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乐安显然也习惯了她的行事,“到时候有你受的。”
蒋月一身张扬的红衣,腰上还别着一条马鞭,闻言一抬下巴:“怕什么,反正关不住我。”
母亲那些招数太不够看了,她要是能被关住,那也不会有今天的蒋月了!
在场的小姐都不了解蒋月,倒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以前见过蛮横的人,没想到京城也有啊!
“阿月,你也不等我。”说话间,王盈秀走了进来,她和舒然同年,倒是更显纤弱,一袭水蓝衣裙倒是称得更加温婉如画。
“你太慢了,裙子又长,我等不住啊。”蒋月笑盈盈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急性子?”
王盈秀不和她瞎扯,给乐安行了礼,才拉着两人的手说道:“这些日子都拘在家里,好想你们呢。”
“我们也想你啊。”舒然说道。
几人坐下后又有许多贵女陆陆续续到了,熟人也多了……当然,这是对于她们而言,那些初到京城的小姐们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们初到京城,不知其他贵女的脾性,也不敢贸然交谈,只能暂时拘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舒然倒是明白,让她们来这,定然会有人结交她们的,只是要等到待会儿赏灯啊,做游戏的时候才方便罢了。
这也是为何京中贵人都喜游乐的原因。
男子在马场、酒楼里谈交情,女子则在宴席、游戏间说家常,一来二往的,也就有了联系,有了人脉。
屋里有乐安在,气氛倒是不错,舒然与蒋月、王盈秀凑在一起聊天。
蒋月是个话唠,舒然说话又较风趣,而王盈秀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三人倒是好拍档。
“前儿个听闻舒姐姐赐婚肃王爷,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贺喜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诬陷
众人说话声本就不高,所以这句话倒是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舒然赐婚肃王那是众所周知的,这样的场合贺个喜也是应该的,但是……这打头的得是个跟正主关系亲近的人啊!比如乐安郡主、王小姐几人。
她……是谁啊?
舒然本正在和王盈秀说着春天定制些什么款式的衣裳,此时闻言抬头,目光微微一扫,定格在了门口一个橘红身影上。
那人刚刚乐安介绍过,是她家二舅母的侄女,叫苏梦,两人也算是亲戚。
“这……你看我,都忘了跟你贺喜了!”乐安抓着舒然的手,笑道,其实刚刚都已经开过玩笑了,现在这么说只是圆个场,“还多亏了苏妹妹提醒。”
苏梦也是今年才随父亲进京,乐安和她也是头一次见面,但好歹沾亲,也不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失了面子,她还是得帮她兜着点。
好在以她和舒然的交情,舒然定不会不给她面子况且看舒然的脸色也不像生气。
“你看我也糊涂了,”王盈秀明白乐安的意思,也帮着圆场,“我今儿也没什么贺礼,先给你道声喜,改日一定补上。”
舒然收回目光,浅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们尽会拿我开心,得了,你这句话我记下了,不过呀……”她看看乐安、王盈秀和蒋月三人,“这贺礼可得我来挑,到时候你们别舍不得。”
“干嘛扯上我啊,我说什么了?”蒋月怒视。
“好好好,到时候别把我私库掏空就行。”乐安笑道。
几人说笑开了,也就有许多小姐趁机前来道喜,顺道与京中贵女搭上了话,气氛倒是比刚才活跃了。
“哼!”苏梦看着所有人都围着几人转,有些气愤,又有些气馁,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酸涩。
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有什么了不起?
转而想到母亲的吩咐,又有些着急,该怎么办才好?
“苏小姐,郡主说您有些不舒服,让奴婢带您下去休息,您跟奴婢来吧。”她身后忽然多出个丫鬟,说道。
“什么?我没有不舒服……”
那丫鬟却不由分说,在她身上轻轻一点,然后扶住她的手臂,往外带去。
苏梦哑了声音,呼叫不得,只得随她而去。
舒然往这边瞟了一眼,有笑看着乐安,乐安眨眨眼。
金乌西坠,月桂东升,那并不圆满的月亮坠在天边,发出淡淡莹润的光芒。
也许是古代没有什么空气污染的原因,舒然总觉得这里的夜空比现代的更加清晰、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此时众人已经离开了水榭,来到了别苑举行灯会的地方。
别苑的厅堂、游廊甚至树林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无一不是别出心裁,精巧致极。
“真是大手笔啊。”蒋月拿着马鞭在手心敲着,啧啧赞叹。
“可不是么?”王盈秀挽着舒然,站在一回廊处,抬头看着一盏八宝琉璃灯,“就这样的,我有的话也得当宝贝藏着,哪会这样随意挂着?”
舒然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着痕迹地看着周围的人群。
刚刚一出来,她就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倒不是她有多敏感,而是那人的目光太过强烈,就像粘在身上的糖一样,让人十分不自在。
但回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阿然,阿然!”蒋月拿着马鞭在舒然面前一晃,“想什么呢,叫着都没反应?”
“啊?哦……没什么。”舒然摇摇头,许是自己太紧张?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舒然拉起两人,往另一头走去。
她们刚离开,不远处的假山上就拐出一个人,倚在石头上,嘴里叼了根草,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那边?”语气不屑,“哼。”
舒然觉得,女人的第六感果真不容小觑。
她这一晚心神不宁的,果真“不宁”的事就来了。
看着眼前被按在地上,堵了嘴巴,却哭得撕心裂肺,灰头土脸的丫鬟,舒然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四周原本分散的人都聚了过来,围了个圈,有人疑惑,也有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似乎是来求舒小姐的。”
“这……”
乐安也赶了过来,今日这边是她做东,也是她头一次接手这么大的聚会,不希望出什么岔子。
“阿然,这是怎么回事?”乐安来到舒然身边,一脸焦急地问道。
舒然还未说话,蒋月就已经一马鞭抽到了那丫鬟身上,骂道:“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我叫你泼阿然脏水!”
“阿月!”舒然抓住她的手腕,摇头,“别这样。”
今日这事定不简单,她转向乐安:“乐安,我们进去,好好问清楚?”
“这……”照乐安的想法,此时应该先把丫鬟看押起来,再把众人安抚下来,好歹把今晚的灯会圆满了,然后再来审问丫鬟,给舒然一个交待。
舒然看出她的犹豫和为难,若平时小事也就算了,可那丫鬟嘴里说出来的话,不彻底弄清,以后可就没处说了!
“乐安,你听听她说些什么。”舒然唇角一勾,示意兰屏扯掉堵嘴的布。
那丫鬟身子还被按着,嘴里却大叫起来:“舒小姐!舒小姐!奴婢求求您……求求您绕过我家小姐吧!求求您了!”
舒然冷哼一声,乐安眉头一跳。
“舒小姐,您……您如今已经是肃王妃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碍不着您了啊!”那丫鬟一个个响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您是肃王妃了,和林公子也无缘了啊,您为何还不肯饶过我家小姐啊……”
不疼么?
舒然此时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个。
乐安已经变了脸色,一挥手:“押倒屋里,”转头看向舒然,“阿然,就如你所说,弄个清楚。”
丫鬟那话没说全,她却已经猜到那用意了!
什么林公子啊小姐啊,不管有没有这回事,闹出来都会让阿然名声不保!
流言最是可怕,如果此时不当众给个结果,那这似是而非、遮遮掩掩的流言会传的有板有眼!
即便如今阿然不是准肃王妃、不是自己好友,她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大家先跟我进去,一块审一审,这贱婢到底为何诬陷阿然!”这话说的不容反抗,拿出了郡主的气势,首先就定下了诬陷!
另一边的夫人们见这边有乱子,有些也赶了过来,有些则派了心腹来打听,明恩公主也知道了始末,却只派了两个嬷嬷过来,把场面完全交给了女儿。
小张氏妯娌俩赶了过来,舒云礼几兄弟因为男女不便,只得远远地站着,只待万一事情不可收拾,就过去给妹妹(姐姐)撑腰。
“阿然,你说,要怎么审?”乐安虽然很快想通了其中厉害,迅速按舒然说的做了,但毕竟第一次遇见这种事,难免有些不知头绪。
还好,她知道舒然历来是个有主意的,此时看她那不慌不忙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平静了下来。
“乐安,我问问她。”舒然说道。
“好。”
舒然右手搭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眼眸半垂,仿佛只是在和众人围炉夜话般的悠闲。
“刚刚你说的那个故事,没头没尾的,让人很不舒爽,现在把来龙去脉和大伙说说?”
大伙都是爱八卦的人,这故事讲到精彩处却戛然而止,那可是猫抓般的难受啊!
她这样一说,倒真有不少人坐直了腰板,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说啊?”舒然的声音就如刚破冰的泉水,清脆中带着几分寒冽,“哦,少了刑具啊。”
不用她说,蒋月就已经狠狠抖了马鞭,在空中“啪啪”作响,“快说!你所谓的阿然你那什么公子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一咬牙,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反正她们也不敢杀了自己,否则就是杀人灭口了!
“我说,我说……”丫鬟把背了几遍的话颤巍巍地背出来,“我们家小姐,一直与林公子两情相悦,却没想到……没想到舒小姐也喜欢上了林公子,林公子拒绝了她,她……她便利用侯府权势欺压我们小姐,我们小姐她……”
丫鬟跪着转了一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神情倒真是骗了不少人。
“你胡说,我家阿然怎么会是这种人!”小张氏气得发抖,李氏安抚着她,示意她看舒然怎么说。
“我家小姐惨啊……她……她被舒小姐毁容了!”这可是对女子极大的伤害啊!
当下有不少人吓得直拍胸口。
呵呵,舒然想,她居然成了那棒打鸳鸯的恶毒女配了?
“你那林公子和小姐,姓甚名谁?”舒然问道,“说出来,咱们少不得要当堂对质一番。”
舒然的脑袋在刚刚丫鬟说话时就转了一圈,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那就不可能不弄个真名实姓的人出来,否则这话不是一戳既破么?
而且……这公子、小姐其中有一位肯定也是被拖下水的,幕后的人……想要一箭双雕?
那也得看她配不配合啊……
“那、那林公子……”丫鬟喊道,“是宰相的四公子,林之冉!”
此话一出,乐安、蒋月都是一怔,小张氏也僵住,慢慢看向舒然。
舒然的笑凝固在脸上。
☆、黑手
好啊,这还真是有备而来!
舒然慢慢坐直了身子,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动怒了。
舒家和林家走的近,而亲近舒然的人都知道,林家公子确实对舒然很好,明眼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若是没有这道赐婚旨意,说不定两家倒能成。
“好啊,真是好啊。”舒然看看那丫鬟,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乐安身上,“乐安啊,你是知道我的,最容不得人家拿我亲朋好友做文章的。”
乐安点头,“我知道,你要怎么办,别的不敢说,在这里我还是能做主的。”
舒然最是护短,别人怎么说她,她都能笑盈盈地,可若是伤了她在乎的人,那可是没好果子吃的。
以前另一位郡主骂了自己,舒然都能把人收拾得见她就跑,偏还不敢找她麻烦。
“来来来,你也站起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舒然示意兰屏、兰帘把人拉起,“那那位小姐叫什么,家住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哦,还有我怎么害你家小姐的,时间地点和证据都给我一一摆出来看看。”
丫鬟一愣,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这些……这些没交待啊!
她此时不哭了,认真一想,事情似乎从一开始就偏离了预期的轨道。
那人说,自己只要找到了舒小姐,按说好的哭闹一遍,把人群吸引过来,声音要大、表情要到位,争取让人人都听见。
之后乐安郡主和舒小姐为了压下这事,必定先封了她的嘴,把她关起来,然后他们会想办法把她弄出去,给她一大笔银子,远走高飞。
只是如今她却跪在这里,舒小姐问她要证据。
她哪有啊!
“我、我家小姐……只是一介平民之女,说了小姐们也不知道啊……”丫鬟只好瞎编。
“哼!”李氏一拍桌子,“你不说怎么找证据,定是瞎编!”
舒然想了想,这小姐必然是事先准备好了的,但幕后之人原本计划定不是此时让人出来指证自己,而是等流言差不多了再出现。
只可惜那人没算到她会直接拿了丫鬟,当着大家的面审问啊。
此时估计记得不行吧?
会不会急着把那小姐送来这里?
“兰屏,”舒然招招手,兰屏过来,她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有些冷,去把我车上的披风取来。”
手指快速地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
“是。”
舒然又让乐安派人看住了屋子四周,许进不许出。
舒然不想跟丫鬟扯皮了,可却不得不把一些疑点指出来给大家听,只好问道:“你说说看,为何你家小姐被我害了,不去官府报案,而是跑来这里求我?啊,我知道了,你要说官官相护,对么?”舒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一旁的蒋月很没义气地笑了出来,“哈。”
“我舒然虽是承蒙皇上和父辈恩德,在京中有点子地位,可尚且还没到了连官员都要听我的的地步吧?连圣明的皇上都会被御史指责呢,我一介女子何德何能呢?”舒然无辜地望望四周。
乐安几个自是配合,其余有些贵女都看出了些门道,附和道:“是啊是啊,应该报官才是!”
“再说了,”舒然继续开口,别看她平时人前一副端庄娴静的模样,在自己人面前可就是个话唠,损起人来更是口若悬河,让人无还击的能力,“你家小姐出事,为何不是她的父母兄弟帮她出头,反而是你一个丫鬟喊冤?真真奇怪啊!”
“我家小姐她……”
“哦,她是不是父母双亡了,又是独生女,还举目无亲来着?”舒然再次抢了话,这下不少小姐都瞪大了眼睛,这舒小姐……怎么变化这么大?
“那她孤身一人,怎么还用得起丫鬟?”舒然笑意更大了,“你又要说家道中落,颇有遗产,而你是忠仆了对不对?笑话,这世道虽说是太平安康,但一介孤女要能守住万贯家财,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