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不是想消遣你啦,你干么想法这么悲观。”
“那干么这样做?”
“我缺氧,脑袋反应不过来,做了蠢事,对不起。”
沈真谦看他:“那为什么做了蠢事?”
“……我……”他闭了闭眼:“我跟你开玩笑的。”
沈真谦扬眉:“开玩笑?你亲我,是想跟我开玩笑?”
“嗯。”
他敛下眼,长长的睫毛几乎盖住眼睛:“喔。”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啦,欸,你还在生气喔?”
“没有啊。”
“你还想骗我,你明明就在生气,不然这样我们握一下手就算和好了,来来握手,”迳自抓起沈真谦的手,他这一摸才吓一跳:“干,你手指怎么冰成这样?你有这么冷喔?”
沈真谦淡淡看被他抓住的手指,难得没想抽开:“我一生气,就会手脚发冷。”
梁嘉禅楞了楞,干脆把他两只手都抓来握着,一边疑惑地眨眼看他一边搓:“你的体质这么虚喔?那我之前气你你不就手都这样变冷?我下次带你去看中医调理一下啦,这一定是你身体不好的关系……”
沈真谦看他拚命替自己搓暖的举动,有些排斥,又觉得很蠢很好笑。
“你不要气我就好了。”
“好,我下次就乖乖地任你打任你骂任你讽刺好不好?”
“好啊。”
梁嘉禅看他一眼,继续拚命替他搓手:“干,得寸进尺。”
沈真谦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即使浅浅的,还是忍不住要低头遮住。
“神经病。”
“对对,我是神经病,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神经病。”
“对啦对啦……”
“神经病。”
“干。”
摆臭脸,发脾气,耍任性,他曾偷偷想这样子讨人厌的自己,会不会有人愿意迁就他的臭脸、烂脾气、甚至无法无天的任性。
虽然个性这么差,虽然讲话这么难听,虽然总是不会妥协。可是只要经历过一次近乎被包容的温柔,他就无法忍耐地想哭。
欸,不管是谁,有一天你会不会喜欢我喜欢到如此迁就我。
(18)
梁嘉禅回高雄去了。
隔天沈真谦来到录音室的时候没见到简直住在录音室里的梁嘉禅,稍稍疑惑了下,却没说什么,不过一直到时间接近半夜,连把人生都花在打工身上、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心要出唱片的夏采都出现了,却迟迟不见梁嘉禅人影时,沈真谦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那个……”他稍稍犹豫:“梁嘉禅……”
夏采正在一旁发声,证明给面色铁青的团长看自己的声音真的没有坏掉,听见沈真谦小声问出这句,立刻回过头说:“他回老家去了啦!”
江宁面色很凝重:“夏采,你讲话小声点。”
夏采不耐烦地啧啧两声,顺道藉着一旁的镜子抓头发:“我很保养我的声音的啦。”
江宁听他这么说,脸色更加难看。
一旁宋冠真帮忙补充:“最近嘉禅哥的妈妈一直希望嘉禅哥可以回去一趟,因为嘉禅哥好久没有回家了嘛。”
沈真谦想问怎么这么突然,却还是没问出口。
宋冠真耸耸肩,拿了一块鱿鱼丝咬在嘴里:“我是本来就住在台北啦,嘉禅哥就比较辛苦……”
“……为什么辛苦?”
宋冠真看他,许久苦笑:“哎呀,怎么可能不辛苦嘛。”
坐客运回到高雄,一下车梁嘉禅就觉得自己腰快断了。
“干,所以我才不喜欢坐客运……”
抬头看看捷运站,他想了想,懒得搭捷运又得转公车,决定干脆坐公车晃回家。公车摇摇晃晃的,梁嘉禅想幸亏晚上的司机没有白天这么凶猛,否则他的腰真的会断掉。
看一眼靠在腿边的吉他,带来带去都是这一把,还记得自己当初背去台北的时候,好几度都想自己这是在干么啊。
虽然看起来很帅气很有魄力,说去台北就去台北,其实他忐忑到要死了。
自己是在干么啊,干么要玩吉他啊。
然后恍惚这么多年过去,有时候他还是会这样想。
对啊,干么啊。
疲惫地下了公车,走了没多远的路回到家,一打开门家里竟然黑漆漆的,抬头看没人的客厅,他忍不住骂了一声干。
“马的,一直叫我回来,回来竟然家里没人。”将吉他拿到房间里放好,他在经过弟弟画室的时候稍微停了停脚步,打开门往里头看了一下。弟弟的画室很宽敞,是全家通风跟光线最好的地方,窗户还特别改建过,弄得有半面墙这么大,才能将里头满满的颜料味送出去,直到室内只剩下淡淡的味道。
有一阵子很难过的时候,他难得跟弟弟见面不是打架,而是买了酒到画室里喝。
那天弟弟一向讨人厌的嘴巴问他是不是把吉他卖了,怎么这阵子都没看他在弹吉他,他气得差点将弟弟掐死。
嘴上说着自己是吉他之神,其实那阵子他觉得自己连吉他的残渣都不是。
一开始弹吉他是因为很帅很酷,一个不小心弹久了,他突然间发现自己除了吉他比别人厉害一点之外什么也没有,这是从小被画家爷爷栽培长大的弟弟所无法理解的。他不是真的很喜欢弹吉他,也不是真的对音乐有这么执着,只是一个不小心习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画室里窗户没关,那年母亲特别买回来替弟弟安上的漂亮白色薄纱窗帘随着夜风飘扬,遮了一点月色。
梁嘉禅突然有点想再跳上客运搭车回台北,他一向不喜欢回来,所以这几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几年甚至只有过年回家一个礼拜,然后很快又回去台北。
母亲老是抱怨他在台北真的有这么忙吗,为什么不回来?
干,怎么可能会忙。
刚想回房休息,客厅就传来开门的声音,梁嘉禅以为是母亲回来了,循声出去开了灯,却是个看起来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人。
那男人推开门看到他,斯文秀气的脸上也有几分诧异。“嘉禅……大哥?”
梁嘉禅楞了楞,心想这人怎么半路乱认大哥。他一手还靠在日光灯开关上,眉毛紧紧皱起来:“你……”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男人后头却扬起了弟弟的声音:“于青礼你干么挡在门口啊?快点进去啊,干,买一堆菜,重死了。”
男人闻言,赶紧往里面让了让,不忘再用惊讶地语气问:“嘉禅大哥吗?”
刚进门的梁佑乐没抬头看梁嘉禅的方向,只眉一皱,手一松将菜扔到地上:“我哥在台北啦。”
“不是啦,”撇下梁佑乐,男人很有礼貌地朝梁嘉禅笑笑:“你是嘉禅大哥吧?好久不见了。”
梁佑乐这才跟着抬头看去,吓了一跳:“靠腰,干么站在那里不出声啊?你终于回来了喔?”
梁嘉禅眯起眼看那有些面熟又很陌生的男人,很努力思考自己在哪里见过他,现在又看弟弟,突然间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高中时候跟弟弟感情很好,结果后来跑去英国读书的资优生吗?
干,没想到他又回来了喔。
梁嘉禅对这人的印象并不坏,虽然一直觉得他娘娘腔,可是脸圆圆眼睛大大的弟弟不说话的时候也很娘娘腔,完全没有哥哥自己一半的男子汉气概,因此梁嘉禅也尽量不去批评对方的娘娘腔气质。重点是那段时间这个娘娘腔一直对自己很有礼貌,大哥来大哥去的,听了就觉得心里很舒畅。
后来他跑去英国读书的时候,弟弟伤心到要死了,其实梁嘉禅在心里偷偷觉得这小子干得好啊,他从以前就看弟弟不太顺眼。
想起来对方式谁,梁嘉禅还来不及扯开嘴角表示善意,对方就先走过来了。“大哥你可能忘记我了,我是于青礼,佑乐的高中同学。”
19
梁嘉禅心脏狠狠跳了一下,想到之前沈真谦的那几封简讯,突然间觉得有点太过巧合了。
干干干,沈真谦他不是也是英国人吗?
之后于青礼客套地说了什么梁嘉禅都脑袋模糊地没听进去,不断想着马的不会这么巧吧,又觉得越想越像,这个于青礼的名字也不常见,最好是这么刚好有一个同样也过英国的于青礼啦。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对狗情侣,该不会就是于青礼跟弟弟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就太过分了哦。
梁嘉禅依旧站在那观察于青礼跟梁佑乐的互动,看他们忙着将菜塞入冰箱里,凉凉问一句:“妈呢?”
梁佑乐刚把一颗白菜塞到快满出来的冰箱里面,头也不回地应:“还在外面跟人家聊天啦。”
“那爸咧?”
“打牌啦。”
干,那太好了。
于是梁嘉禅朝于青礼招招手:“欸,你过来一下。”
于青礼回头,果然乖乖地走了过去,还在跟冰箱奋斗的梁佑乐狐疑地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
梁嘉禅有些困扰地抓抓肚子,干笑着压低声音开口:“大哥问你喔,你去英国留学对不对?”
于青礼不明所以,只得点头:“是啊。”
梁嘉禅继续干笑:“那大哥问你,你老实说,当然啦,大哥不是故意怀疑你啦,只是有点巧啊,大哥真的不是要怀疑你什么啦,你跟大哥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沈真谦的人?啊,当然啦,大哥相信你一定不认识。”
于青礼却有些惊喜:“真谦?我认识啊,嘉禅大哥你也认识他吗?”
梁嘉禅觉得一阵昏眩,不过还是稳住了,只觉得心情非常复杂。
他低头沉思片刻,稳住心神告诉自己谁没有过去。于是再开口问:“那你告诉大哥,你有没有对人家始乱终弃?放心,你说实话大哥不会为难你。”
“始乱终弃?”于青礼一愣,觉得好笑:“嘉禅大哥你可能误会了,我跟真谦只是普通的好朋友。”
普通的好朋友?
梁嘉禅也楞了楞,眼前又浮现那天沈真谦喝酒醉到乱七八糟的样子,以及低着头说不敢开手机的样子,莫名其妙一阵火就冲了上来,他瞪大眼,没控制住,一拳就揍到于青礼脸上。
“干你妈的你有脸说只是好朋友!”
一直往这边注意着的梁佑乐看哥哥打人,连忙丢下冰箱跟散在地上的一大堆菜,冲上前架住又要冲上来揍人的梁嘉禅,虽然跟哥哥比起来身形纤细瘦弱不少,但狠狠揍回哥哥脸上的一拳力道还是一点都不含糊。
“干!梁嘉禅你神经病啊?冲沙小打人?”
梁嘉禅被揍得后退几步,见梁佑乐回头看于青礼伤势,气到一把揪住弟弟后领甩开,又要找于青礼算帐,就被梁佑乐扯住,狠狠揍了一拳在肚子上。
梁嘉禅气得大吼:“我干么乱打人?他妈的他怎么就不想想当负心汉有多丢脸?”
于青礼被揍的地方很快泛起一层瘀青。他痛得微微皱眉:“慢着,嘉禅大哥你……”
梁佑乐却将他赶到后面去,听到于青礼被打又被骂,他气到完全失去理智,冲上来又要打:“干拎娘梁嘉禅你神经病!”
梁嘉禅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踹在弟弟肚子上的力道让梁佑乐狠狠往地上撞去。
于青礼连忙挡到梁佑乐面前,两条眉毛紧紧打着:“不要这样,发生什么事情请你好好说。你是不是误会我跟真谦什么了?”
“我误会?你──”
梁佑乐忍着肚子上的痛,气得大吼:“梁嘉禅你他妈的最好这么败类!一回来就神经病,你干么不要一辈子躲在台北干脆不要回来了!”
梁嘉禅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手脚冰冷。
刚好母亲这时候开门进来,看里面东西东倒西歪,三个人脸上都挂彩的样子,吓得赶紧进门:“哎唷,怎么回事?”她瞪大眼看向梁嘉禅:“嘉禅,你怎么回事一回来就打架?”
梁嘉禅瞪着于青礼,冷冷地低念:“我干么一回来就打架?”
母亲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忙去看于青礼的伤势,又回头看开始重咳的梁佑乐,一边骂:“你们兄弟一天见面不打架是会死是不是?哎唷,嘉禅你下手这么重,你弟弟这么瘦你还把他打成这样……”
他忍了又忍,最后只咬牙低声骂:“最好是我下手最重。”他气冲冲地进房里拿吉他,然后转身出门。
后面母亲又拔声喊他,他没再理会。
他不知道自己是要反覆做几次这种事情才甘心。
20
你干么不要一辈子躲在台北干脆不要回来了!
干。梁嘉禅数度想点烟、打火机却点不出火,他干脆烦躁地将他扔了。看着银色的打火机在安静的巷子里又滚又跳了几圈后停下,静静躺在黑色的柏油路上,银色表面与月光辉映成一小片亮亮的白。
咬着烟眯起眼,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回来都要这么狼狈。
年纪是增长了,自己却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长进。
手机叮叮当当地响起,他看着来电显示沉默一会,是江宁。大概是问他什么时候要回去吧……也好,跟他说马上就回去好了。按下接通键,那头回应的声音却不是江宁。
梁嘉禅楞了楞:“江宁?”
“……不是。”
梁嘉禅左思右想,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可是又不太可能,于是小心翼翼地猜:“你是……沈真谦?”
“不然我是谁?”
他突然有点心虚,又是抓头抓脸又是将手放口袋的。“你怎么会打来?”
那头沈真谦不答反问:“你干么一回去就打人?”
梁嘉禅瞪圆眼睛:“干,你怎么知道?”
沈真谦沉默片刻,闷闷地说:“刚刚有人打电话来,显示号码是家用电话,我以为……我以为是你,就接起来了。”
梁嘉禅觉得好笑:“以为是我,你应该会直接挂断才对啊。”
“嗯,以后有你的来电我都会挂断。”
“……硍。”
“接起来是于青礼。”
梁嘉禅觉得自己近乎窒息。他停下脚步,就像做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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