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沙发上去,蛮不在乎地说:“我不是跟你道过谢了吗?那就一笔勾销了吧。”
“喂喂,一笔勾销是你在决定的啊……”
打开电视,沈真谦向上撇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还要回馈吗?”
被他冷冷看那一眼,梁嘉禅突然不晓得该说什么,嘴巴开开阖阖好几次,又想起前几天沈真谦那声又不甘心又紧张的谢谢,顿时又没办法进行一贯的冷嘲热讽回嘴。气闷地在同一座沙发坐下,他长腿跨上满是垃圾的桌子,顺势扫下了一些空袋空罐。
沈真谦见他坐过来,忍不住皱眉往一旁靠了些。
梁嘉禅见他闪开,轻哼两声,臭着脸看电视,只是电视上正在演什么却没看进眼睛里面,他不停焦虑地抿抿嘴,或是烦躁地改变坐姿,好一会才烦闷地开口:“欸,你……你觉得我的吉他弹的怎样?”
“不怎么样。”
梁嘉禅瞪他:“干!全世界就只有你说我的吉他弹的不怎么样!”
沈真谦恶笑:“不然呢?你觉得自己弹得很好吗?”
梁嘉禅一时语塞,吞吞吐吐说:“至、至少,还不错……干,当然是很不错啊!”
他嗤笑:“喔,是喔。”
梁嘉禅抓来烟点了要抽,想了想还是捻熄。他起身抓起排在墙边的吉他就往身上背,叫了沈真谦几次没被理会,干脆关掉他的电视。
沈真谦看他:“干么?”
梁嘉禅扬扬下巴:“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沈真谦不理他,他干脆站到沈真谦面前:“喂,你可以说我人很烂,可是被你说我吉他弹得不好,我超不甘心的。”
梁嘉禅站离他很近,居高临下汇成一片黑影。
沈真谦看着他身上的那把吉他,滑出一抹暗红色的光。
沈真谦敛了敛视线,突然笑了:“好啊,那你弹啊。”长腿跨上梁嘉禅腰际将他推开,他缓缓起身,脸贴得离梁嘉禅很近,墨绿色的眼满是挑衅的笑意:“这么不甘心,就让我看你多有本事啊。”
16
梁嘉禅的现场演出一向很有魅力。他技巧纯熟,个人特色也足够,因此在地下乐团时期,就累积了一小批忠实歌迷,更多是受邀做小型演出后累积出来的女高中生后援会。
因为梁嘉禅弹吉他的时候够帅够潇洒,高超的技巧跟招摇的外表,的确是有本事让人喜欢上他。
也许梁嘉禅吉他弹的没有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些吉他手厉害,称不上大师,但有些人就是天生来让人崇拜的,梁嘉禅在舞台上的确是这样的人。
会不自觉浅浅勾着的嘴角很漂亮,长长的睫毛盖住半睁的眼,汇成两抹看不清线条的黑,偶尔抬眼看台下时那种性感又不可一世的眼神,时常让台下一阵疯狂。
就像江宁之前跟他说的,他们的吉他手就算穿着这种破破烂烂的衣服上台去,还是够帅。
梁嘉禅很帅,吉他也弹得很好,但是很可惜他们是一个乐团,梁嘉禅的吉他时常在一种太过自我中心的氛围当中,显得突兀万分。
但是沈真谦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个人偏见,他只觉得梁嘉禅时常在音乐当中是格格不入的,即使旁人总不觉得有什么。
梁嘉禅半睁着的视线像是某种隐晦的暗示,听说之前还曾经让女歌迷误会过,闹出不小的事件。想到江宁曾经跟他说过的这件事,沈真谦忍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音乐晃动而掉在眼前的浏海将黑色的眼遮得更黑,梁嘉禅微微眯起眼,不悦地一刷弦结束弹奏,他抿着嘴:“你笑什么?”
沈真谦轻咳两声,虽然自己也觉得刚刚不太礼貌,不过他并不打算道歉:“没有,突然想到其他事。”
梁嘉禅更不高兴了:“我在弹给你听你竟然在想其他事?”
“……只是一下子而已,我有在听啊。”
“干,我就弹的这么不好?”
沈真谦也板起脸了:“你干么这么在意?”
梁嘉禅气得瞪大眼:“我能不在意吗?”
沈真谦嘴角往下抿了抿,轻哼两声:“你之前还不在意我怎么评语的,现在生气又是怎样?”
“我没有生气。”
“喔,是喔。”
“……啊啊啊,对啦!我气死了!可不可以!”
“喔,是喔。”
看他伸长手要拿遥控器,梁嘉禅气得一把将遥控器抢走:“马的,沈真谦你就不能一天给我好脸色看吗?”
“喔,你先生气我还要给你好脸色看?”
“因为你没在听啊!”
沈真谦皱眉,对他的指控很不满:“我有在听。”
“哦,你刚刚说你在想其他事情,现在又变成你有在听了?”
“我只是想一下而已!”
“喔,是喔,那你在想什么?你说啊?”
不悦到了极点,他突然起身推开一副要打架架式的梁嘉禅,也随手拿起江宁的贝斯,然后一脚将梁嘉禅踹到沙发上去。低身调音响,他咬牙:“不要乱动,坐好,我弹给你看。”
“……干,你拿的是贝斯耶。”
他恶质地笑,没理会梁嘉禅的抗议:“你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不是?”
“……我是很厉害啊。”
沈真谦俯下身,近到淡金色的发丝能碰触到梁嘉禅脸颊的程度:“我跟你讲,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个性。”
那种弹起吉他来不可一世的样子,实在是很令人讨厌。
明明不是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可以有自信到乱七八糟?
不过既然这么有自信,又为什么要为了他一两句批评而这么不甘心?
身上的暗蓝色贝斯色泽跟多年前Giles送他的那一把很像,深沉而魅惑,沈真谦一直记得当初Giles背着这把贝斯站在台上时,昏暗的灯光所反射出来的深蓝光泽,漂亮到让人挪不开视线。
梁嘉禅的弹奏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强烈,相反的沈真谦弹贝斯的姿态就像隔着一层雾一样隐晦,藏于暗流之下的低调实则是不容反驳的自傲。梁嘉禅看他,墨绿色的眼眯成一条线,其上撒着一层亮金色彩,淡金的发微微弯着弧度散在颈边,梁嘉禅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想看它长至腰际,轻轻柔柔靠在琴弦上的模样。
指尖在琴弦上的动作漂亮到近乎挑逗,配合着贝斯低沉的乐音优雅且隐隐带着游刃有馀的自如,彷佛沈真谦身旁会自动延伸出一种淡蓝色的氛围一般。白皙的指在琴弦上画动,沾着点点亮光。梁嘉禅抬眼,正好对上沈真谦挑衅的笑。
深沉的乐音震在耳边,速度不快也没有炫目的技巧,贝斯的Solo梁嘉禅一直觉得没有很好听,但却忍不住盯着他手指滑在琴弦上的模样不放,每一下拨弄都让他觉得异样的激动。
沈真谦很厉害,技巧纯熟,但最厉害的是他知道要如何诠释一首曲子让他引人着迷。
但除此之外,梁嘉禅很清楚自己所认定的着迷除了弹奏之外还有衍生出其他说出来大概会被用贝斯砸死的意思。
干,这人弹琴怎么可以漂亮成这样。
干,贝斯手弹琴是不是都是这种样子?可是江宁一比之下就逊色太多了。
沈真谦眯起眼,轻按弦停下弹奏:“你在分心。”
“我没有。”
“你敢说没有?”
“……干,你刚刚还不是分心。”
沈真谦笑:“可是我不像你,一定是因为你听不懂所以才会分心。我也不奢望你听得懂。”拿下贝斯,他低身靠近梁嘉禅:“你不是弹得不好,你的solo很棒,很有魅力。”
难得听沈真谦称赞自己,梁嘉禅一瞬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真谦:“可是你是在一个乐团里面,你的弹奏太过自我主义,永远都是别人在配合你,如果不是江宁附和着你,一首歌早就乱七八糟了。”
梁嘉禅有些心虚:“……我都是照着谱弹的。”
“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沈真谦靠得太近,近到能够感受到对方气息的程度,让梁嘉禅脑袋有些混乱。
沈真谦眯眼笑:“你刚刚分心在想什么?”
“想……干,没什么啦。”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刚刚是在想一些不能说的事。
看他一脸不知所措,让沈真谦兴起了一股恶劣的快意。
他刻意压低声音说:“欸,我刚刚其实是在想你在台上的样子。”
梁佑乐一愣:“我在台上的……样子?”
“对啊,你在台上的样子。”他愉快地笑,在心底补上一句:很蠢的样子。
梁嘉禅想了想:“想……我?”
沈真谦微微皱眉,稍微感觉不对,却又没觉得这么不对,于是点点头,前发随着动作稍稍点到梁嘉禅脸上:“对啊,想你。”
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光线脸变得暗暗的,但是梁嘉禅记得沈真谦这个人全身都是淡的,连嘴唇都是淡淡的粉红色。
他心里想着一定会被打,但还是顺着感觉伸手按下沈真谦后脑往下压,偏头亲吻。
完蛋了,一定会被讨厌得彻底。他不断这么想着。
(17)
一瞬间梁嘉禅以为自己会被打。
当沈真谦推开他时,漂亮的墨绿色眼珠里面首先是满满的不解,然后逐渐蔓延上一股显而易见、根本没想要掩藏的愤怒。梁嘉禅知道自己完蛋了,所以他动都不动,就坐在那边等沈真谦挥他一拳。
他真的以为沈真谦会狠狠揍他一拳,揍到他吐出胃液为止,没想到沈真谦只是愤怒到整张脸泛红,甚至捏紧的拳头爆出青筋,但就是迟迟没打人,甚至连怒骂都没有。
梁嘉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注意到沈真谦气到快报炸了,然后注意到他淡色的唇上还留有自己刚刚舔过的湿意。
外头传来宋冠真回来的声音,就像敲碎两人之间的对峙一样,沈真谦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去,脸色还是很难看,还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宋冠真。宋冠真连忙往旁边闪,袋子里的早餐因为这个动作而在袋子里撞成一团。
宋冠真瞪大眼,朝冷着一张脸往外走去的沈真谦方向追两步:“慢着、真谦老师,你要去哪里?”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冷冷地甩门声响。宋冠真一脸莫名,回头看僵在沙发上的梁嘉禅。
宋冠真扁扁嘴,将早餐放到桌上:“嘉禅哥,你又跟真谦老师吵架了喔?”
梁嘉禅有些良心不安:“没有啊。”
宋冠真:“那他怎么气成这样?等等宁哥就要回来了,你如果不想被他念的话,最好是去跟真谦老师道歉吧……”
“道歉……”
“对啊。”
梁嘉禅低骂一声脏话,起身捞起钱包跟钥匙也跨大步往外走。
“你要去哪?”
梁嘉禅很不耐烦:“道歉啊。”
他三步作两步追出去,刚出录音室,他左右找寻,就见沈真谦刚走到路口,正要招计程车的样子。梁嘉禅连忙赶上他,一把抓过沈真谦左手:“欸!”
沈真谦回头,没想到他还有脸追上来,更是气到隐隐颤抖:“放开。”
梁嘉禅急道:“对不起。”
“放开。”
梁嘉禅看了看两旁,硬是将沈真谦扯到路边。“喂,你在生气吗?”
沈真谦气得大吼:“我叫你放开!”
“干!我也跟你说对不起啊!”
“你是土匪啊?你说对不起就没事了啊?”
“那不然要怎么样你说啊!”梁嘉禅也吼了出来,声音比沈真谦大了几倍,一时间四周都好像被他吼静了一样。沈真谦抿着嘴没回话,梁嘉禅更加烦躁:“干,你既然生气,干么不打我啊?要是不爽,你就打我啊?干么一声不吭跑掉,你是小女生吗?”
沈真谦瞪他,墨绿色的眼珠旁泛起一阵浅浅的红。
梁嘉禅:“干,你哭屁啊?”
沈真谦没答话,就只是死死瞪着他,嘴唇被抿到一阵发白。
梁嘉禅被他瞪到越来越心虚:“你要是不想打我,不然你就用骂的啊!干么生气不骂人也不打人啊?你是打算就这样跑回英国喔?干!我开放让你打也让你骂啦,好不好?”
沈真谦撇开头,打死不回话。
梁嘉禅一抓头发:“干,对不起啦,我说你像小女生是我的错,好不好?你干么不说话?”
“喂,沈真谦,你干么不说话啊?我在问你话啊!”
“喂,沈真谦。”
“沈真谦!”
梁嘉禅一气,索性放掉抓着沈真谦的手,然后双臂大开挡在沈真谦面前,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来啊!给你打!对不起啦!”
沈真谦终于闷闷地开口:“我懒得打你。”
“那不然给你骂。”
“懒得骂你这种没脑袋又低文化的猪。”
“干,你还不是骂了。”
“我懒得骂你。”
“好,对对对,你没有骂我,对对对,我又贱又低俗脑袋都装屎,对不起啦,因为我脑袋装屎,所以不小心亲你了,我在这里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脑袋装屎,没有任何优点,只有屎,求求你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梁嘉禅一边碎念一边鞠躬道歉,沈真谦忍不住有点想笑,可是气到极点又不想笑,只好冷在那看他反覆鞠躬说对不起。他心想幸好这时候这边没人经过,不然就丢脸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要对不起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语气一沉:“梁嘉禅。”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你要不要正经一点?”
“对不起。”
“……你刚刚做那种事,是想消遣我吗?”
他这才乖乖站好:“哪种事?我刚刚做了很多种事,还做了自我诋毁对不起我妈的事。”看沈真谦脸色又一下子难看起来,梁嘉禅搔搔脑袋:“……你说……亲你那个喔……?”
“嗯。”
“我不是想消遣你啦,你干么想法这么悲观。”
“那干么这样做?”
“我缺氧,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