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悦儿一愣,心思一转,恍然笑道:“是你小情郎送的?”
吕芙蓉羞涩不语,忙披上新衣,穿戴起来。
金悦儿心道,这丫头已经有了心上人,应该不会起什么龌龊心思。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且安心回去,等明年若是你那小情郎榜上有名,姐姐一定让你姐夫给他谋个好出路。”
吕芙蓉心里冷笑,这种防备法儿,果然肖妈妈说的没错,她心里有鬼才如此防备别人。若真如她嘴上说的,怎么还急不可耐赶了自己走?哼,如此善妒,早晚惹了世子的厌。
“姐姐有心了,若有心愿达成那一天,妹妹一定好好谢谢姐姐。”
金悦儿可没听出吕芙蓉话里深意,看她们主仆收拾好,便要亲自送了她们去二门。
吕芙蓉带着肖妈妈和小红,红喜却离着她远远的,脸上一片冷漠,暗藏得意。
吕芙蓉暗暗发誓,等自己发达那一天,一定将这小贱人狠狠磋磨一番。
一路上姐妹二人倒也其乐融融,只是还没走出多远,正院丫鬟采薇寻了来,见一行人形色,甚是错愕道:“吕小姐这是要走?”
金悦儿忙道:“表妹思家心切,这便归家。”
“可是,”采薇为难道:“之前侯爷在正院前头眼花认差了人,要夫人设宴给吕小姐赔罪呢。这…”
吕芙蓉心里狂喜,自己今个儿不用走了。
后头肖妈妈嘴角微不可见翘了翘。
金悦儿愣住:“她小小人家,哪用得着府里如此大张旗鼓,还赔罪,哪称得上。”
“当然称得上。”采薇正色道:“吕小姐是客,侯府待客之道奶奶不是不知。便是侯爷无心之过,也是侯府的过失,有过必要改。这是侯府规矩,无规矩不得立家。”
金悦儿讪讪,采薇也是韩夫人心腹,却不比其他大丫鬟圆融好说话,左一套规矩右一套规矩,从不肯通融。
“既然奶奶要送吕小姐回家,那奴婢便去夫人跟前回话了。吕小姐好走。”
施了一礼便要走。
吓得金悦儿忙拦着她。开玩笑,侯爷让侯夫人设宴赔罪,自己偏偏把人送走了,这不是打侯夫人的脸打侯爷的脸甚至是打侯府的脸吗?韩夫人不得磋磨死她呢?
“不用,不用,”金悦儿笑道:“表妹当然要去,冲撞了侯爷,她一个小辈当然要去赔礼。采薇姐姐,你只管回夫人说我们必去。”
采薇定定看着她,看得金悦儿将要笑不出来,才点点头道:“好。”
说完,再次施礼离开。
吕芙蓉傻了般:“姐姐…”
金悦儿努力笑道:“白收拾了一场,妹妹跟我回去先歇会儿吧,姐姐也要去看看桐哥儿呢。”
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总觉得不对劲儿呢。
回了客房,红喜这次没再跟着,估计是跟金悦儿商谈去了。
吕芙蓉激动按着胸口:“妈妈,我留下了,金悦儿赶不走我,你说,是不是…我有种预感,我的心愿将要实现。”
肖妈妈扯扯嘴角,柔声道:“小姐,越到紧要关头越要沉得住气才行。依老奴看,你万不可对世子表现出一丝情谊,才有可能进入侯府。要知道,韩夫人万般看不上表姑娘,依着你和表姑娘关系,稍有不慎便会被她看成烟视媚行的不正经女子。”
吕芙蓉重重点头:“我省得,我都听妈妈的。”又问肖妈妈:“妈妈,等会儿我该穿什么衣裳才好?”
若是她的意思,当然越漂亮越好,但金悦儿那里,会允她穿的好吗?
“这个,我早有准备。”肖妈妈笑得神秘,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包裹来,打开将里头衣裳摊开给吕芙蓉看:“老奴早偷偷准备好了,只是一直叠着有了折痕,老奴现在就熨平了,姑娘穿正好。”
吕芙蓉看着明艳的衣裙,迟疑:“表姐会让我穿?”
肖妈妈翻了个白眼:“姑娘想想,您是如何被侯爷错认为丫鬟的?便是你穿不显眼的衣裳去赴宴,表姑娘一定会给你换下来,不然,岂不是打侯府的脸呢。”
吕芙蓉一想了然,拍掌笑道:“那我带的那套最好的头面也要戴上。”
“那便不妥了,”肖妈妈凑近了悄声道:“要知道前头那位,可不喜欢在头上戴多少首饰的。”
吕芙蓉睁大了眼:“对对,多亏妈妈打听着,我都听你的。”
第六十四章 韩夫人相看
渁竞天找了小祥子来,嘱咐他:“清海伯二孙子,你帮我打听看看。”
“韦二?”小祥子惊讶问了声。
渁竞天也惊讶:“你认识?”
“嗐,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寨主知道我爱走街串巷听八卦,这韦二倒也小有名气,是在城南财来胡同那一块。”
“财来胡同?”渁竞天念叨着,觉得有点儿耳熟啊。
“是啊,财来胡同,还有周围几条街,是京里赌坊窝儿。”
渁竞天一拍额头,是了,是赌坊街,以前卫同手头紧,想伙同她去里头横一把来着,半路被开伯截了回去。回到家,卫同被老太君好一顿打。老太君脸都绿了,去赌坊倒也无所谓,可赌坊街的邻居就是花楼街。混小子带着女娃去,是生怕自己娶着了老婆?
“对,就是赌坊窝儿。那韦二,啧啧,”小祥子摇头晃脑一脸看不上模样:“手气真称不上好。我去那边要饭十次有五次能碰见他,不是黑着脸出来,就是骂着人出来。那就是个背手货啊。方才,来之前,我还听见他又输了一把大的呢。”
“他爱赌?”渁竞天觉得仿佛不对啊,若是韦二有这毛病,以黄尚善受黄府重视程度,绝对能查得出来,并绝不会同意结亲,难道,这里头有什么内情?黄家瞒得太好?还是这几年才发生的事?
能让从小内外兼修崇尚喜怒不行于色的黄尚善都为之变脸,可见韦二的赌性并不好。虽说京里富贵公子都爱在赌桌上耍一把,可若是深陷其中也是被家族所不耻的。若是如小祥子所说,那韦二可是常客,还是一直往里填银子的。
渁竞天本能觉得不对头。
“小祥子,你帮我查查,那韦二是何时开始赌博的?又是怎么痴迷上的?常去哪几家,又常和哪几人出入,总共输了多少银子了?还有,他如今做什么差事,除了赌博又好什么?总之,所有能打听到的都来回我。”
小祥子连连点头。
渁竞天不放心道:“会不会难了些?”
小祥子失笑:“这有何难?寨主你不知道,这些富贵公子身边小厮知道最多又最好套话,一壶酒几碟子菜,一顿好奉承,什么都跟你讲的。不过是我得换一身干净衣裳去罢了。”
渁竞天笑道:“扮小厮?”
小祥子拍手笑道:“同行相忌,可小厮却不一样,有受主子气有受主子看重,就有炫耀有诉苦的,大家都一个身份才放心打开话匣子呢。”
“行,你厉害,”渁竞天竖起大拇指:“你该去办个新闻报。”
“什么?寨主说啥?新文?抱?”
渁竞天摇了摇头,自己怎么说起那个了,随便道了句:“我听说,在很远的地方,一个国家里,有专门的人将每天发生的事,大到国家决策,小到鸡毛蒜皮,都写在纸上,发给大家瞧。就叫新闻报,新鲜的新,听闻的闻,报道的报。”
小祥子念叨几遍“新闻报”,眼睛越来越亮:“寨主,咱也能办不?咱也写了拿去卖,指定挣钱。”
可不挣钱嘛。
渁竞天兜头一瓢水:“那个国家可是开明的很,便是你去骂皇帝也没人管。咱这里,可不行。你写政事,朝廷抓你。写宅门隐私,那些人容不得你活。写柴米油盐,谁看?”
哎哟,小祥子直捶胸口:“那么好的东西…寨主,你说的那儿在哪儿啊?我想去看看。”
渁竞天略微失神,她也想去。摇了摇头:“谁知道,我只知道很远很远,或许哪天有海外来客能给你解惑。”
小祥子心生向往的走了。
渁竞天默默坐着,回忆一番“前世”,连番感叹没投胎到那个女人不比男人弱的世界,又想到现下。
“也不知那吕芙蓉成不成。”
吕芙蓉觉得自己成,很成。
果然如肖妈妈所说,当她穿着一身明霞色衣裙,亮相金悦儿面前时。金悦儿除了微微皱眉,并未多言,甚至建议让她重梳一个精致发型,还拉开了自己琳琅满目的首饰匣。
吕芙蓉被塞得满满的金银珠宝晃得心神失守,不是肖妈妈暗暗掐了她把,她怕是拒绝不了亮晶晶珠宝的诱惑。
肖妈妈给她梳的发型极简单,一半头发挽在头上,戴了个小巧花冠,一边插一根小钗,下边头发柔顺放下来。肖妈妈说,虽然简单,却把她金悦儿失去了的青春活泼气息彰显而出。
吕芙蓉深吸一口气,艰难挪开眼睛,道:“姐姐,我本是小门户出来的哪能跟侯府比,若是装点的富丽堂皇,反失了本分让侯府笑话。这样便很好了,而且你这些首饰华贵端庄,我可衬不起来,反丢了姐姐的脸。”
金悦儿觉得她识趣,脸上才好看了些。
韩夫人惦记着燕平侯的话,设宴名为赔罪,但最想知道的是韩谦是否真的对吕芙蓉另眼相看。从丫鬟婆子的回话里,她吃不准吕芙蓉是不是故意,借此机会,要好生观察观察,可不能再纳个金悦儿进来。
可见,韩夫人对金悦儿怨念有多深,若不是她,或许当初沈烟霞就能顺理成章做正室,而不是直到现在被燕平侯彻底断了前程。
韩谦被丫鬟通知,竟顺从来了,韩夫人心里便是一动,莫不是冲着吕芙蓉来的吧。
等吕芙蓉一身明霞色衣裙,清丽又活泼的进来,韩夫人留神打量韩谦,果然见他对着吕芙蓉微微失神。韩夫人心里便有了谱,接下来着重相看吕芙蓉。
韩谦的失态,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除了早有心的韩夫人看见,沈烟霞和金悦儿照面一瞬间惯常的火花四溅,倒也没留意。
红喜留意了,却留意错了人。她想着定要抓住吕芙蓉的错处,只眼盯着她了,谁知吕芙蓉却一脸恭敬低垂着头跟着金悦儿亦步亦趋,便是韩夫人与她说话,她也只微微抬起几分,目不斜视。
红喜再次迷茫,难道表姑娘真是无心的?
一顿饭下来,韩夫人问什么,吕芙蓉答什么,多一个字不肯多说的。便是沈烟霞插嘴想要通过吕芙蓉让金悦儿丢脸,不好回答的话吕芙蓉也无差错的艰难应对了去。虽然韩谦不合规矩的也在场,吕芙蓉并未偷看过他一眼,甚至头都没往韩谦那边歪过。
第六十五章 金夫人登门
回去后,金悦儿貌似不经意道:“你在你姐夫面前也太拘束了些。”
吕芙蓉举着帕子擦额头:“姐姐还说,之前我才给吕家丢了人,方才我可是如坐针毡,生怕再给爹娘丢人呢。得不到赞也无妨,只要没落下不好。”
金悦儿仔细看她,果然灯火下,吕芙蓉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奶白肌肤闪着微光,衬得眉眼黑亮嘴唇嫣红。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只是浅浅淡妆,便显得人儿清丽无双。
金悦儿不由心烦气躁,她便养不出如此嫩白水灵的皮肤来,当年,金汐儿也是如此白皙,无论她怎么拉着她出去游玩,也晒不黑。
想着便没了心情,淡淡道:“既然侯夫人让你多留几日,妹妹便安心住下吧。你家里,我会派人去说。”
吕芙蓉便知趣回了去。
“红喜,你参详着,表姑娘到底有无异心?”
红喜拧着眉头:“小姐,奴婢倒也看不准了。”
金悦儿一时无话,摩挲着长长指甲,最后冷声道:“你去跟着她,不管她在哪里做什么,你都要寸步不离,切勿让世子与她碰上。”
不管她有没有那个心思,自己防备着总不会错。
她斗不过沈烟霞,却也不能让别的女人分了世子去。
接下来的日子,红喜果然紧紧跟在吕芙蓉身边,即使她人在屋里不出去,红喜也不会走开,还夜夜睡在床榻边守夜。
吕芙蓉心里冷笑,这是怕自己半夜三更爬上世子的床?这种小妇做派,难怪侯夫人看不上金悦儿。
韩夫人对吕芙蓉隐隐满意,暗暗吩咐了心腹丫鬟婆子仔细留意吕芙蓉一举一动。正当她想外出再相看几家的时候,意想不到的客人临了门。
“谁?你说谁来了?”韩夫人手里账册子掉在地上不自知。
来回禀的下人也有些回不过神,不怪韩夫人失态呢,自从世子夫人逝去,金家便对韩家撕破了脸。韩谦每次登门都是被打出来的,便是燕平侯亲自上门一趟也是吃了没趣。韩夫人心虚,更没上过金家的门。
当然,金家人也再没登过侯府门的。
乍一听金夫人来了,韩夫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定了定神,韩夫人忙道:“快快请进来。”
下人便去迎接,韩夫人心思不宁,暗暗猜测金夫人突兀上门是为何?难道是上次在卫国公府前,呵斥韩谦还不够,过了这些日子还要骂上门来?又暗自否定,以冼氏为人,她却是做不出这等失仪的事来?
那到底是为何呢?
很快,金夫人带着郭氏进的门来,韩夫人亲自迎了上去,眼睛直往金夫人身后瞧。
金夫人被她动作弄得模糊,不由问道:“可是府上另有贵客来,我们来的不合适?”
韩夫人看清金夫人身后并无带着持棍棒的健壮妇人,心里笑自己,就说冼氏做不出不雅的事来。
忙笑着上前道:“哪里哪里,便是真有人来我也得推了去,专心接待金夫人才是。”
事到如今,她却是喊不出一声“亲家母”了。
两人相互见礼,相携着进屋落座。韩夫人一边仔细打量金夫人,上次在卫国公府前,她只瞧得见儿子韩谦,压根没留意金夫人。上次相见,还是四年前的事情。打韩谦再娶,两人在外行走,不约而同总是避过不见。常走动的人家看出一二,后来更是不会同时请二人。
只见金夫人今日倒是慈眉善目心平气和,眼角的细纹鬓角的几根银丝,还有嘴角的纹路,让年纪相当却显得年轻许些的韩夫人心里暗叹,金汐儿的事带给冼氏的打击太大。可,这也怪不到韩家,谁让她福薄呢?若是金夫人来挑事儿,她却不能心软退让了。
郭氏上前行礼。上次见了渁竞天,金夫人便去了城外山上的慈晖庵的女庙,为金汐儿祈福来生,一住住到昨天才回来。郭氏早接过中馈,倒也不忙乱。昨晚上,金夫人吩咐她做好准备,今个儿来燕平侯府,却没说什么事。
郭氏大吃一惊,小心问了几句,金夫人却丝毫不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