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袖盈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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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袖盈华年-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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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俞咬唇不语,一直默默听着萧君远训斥。一旁少年看了苏俞一眼,忍不住插话:“萧公子,她是为了救我才跳下来的。”

萧君远闻言转头,少年被他冰冷的目光吓了一大跳,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萧君远目光如刀:“为了救你?那么,你又是为何坠入山崖的?”

少年摸出衣襟内的六叶草:“就是为了这个,我养来玩的五铃蛇不小心咬伤了……”转又看向苏俞,探询道:“你家公子对吧?我们来寻解药,我被黑蛇攻击,差点掉下悬崖……”

萧君远一怔,眸中寒气更重,连连点头:“很好,很好,为了这几棵小草,连命都不要了。来武威山庄不过几日,又是失踪,又是五铃蛇,苏俞,我且问你,这两日来,你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苏俞目光躲闪了半天,被萧君远质问得面红耳赤,一咬牙抬起头来:“萧公子,你刚才救了我们性命,我也好好谢过你了,你做什么这样咄咄逼人地抓住我不放?再者,我身上发生些什么事情,难道还需要向萧公子一一报备不成?”

萧君远气得脸色铁青,瞪了苏俞半晌,忽然一个转身,大步而去。他走了十几步,又顿步转回头来,冲着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两人喝道:“还不快走!”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快步跟上。

进了武威山庄,少年将六叶草交给苏俞:“苏姑娘,今天的事情千万别告诉我们公子,否则我会死惨。”

苏俞伸手接过六叶草:“我不会告诉他的,我根本都不认识他。”

少年笑着点头,走开几步后又被苏俞叫住,少年回头:“怎么了?”

苏俞灿然一笑:“不管怎么说,小石头,还是要谢谢你。”少年笑了笑,径自走远。

苏俞转过身来,冲着仍然黑着脸的萧君远道:“萧公子,这回我是真要回去了,再见。”

萧君远定定看着苏俞背影,唇线紧抿,半晌才挪动脚步,转身离去。

苏俞顾不得疲累,一路小跑向浅青院而去,心中不住祈祷自己没有耽误太久。苏俞跑到院门口,扶着门框大口喘气,待气息稍稳之后,方要迈步进入,忽听得空中一阵嘶鸣,紧接着一只大雁旋转着跌下。苏俞定神一看,大雁腹部插着一支羽箭,她心中了然,摇了摇头,正准备往前走,却见迟歌房门被人打开,一身锦衣的秦然走出门来,看见地上大雁略微一怔,又笑着摇了摇头,反身走回屋内。

苏俞微愣,方才秦然脸上笑意盈盈,难道迟歌果真如他自己所说并没有什么问题?苏俞想了想,稍敛气息,催动轻功,悄无声息地移至迟歌门外。

屋内,秦然笑道:“一只负伤大雁,想是被人射中,强撑着飞至此地才不支倒下。”

迟歌轻笑着点头,继续之前的话题:“当年苏谨灭门一案,是先皇亲下的旨意,当时涉案、审案的官员如今不是告老还乡,便是已经作古离世。因是此宗案件,单单依靠千眉山庄的势力,根本无法探查下去。你不必过多责怪四使等人,此事本不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秦然颔首:“我知道了,公子。”

迟歌又问:“与段盟主见面情况怎样?”

“与段盟主倒未曾说太多,今日起了些事端,有几个门派嫌抽中之签次序太过靠前,说是往届他们门下之人便是因实力暴露过早,因此比武成绩惨淡,故这次闹着要重新抽签,说是反复抽到前签必有猫腻。那些抽得满意之签的人自然不肯答应,双方便起了争执。段盟主忙于处理争端,便未与我深谈。倒是沈庄主……”

“沈庄主怎样?”

“沈庄主今日几番暗示于我,说是段盟主近来渐感疲累,这次武林大会之后,或会有些重大调整。”

迟歌点头:“沈庄主能说出这种话来,言下之意已是十分明显,如此甚好。小然,段盟主一向喜好不轻外露,前次将紫华玉佩赠送于你,可见他对你极为看重,再加之沈庄主在他面前大力举荐,想来下任盟主之位非你莫属。”

迟歌忽然转头看向秦然,眼底多了抹促狭之色:“说起沈庄主,小然,对那沈庄主千金,你究竟是何想法?”

秦然面色微窘:“公子……”

迟歌大笑:“你坐享美人之恩,恐是不知美人的可贵之处,这武林当中,觊觎沈若云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有人只怕不会甘心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枝独秀哪!”

“公子的意思是有人会挑起事端?”

迟歌走至窗前,负手而立,微微颔首:“这几日,你还需多加小心才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迟歌抬起右手看向手掌上的小小牙印:“这不就是个例子么?”

秦然点头:“我明白。说起这个,公子,今晨我过来之时,见俞俞脸色刷白地从你房中出去,好似真被吓住了。她并不知你常毒不侵之事,此刻必然十分担忧。”

迟歌摇头叹道:“先前我倒未曾料想这丫头如此倔强,这样长的时日下来,她仍是对我戒心重重,吓上一吓也好,否则……”

秦然正要点头,忽听门外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脚下绊到什么东西的声音。迟歌与秦然对视一眼,皆是脸色微变。迟歌霍然转身,疾步走至门边,拉开房门。

迟歌愕然看着一身狼狈的苏俞:“俞俞,你怎的满身是土?”

苏俞小脸惨白,后退一步,死死盯着迟歌:“否则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老公回家,我扑上去:“亲爱哒,你这次买的人参果真好吃,每一只都又甜又水!”
“是吗?不过你怎么知道每只都又甜又水?”
“因为我挨个尝了一下。”
“……”
找个树洞
迟歌视线下移,捉起苏俞满是血道的两手,目色微惊:“俞俞,怎么回事?你的手怎划成这样?”

苏俞不理:“告诉我,迟公子,否则怎样?”

迟歌脸色一滞:“俞俞,你听我说……”

苏俞死死咬唇,猛地抽回手,转身疾跑出门。

迟歌目色复杂地看着苏俞背影消失,后退一步低下头来,只见苏俞方才所站之处,有七、八棵被捂得微有些泛卷的六叶草,凌乱地散了一地。

眼见着天色渐黑,苏俞还未回来,众人都有些慌了。

成蓉急得乱转:“萧大哥,俞俞究竟上哪儿去了?她不是说回来有点事儿么?迟大哥,俞俞到底回来过没有?”

萧君远冷冷看向迟歌:“迟公子看来无恙,可见俞俞差点丢了性命从凤凰山上采来的六叶草起到作用了。”

迟歌脸色一变:“差点丢了性命?究竟怎么回事?”

萧君远冷哼一声:“俞俞与一位少年爬到悬崖下去摘六叶草,遭黑蛇攻击,若非我及时赶到,此番她怕是早已葬身崖底了!”

迟歌心里一个咯噔,猛地站起身来:“我去找俞俞!”

眼见着迟歌和萧君远一前一后夺门而出,成蓉愣住,转身对星儿道:“他们这是怎么了?什么六叶草?什么凤凰山?”

星儿茫然摇头。

秦然见到空中信烟,立即出来与迟歌汇合,心里诧异于迟歌来山庄后首次主动找他:“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迟歌双眉紧皱:“俞俞不见了。我已问过门岗,今日午时之后,并没有像俞俞这般年纪的女子出门,想她还在庄内,你立即派人四处寻找一番。等等,为保险起见,再调派四名隐卫出庄寻找,如有消息立刻来报。”

秦然面色一凛:“是。”转身大步离去。

秦然向属下下完命令之后,立即转身出门,亲自开始寻找起来。

武威山庄说大不大,也不过半个小镇的大小。说小却也不小,庄内有山有湖,曲径幽园无数,一个人若真想躲藏起来,寻找的人也却也当真是无从找起。

直至过了子时,秦然还未收到迟歌发出的信号烟,不免有些惊慌起来。秦然斜靠在山庄后山的一棵树上,深深呼出口气,正准备下山继续找,忽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压抑的咳嗽声。

秦然瞳孔骤然紧缩,急急转身,向着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借着昏暗的月色,秦然有些费力地辨认着,只见一个小小身影正蜷缩在一棵粗壮古树的空心树洞中,两手死死抱着一只酒壶,还在仰头往嘴里灌酒。

秦然心下一喜,指间弹出颗信号烟,又大步走上前去,蹲下身:“俞俞,你怎坐在树洞里面?”

苏俞被秦然吓了一跳,猛地跳起身来,脑袋撞上树洞上方闭合之处,一下子被撞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摸着头“哎哟”叫唤起来。

秦然好笑地探身过去,欲把苏俞抱出来。苏俞搂紧酒壶,“噌”地往后一缩,看清眼前之人后松了口气:“秦大哥,原来是你,吓我一大跳。”还是躲着秦然的手,死活都不肯出来。

秦然柔声哄道:“俞俞,究竟出了何事,你为何躲在这里?公子他十分着急……”

苏俞眼睛一瞪:“不许你说他!我讨厌死他了,我绝对绝对不要再理他!”

秦然一怔:“好,不说他。俞俞,树洞里面又湿又凉,久坐恐受寒气,你先出来再说,可好?”

苏俞眼珠转了转,将酒壶抱得更紧一些:“那好吧,但你得答应我,不许抓我回去!”

秦然笑着点头:“好,我不抓你回去。”双手伸进树洞内,将苏俞抱出,这才发现她双颊醉红,呼吸间酒气浓郁,想是躲在这里喝了不少酒。

秦然又气又乐:“能站得住么?”

“当然能!”话音未落,脚下却是一个趔趄,人直直往旁边倒去,秦然吓得赶紧伸手扶住她,半抱半搀地扶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俞俞,告诉我,为何独自躲在这里喝闷酒?”又抓起她的一只手:“还有,你手上这样多的血痕,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俞目光迷蒙地盯着秦然看了半晌,只见月色之下,眼前的男子眉清目朗,唇角笑意煦煦,双目当中满是亲善之意。苏俞心里一酸:“秦大哥……”话未说完,忽然脸色一变,踉跄着起身,跑到一边俯头大吐起来。

秦然疾追过去,轻拍着苏俞的背,耐心等她吐完,方递过一方洁白绢帕。苏俞接过帕子,擦净嘴唇,又咕咚饮下一大口酒。秦然脸色一变,正要出言阻止,苏俞又“扑”地将口中之酒吐出:“嘿,漱漱口。”

秦然无奈笑了,扶着她坐回原处:“俞俞,告诉大哥,究竟怎么了?”

苏俞一怔,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俞俞?”秦然放缓语调,鼓励她将烦心之事说出来。

苏俞双手支住下巴,勉力固定住摇摇晃晃的脑袋,垂下眼皮:“秦大哥,你知道么,我从小被爹娘宠着长大,虽然脾气不太好,对人却一向是真真诚诚的。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以心待人,别人必也会以心待我。我对别人好,别人就也会对我好。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根本不像我想的这样。秦大哥你说,如果这世上,连最亲近的人都会欺骗我、背叛我,那么我还可以去相信谁?”说到此处,苏俞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

秦然叹了口气,抬手拭去苏俞脸上泪水:“傻丫头,人在世上,总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苏俞摇头:“若真有苦衷,他可以告诉我啊,哪怕是再难、再险之事,我也愿意陪着他一起去努力解决。可是他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苏俞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加之醉意上涌,身子渐渐把不住力,哭倒在秦然怀中。

秦然轻抚着苏俞的背:“俞俞,你便是为了这些,躲在此处喝闷酒么?”

苏俞哽咽道:“不是,不是为了这个。秦大哥,我告诉你,我今日做了回大傻瓜!”

秦然疑惑:“什么大傻瓜?”

苏俞抬手擦了把眼泪,恨恨道:“秦大哥,你也知道迟公子中毒之事了吧?且不说别的,昨夜公子全是为了保护我,才被那五铃小蛇咬伤。我逼着小石头陪我去采解毒的六叶草,结果小石头被黑蛇攻击,差点掉下悬崖,我当时满脑子只有那些六叶草,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拉小石头,要不是萧……要不是有人及时赶到,我跟小石头此刻怕是都成了悬崖下的野鬼了,我当时真是吓得快要死掉了。我命都差点丢了,不想迟公子他原来……他原来……哼!”苏俞气极,抡起手中酒壶,狠力往外扔去。

预想中的酒壶砸地之声并没有传来,苏俞与秦然都疑惑转过头去,只见几步远处,一身白衣的迟歌和一身蓝衫的萧君远正当月而立,两人都垂目看着秦然怀中的苏俞,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秦然看了眼迟歌手中抓着的酒壶,清咳了一声,扶着苏俞坐起:“俞俞。”

萧君远偏过头去深呼了口气,松开紧握的双手,迈步走上前去,俯身冲苏俞伸出手,柔声道:“俞俞,走,我们回去。”

苏俞回过神来,扶着秦然挣扎着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萧君远一眼:“秦大哥,咱们走吧。”

秦然转头看向迟歌,迟歌紧紧抿唇,冲着秦然微微点头。秦然叹了口气,对萧君远道:“萧公子,还是我送俞俞回去吧,她大概喝得有点多了。”说着将完全站立不稳的苏俞抱起,迈步往山下走去。

萧君远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迟歌。猎猎山风之中,两人衣襟上下翻飞,身形却俱是巍然不动。



星儿将盆扣在腰间,掩门而出,微愣:“迟公子?”

朗月之下,迟歌逆光而立,在应声转头迎上月光的一刹,那张冰玉雕就般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轻声道:“好了?”

星儿点头:“衣服换好了,脸也擦洗过了。”

迟歌点头:“有劳,请慢走。”

星儿身影消失之后,迟歌缓步走至苏俞房门前,推门而入,在床边坐下。星儿擦洗得很仔细,苏俞的脸上此番洁净而平宁,除却眼睛略微红肿之外,几乎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头发也已经梳理整齐,柔软顺服地垂至枕上。

迟歌捉起苏俞左手,从药盒中挑出些淡绿药膏,在苏俞掌心掌背上细细抹上一层,稍晾之后将那只小手轻轻放进被中,又探身过去捞出苏俞的另一只手,重复方才的动作。

药膏吸收得很快,迟歌正要将苏俞的右手也塞入被中,忽察觉掌中小手微微往后一缩。迟歌手下一顿,抬眼去看苏俞的脸,苏俞眼睛仍然紧闭,鬓边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蜿蜒泪痕。

迟歌右手伸出,指尖就要触及苏俞眼角,却又缓缓收回,终是只将苏俞右手放入被中,站起身来,默然而出。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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