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连岑对做生意也不是那么一窍不通,只是粗略一想就理出了一个大概,他说道,“不如我帮你看看,反正我是个闲人。”
“方叔,这样会不会麻烦你。”崔诗雁并没有打算跟方连岑客气,但他现在总算是自己长辈,该有的尊重是少不了的。
“如果你对我的眼光放心……”
“我放心。”其实方连岑能帮她她真的很开心,重来一世她感觉身边多了许多人,给了她许多的关心和帮助,也让她收获了许多从未拥有的东西,她从来没想过要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这一世她努力了这么久,突然就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饭后,崔诗雁照例给娘亲问诊,她最近特意在不同的时间给锦瑟把脉,发现娘亲的身体真的已经好了大半,除了记忆有些受损,其他地方没什么大问题,遗憾的是她无法想起来自己是如何受伤昏迷的,方连岑更无从得知,八年前他只是看到锦瑟昏倒在自己的房间,并且有人在找她,至于事情的经过,恐怕只有锦瑟自己清楚了。
崔诗雁倒是很想去问问燕云西知不知道娘亲的事,可是她又怕娘亲的身份会不会招来什么祸端,方叔说当时有人在搜寻娘亲所以他才将锦瑟藏起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能保证娘亲的出现不会扰乱视听呢。
不记得便不记得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说吧。
挺配的
虽然锦瑟的身体没检查出什么大碍,但需要调养的地方还很多,为防万一,崔诗雁也开了好几幅方子,而煎药的任务就光荣地落在了方连岑的身上,应该说是他一人独揽的,才听说是给锦瑟开的药方,风一样地跑过来,“煎药是吗,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殷勤的模样真是让崔诗雁哭笑不得,不过光喝药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身体上的锻炼,好在锦瑟也知道这一点,每天都会选一个时间,带着纱笠出去锻炼,崔诗雁猜测应该是去练剑吧。
店里的人手慢慢齐了,崔诗雁难得闲了一会儿,刚下楼就看到方连岑坐在厨房那个院子里,手里拿着个蒲扇,扇着面前一个小药炉,边扇边擦汗,崔诗雁脚下一动,往他的方向走去。
“方叔,煎药呢。”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崔诗雁跟方连岑已经比跟娘亲还熟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娘亲与自己似乎隔着一层东西,并没有办法像她想象中的那般亲近,大概是自己没有和娘亲相处的经验吧。
所以她决定跟方叔讨教一下,如果是方叔的话,肯定很了解自己的娘亲吧。
“嗯,反正我也闲着。”方连岑乐呵地点点头,捏着袖子擦了把汗。
“哪有,方叔最近帮了我好多忙,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崔诗雁坐在他对面,越看越觉得方连岑挺好的,这么贤惠,从某方面来说跟娘亲挺配的。
“我都听说了,托你的福,锦瑟才会这么快醒过来……”方连岑停下手中,眼底装满真诚,“诗雁,谢谢你,真的……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再也等不到了,等不到那双浅色的眼珠映出自己的容颜,这么多天,他真的很想有机会跟崔诗雁说一句谢谢,他怎么也想不到,锦瑟这么快就会醒过来,还在担心没了太子,他要去哪拿药给锦瑟续命。
“方叔,我也要谢谢你,没有你,我和娘亲是不可能有今天的。”崔诗雁对他又何尝不是充满感激,这些天下来早已经心照不宣,她可不想发展成两人相拥而泣的画面,眨眼间立马转了个话题,“方叔,跟我讲讲我娘吧。”
这些天当着锦瑟的面,她都不太敢问,也顾不上,现在难得闲暇,自然是要八卦一下的,而且她也好奇许久了,娘亲和方连岑之前的过去。
“你娘啊……别看你娘那样,其实很怕苦的。”方连岑看着眼前的药炉子,边扇边回忆起少年的时光。
方老板以前还不叫方老板,方连岑更是他出名了才有的名号,他是孤儿,只知道姓方,自小便是唱戏长大的,戏班里的人都叫他方哥儿,从来不会半点武功,只会耍些花枪,都是打小练起的饭碗活。
那时候戏班里只有一个女子,演的旦角,说话唱戏都是柔柔弱弱的,方连岑自然以为这世上的女子皆是这般柔情似水的,然而他头一次见锦瑟的时候,简直被吓到了——为什么女人竟可以这么强悍?
过往一
烟花三月,柳绿桃红,方连岑拿着班主的推荐信头一回来到京城,京都比他想象的还要繁华,还要庞大,时值新皇初立,百废待兴,方连岑自己也仿佛重获新生了一般,究其原因也好说,他原来呆着的那个戏班里有个人一直与他看不对眼,而且自己的角色与他是冲突的,这让班主十分为难。
一山不容二虎,班主也是觉得两人都有才华,舍不得让他们其中一人离开,但是方连岑偏偏是个温火的性子,想明白了之后便自己请辞,想要另谋生计,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从小就是学戏的,除了唱戏只怕其他的活计也做不来。
班主可怜他,觉得这事自己做的也不妥当,只好建议他来京城试试,正好这里有熟人,方连岑知道这是在为自己考虑,只能接了信上路,不疑有他。
望月楼,这就是将来要倚仗的地方吗?他瞧了一眼金光闪闪的牌匾,心中隐隐担心,原本那样小的戏班都可能受到排挤,如今来到这么气派的地方,会不会……
可是已经无路可退了不是吗?如果不放手一搏,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状况呢?方连岑稍加犹豫,还是走了进去,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冷言冷语,想不到这里的人却是平和了许多,就算不熟悉,也不会刻意给人难堪,但比起戏班子那些人,京城里的人演技要高上许多。
喜欢或讨厌,这些人从来不会直接在面上表现,哪怕笑脸相迎,谁知道转身会是什么表情,这也是方连岑后来才明白的。
而望月楼之所以会如此气派,很大的原因是许多达官显贵都会光临此地,所以时常有人一掷千金,更有一夜成名的先例,相对的,竞争和训练会残酷许多,确实很有挑战性的地方。
方连岑躲在后台偷偷观摩台上的表演者,一颦一笑,楚楚动人,台下的观众无一不叫好,十七岁的他已经有了上台的经验,但是面对偌大的场面,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以后就要在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表演了吗?如果台上的是自己,能唱的这么平稳吗?步伐能这么从容吗?方连岑忍不住问自己。
他突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今天似乎是个大日子,望月楼张灯结彩的,只不过他才过来,又没什么熟人,所以也无从得知下面坐着的都是什么人物,方连岑盎然走在过道上,底下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却没人懂他心中的寂寞孤苦。
独在他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可他连个想念的人都没有呢。
“咚咚咚……”
方连岑似乎听到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而且跑得很快,他连忙转过头,就看到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朝他跑过来,接着他双臂一紧,人已经被挟持住,只听到身后的那个蒙面人说道,“你要再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脖子一凉,一把长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方连岑顿时瞪大了双眼,这是……真真真的刀子……不是戏台上耍的那种,杀杀杀人啦……
对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却说道,“哦?你以为他是谁,我管他是死是活!”
闻言,方连岑才把视线移到对面,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女子,一头简单的秀发束在脑后,手里提着一把利剑,双目如冰,浅色的珠子看不出异样的情绪,只是定定地看着这里,方连岑呼吸一滞——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对方有种锐不可挡的气势?
他看错了吧,这不是一个女人吗?
过往二
他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女子,就算戏文里听过一些女侠客的故事,但始终没办法想象,女子再强悍能强悍到哪里去?那不就成了神仙吗?
就在方连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那个蒙面人已经挟持他倒退了一段距离,却发现带着他只能是个累赘,追兵马上就会上来,只好将人往前一推,方连岑整个人便撞到了锦瑟的怀里,“想跑!”方连岑被接住的时候,又听到那名女子说了一声,自己再次被推开了,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华丽的背影。
他愣了一下,才知道要追上去,只见那女子手中的长剑一收,单手撑着栏杆一跃而下,方连岑心惊之下,扒着栏杆往下一看,发现对方皆是飞檐走壁,好不厉害。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来看戏的是长孙皇后和她的儿子,也就是大皇子,却想不到在此遇到了刺客,锦瑟正好被调派过来保护,这才有了上面一出。
那天之后,方连岑就没再见过锦瑟了,转眼到了中秋节,他来望月楼也快半年了,望月楼的老板很快便发现他是个好苗子,有心栽培,方连岑也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在望月楼生存着。
只是那晚的惊鸿一瞥却久久不能忘怀,那个收剑的动作实在太过漂亮,方连岑暗地里拿着唱戏用的宝剑练了许多遍,都觉得没有那种利落之感,只是越发地念着那个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
中秋节对于望月楼来说是一个大日子,听名字也不难想象,望月楼是个极佳的赏月之地,这天除了在家团聚,很多达官贵人,文豪雅客都会选择来这里赏月吟诗,望月楼建的比寻常酒楼要高些,看的也更远,而且这附近还有一条大河,中秋节这天水面上都是富贵人家放出来的灯船,各式各样,往来交错,灯火辉煌。
燃灯猜谜,吟诗作对,食饼赏月,四处洋溢着欢声笑语和桂花酒的香气,方连岑此时刚从台上退下,这是他头一回在望月楼亮相,收益颇丰,客人们看的高兴,银子珍珠金豆子随意往台上撒,都不带眨眼的。
扶他下台的那位小厮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一脸谄媚地将收好的赏银送上去,“小的多久没看着场面了,您将来肯定能大红大紫。”
方连岑不置可否,从布包里拿了饥渴金豆子给他,道,“你忙去吧,我自个儿来就成。”
走到梳妆台坐下,将脸上的浓墨重彩尽数褪去,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今晚之后,他将受到怎样的瞩目方连岑并不关心,他只挂心何时才能再见到那名女子。
或许是上天看他可怜,或许是精诚所至,铜镜里突然就闪过一抹黑色身影——有贼!方连岑一着急,水袖将一干脂粉扫到地上,噼里啪啦撒了一地,来人也停下脚步看他,相望两无言。
“……”怎么办,自己不会武功,要是硬拼的话肯定打不过对方,早知道就不让那小先离开了,若是此时开口喊人的话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过往三
方连岑正忧心忡忡的时候,门外又传来哐哐哐的脚步声,看样子似乎也是冲这间房来的,难道还有同伙?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名黑衣人已经将利剑架到他的身前,一道低沉的女声说道,“不许说见过我,否则我就要了你的命!”
怎么又是这样!!上次被人拿刀架着已经让他心有余悸,这次又来,自己可真是流年不利啊,方连岑点点头,答应先将她藏起来。
原来外面那些人不是她的同伙,是追兵啊,方连岑才合上箱子就看到一群人冲进来,他佯装受到惊吓般拉起敞开的外衣,拍着胸口道,“怎么回事?”
几人旁边跟着方才那个小厮,他边伸手阻拦边劝道,“这几位爷,有什么事好说,这是做什么啊……”
可惜对方人高马大的,那名小厮再勤快也拦不住。
“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带头的那人见房间里只有方连岑一个,便拿剑指着他问。
“可疑的人,刚才没有,现在倒是有几个。”方连岑见他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走了几步到椅子边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
“大胆!”知道他们是谁吗就敢这么傲慢,一个戏子也配在这耍威风。
“几位爷息怒。”那小厮又上前来打哈哈,“我一直守在门口,就没看到什么人进来,方哥儿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接着他又意有所指地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咱们楼里的新秀,前途无限……”
望月楼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这小厮肯定是不想闹出什么事才这么说的,万一眼前这个戏子真是哪位大官的相好,再吹吹枕边风,随便都有他们好看的。
几人结合方连岑傲慢的态度,只好收敛了声音,却依旧没什么好脸色,领头那人颇为不满地抖了一下脸上的横肉,登着那小厮说道,“你是谁,这还有你说话的份!”一个戏子不能拿捏,一个下人他们还怕什么?
那人说完就走进来准备四处翻找,方连岑心脏一提,大气都不敢出,只是表面上还镇定地看着他们。
“小的多嘴,真的没人进来……哎呦这些东西不能动……您轻点拿,这头面可是点翠,坏了不好修的……”
“罗里吧嗦的!”几个人不满地走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担心这样下去要把人放跑了,有个人建议道,“可能真的不在这,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领头的那人哼了一声,又忘方连岑的位置上看了一眼,终归是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拿了我们的东西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几人终于离开,方连岑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放下,确认他们不会再回来之后,那小厮极有眼色地退出去,“让方哥儿受惊了,小的就不打扰您更衣了。”说完将门带上,果然是不再进来了。
方连岑这才来到方才的那个柜子边,方才他让那个蒙面人躲进一个大箱子里,披了一件戏服,再将一顶凤冠扣在她头上,又拿了一堆戏服掩饰,这才没让人发觉。
过往四
“可热我了。”方连岑还没来得及帮她拿掉身上的东西,对方已经从箱子里探出头来,一手拉开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皎若秋月的脸,浅色的珠子放着异彩,正环视着这间屋子,最后落在方连岑的身上。
大红色的戏服和满头珠翠将她点缀得更加艳丽,比今晚的月色还要迷人,方连岑一时竟然看呆了,“是你……”
“你认识我?”锦瑟拿掉头上略重的凤冠,然后长腿一迈,跨出箱子,理了理皱掉的衣裳,似乎并不着急离开。
“你,不记得我了?”方连岑突然有些失望,然后他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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