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家真抠门,大晌午的就吃这个,也不怕乡里乡亲的笑话!”刘氏说话的声音不低,花家几个妯娌听见脸色很不好看。
“王家弟妹,咱们花家穷门小户的,可比不上你们王家。”
刘氏笑着说道,“这话真是打脸了!我大哥过世的时候,咱们王家穷得叮当响,我和妞妞她爹连个住得屋子都没有。就这样咱们也咬着牙凑出银子招待宾客,让大伙吃喝满意。占了大半个村子的花家要是穷门小户,那咱们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王家可真是不知道该算啥了。”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不知道你们王家今年赚了大银子。”花家媳妇酸溜溜地回道。
刘氏自豪地说,“什么大银子,不过是咱们一点点干出来的血汗钱,……”
听着这话头不对,蓝怡打断刘氏,“三弟妹,我的头有些晕,你扶我进去吧。”
刘氏顾不上耍嘴皮子,关心地扶着蓝怡,“大嫂,你这脸色是不好看。这可不成,我去叫二哥,咱们早点回去吧。”
王林喜听说大嫂不舒服,顾不得再跟花常和等人打探消息,放下茶杯过来,“大嫂,咱们先回去吧,今晚早点歇着,否则耽误了明天的大敛和出殡就不好了。”
花常业和花常和也跟了过来,“弟妹,今日也无事了,你回去吧,明日午时大敛,你不用过来太早。”
花家姨母见蓝怡要走,马上放下手里的俩馒头站起来,“林山家的,先别走,我还有话说。”
花常业皱眉,“二姑,有什么话等奶奶平安入土之后再说。”
花家姨母张张嘴,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发泄似得一口啃进去半个馒头。
蓝怡只做未见,与其他人告辞出门。
“大嫂,都是我不对,不该提银子的事情。”刘氏出门脑子冷静下来,用拳头锤着自己的脑袋懊恼着。
蓝怡拉住她的手,“三弟妹,商记的事情只咱们自己人知道,但山坡上的牡丹可是明摆着的,赚多少银子他们猜得只多不少,咱们不能多说。”
刘氏点头,“都怪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
“呵呵,这怪不得你,我也觉得有银子撑腰的感觉真好!”蓝怡眨眨眼,“不过咱们也得讲究点不是。”
刘氏红着脸,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二哥,趁现在没人,你跟咱报报呗,山坡上的牡丹,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王林喜很低调地挥着鞭子,“三弟妹,这人来人往的,有话回去你再问林远吧。”
“那就是个闷葫芦!生意的事情一点也不跟我说!”刘氏嘀咕着,转头又兴奋地拉着蓝怡,“大嫂,花家这次看来是伤了筋骨了!”
蓝怡点头,“二弟,他们那边怎么说?”
王林喜叹息一声,“三弟妹猜着了,花家一共四艘商船,这次损了三艘。船上的货物都没了,还重伤了五个船工,里外里得陪不少银子。今日花家三舅没露头,就是被那些找上门要债的人给缠住了。”
王林喜说完,沉默片刻接着说,“大嫂,花家干商船也有十几年,从一开始给人家当船工,到后来凑银子买小船再到现在的四条大船,也挺不容易的。其实花家三舅和花常业哥俩为人还算厚道,这次的事情,算来算去最后怕是要算在他们俩头上。”(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八章 引以为鉴
“大嫂,我不是同情他们,就是觉得心里不得劲。”王林喜闷头说道,“十几年的辛苦,一场横祸就赔了个精光,是谁心里也不好受。”
刘氏也收了笑意,她刚体会到手有余钱心不愁的滋味,若是现在生意出了问题让她把银子全吐出来接着过穷苦日子,那……
同情归同情,想起他们对大嫂做的事,刘氏硬着脖子说道:“天降横祸是因为老花家为人做事不地道,能怪得了谁?”
“弟妹说的对。”王林喜也明白,花家这次是值得同情,但是他们亏了银子不好好想着怎么解决,却合起伙来给大嫂扣屎盆子,想着拿住大嫂的错处让大嫂出银子替他们填补亏空,可恨之极。
蓝怡叹息一声,“二弟,三弟妹,做生意本就是担着风险的,所以咱们才要处处小心谨慎,考虑周到,防范风险。”
刘氏担心问道,“大嫂,可这水匪哪是能考虑得到的?”
蓝怡问王林喜,“二弟,你怎么看,这真的算横祸么?”
王林喜认真想了想,摇头,“也不全是,行船的事我不太懂,但也跟船出去过几趟。老船把子对哪段路难行,哪段路有匪患还是心里有数的。花家人行船十几年,肯定也明白大雾天过过险路的风险,肯定不能都算在老天爷不保佑头上。”
蓝怡微笑,“二弟说的不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悲之事必有行错之节。冬日河道水浅雾多本就难行,花家赶路定有他们的因由,但不估量自身的实力轻身犯险就是他们的行为有失考量了。《国语》上讲‘人之求多闻善败。以鉴戒也’意思就是要把别人或自己过去犯错误的教训拿来作为警戒,避免重犯。二弟,三弟妹,你们要多想想他们为什么会出事,然后进一步考虑咱们的生意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蓝怡点到即止,王林喜认真点头应下,认真思考起来。
刘氏则满眼小星星地看着蓝怡。“大嫂,你真有学问,这点事都能让你说出这一大串道理来。”
蓝怡失笑。她这关注点完全不对好不好!
刘氏拉着蓝怡的手,“大嫂,赵小胖他娘跟着你学认字,学得咋样了?”
吴氏这段时间得空就往大嫂家跑。抱着本子学认字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有人也拿这件事开玩笑,赵老抠的媳妇还许诺只要吴氏能给她写一块好招牌,她就给吴氏十斤好肉,为这事赵老抠差点没和媳妇打起来。
“嫂子在家时良秀哥也没少教,嫂子学的认真,现在认识不少字了。”
刘氏也是不认字的,她转转眼珠子,“大嫂。我也想学认字,你说成不?起码认字了我也能拿笔把家里花了多少钱、谁借了多少钱还没还记下来。省的老担心忘了。以后咱们出门,也能认得招牌,知道哪是哪。”
若在以前刘氏是不敢想的,但是现在家里宽裕了不必再心疼买纸笔的钱,她才动了心思。
蓝怡点头,“成啊,只要你想学肯学就成。”
刘氏来了劲头,“恩!二妞妞她爹也认同我学字,我就怕自己脑子笨记不住。不过咱脑子再不好使,也比小胖她娘转得快,她都能记住,我还怕什么!大嫂,亚岁的时候咱们妯娌仨去城里转转,你帮我挑根中用的毛笔,我用不了还能给二妞妞用。咱们现在有钱了,二妞妞可不能跟我她娘一样再当睁眼瞎。”
“不必用多好的毛笔,咱们去周家村集市那家杂货铺子买就成。”蓝怡笑道。
王林喜跳下牛车,与路上一辆牛车错身而过,笑道:“大嫂,何必这么麻烦。咱们杂货铺子里就有现成的纸笔,东西好还便宜,我下次去了给你们带回来,妞妞她娘也想着学字呢,正好让跟三弟妹一块跟着大嫂学。”
蓝怡和刘氏对视一笑,总忘记自己现在也是有铺子的人。
“二弟,就算是自己的铺子,咱们也得按着规矩来,拿东西要记好账,别到了年底不能平账。”蓝怡叮嘱道。
“大嫂,咱们自己的铺子,东西不就是自己的么,为啥还要记账啊?”刘氏奇怪地问道。
“三弟妹,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学认字把自己花了多少银钱记下来么,铺子也是一样的道理,若是今天你拿点,明天他拿点,岂不是要乱了?凡事得有规矩,省的到时因为谁取的多谁取的少闹意见,那样影响生意影响情分就不好了。”蓝怡耐心解释道。
刘氏这次听明白了,“是这个理,不是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么,更何况是咱们跟人合伙的生意。”
王林喜也点头。蓝怡想了想又叮嘱道:“二弟,明日姥娘出殡后家里也就没什么事了,你跟夏大哥他们说说,关注一下最近水旱两路的运输安全,一切以稳妥为主。花家商船遇着的劫匪还没抓住,咱们可得小心着。”
“好。”王林喜点头,心里琢磨着另外一件事,“大嫂,我看登州那边村里的义学,不光是男娃子能进去学字,女娃子也能去。我想跟为阳叔讲讲,让女娃子们也能入学,大嫂你说能成不?”
这是大好事!蓝怡十分赞同,“这事朝廷也是发文支持的,二弟得机会就去跟为阳叔提提,最好明年开春就能让村里到岁数的女娃子入学。”
在大周人眼里,女生外向,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对女孩的重视程度比男孩要差很多。若是女孩子也能入学,她们的地位和眼界自然会开阔很多。
刘氏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入义学认字,可是这难度也是很大的,“咱们村里的义学统共就那几间屋子,要是女娃子们也去哪坐得下啊。要是再盖房子请夫子就得让大伙摊钱,肯定得闹不痛快。”
这次不必蓝怡,王林喜就直接回答道:“这没有几个钱,盖房子可以让各家出工出料,一凑也就够了。再请夫子一年也就几两银子,到时再商量怎么个出法。能让女娃子识字,以后也能寻个更好的婆家,这个道理大伙都懂。”
诸多好处中,蓝怡想到的更多的。大周的女子多数是没有正经名字的,家里的女娃子多了就被叫做大妮子、二妮子、大妞妞、二妞妞或者大囡、二囡等,嫁人之后被冠上丈夫和孩子的名字呼之,比如她就被人称为“林山媳妇”、“蓝氏”、“宝儿他娘”等,这实在是别扭。若是女子能入学,起码她们能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名字,这无异于是巨大的社会进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九章 有难同当
当王林山的姥娘大敛出殡后,蓝怡觉得自己这三日简直被脱去一层皮,她的膝盖跪得发疼,嗓子也快哭得冒烟了。
为表对亲人出殡入土的不舍,哭是必需的,而且亲属哭得越凶越表示对去世之人的孝顺。在给姥娘送葬的队伍中,哭得最凶的是花家姨母,她一路干嚎着从家哭到墓地,老人的棺材下葬后她不顾众人的拉扯阻拦,大哭着跳到棺材上嚎啕痛哭,不准众人盖土掩埋,如此反复三次,蓝怡看得目瞪口呆。
下葬返回时又有途中哭,望门哭,至家哭等礼仪,直到最后奉神主于祠堂跪哭方算告一段落。
对于这样的礼仪,蓝怡不知该如何评判,亲人去世后痛哭表示哀悼和不舍是人之常情,但是当这常情被转化为必须遵守的礼仪,让她觉得有些形式主义。这一路行来,哭声直上干云霄,但真正伤心的却没有几人,大家哭罢散场后,眼泪一擦表情依旧,似乎刚才那个哀伤欲绝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自己。
就连花家姨母也是如此,奉完神主回到花展元家中时,她整个人十分平静,只双目红肿,嗓子发哑罢了,不断指挥者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收丧礼用品,把有用的包裹起来要带回自己家去,“用来做床炕被子也是好的”。
王二叔父子三人随着蓝怡回到花家,王二叔的脸色一直淡淡的,按说老人入土之后他们可以赶牛车回北沟村的,但是花展元提前说了老人入土后有话要说,让蓝怡先不要回去,王二叔三人自然不会先走。
灵堂内的草席和白帆已经去掉,恢复了正常模样。一大家子二三十口大人集聚在屋内,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花展元坐在主座上,花家的舅父、舅母姨母等也分别落座,王二叔面色坦然地坐在位子上,身后站着蓝怡和自家的两个儿子,一语不发。
见人来齐了,花展元咳嗽一声。开口说道:“娘平安入土了。咱们也该说道说道剩下来的事情。这次娘能平安入土,多亏了大伙帮忙,我在这替她老人家谢谢大伙了。老娘圆坟、头七时,咱们还按着规矩来。圆坟后我在坟边搭草棚为娘守孝——”
父母去世后,大周有孝子在坟边守孝三年的风俗,但是大多数时候也是只搭个草棚。关键日子过去住一住,平常还是在家中的。花展元说完守孝的事。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悲伤难忍,看得出来他对娘亲的突然辞世还是很难接受的。
花家四舅端着一副久读圣贤书的架势,应和道:“圣人云。‘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母逝为子自当守孝三年以感母恩。大哥之举善哉,小弟自当以大哥为楷模效之。圣人又云——”
花家姨母最受不了四弟这个腔调。直接打断他,“行了,大伙都知道四弟孝顺,草棚自然要搭,咱们大伙这几天都在这忙活没回家,谁家里都有一大摊子事呢。大哥,你先说说这次的花销,让我们也好有个数,知道分摊多少。”
说完,她刻意看了垂头不语的蓝怡一眼。
花家四舅冷哼一声,一甩袍袖,“无知妇人——”
旁边的四舅母赶紧拉拉他的袖子,不让他再说下去。
花展元擦擦眼泪,转头问花坡:“坡弟,这次花销是多少,你跟先说说吧。”
花坡点头,从怀里掏出账册:“婶母去世,用的锅、碗、灶具和椅凳都是族里的,照例不算银子。买肉、买菜、买面以及买白布还有请人等,共花去十五贯,棺材用去五贯,亲戚们凭吊上的礼金共三贯,这礼金怎么个分法?”
“也照着规矩来吧。”花展元应到。
花坡点头,“那好,这礼金展元哥你们四兄弟平分。”
花家姨母撇撇嘴。
花坡见众人没吭声,又接着说到:“按照咱们花家的规矩,材钱自己出,其他花费族里出六成,这次也就是族里出九贯,剩下的11贯由你们自己凑出来。还有就是圆坟和头七等日子的花费,也需要你们自己出,族里就不管了。”
蓝怡头一次听到丧礼的花费还可以由族里报销的,不禁有些好奇。家族在大周社会组织中的地位较重要,只是在北沟村的王二叔一家是外来户并没有与族人聚居在一处,所以蓝怡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花展元点头,“十一贯的确不算多,咱们兄弟四个一人两贯,二妹和林山家的一人一贯五吊吧。”
花家姨母蹦起来,“凭啥?咱们又还没有分家,这部分钱就该伙里出,再说了礼金我又分到一毛,却要摊上十五吊份子钱,这到哪都说不过去。再说了,我还给娘准备了装裹衣裳呢,一套装裹衣裳怎么也该有十五吊了,我就不用出了。”
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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