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这场雨来的凶猛些,冲刷这城市、这世界所有的污垢,明天大好艳阳,高照大地。
天晴,心晴。
雨真的下大了。眼睛不痛了。
“走吧,回去了。”莫心瑶拉着我。
我没动。
看墓碑上阳光灿烂的笑脸。
我有什么资格悲伤。我对自己说。
“走了,顾轻,别这样……”许北也过来拽我。
我看他,曾经照亮我高中最后日子的温暖明媚的少年,我真想问你,你现在过的可好?
眼敛嘴角眉尖,你是否心头还为我挂着一丝担忧?
我用我真诚的感谢回赠他一个微笑。“我没事。”
“就好。”他扯动嘴角。
我挪步子前行,几米远的那个,我初中时光里美好单纯的初恋,我曾那么固执地恋着你,如今你在我面前已换了模样,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你事业还未达到最辉煌,要继续努力了。你会过得很好,我相信。
他撑着伞走到我面前,也许我的微笑不如往日灿烂,但我不吝啬送你。
“我没事。”从他身边走过。
你们都是我的过去,随静一起请潜伏在我心海深处,不要随便浮出来让我痛,让我哭。
青春终于离我而去,这是一场单薄的告别仪式。
从今天起,我顾轻剩下的人生有两个愿望,一,让我找到两个苦命的孩子。二,等一个不在乎我过去的人,给他们一个安稳完整的家。
我愿意为此倾注一切。
祝福我,祝福我……
时光浅浅唱起离歌,我还在人生这条路上不停游走,走过了青春,路过幸福,擦肩而过那些人……
终究这些毫无留恋地从我生命中走过了。
刘智谦——这个在我脑海里肆意游荡的丫头
她几乎是刻在我脑子里的,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就像我家里养的一只小猫,用它毛茸茸的爪子挠我的心,软软的。我就特别想抓住她,紧紧的。
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后来也是我第一个唯一一个深爱的女孩。我心里满满装的都是她,都拥挤了,是不是她又变胖了。
初中的时候我有多喜欢她,她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她是安静地出现在我的世界,致使我一片慌乱。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那时她留短发,不过耳,前面碎碎的刘海遮住了眉毛。她走路抬着头,明明是高傲的姿势她却特别从容,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她就那样从我身边走过,没看我一眼。她小脸,大眼睛双眼皮,不高却有线条的小鼻子,小嘴巴,粉嘟嘟的,总是倔着。说不上可爱只给人一种冷艳感。我记住了她以至于后来再也舍不得忘记。我每天下课站在阳台上,她每隔三节课会去操场那里的厕所,从我楼下经过。她有时一个人,当我发现她跟别人一起时我也看到了阳光。因为她身边的人是我的邻居小晴。所以后来我就有意无意跟小晴提起她。
她有时会来找她哥哥顾城,我一个好兄弟看出来我对她有兴趣,那一次,她站在我们教室门口我并不知道,我当时在做复习题。后面的金武就喊起来“刘智谦,顾城他妹妹来找你了!哈哈”我往外面看去,她已经走了,还好没有听到。我拿过一叠稿纸攒成一团朝金武扔去。
那天的太阳特别好,又大又亮。我和小区里的同龄人一起打球。当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一回头就看见了她,顾轻。
她终于认识了我,我那天心情非常好,一直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就会不自觉想笑。
后来中考失利上了一所普通高中。高一我忙于功课,没有上重点高中我需要更加努力。
偶尔空下来的时间,那个丫头就出现在我脑子里,没有笑容的脸我看了还是会想笑,我想有一天可以看到她笑,因为我,只笑给我看。每次这样想起她,莫心瑶就会突然跳到我眼前,她说,你的眼睛在笑。
我的眼睛在笑,因为她。
我算着她中考的日子,想她考得好一些到全市最好的高中,我想的多的却是她不小心没考好,然后投到我的学校,当我意识到自己如此邪恶时,已经晚了。
她趴在草坪上冲我微笑,阳光下她笑的格外灿烂,我在想这会不会是幻觉,因为长时间想念一个人而产生的。可是我还是过去了,我怕那是她,我又怕那不是她,会突然消失。
没有,是真的,新学期开学不久,她出现了。那么巧合她和我同一节体育课,似乎又近一步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顾轻,是我的!
后来她就真的是我的。我多幸福。
和她在一起,在哪里,什么天气,心情都是好的。我只要能看到她,她在我眼前靠在我肩膀或孩子一样躲进我怀里,我就有一种安心,好像心找到了真正的主人一样,是女主人。
我从来没以为我会给她带来伤害,因为我会拼命保护她,可是我是如此失败,我就算离开了她,她却依然在受到伤害,我以为我在以安静不被察觉的方式保护她,可是我后来才知道,只有我在她身边才能真切地好好的保护她。
可是我发现她爱上了许北,我终于败给了时间。
我幼稚地以为她会在原地等我,其实身边路过那么多的人总有一个可以让她愿意跟着走。只是她怎么走似乎都避免不了伤害。她对许北的感情早就超过了我,就连他们分手了,她也不肯给我机会,看,我认识的顾轻多么冷血,她说,你会等到我结婚,不是你!
我现在想起她这句话,心都在痛,她好像变成一只刺猬,不安分地在我心上滚来滚去,直叫我痛的没有办法。即便这样我也从没有想过要把她一把拎出去,她想怎样就怎样,我最后血淋淋的心还是她的。
刘智谦——多想她幸福
我没有忘记她,我只是不去提醒自己要一直挂念她。大二了我开始做兼职,学校的一次创业大赛上我的创业计划受到一个老板的支持,他投资我,让我大胆去做。我就放开了胆做起来。
不是没有失败,不是没有丧失信心,只是有个叫莫心瑶的女生她一直站在我身旁,我不能爱她,她知道,她依然和我一起,忙东忙西。没有她也许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们的公司算是稳定获得初步成功,她也是其中一个股东,一开始资金有些困难时是她说服她爸,拿了一笔钱来拯救了公司。她说不想工作,坐着等钱进帐就好。我劝她来公司,只是一句话,我说,我需要你。她就会来。我知道她曾经只为我一句话就会疯狂奋不顾身。
只是她现在也有了心爱的人,她说,你看吧,刘智谦,我不是只吊在你这一颗树上的,哈哈!我说,祝福你!她说,谢谢。
如此,她找到了适合她的人,我替她开心。
那样遇到顾轻不是我预料之内的事,我只是后来听说不知谁帮她投的简历,刚巧莫心瑶看到了就直接录用了。我其实多想靠近她一些,她变了,好像比以前憔悴了,她是否又受到过伤害?
我遇到过许北,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他跟我说,如果你可以就请好好对她!我说,不需要你提醒,这是我应该的。
我应该的。
但是我没有做什么,因为怕她拒绝。我只能等到合适的时间。
公司扩建到另一座城市,我挑了一批队伍带过去,没有她。我把她调职到市场部,让她做一名普通的推销员。之前经常带她去市场部了解情况,她也知道一些基本的。市场部经理要辞职回家做家庭主妇,我笑她,她却笑的更开心,要知道她可是市场部的能人,人才怎么舍得呢。她说,她给我挑了一个人,两个月如果她不能胜任她就继续留下来工作。她自信满满。挑的人正是顾轻。所以我亲自把顾轻送到她那里。我走了,两个月之后顾轻上任了。几乎全票通过。
我在外地有好几个月数不清楚了,只是觉得这几个月远比那两年长的多,那两年我没有见过顾轻,虽然我知道她家在那里,我知道她学校在那里,我知道她和她的好朋友住在一起……可是我没有去看过她,我也不再是高中的刘智谦了,她走之后常常逃课坐车去那条路的尽头只为看她一个背影,那天她身边多了一个人,我回到学校再也不去找她,那个人就是许北。
过年那天下午,我开车回去,我告诉自己我该回家看看父母。只是那不要命的丫头竟然又打电话又发短信,我的心房彻底塌陷了,我想见她,我想抱她,我想吻她,我想告诉她我多么爱她,多么需要她,多么想拥有她。我在她家楼下,不知等了多久她才出来,她竟然说她睡着了,下来时就穿了单薄的一件毛衣,我看到她的那一眼,好像隔了百个春秋,我以为她会直接跑过来扑到我怀里,可是她站住了,不近不远的拒绝,她却走不过来。她抱了我,有没有人知道她是凉皮肤,她没有温度,冬天夏天一如既往的冰凉的,有没有人想给她温暖,暖到她心里。
可是我没有抱她,推开了她,她的冰冷提醒了我,我的大脑清醒了,我还需要努力,我还给不了她现在许不了她未来。她说过,她喜欢钱,我说我就是qian,她笑,她家里人都说她从小钻钱眼里了。我说,对。
都住进我心里了。
刘智谦——她以为这样就是再见
所以我要给她她喜欢的,虽然她后来说她喜欢的是自己的钱,自己挣来的钱。可是她还说,她老公的就是她的。
所以,我的就是她的。我要给她的,一个幸福的家,她定义的就好。我在外地总会避免不了想起她。想起她时,她又不安分在我心上滚了几圈,浑身的刺扎的我有些喘不过气。
有一天小米跑到我办公室说电视上有个女孩她在我皮夹里见过。我开了电视看到我皮夹里的女孩,坐在一个小女孩的旁边说着话,镜头停留够看清她的脸。她是顾轻!四川地震她怎么能跑到那里去,不是路都封了吗。我让小米拨了莫心瑶的电话,那头的她说给我打过几通都是秘书接的。我说说重点。她说,她去找她好朋友黄静的,是莫威带她去的,你打给莫威吧。她把号码发给我,却怎么都打不通。
我带着小米一起前往四川,我要把她带回来,她必须活着。第二天我是夜里到的四川,终于打通莫威的电话。他告诉我他找到黄静了,死了。他说,他明天会把顾轻带去见她最后一面,叫我去那里就好。我知道莫威曾经对黄静也是情深,不然现在怎么如此拼命带顾轻来这里。我说,你也节哀。
第二天上午,我早到了,看到顾轻跟在莫威身后,她手捏的紧紧的,脸部在抽动,好像极力掩饰她的心情,她眼睛只盯着前方,看都没看我一眼,她应该根本没看见我。我倒希望她哭出来,她这样我更不好受。她安静好一会儿,终于掉了眼泪,继而发疯一样哭闹起来。我一直在她身边,她都不知道,她真的疯了,却疯不够,我下狠心打了她一巴掌,她傻坐在地上,终于清醒。
我把她带走,在车上不安分起来,扒着车门要跳车下去找孩子。她那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胆子大的不知天高地厚,不要命的。
可是她还是安静下来,因为我说要打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总之她安静下来了,头枕在我大腿上睡着了,睡得太沉。
她醒来就抱着黄静的骨灰盒,我看到开车的小米眼神都露出了恐惧。谁会愿意抱着一个骨灰盒而不害怕,因为里面是她生命里重要亲近的人。我甚至在想有一天她也这样抱着我,我还觉得幸福。可是我很快抹杀这种想法,因为我们会到白头。
她真的很不老实,竟然趁我睡着跑了。穿着拖鞋抱着盒子。她能跑哪,这陌生的城市,我走几步就会找到她。她到哪里我都找的到。
我把她送回了家。
几天后,黄静的墓地,她笑着从我身边走过,和我说再见吗?她没有说再见,因为她走了,就是最坚决的告别。
她是真的走了,辞了工作,没人批她也走了。
离开这个城市,我知道她是去找孩子了,黄静的两个孩子,她如果找到了怎么养,她以后怎么嫁人结婚,这些我都不考虑,因为我有能力,我愿意养,不管是她还是那两个孩子。
她走之后,我又为事业努力。她会回来,总有一天,很快。
我知道她找孩子一定很辛苦,我也在帮她找,可是就是没有消息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或者本来存在后来又不存在了一样。
刘智谦——你是我老婆,顾轻——谢谢你
一年多之后,顾轻回来了,一个人。憔悴了。却依旧不放弃。
我也回到这座城市,半年前,事业稳定了,父母催我结婚都奔三的人了,该结婚了。
我只说,快了,她快回来了。回来了我就结婚。
她回来的那天,我去找她。
她告诉我她只是回来参加许北的婚礼。
可是许北结婚那天,她没有去。
她来找我,说,她很累,很累。
她躺在我床上睡了一天。我坐在床边看了她一天,她微皱的眉头,颤动的长睫,努起的嘴唇,在我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雕刻。
半年后的某天,她激动地告诉我她找到了,这次一定是真的。可是我们去那家孤儿院时,只有一个孩子,顾轻扒那孩子的裤子,看到似乎上的红痣,当时就哭了,她说是她,是她。可是,只有这一个,顾轻说,她叫伍艾妮,“我爱你”的意思。
两鬓白发的院长说不同意顾轻一个人领养这孩子。而顾轻父母也不同意,毕竟一个女孩子,带着孩子有许多不方便,我理解她父母的心思。
院长是个古板又老套的人,任顾轻怎么求她都不同意把孩子交给她。其实她也是好心,她只是为那些孩子考虑很多,没什么错。
那天晚上,我跟父母说,我要结婚了。
第二天我提了东西去顾轻家里,认亲。她不在家。
第三天,我跟顾轻说,我们结婚吧。
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可是我还看到她眼里一丝明亮的光。
她说,好。
又说,这是你自愿的,那我们就先领结婚证,等领养了艾妮,过段时间再领离婚证。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很轻,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头却没有低下去,看着我的眼睛。
我说,好。
她眼神添上一抹失望和慌乱。嘴角抽动着扬起一丝笑,那是她在冷笑,笑自己。只是短短几秒钟她的眼睛恢复一汪平静的潭水。
顾轻,这一次不是你说了算,不要说我耍赖,我只是不想放开你。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我身边可以很安稳,你知道你不是吗?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那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身边我也很安稳,你不知道,因为我也没有承认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