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实,汪嘉宾年纪不大,三十出头,但是是学历派,本来高中文凭,自学了大专,正是提拔年轻文凭干部的浪潮上,加之他做过政府办主任,现今又是青龙最富裕地区的一把手,论资排辈的话,这个人选确实是他最合适。
“陆书记,我也跟您说心里话吧,我就是心里没底,自从你走了,我就感觉王书记对我不咸不淡的,我现在在西集,也实在干的没什么意思,要有可能,我宁可还跟着你,来你的办公室里做科员,我也不干这个乡委书记了。”汪嘉宾说着话,就叹口气,看来满肚子的苦水。
这时办公桌上,电话铃响了起来。
陆铮点点头,说:“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样,你先跟大清聊聊,晚上咱们一个吃个饭,叙叙旧。”说着,起身去接电话。
汪嘉宾小心翼翼走出去带上了门,陆铮接起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却是冯联营的。
“铮子,听说你亲自来武乡接的人?早知道这人你挺熟,咱就不那么办了,老顾一个劲儿的说抱歉啊!”冯联营应该隐隐听顾守业说了陆铮在武乡和公安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陆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们武乡那个方怀林啊,太冒头了吧,我看啊,早晚要被打,还得连累一批人。”
冯联营诧异道:“怎么了?老顾让放人,他还搀和进来了?”
陆铮冷笑两声,说:“他?就差在我面前直接把我朋友绑走了!”
“有这事?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冯联营语气凝重起来。
“就我们这个被你们武乡经侦扣留的人大代表的女儿,就在武乡宾馆大堂打电话,然后就平白失踪了几个小时,宾馆服务员愣说没看到,后来我自己去找的方怀林,连唬带诈的,他才把人带了过来,那借口就别提多荒唐了,被绑票的女孩儿,被人下了药,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冯,你和这人没关系吧?”陆铮笑着问,其实冯联营调过去才一年多,又不是正管,和这种本土黑恶势力应该没什么交集。
冯联营却是沉吟了一会儿,说:“那位被绑架的女孩子我能见见么?还有当时的情形,你看,方不方便见个面,你跟我仔细说说。”
陆铮微怔,便点点头,说:“可以。”
看来,冯联营是准备借这件事在武乡鼓捣出点动静,那就随便了,也不算自己说话不算话。
不过捅这种马蜂窝一般都是在其保护网中最根深的那位大领导走了之后才干,不然便很容易反惹一身腥。
但冯联营自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这人稳着呢,武乡的情形、方老板的后台他自然心知肚明,倒不必为他操心。
“铮子,不过这事儿,还得你帮帮忙,配合配合我。”冯联营笑呵呵的说。
陆铮便有些无奈,冯联营,还真也是在借刀杀人呢,不过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两人之间关系早已非比寻常,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战壕里战友的意味。
第七十六章各种意料之外
1988年3月底,国务院发出《关于进一步扩大沿海经济开放区范围的通知》,新划入开放区的包括140多个市县,包括数个省会城市,这标志着中国进一步对世界敞开大门,改革开放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大势。
与此同时,滨海新区会计师协会宣布了第一季度会计事务所审计通告,这是乌山特区会计协会第一次对会计事务所公开评估,其意义不言而喻。
滨海新区会计师协会会长由区财政局局长王秋霞兼任,陆铮任财政市局局长时新区财政局就被认为是执行市局决议最坚决力度最大的局,现今在会计制度改革上,新区又走在了全市的前面。
……
区委书记办公室,陆铮翻看着一份内部资料,这是关于南方特区将成立立法委员会的材料,同时,有香港《明报》的一篇文章报道,引题是“最新尝试一国三制”,正题是《南方特区拟成立立法委员会制定法规地位仅次宪法》。
内部资料里,关于这个立法为会员陈述的很详细,准备将人大和政协合二为一,打破人大、政协几百上千名代表、委员每年只开一次大会,效率低下的形式主义。规定立法委员由51人组成,其中官方委员17人,民间委员34人,全部实行职业化、授薪制。立法委员会每年至少要开四次会,会议均采取大会辩论形式。还规定了议案的提起、审议的程序、表决的方式、公布的形式。还特别授予市长对通过的议案有不予签发权,但重议通过后市长则应辞职。
显然,这是对政治制度深化改革的尝试,一旦真的成行,立法委员会同西方国家议会已经是异曲同工的职能。
陆铮摇摇头,随着明年一些巨变和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斗争的开始,这些明显出格的变革自然便胎死腹中。
周大清敲门进来,说:“书记,人都到齐了。”
陆铮嗯了声,突然问道:“嘉宾没什么情绪吧?”
青龙最后提的副县长是马头营乡党委书记赵平凡,而且,赵平凡仍会继续兼任马头营乡党委书记一职,同时任县农业改革领导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对青龙农业集体经济进行深化探索。
不等周大清回答,陆铮便挥挥手,“他呀,机关味还是太浓,要在基层多锻炼锻炼,这话你不用跟他说。”
周大清嘿嘿一笑,说:“我没那么多嘴多舌。”他现今和陆铮越来越亲近,既像勤务兵,又像陆铮的亲人。
“你呀,不见得吧。”陆铮笑着起身向外走。
周大清却是苦了脸,领导看似玩笑话,但谁知道是不是半真半假的点自己?这时,就要好好寻思下自己平时的言行,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会议室,满堂堂坐了几十号人,本来人声鼎沸,比较亲近的干部坐在一起,聊天打屁,见到陆铮进来会议室内马上安静下来。
今天的会议是小杨庄、刘屯等村改造项目汇报会,包括招标成功的房地产商等相关23家单位参加会议,副区长田亮主持会议。
这是早在朱宝忠时代便确定下来的扩展城区工程,很多人都怕陆铮来了后叫停,这在各市县极为常见,前任立项的工程,尤其涉及城区发展上,继任者不搞出新思路另起炉灶反而是咄咄怪事,毕竟,这不仅仅是体现一方父母官的施政方针,也牵动着很多利益链,继任者必然不会给前任的利益链买单。
但陆铮到任后,却很支持新区向北扩展的规划,并且提出了很多中肯的指导意见,原本一些已经卯着劲儿准备上西部工程的人都偃旗息鼓,一些屯地的商人也叫苦不迭,毕竟陆书记对西港建设特别重视都知道,人人都以为他上任后会把城区扩展的方向由北转为向西发展。
更多的人则对这位新任书记充满了好感,一直听说新书记在地方上施政特别的有自己的风格,公平公正全然不计较政绩啊各方商人亲近啊这些因素,原本以为以讹传讹,现在这样的领导可是越来越少了,谁知道,几个月下来,好像陆书记就是这般有着罕见老一辈干部气息的领导,如此,陆书记说的话,怎么听怎么够份量,他本人,好像也充满了独特的个人魅力,令人很想跟着他,真正的做些事情。
会议上,陆铮并没有怎么发言,各单位汇报时,多是杨朝晖讲话。
最后,陆铮才道:“朝晖区长说的不错,我就简单补充几句吧,第一呢,就是城区拓展问题,蓝图我看过,长远规划的不错,希望我们能用两到三年的时间实现,同志们一些意见和困难,我们会想办法解决。还有拆迁户问题,这是个新问题啊,这位王总刚才说的对,合理要价我们会满足,但觉得自己成了钉子户就漫天要价,这种风气不能涨。不过,咱们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能强拆,更不能用暴力威胁甚至使用暴力,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不管抓的那三瓜俩枣是什么人,我就追究派你去的是哪家公司哪个单位的,我就问责这个公司的法人或者单位的一把手!”
陆铮的话掷地有声,刚刚讲到这个情况的王总立时满头冷汗,他还正琢磨呢,要下面人找几个地痞流氓去吓唬吓唬那几家不肯拆迁的村民。
陆铮又道:“不过不强拆不代表咱们就不能奈何漫天要价的钉子户,我看国外经验就不错,不说国外,说香港吧,比如这么一栋旧楼,你要搞开发,如果大多数居民都同开发商签订了协议,剩余几家就必须也要以差不多的价位卖给开发商,一条街道的商户,原理也差不多,这里有个面积比例,具体比例我记不太清了,但就是这么个意思,待开发区域八成或者九成业主同意,剩下的钉子户就会被强制拍卖,这样,就能很好的解决钉子户的问题。”
陆铮琢磨着说:“我看,我们特区也该有这么一个法案,具体情况我会同市委市政府以及人大常委会汇报沟通。”
与会人员纷纷点头,陆书记这位领导,各方面学问见识和眼光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陆铮喝了口茶水,又继续道:“第二个问题,我再重申一下,咱们新区行政部门,老爷做派一定要改!尤其是窗口岗位,你就是为市民服务的服务员,其实包括我,包括朝晖区长,应该说,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服务员,但是,咱们社会官本位思想严重,我一定要这么说,大家就会觉得太矫情。”
会场内,响起善意的笑声。
“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堂堂正正的说,我就是人民的勤务兵,到时候,大家如果不笑了,觉得听之泰然了,听着不别扭了,那么,我觉得,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社会,我也希望能看到这一天!”
大家都是怔了一下,旋即,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会议室里,开始响起了掌声,而且,越来越热烈。
陆铮做手势往下压,掌声,却一浪高过一浪。
坐在陆铮身边的杨朝晖,脸色复杂的看着陆铮,此时此刻,谁又知道,他心情若何?
……
虎子的茶餐厅,听服务员说,虎子去了隔壁晶晶发屋,陆铮便怔了怔,好几次了,来茶餐厅虎子都在隔壁。
靠窗包厢里,王上飞正等着呢,见陆铮进来,忙起身,“陆哥。”
陆铮挥手示意他坐下,又问道:“找我这么急,有事?”
王上飞说:“高志凯那个王八蛋,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他那里有个本子,登记着你每天家里来往客人的名单,尤其是卫局啊什么的,还打着红圈,还有个小空姐,也打着红圈……”王上飞便住了嘴,陆哥这私生活,从本子上看起来还真有些乱,小空姐又是谁?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去一趟别墅。
陆铮点点头。
王上飞又说:“他和杨朝晖,也见过面。”
陆铮笑了笑,自己估摸着就是这回事。
王上飞犹豫了下,说:“哥,要不,我想法叫他离开乌山吧?”琢磨着找人弄残他,叫他以后都不敢再踏进乌山一步。
陆铮微微蹙眉:“你别乱来。”
王上飞就嘿嘿笑,说:“这人我见他第一面就觉得讨厌,不是因为你的关系,真的。怪不得他女朋友和他分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坐牢坐的心理变态。”
陆铮怔了下,新女朋友又吹了?高志凯的命运也挺沧桑的。
喝完杯里咖啡,陆铮说:“我去剪个头,你来不?”
王上飞摸了摸自己光光的头皮,说:“陆哥你逗我不是?”
陆铮就哈哈一笑,起身说:“今天你买单。”
隔壁晶晶发廊布置的越发时尚气息十足,美发师小晶也变成了一头蓬松的紫发,显得很是妖娆带感。
细高条儿,雪白抹胸,外搭一件雪纺开襟衫,下半身是绿色印花铅笔裤,彩色高跟鞋,整个人亭亭玉立,春意十足,很潮的感觉。
见到陆铮进来,小晶便哒哒的迎上来,殷勤的帮陆铮接过手里的包,跑去放吧台里锁好。
一年多时间,小晶的发廊生意越来越好,还雇了一名女服务员洗头,她则就管理发,但每次陆铮来,洗头还是她亲自上阵,能有这份殊荣的老主顾只有陆铮一人。
也难怪,陆铮话不多,也从来不跟她开玩笑,但每次剪发都来她这里,这般稳重踏实的年青人很是罕见,自然令人升起好感。
“虎子呢?不是说他在吗?”陆铮奇怪的看着发廊沙发上翻看美容杂志的两名女士,她俩应该是正坐在烫发机下满头卷发棍烫发女士的同伴,虎子却是不见。
小晶神秘一笑,说:“你还是回头问他吧,我不能说。”
陆铮便点点头,不再多问。
小晶有些无奈的说:“陆哥,有时候我就怀疑你是不是五十多了。”
陆铮笑笑,说:“差不多。”又说:“前面没人吧?用排队不?”
“不用排队,陆哥你干洗还是水洗?”小晶无语的拉了拉头上蓬松紫发。
旁边小服务员看得暗笑,这个陆哥虽然看起来很踏实,但怎么会有这种男人?跟石头一样,太严肃了,不会心理有疾病吧?
“有干洗了?”陆铮愣了愣,好像,现今距离自己熟悉的生活越来越近,“干洗吧,省事。”
小服务员便想领陆铮上座位给他洗头,小晶使了个眼色,叫她别管,说:“那陆哥我给你洗,去里间吧。”
小晶在前带路,雪纺衫绿色铅笔裤彩色高跟鞋,很精致很潮的女孩儿,哒哒的高跟鞋节奏中,背影很是美妙,嫩绿色水印铅笔裤,裹得翘臀紧紧的,圆鼓鼓的翘翘的特别诱人。
陆铮摇摇头,和卫香秀的纠葛弄得自己精疲力竭,也不想再触碰感情这类东西,但是有时候见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却也不禁心里有些异样,好像有快一年没碰过女人了,有时候真想发泄发泄,可是情人什么的就免谈了,太累,小姐自然也太脏,找个一夜晴对象,谁也别认识谁,完事给些钱或者买点礼物闪人,一拍两散就挺好。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胡思乱想着进了里间,陆铮微微一怔,里间有梳妆台,旁边靠墙收着张折叠床,小晶应该就是住在这里。
陆铮知道小晶好像是南湖县人,漂在乌山,看来生活其实很苦,远不是看起来那么光鲜。
“哥,坐这儿吧。”小晶拍了拍梳妆台前的椅子。
陆铮走过去坐下,说:“怎么要来里面干洗?很奇怪。”
小晶抿嘴一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不好奇呢,终于奇怪了呀?”说着话,已经轻柔给陆铮脖子围上毛巾,拿了水壶在陆铮头上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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