站着,与他并肩站着的是一个胖墩墩的男孩,同样的低眉萃眼。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老师,高鼻梁,薄嘴唇,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说不出的儒雅帅气。那男老师抬起头,看见亦桐竟没来由地怔了一下,镜片后那双眼睛闪过一丝亮光,他呐呐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颇有些紧张地问:“你是……?”
晓宇转身看了亦桐一眼,仰起头,慧诘地盯着男老师脆生生地说:“她是我姐。”“你好”亦桐径直走过来,向男老师伸出手,她展颜一笑,“我是顾晓宇的姐姐顾亦桐。”“你好,”男老师慌忙握住亦桐的手,眼睛透过玻璃镜片一瞬不瞬地停在她的脸上,“我叫林松,现在是顾晓宇的代理班主任,她原来的班主任谢老师休病假了。”
亦桐客气地笑笑。“晓宇和我说过。”转过头,她锐利地扫了一眼晓宇,晓宇一慌,赶紧心虚地避开目光。“林老师,晓宇又犯了什么错?”林松赶紧解释:“顾晓宇和欧阳海两个人又打架了。昨天中午,他们已经打了一次,今天比昨天打的更严重,所以我就只有通知双方家长,希望做一下他们的思想工作,这样子对其他同学也影响不好。”亦桐又看了一眼晓宇,这才注意到,晓宇背着她的那边脸上有一大块淤青。再看那个欧阳海似乎更严重的多,鼻梁是青的,腮帮是肿的,嘴唇是破的,她心里忍住笑,故意板起脸,严厉地说:“为什么要用武力解决问题呢?”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晓宇,转头歉然地自责地面对着林松,“对不起,林老师,因为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又刚参加工作不久,疏忽了对他的教育,以后我
一定对他加以注意。”林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亦桐,目光一经被牵引竟无法从那脸上移开,那浓黑的眉,直挺的鼻翼,红润的嘴巴,那双深幽清亮的双眸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他的心忍不住怦然跳了几下。“也没事,”他不知该怎么说了,那双眸中的歉然和那份自责令他不安,她竟然是父母双亡,而她小小年纪竟然就要承担照顾弟弟的责任。他心里有了几分恻隐,他竟不忍心去责怪那个姐姐,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温和地问:“那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没等亦桐说话,晓宇在旁边插了一嘴,“我姐是个律师。”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律师,”林松又惊讶又激赏地说:“我以为律师都是那种西装革履,
油头粉面,公事公办的人,没有想到,律师里面还有顾律师这样清新,这种气质的。”亦桐眉梢挑起一缕谦和的微笑。“我也以为老师应该是那种古板迂腐,老成持重,木衲没趣的人,没有想到还有林老师这种儒雅,这样气度不凡的人。”
这一个赞赏,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林松的表情一下子兴奋起来,眉梢眼角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从此以后,我会对律师的印象改观。”“从此以后,我也会对老师的印象改观。”他们相视一眼,交流着彼此眼中的思想,语言,然后突然间,他们几乎同时笑了起来。这一笑中,那份疏远,那份矜持,那份拘谨就登时被冲散。年轻人之间是很容易拉近距离,建立友谊的,一种良好的和谐的气氛开始在他们彼此之间流动。就剩下晓宇慧诘地看看亦桐,又偷偷瞟一眼林松,然后就扬起下巴,挑衅地乜视了一眼那呆若木鸡的欧阳海。欧阳海努起嘴,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一脸的不满,一脸的委屈。
回到永记,刚进门,桂芝一眼就发现了晓宇脸上的那块淤青,神色一变,赶紧从柜台里出来,关切地上前摸摸。“怎么会这样?”亦桐放下晓宇的书包,走到饮水机旁倒水喝,仰头喝完一杯水,又倒了一杯水给晓宇,眼里又是嗔又是怪的瞪着他。“你不用担心他,那个欧阳海比他严重更多呢!你没看到他的样子。”走到柜台里坐下来,想到那个欧阳海滑稽的样子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晓宇就得寸进尺起来。喝光水,抹了抹嘴,他把书包放到柜台上,嘟着嘴凑到亦桐的身边。“姐,”他没好气地说:“你别听那个林松打小报告,他就是重女轻男,喜欢女生,对我们男生一点都不好,不就是打个架么!哪个男生没打过架,还是我们谢老师对我好。唉!”他苦恼起来,“不知到谢老师什么时候病能好?”正叹息着,忽然间,他的
眼睛一亮,表情生动起来,他神秘兮兮地俯到柜台上,凑到亦桐眼前。“姐,不过,我敢保证,林松以后肯定会对我好的。”“为什么?”亦桐斜了他一眼。
晓宇脸上的笑容更诡谲。“因为我有一个青春貌美的姐姐。”“胡扯。”亦桐白了他一眼。
桂芝在一旁笑着说:“关你姐的青春貌美什么事?”“桂姨,你不知道,林松看见我姐,口水都流出来了。”晓宇笑嘻嘻地“看他那个样子,我都想打他一顿。”“是么?”桂芝也笑呵呵地“那说说你们林老师的条件,看看有没有和你姐发展的可能?”
“做我姐夫,他可差的远了。”晓宇撇撇嘴,一脸的不屑。亦桐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额头,“就你嘴贫,我看你们那个林老师没你说的那么差吧!”桂芝眉开眼笑,来了兴趣,“晓宇,那你们那个林老师有没有女朋友啊?”亦桐脸红起来“桂姨,你还真上心啦?这么着急就把我推给别人。”
小翠手里拿着菜单过来,“桂姨,有客人买单。”回头接了一句,“亦桐姐,桂姨做梦都想快点把你嫁出去呢!”桂芝绕进柜台,接过菜单,按着计算器,嘴里的话头没有停,“你雅姨都已经当外婆了,人家小品比你只大一岁,就做了妈妈,你这还是风丝未动,我不急才怪!再过几年,好的男孩都被人家挑走了,过了三十,就没人要了,你让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
估计这样的话题一时半会停不了,趁她和小翠对着帐的功夫,亦桐赶紧递了一个眼色给晓宇,晓宇也心领神会,姐弟两个手拉手出了永记的门。拐过旁边的楼道,进了楼梯口,晓宇忽然眉开眼笑起来:“姐,林松如果找你,你能不能应酬他一下,我真是想让他对我好点。”
亦桐啼笑皆非地拍了拍他的头,“你竟然学会使用美人计了,再说你怎么知道林松会找我啊!”“我知道。”晓宇自信满满“因为我也是个男人。”
、迎战,谁怕谁
新秀小学,年代应该算是久远了。早几年,无论是从师资力量还是硬件设施,都根本无法与其他名校想媲美,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所平民学校。这几年,在天海集团的资助下,逐渐声名鹊起。一些名校的教师相继被高薪挖来,配套的硬件设施和器材也在进一步的完善中,单就新建的这个图书馆而言,里面的藏书,连一些著名的高校都望尘莫及。
短短几年的时间,有赖于天海的资助,新秀才能从诸多学校中脱颖而出。没想到,这次参加图书馆启动仪式的竟然是天海集团的总经理乔乐天。这个在平日里只能在电视报刊中见到的青年才俊要莅临新秀,不只是新秀全体师生紧张,就连一向老成稳重的老校长也紧张得坐卧不安。听说乔乐天至今还是单身,一些年轻的女教师暗地里也在修饰上下了功夫,当然这里还没有人敢奢望飞上枝头。
亦桐和晓宇刚到新秀门口,就几乎被吓了一跳。林松正一脸焦急站在门口,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看到顾亦桐的那一瞬间,似乎舒了一口气,就赶紧从人流中□向他们走过来。亦桐懵懵懂懂地下了车,望着校门外那整齐的仪仗队,鼓乐手队,处处繁花似锦,彩条横飞,更有几家媒体的记者在那蓄势以待。有的抗着摄像机,有的举着照相机,有的拿着话筒的,个个面色凝重,一副紧张备战的状态。
这场面实在比想像中大的太多了,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剪彩仪式而已,如果不是因为林松热情邀请她,如果不是为了晓宇,她想自己都不会来。却不料竟来了这么多的记者,这么多的看热闹的人。校门口,路两旁,操场上,到处都站满了人。她迷迷糊糊地跟着林松进了大门。操场上,临时搭了一个一米多高的超大的讲台,台下,摆满了座椅,几乎占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