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一开始确实是由李家老爷做主,和卢笏换了庚帖的,如果不是卢笏挑了张士钊这支高枝,确是没后来卢荻成为李夫人的可能性。
卢荻的眸中带了点鄙夷,看着卢笏笑的癫狂,手上的茶水,一个没忍住,就整个地泼在了卢笏的脸上,哼道:“今个妹妹又一次让三姊姊领会了,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卢笏抹了一把脸上的茶叶,冷声道:“我无耻,不要脸,你是冰山上的雪莲,圣洁,冰清,那请问美的不可方物的卢家三小姐,你今个约个贱人在此处,是为了喝茶?”
侍女又重新给卢荻上了一盏茶,卢荻看着上头氤氲的热气,道:“晋王爷答应放你出来,前提是你要去仓佑城的青芜庵出家修行,马车已经给你备好了,今个便上路吧!”
卢荻见卢笏表情惊恐,笑了笑道:“不要试图逃,晋王爷的人会一路护送你,那庵子,晋王已经打点好了!姊姊祝妹妹能够在庵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卢笏万没想到,等着她的会是这般结局,卢家和张府都不会看着她戴罪死在牢里,她是卢家的小姐,张府小公子的生母,所以,她卢笏不能有污名,她们想到了将她送到庵里!
呵,真是好计谋!
她准备了折腾了这么久,自以为能谋的张家,成为站在张士钊身后的女子,却成了他往昔的背景。
卢笏觉得喉头发腥,紧紧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面前泰然自若,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卢荻!
微微启口道:“便是我低到尘埃,我依旧是爹爹曾经最疼爱的小女儿,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你和你娘,永远只配在我和我娘面前摇尾乞怜,就算我去了庵里,我的儿子,依旧会比你的儿子站的更高更远!”
卢荻身后的妈妈,见卢笏已然有几分骇然,忙扭着她下了楼,直接塞到马车里。
卢荻从二楼窗户上看着车轱辘留下的一串串印记,恍惚中想起小时候,卢府后院里你追我闹的两个小姊妹!
那时候爹爹独宠卢笏的姨娘,府里什么最好的最稀罕的都是卢笏和姨娘的,她常常陪着母亲默默抹眼泪。
从她有记忆以来,一直到十四岁,卢笏一直是她生命里绕不过去的阴影,后来爹爹去世了,她和母亲并不觉得哀伤,反而有一种解脱,以后卢府便是她们正房的天下了!
可是母亲和她,都做不到决绝,她们绕过了卢笏,以致卢笏起了歹念夺她的姻缘!
到那时,母亲才反省,卢笏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
走到今日,她对卢笏是有怨恨的,而今日以后,这个曾经让她一直饱受煎熬与痛苦的妹妹,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了。
卢荻回在柳叶巷尾的李府时,李焕正在书房里看书,从窗户里见到卢荻回来,心间有些复杂。
他是知道卢荻前些日子去了晋王府找了晋王妃,他本意是不愿意卢荻去的,毕竟,虽然清蕙不说,可是,他们毕竟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几年,他对清蕙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便是以他和苏府的情分,清蕙也不会拒绝卢荻!
什么卢笏影响了卢家的名声,李焕一点都不关心,他不想让晋王妃为难,那晚,也是他和卢荻成婚以来,第一次闹矛盾!
他不愿意她去找晋王妃,她去铁了心要去!
在院子里头的卢荻也看到了书房内的李焕,微微提了一点裙摆,上了台阶,推开书房的门,窗台上一盆君子兰清清幽幽地展着叶儿。
李焕并不看她,摇头晃脑地念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
卢荻也不在意,兀自开口道:“夫君,我自问不比苏清蕙差,只是你遇到她的时间早些罢了!”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
李焕仿佛没有听到卢荻的话罢,依旧自顾自地读着,卢荻看了一会,落寞地退出书房。
里头的李焕神经质似地一遍遍背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当夜府里众人都睡熟以后,李焕留了张字条在书房里,背着一个小行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
管家报给卢荻,卢荻也只从书桌上的镇纸下,摸到一个小纸条,上头写着:“云游四方,勿挂,勿念!”
嫁到李府一直以端庄雅静示人的卢荻,头一回发了疯似地扔着桌上的东西!
*
苏清蕙月半才从苏侯氏那里听到李焕云游的消息,心里一时不无慨叹,她以为,上辈子是她耽搁了李焕的仕途,重来一辈子,李焕还是选择了云游四方。
苏清蕙吃盅里的燕窝,递给绿意,用娟帕擦了擦嘴角,问道:“白芷那边如何了?”
绿意一边将碗筷收拾到托盘上,一边回道:“奴婢今个去看了,气色已经去前几日好了许多,现在就剩下好好休养筋骨了!”
二人正说着,骊儿的奶娘抱着骊儿匆匆地跑过来,一边抚着骊儿的小脑袋,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小公子,不见,不见了!”
苏清蕙脑子一翁,瞪大着眼看向奶娘,“你们不是在后花园里看金鱼?”
在密室里的日子,怕两个孩子无聊,钓了好些鱼养在屋里,给两个小孩看着往,看惯了,没有反而会急,是以,两个奶娘每日午后都会抱;骊儿和仓佑去湖边看鱼。
贺承特地在湖边设了栏杆,确保两个孩子不会一不下心掉落下去。
“王妃,土匪,土匪啊,抢了小公子,立马就没了踪影!”
奶娘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那人动手太快,她和同伴还没反应过来,小主子便被一把掠走了!
“那,那仓佑的奶娘呢!”苏清蕙犹不相信,她们是在晋王府,怎么会,哪来的歹人!
“她,她,跳湖了!”奶娘瑟缩着肩膀道。
小公子是王府正妃的嫡子,又是嫡长子,将来必定是要继承王府的,现在却在她的怀里被抢走了!
王爷和王妃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胡闹!”闻讯赶来的贺承,听到刚才那一句,忙斥道!
苏清蕙两步并做一步地扑到贺承怀里,全身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软软地靠着他,抓着贺承的胳膊道:“一定,一定要找回来!”
那一双向来清凌凌的大眼,此时溢满了眼泪,看向贺承时竟带了几分乞求和无助。
贺承知道她心里的恐惧,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会找回来的,会找回来的!”
想起葬在玉山上的满儿,贺承心里满是创痛,这时候能够进王府偷的也唯有失踪了的黎凌吉和阿鲁特!
贺承知道清蕙心里的担忧,安抚了清蕙,贺承便立即派人通知了管三先生,让他加强各处城门的堵截!
除了定远侯,贺承还想到了一个人——张士钊!
京城李大大小小的客栈和落脚的农户,都被御林军查访了个遍。
而,张翰林带着小分队人马的失踪,并不为大家知悉。
很快,晋王妃的小公子被刺客抢走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度引起京城众人的恐慌,尤其是有孩子的人家,王府的小公子都能被夺走,何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第135章 爱煞
仓佑丢失的前两天;清蕙一直望着窗外愣神;门口有一点动静;便会受到惊吓似的;跑到门外来张望。
十足一个失了心魄的妇人。
贺承看着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意外,他宁愿早一点告诉清蕙,那个孩子没了。
贺承不忍看清蕙这般,带着人马又挨家挨户搜查。
京城短短一段时日,先后两次大换血,百姓都有些疲惫,对着贯穿始终的岐王一脉早已心怀怨恨,但凡有些蛛丝马迹的,都和官府报备。
只是每每赵二或吴大带着人马赶过去的时候,都已经人去楼空。
日子一天天过去,晋王府的小公子依然杳无音信。
晋王府主院,菡萏见着绿意端着一蛊燕窝过来,上前打了帘子,对着绿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绿意不禁蹙了眉,走进去见依靠在窗前的王妃,浑身不由一颤,不过十日,王妃已经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
绿意将燕窝放在桌上,轻声道:“主子,这是厨上新炖好的,您多少用一些垫一垫吧,这些日子,奴婢眼看着您都和换了个身形一样!”
苏清蕙握了绿意的手,温声问道:“可去看了白芷,好些没有?”
“好些了,今个看到奴婢还想下床来着,赵二知道她的急性子,特地安排了两个粗壮的妇人守在她床前!”绿意有意哄主子开心,将今个白芷的小媳妇模样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苏清蕙想到白芷素来的脾气,也不由笑了,对着绿意叹道:“这几个月也是苦了你们了!”
绿意见王妃缓了点神,忙将燕窝又递了过来,见王妃吃了一半儿,心才微微落下,出去的时候,又让奶娘将骊儿小姐抱过去陪王妃逗乐。
苏清蕙抱着酥香柔软的女儿,听她时不时蹦出一个含糊的“娘”,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涩,细细地看着骊儿的小眉眼,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和仓佑相似的模样。
骊儿举着肉嘟嘟的小手,挥舞着朝娘亲摸,苏清蕙贴过脸去,小小的人儿,忽地便咧着嘴“哇”地一声哭了。
一旁的奶娘忙要将骊儿抱起来,苏清蕙挥了挥手,道:“不妨事,奶娘这两日也回家看看孩子吧,骊儿我先带两日!”
奶娘也是刚生了孩子,丢下自家孩子来得王府,心里自是对家里的小冤家挂念,可是王府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也不敢贸然答应,努努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清蕙唤进来菡萏,道:“给奶娘取五十两银子,让福伯安排个车马送她回家待几天!”
菡萏知道这是主子又软了心肠,用胳膊肘碰了碰犹在一旁呆愣的奶娘,笑道:“还不谢谢王妃,我这一等大丫鬟,也没得过五十两一回的打赏呢!”
奶娘再次听到“五十两”,脑子一晃,惊喜地跪谢道:“谢谢王妃娘娘,奴婢回家定然全家老少都日日祈福保佑王妃和小主子长命百岁!”
苏清蕙微微笑了一下,脸上露了倦容。
菡萏忙拉着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的奶娘出了门,回头见王妃抱着骊儿小主子哭,心里也不由地哽咽。
贺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带了一身露水回来,一进屋子,见床上的母女俩睡的香甜,眉头不由松了些,也不敢惊醒清蕙,蹑手蹑脚地出去,让下头的送了热水去隔壁屋里洗漱。
已经有十日了,孩子还没有一点消息,城门口四处一直只进不出,他甚至怀疑,黎凌吉和阿鲁特或许是从密道里出了城。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守在通往荻国必经处的张士钊了。
贺承换了身清爽的寝衣,小心翼翼地抱起骊儿交给绿意,刚刚挨着清蕙躺下,清蕙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清蕙翻了个身,抱着贺承有些微凉的身子,含糊道:“怎么才回来?”
说着,头往贺承的身边拱了拱。
显然,这一刻,清蕙忘记了,忘记了那个丢失的孩子。
贺承理了理她拱的有些杂乱的头发,那张以往略有圆润的脸,早已经瘦削下去,贺承嘴抵在清蕙的额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告诉清蕙,那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早就已经没了。
额头,眼睛,鼻梁,嘴唇,脖颈,热血来的是如此的快,清蕙的身子化为了一张柔软的绸缎,温凉地贴在贺承的身上。
多日来的焦虑,悲伤,在这一刻都化为玉山上清泠泠的水。
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贺承的脸上,贺承顺手抹去,那柔滑的脸颊上,早已布满了泪。
“蕙蕙,蕙蕙!”贺承低声地一遍遍唤着清蕙的名字,喉间的那一句,“那不是我们的孩子”却始终没有吐出口。
许多年后,贺承有想过,或许是出于不忍,或许是,这个孩子,在他心里,已经是他和清蕙的孩子,是代替满儿来到他们身边的。
极尽的酣畅过后,疲倦缓缓袭来,清蕙带着难言的痛苦与满足,被贺承抱在怀里。
“蕙蕙,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会将仓佑带回来!那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孩子!”
清蕙微微地应了一声,便再一次昏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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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佑失踪,安王的继位大典却是有条不紊地进行准备中,黎平有意拖延,先找仓佑,但是不说朝中老臣不答应,便是贺承也不愿意耽误黎平。
目前新帝虽成了阶下囚,但是黎凌吉还在逃,北边的荻国虎视眈眈,挥军北定迫在眉睫,朝中局势急需稳定。
京城关闭了一月的城门,终于重新开启。
八月初八,安王登基,改年号为“佑”,追封前安王黎洪为威帝,加封前安王妃为孝慈皇后,加封生母陈皇后为陈皇太妃,为加封骊儿为安敏郡主。
李公公身边的小桂子,现在已经是总管大太监,晋王府的圣旨,却是不假于人手,亲自来宣读。
对着福伯递过来的赏银,笑呵呵地领了,拱手道:“奴才谢谢王爷王妃的打赏!”
苏清蕙今日着了正一品的亲王妃服饰,头上的头饰顶的她头有些发晕,勉力笑道:“桂公公客气了!”
“客,客气!”
一声软糯糯的声音忽地从边上蹦出来。
正是奶娘怀里抱着的安敏小郡主。
白嫩嫩的小人儿穿着一件大红的小衣裙,十分明艳可爱,一双黑亮如宝石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桂公公,似乎在上下打量。
桂公公手上的拂尘一挥,笑道:“怪不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爱煞了您府上的小郡主,这便是奴才这等冷心肠的人见了,也觉得眼前暖融融的!”
见晋王妃脸上的笑容暗了暗,桂公公忽地想起来,那个流落在外的仓佑小公子。
一个月了,这已然是皇宫里和京城里的禁忌,席皇后和晋王妃在闺阁中便情同姊妹,皇上和晋王更是生死弟兄,桂公公甚至不意听见帝后戏谑,若是以后没有孩子,不妨让给晋王府!
这晋王府丢的哪是娃呀,这是藜国丢了一个小主子哦!
是以,便是一夜间攀上了一个太监官宦生涯的顶峰,桂公公待晋王府一直恭敬有加,谁也说不准,也许哪一天,这天下,真的会风水轮流转地转到晋王府!
待桂公公走了,清蕙对贺承道:“放进祠堂里吧!”
贺承点点头,虽说现在登基的是黎平,自古君臣有别,往日再亲如兄弟,该守的礼节,还是要守的。
贺承收起圣旨,亲自拿进祠堂,告了祖宗,焚了香,供在里头。
骊儿指划着小手,想要摸一摸明黄的圣旨,贺承准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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