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2.0命运之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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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2.0命运之轮-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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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刑?!”
警察后来的话语全都变成虫子的嗡鸣声,越来越遥远,直到细不可闻。医院雪白的墙壁、天花板、走道、医生的白大褂、白色床单、不断从中央空调里吹出来的阵阵冷气……让小小仿佛置身北极冰原。极度严寒冻彻心肺,骨髓仿佛也都结为冰碴。此刻,她清晰听见脚底下的冰盖发出“咔嚓”的清脆响声,是的,冰原裂开了一条缝隙,可以望见无底深渊。如果就此掉下去,干脆葬身在这无边幽蓝的冰海里,眼下看来似乎也不是一件特别可悲恐怖的事情吧……
“听我说小小,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多多,我保证。”叶子悬说。
“警方目前正在收集资料和证词,他们回局里后就会立案,不过在向检察院正式提交卷宗之前应该有一段缓冲期。还要看柴静文父母那里对警方施压的紧迫度……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在几小时内找到滕小小的弟弟,让他在警察彻查案件之前坦承全部情况,一旦警方形成定论,检察院发出缉捕令,那就连自首都晚了。在未来的法庭辩论中会非常不利。”
“你很清楚嘛……”沈樱朝路芒睥睨,语调上扬,暗藏机锋。自从四季酒店的偶遇让沈樱和路志钧的关系曝光以来,沈樱和路芒两人之间就形成了僵局。幸好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
“我在大学里也有修习法律课程。”路芒冷冷道,语气十分生硬,他连看都不想看沈樱一眼,如果不是小小家有麻烦迫在眉睫,需要大家合力帮忙,他是绝对不想和沈樱再有任何关联的,“现在我们先排一张单子,把滕多多最常去、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写下来,然后我们四个人分头去找。”
“三个人……沈樱你留在这里陪小小和伯母。”林城一说,他看了叶子悬一眼,低头对小小斩钉截铁地道,“我们一定会找回你弟弟,我们保证。”
叶子悬、路芒、林城一,这三个男孩如同高耸的松树般站立在眼前,小小抬起头,仿佛看见千军万马气势如虹地静候出征的命令。同自己并肩坐在长椅上的沈樱,牢牢握住她的手,掌心干燥温暖,正有效克制她体内北极冰原般彻骨的寒冷气息。
“……龙猫游戏机房、千林社区的街心花园、附近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初中校园、他几个同学家……我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他也有可能会回家……医生给我妈吊的点滴里有安神用的镇静剂,就让她在这里睡一会儿没事。沈樱去我家等着,如果多多回来就打电话通知我们。我要和你们一起分头去找。干等在这里我会发疯的。”小小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虽然腿依然有点软,但头脑里有个异常清晰的意识在负责指挥调度。那个声音坚定无比地告诉她说:看看你眼前这些人吧,他们绝对不会让你从缝隙里掉下去。
小小和沈樱从医院急诊大楼里走出来。紧跟在她们身后护送伴行的是健步如飞的叶子悬、路芒和林城一。此时已是晚上八点,空中乌云密布,被强风推送着飞速移动。不时有闪电的强烈光亮给云层轮廓描上几道白边,惊悚而突兀地在某一不可预计的刹那点亮黑夜,随后遥远天际传来沉闷滚雷声,雄浑威严地笼罩四野。在自然不可预测的强大力量面前,人类城市脆弱得像海滩上的沙砾城堡。
各种旗帜和横幅猎猎飞舞,高大的梧桐树和架在空中的电线通信线在狂风中猛烈晃动。医院门口向来拥挤喧嚣的各种排档摊贩正紧张地收拾家什离去,街上没带伞的行人也都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起来。气象预报难得那么精准,台风和雷暴雨就要来了。
第一颗雨滴掉落到温热的沥青路上,洇成一个湿润暗点,像大地眼睑里酝酿会聚的一颗眼泪。
一个人飞奔而来的脚步踩上那颗黑色泪滴,止步挺身长立在呼啸盘旋的风中,黑色发丝逆风飞扬。小小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形,愣怔在医院门口。本已打算分头散去各自前往各个地点查找多多下落的几个男孩也都暂时停步,转身扭头望向那个穿黑T恤和深蓝牛仔裤、裤脚满是泥污的人。他看起来远道归来有些疲累,相隔十步距离,他沉默着凝视小小。大家都认出了那是谁。
从滕小小的世界中销声匿迹整整一个多礼拜的男人——段冲。
也许冲上去甩他一个耳光,而后扬长而去会比较解气。按沈樱的做法那是必然的。但路芒和叶子悬更期望小小能重新拔起步子,熟视无睹地从他身边擦过,就把他当做一堆街面上的无名垃圾般丢弃在身后,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
小小紧紧皱着眉头,满是痛苦愤怒的神情。硕大冰凉的雨滴从天而降,噼啪有声地击打在她脸上。
沈樱低声却无比严厉地对小小道:“想想他是怎么对待你的。你稍微给我争气点儿。哪怕就这一次!”
小小咬紧了唇,点了点头。此刻她的心里除了迫切找到弟弟之外,已经容不下任何其他念头。
小小同沈樱并行快速前行,目不斜视地擦过段冲身边时,段冲突然默不做声地拽住了小小的臂膀,把她扯向自己身边。小小抿紧薄薄嘴唇,也同样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剧烈挣扎,涨红了脸,不想吐露一个字,只想甩开段冲那只滚烫的手继续走自己的路。沈樱说得对,爱情算是个什么玩意儿,生活中有更多的苦痛。
沈樱怒斥段冲松手,远处的路芒、叶子悬和林城一也朝这里跑来。
段冲充耳不闻沈樱的喊叫,不管不顾她的踢打,只是牢牢地铁箍一般抓紧了小小的胳膊,垂头逼近她,用另一只手举起自己的手机来,屏幕上是一张彩信照片,局部放到最大显示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段冲用金属般铿锵而遥远的话声急切问道:“……这是你弟弟吗?你曾经给我看过他的照片,但我不怎么确定……”
男孩朝天空扬起的惨白侧脸浮现在夜色下,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惶惑和绝望,仿佛镶嵌着的两个黑洞。
小小反过双手抓住了段冲的手腕,“是多多……你在哪里拍到的照片?他现在哪里?!”
“二十分钟前在报社接到目击人爆料,一个少年徒手爬上璞江边正在修缮的城市纪念碑脚手架,直愣愣地望着江水,不知他在那里待了多久。目击人怀疑那孩子意欲投江。”

17。第17章 看不见的微光照亮虚无迷茫(1)
临海城市总在酷暑盛夏中迎来汛期。高空低压槽东移,带来北方弱冷空气,地面静止锋低压环流波动,被冠名“茶花女”的今年第十九号台风又带来高能量和充沛的水汽。强降雨云团在城市上空瞬间形成。八小时前,气象局向全市发布台风和暴雨橙色预警信号,希望居民尽量留在家中不要外出。
豪雨。狂风。
暴雨如注,理应倾盆而下,但在11级台风的催动和搅拌下,你会感觉那雨水并不仅仅只来自于天上,更从脚底下的大地喷涌出来,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乱箭般射击而来。你会以为自己掉进了海洋,正被呼啸的波涛攻击。城市就这样被数以亿计的肆虐水滴笼罩着,彻底消失在白蒙蒙水幕之中。
滕多多感觉这场令人惊骇的雷暴雨是专为他而袭来。为了杀死他而来。
他坐在城市纪念碑顶端钢铁脚手架一根颤动的横梁上,紧紧抱着身边竖起的不停摇晃的三角铁支架,在狂风骤雨中瑟瑟发抖。璞江水在台风催动下奔马般喷吐白沫,在他脚下六十米处撞击涌动,江面上的旋涡他看不见,全部视野里都是漆黑无边的迷蒙江水,除此以外就只有暴雨激起的白色水雾。世界变成黑白两色,脑海里也只有简单两个字:生?死?
——去死吗?因为我杀了人。我该死。我不想死啊。没有人想死。但我杀了人。所以我该死。老天也知道我杀人了,血债血偿,要一命抵一命。我早该从这里跳下去,跳进浪潮翻滚的江水里去。我犹豫着不敢跳,所以老天发怒了,卷起这场可怕的风暴……跳下去吗……跳下去吧……让这一切尽快结束吧……
当滕小小、段冲、路芒、叶子悬、林城一、沈樱六人驱车赶到璞江边时,刚好看见火红色的消防车鸣响着警笛停靠在前方。众人从车里冲出来,顶着滂沱大雨朝城市纪念碑奔去,不到一秒钟,身上的衣服就全部湿透。沈樱被狂风吹得连路都走不直,一不小心在满是积水的大理石地面上滑倒摔了一跤,爬起来后她干脆脱掉高跟鞋,光着脚同众人一起继续狂奔。
“刚才是谁拨打的紧急救援电话?!”风雨太大,消防队长必须用吼的才能把话声传出去。
“是我。”段冲站到他面前,“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在纪念碑顶部的脚手架上,请尽快救他下来!”
消防队长用手掌遮挡从塑料帽檐一路披挂下来的密集雨帘,仰起头朝湮没在纷乱雨柱中的纪念碑望去,但目光所及,最多只能看到十多米的高度,再往上就是乱舞的白色雨点和吞没一切的暗夜,“从发现那孩子在上面……到现在,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
“半个多小时……不,也许是四十五分钟……不知道他已经在上面坐了多久了!”段冲指着天空喊道。
小小整个人扑过去,拽住消防队长的臂膀焦急哀求道:“请你们救救我弟弟!”
消防队长看了看自己身边两名年轻的队员,“我们的车能开上来吗?用云梯或是探照灯……”
“从道路到这近水平台有三百米距离、几十级台阶。消防车开不过来,探照灯也没用。能见度太低了!”
路芒显然是动怒了,“你们在犹豫些什么?!”
消防队长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不能使用云梯的情况下只能徒手攀爬,作为队长我要对消防员的生命安全负全责,天气太过恶劣,救援任务本身就十分危险。所以第一,我要确定那孩子是否还在脚手架上。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孩子有轻生倾向,情绪十分不稳定,即使他现在还在纪念碑上,我们贸然地营救可能会逼迫他作出不理智的决定——采取自杀行动!你以为我们是贪生怕死吗?”
小小松开了抓着消防队长臂膀的手,推开众人冲向纪念碑,叶子悬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追赶上去拦阻了她,“你要干吗?!”
“我上去……我能说服他。只有我能说服他!”小小的牙齿在咯咯打战,“你让开。”
叶子悬拽住浑身颤抖的小小,大声道:“我上去。你这个运动神经失调的笨蛋,连十米的高度都爬不到。我去和你去是一样的。一定平平安安地把你弟弟带回到地面——”
此时听见身后众人发出阵阵纷乱的惊呼,同时消防队长也在大吼着命令他的队员:“你们两个马上上去!阻止他!让他下来!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他想死吗?!”
小小和叶子悬扭头仰脸望向纪念碑四周搭建的脚手架,只见段冲手足并用正飞快地朝上攀爬着。湿淋淋的铁架上有锈腥气,冰凉而滑溜,稍有不慎就可能一脚踩空跌下来。呼啸的狂风牵扯着他的身体,像一只魔鬼的巨手在拨弄玩具小兵,想把他从脚手架上剥离吹落。段冲一声不吭,闭紧了嘴唇顽强地向上攀爬,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贯注在肢体的力度和协调性上,漆黑的眸子迎着风雨,眺望直指天空的纪念碑顶端。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距离地面越来越远,底下的人声很快就被淹没在咆哮的风雨里听不见了。
段冲摒弃全部杂念,此刻化身成一台攀登机器。
谁也不知道滕多多到底是不是在纪念碑顶端,或者说,现在他还在不在纪念碑顶端,就让我去看看。
——好了。该鼓起勇气了。我死了的话,世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不,甚至是变得更好吧……反正这个世界也不是我想要的世界。爸爸、妈妈、姐姐……他们都在欺骗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肮脏黑暗疯狂,人和人之间没有任何信任、善良、爱情、友谊可言,眨眼间就会变得谁也不认识谁,天翻地覆天崩地裂……我想毁了这个世界,所以我杀人……可以是任何人,是柴静文,也是我自己……
——再见,佳佳……
滕多多紧抓着三角铁支架的手渐渐无力地松开,他的身体如同一只破碎的纸鹞从横梁上倾斜下去。突然有一只虽然被雨淋湿却依然温热的手从横向里探过来,一把抓住了他冰凉的手腕,牵引他继续紧握支架。滕多多吃惊地扭头,看见在叫人睁不开眼的暴雨中,一个二十多岁的陌生青年额角蒸腾着高强度运动带来的汗珠水汽,紧握着多多的胳膊大声吼道:“跟我下去!”
多多愣了一愣,随即扭动身体想挣开他的手,同时哭喊道:“我不……我杀了人……让我去死……”
段冲把他抓得更紧,凝视多多的眼睛道:“你没有!那女孩没事!她好好活着呢,只是皮肉伤而已!你要为这个而死就太愚蠢了。只是年轻人打打闹闹的误伤而已,犯得着吗?”
“柴静文……没死?”
“当然!你姐姐就在纪念碑底下等你。如果你不跟我下去,她会自己爬上来,她绝对做得出这种危险的举动来的。你姐姐对你真好,别让她为你担心了好吗?让一个女孩子为你担心,是不应该的……”段冲是想安抚多多,不知怎么的,这些话语竟然具有一种令他自己觉得惊讶的意义存在,是在说出口后才赫然发现的,微微的震惊让他无法再继续劝说下去。
多多就着暗淡模糊的城市灯光,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年轻人的脸,小声问:“……你是谁……”
段冲、滕多多在两名消防队员的保护下慢慢从脚手架上一路爬下来,终于平安抵达地面。
小小飞身冲过去把弟弟紧紧抱在怀里,消防队长扯着嗓子喊:“好了都快上车吧,保温杯里有姜汤茶。”
沈樱和叶子悬也都迎上来或是摸摸多多的脑袋,或是拍拍他的脸。路芒和林城一同多多不熟,就在那个欢呼雀跃的小圈子旁边微笑着关注他们的喜悦。小小把多多的手移交到叶子悬手里,转身去寻找段冲,只见筋疲力尽、完全虚脱的他干脆闭着眼睛平躺在纪念碑基座旁的大理石地面上,任凭雨滴在身上击打飞溅。
小小俯下身蹲在他身边,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面颊,小声说:“……谢谢你……我扶你起来好吗?不要睡在这里,会着凉的,会发烧的……求你了,起来好吗?”
段冲睁开眼凝神看了看她,随后慢慢支着手肘坐起身来,探出臂膀手掌轻轻抚摸她的额头,指尖一路向下兜起她的下巴,什么话都不说。他的面容是疲倦的,而眼神却依然深邃,似乎在思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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