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实却与此相反，我只有心痛的感觉。这又是为什么？
老头看透了我的心思，他捋捋白胡子，“你与老夫还有两处不同。”
“嗯？？”
“第一，你表面上似乎是接受了现实，主动放手，但心中的结却没有打开，始终纠缠于得失之中。这样的心情又怎么能释怀？
第二，老夫确为那女子找到了好归宿。老夫所爱的女子名唤乔灵……吴越之人还给她取了个比较有名的别名，叫——小乔。老夫给她找的夫君则是大名鼎鼎的……”
“周瑜！！”
我无法想象三国里面还有这样一段插曲……不过按此说来，后来老周被孔明兄活活气死，那就可以理解了。
“年轻人，做到了这两点，你就可以真正安心地回去了……”
“您的意思……我要把晓棠托付给别人？？”
“你又犯狭隘主义的错误了……要让自己真正安心，你唯一需要关心的是她是否快乐，不是你自己爽不爽。若老夫当年像你这样想，带着她私奔，那么非但给不了她幸福，还会阻挡了她寻找幸福的道路……”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吧。如果当时小乔回去不是嫁给周瑜，而是嫁给曹丞相呢？
“在周公瑾和曹贼之间选，只有猪猡才会选B！”
“现在晓棠就选了B！”
“死脑筋……那只是因为周瑜还没有在她面前出现。”
“这样啊，那么……周瑜在哪里？？”
“哈哈哈哈……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我郁闷地盯着老头，他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不说了、不说了……把什么话都说白了就没有意思了。你想问的，老夫都已告知你，自己去参透吧……”
“可是……”
他摆手打断我，“老夫还要休息呢，不然做法的时候无法全神贯注，你就得去见三皇五帝了。”
我看他的样子也确实太憔悴了，也就不好再勉强。出于关心，临走前我还是和他寒暄了一下，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等等。
“也没什么大碍，前几天和一个年轻人打麻将，血战一路输到底，老夫气不过想翻本，结果打到最后把身上的钱打光了不说，还差点绷出脑溢血……”
我很想问他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样，是不是姓叶，但最终还是没问。
……
反复回味老头的话，如何才算真正放手？又如何才能给晓棠一个温暖的依托？老头说得实在太晦涩了，我真的不懂。
很想给晓棠打一个电话去，可按下她号码的时候又停住——她不会接的，或许她已经放弃我了吧？或许她正和陈池在一起吧？
脑子里思绪凌乱极了，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又思念。我突然很想去买一朵玫瑰花回来，一瓣一瓣撕，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然后看看撕完最后一瓣之后会得到什么结果。
如果爱情真的能像撕花瓣这么容易就好了。但这种想象不可能实现，月老不会答应，计生委也不会答应。
再次把手机举到面前。像得了神经症，脑子里一个劲按button键，这该死的大拇指就是不给反应。在用开水泡，用锤子砸之后，我再次命令它按通话键，并威胁它如果不按，接下来就用手锯一次性把它报销回收掉。巨大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微小的成果，它颤抖着贴上了那个绿色的按钮。
我气运丹田，脑子里酝酿着，等下说“喂”的时候应该庄重一点还是应该轻松一点？叫她名字的时候，重音放在前面还是后面？第一句话又该说些什么？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
电话倒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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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节 见面
更新时间2011623 23：29：15 字数：2079
＇喂？＇
＇老梁啊？我跟晓棠联系过了！＇
水晶急促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一头，不容我一点插话。
＇她说愿意和你见面，下午六点半，老地方！＇
这么干净利落，不留商量余地，跟城管队收拾卖红薯小贩似的。
＇等一下，水晶，我还没说我一定要去呢！＇
＇得了吧你，都什么年龄了，还玩一把矜持？到时候穿体面点，不要又是蓝衬衫，牛仔裤加篮球鞋！＇
＇喂！你这算什么意思……＇
没反应，对方已经挂了机。这么干净利落，不给申诉机会，跟中国移动扣费系统似的。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刚才还一心想给晓棠打电话，琢磨着怎样才能化解她心中的怨气，让她至少和我见一面。现在倒好，别人都安排妥当了，我反而诸多顾虑，犹豫不定。就好象老太婆经常骂丈夫“你个老不死的”，但等到她男人真正挺脚了，她又在旁边哭得死去活来。这个比喻或许不是很恰当，但我实在为自己的反复而感到惊讶。
反复归反复，正事还是要办的。在痴呆了片刻之后，我立即开始着手准备会晤时的服装。我是一个小个体经营户，资金薄弱，品牌效应不强，自然不会有哪家服装公司给我提供服饰，平时穿来穿去衣服裤子就那么一衣柜，还没装满，除了那件引以为豪的登喜路蓝衬衫，实在找不出一件能登大雅之堂的。裤子就更不用说了，我很认真地细数了两次，最后发现，我一共拥有六条裤子，其中五条牛仔裤，剩下的——是在香港买的碎花沙滩大裤衩。
无奈，只好打电话给沧浚，让他陪我去买衣服。虽然说为了一次简单的见面就置办整整一身儿，确实有点铺张浪费的嫌疑，但事到如今，我深切地体会到钱这种东西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算比尔。盖茨突然脑袋抽风，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我，但三天后一个乾坤大挪移回，回到未来的我仍然两手空空只能去卖红薯。
所以，这钱该花就要花，也不枉歌里说的潇洒走一回。
电话那头是搓麻将的声音，但沧浚在关键时刻果然够朋友，他二话不说就撤了麻将摊子赶过来，而且还带上了水晶，说是要为我好好参考一番。如果不是他最后那句“你今天用完了之后送给我，留个纪念”，我一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一下午的时间，我们三个人逛遍整个春熙路、王府井和伊藤洋华堂，总算选了一套行头：乔治。阿玛尼的咖啡色春秋夹克，浪梵的米色休闲长裤，还破天荒地买了一双据说是用密西西比短吻鳄的皮制成的棕色小方头皮鞋。
我一直很怀疑这样的装束我穿起来是不是很合适，倒不是因为沧浚和水晶否定，反而，他们对这套行头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很合适，你说呢？”
“嗯，旅游的时候穿出来大概挺不错……”
“到时候把你那件灰色高领毛衣穿在里面，不过不知道会不会显得有点挤……”
他们讲相声似的一人一句，我感觉他们不是在说我。于是很无奈地撇下他们跑到试衣镜前面，胡乱上下打量一番，感觉很一般。
“先生，是要去赴重要的约会吗……异性朋友？”
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走到我旁边，礼貌地冲我笑。
我迟疑了片刻，然后向她点头表示肯定。
“那您的选择很合适呢……咖啡色的上衣潇洒又不失郑重，米色裤子会让您的身材显得修长挺拔，搭配棕色的皮鞋，更能显现出您的成熟……”
被她一忽悠，我突然也自我感觉良好了起来，再朝镜子里一看，我靠，我发现除了眉毛稀疏一点，眼神黯淡一点，嘴型扭曲一点，鼻子塌陷一点，皮肤糙黑一点，头发杂乱一点，我和金城武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再配上Elements香水，应该算得上色香味俱全了吧。可是，我仍然忐忑不已。
下午六点二十九，Green’scoffee大门口。怀揣着沧浚和水晶的鼓励，我推开了玻璃大门。
晓棠坐在我们习惯的那个阁楼边上的位置，远远地我就望见了。虽然店里的灯光昏暗，但她瘦弱的轮廓仍然如此清晰。她用汤匙搅动着杯子，心不在焉。
“嗨……”我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道。
她没有回话，只是抬起头。目光交汇的瞬间，眸子里盛满了幽怨和委屈。这让原本打算愉快谈判、和气生财的我一下子方寸大乱。
“呃……其实，那个……晓棠，我……”
亏我还准备了那么久，结果见了面连第一句话都组织不起来。
“站着做什么，坐下吧。”
她平静地说道，顺便又搅了搅我面前的咖啡杯子。
或许是受了电视剧的影响，在我印象中，这种情况女人一定不会给男人好脸色看，能搭理你已经是宽大处理了，如果运气不好，吃耳光，被泼水，甚至面受唾沫也不是没可能。晓棠不仅让我坐下，还为我搅和咖啡，对于现在的境况来说，这简直就是总统待遇。
她刻意为我搅咖啡，是不是在暗示我，我们的事情也能拌点稀泥，搅和搅和就解决了？但她的眼神却又分明那么受伤。
“说吧……”
“嗯？”
“水晶说你有苦衷要告诉我……”
苦衷两个字，不知道是她说得太讽刺，还是我听着变了味，反正很别扭。想来水晶并没有把具体的事情对晓棠和盘托出。
我确实是有苦衷的，可是我知道这话根本不能出口。现在这社会世风日下，尔虞我诈，人心不古，再加上科幻电影大行其道，精神病院生意火爆，我这么说，恐怕晓棠最多只会对我翻一个白眼：把我当傻子忽悠呢？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但是鬼都看得出来，她此刻很需要我的答案——一个合理的，让她能够接受的答案。或许就想象力而言我完全可以胜任这项任务，编造一个真实的谎言，然后深情地执子之手，抱子痛哭，最后化干戈为连理，再结秦晋之好……
但是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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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节 仍爱你
更新时间2011623 23：33：27 字数：2014
曾经有人说过一段很抒情且很有意味的话：爱一个人，为什么要骗她呢？让她得到真正的爱，让她看到真诚的你，让她永远活在真实的世界中。
很有道理，但是道理这东西，对生活实在没什么帮助。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没有欺骗？只不过出发点不一样罢了。有些是好心，有些是恶意。爸爸会骗儿子说不好好学习长大娶不到老婆，结果儿子考上北大博士，奔三的人还孑然一身，邻居家的幼时玩伴却都要生二胎了；医生会骗病人说“你这病不是很严重，多吃多睡，想怎么玩怎么玩……”，然后悄悄把家属拉到一边，摇着头说撑死也就一个星期；厂长会骗副厂长说好好干，等我退休你接班，结果副厂长苦干十年，突然有一天，工厂倒闭了，厂长跑路了，调查人员过来一看，法人代表还是副厂长老兄签的字；中国移动说，请用户们放心，我们有一套严格的计费和监管机制，绝对不会多扣客户一分钱的话费……
即便是最亲爱的人，迫不得已的时候你也必须骗她。有时是为了感情，有时是为了责任。比如你失业了，口袋里连10块钱都没有，可是回到家你不能跟你的老婆说实话实说“估计明天银行的人要来收房子”，为了感情，为了让爱人不那么绝望和痛苦，你会说“你要不要回娘家住段时间？我看最近你妈怪想你的。”
我不肯骗她，也不是因为我有多品格高尚。如果有人给我一百万，我会绝不心软地欺骗沧浚；如果有人给沧浚一生的荣华富贵，他能毫不犹豫地去当汉奸……很多所谓鄙视汉奸的人，其实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放一箩筐金子在他面前，说不定他能比汉奸更汉奸，管它对方是日本人、美国人还是火星人。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都很现实，我们都是人。
我不肯骗她，是因为骗她毫无意义，却只会让她伤得更深——如果要骗，一开始我就不会在她妈妈面前弃权。
我是要走的人，不管现在她在我身边有多快乐，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她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与其让她突然间希望破灭，不如先打个预防针，把肺炎变成小感冒。
“晓棠，其实我没有什么所谓的理由，不想骗你……我们没办法长久的，我要走……”
“哦……去哪里？”
她依然很平静，除了眼睛有点晶莹闪光。
“很远的地方，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再回来。”
“哦。”
眼眶再也容不下那光亮，两道泪痕顺着她的脸，汇聚到了她的下巴上。我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下，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偏偏这时候店里放起了张学友的歌，“结束不是我要的结果，却成了彼此唯一的出口……”该死的DJ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站了起来。
“对不起……还有事吗？”
她一边胡乱地擦着眼泪，一边想要跑掉。
我拉住了她。
“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
我说我一直爱着你，以后也会一样爱你，你信吗？
……
我说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你信吗？”
我一股脑儿说出这么多话，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愣了片刻，然后点点头，蓦地扑进我怀里。
砍掉连藕挂了丝，打断骨头连着筋。
晓棠终究是爱我的。
我们出了咖啡厅，走在街上。她挽着我的手，再没有问我理由，也没有求我别走，就好象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过一间香水店的时候她甚至略带笑容问我要不要陪她进去转转。
女人的选择性失忆，是最坚强，也最脆弱的抵抗。
我们几乎是绕着一环路走了大半圈，最后终于走到她家楼下。她闭上眼睛，把头藏进我的怀里，用脸不舍地蹭我的胸膛。
我紧紧地抱住她，天寒地冻，两个人穿得跟手榴弹似的，说实话，就像抱了个大水桶，手感不怎么好。我很想把这个笑话告诉她，并提醒她注意减肥，防范于未然。但是马上又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就算她以后吃得比韩红还壮实，能把衣服撑到一点褶皱都没有，那时候我已经看不到、管不着了。
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她才柔声说，其实她早已经做好了分手的心理准备，她相信我有苦衷。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答应要来？”
“……”她低着头不说话。
“你怪我吗？”
她摇头。
“你我相逢在午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汇时互放的光亮……”
我轻轻念着。在康桥游子的诗句中，她再次梨花带雨。
我想，很多年后在子孙面前回忆起这段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