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帮忙?”
修洁的手随意晃了下,空气里闪过一道耀眼的弧,那手停在则豪面前,白皙的掌心上,一柄锋利而干净的手术刀,“杀了他?或者,先玩儿一个活体解剖?”漂亮的大眼睛眯起,带著若有似无的笑,盯著则豪一双墨黑的兽瞳看。
“收起你那恶趣味……”
则豪挥开修洁的手,将他向著远离浅蓝色大床的方向推了推,然後几步掀开柔纱,探头进去看了看里面的人,小猴子正闭著一双干净的眼,呼吸微弱,额头冷汗涔涔,下意识的抬手想拭去Todd额边的湿度,却警觉身後有一双过於碍眼的瞳……
那只漂亮却冰冷的手,在快要贴到小猴子面颊的瞬间,转了个弯,向下探去,哗啦一声,则豪扯掉覆在Todd单薄的小身体上,那用於保暖的羽被,赤裸的小猴里立刻因为他这个动作带起的一阵风而颤抖,漂亮的眉再一次皱起,干净的小脸上委屈的神情惹人心疼。
“我不是说了把他洗干净,怎麽还这麽脏!”
厌恶的皱眉,随意丢下拽在手中的被子,又是一阵凉风,孱弱的小身子越抖越厉害,苍白的唇浮上一层悲伤的青紫色。
而则豪仿佛看不见似的,从那柔软的幔纱中钻了出来,扭头用冷漠又嫌弃的表情看著把玩手术刀的修洁。
“还怎麽洗啊?那些都是伤,他身体很差的,很容易就有皮下出血,而且,你到底从哪儿捡回来的这小玩意儿,怎麽一身的擦伤?还有,他有肺炎,大概是胸口上那道疤的搞的鬼,现在已经复发了,烧的很厉害,他的胃也不太好,似乎有过胃出血的历史,嗯……还有,他贫血也比较严重,营养不良,还有……关则豪,你到底从哪儿捡回来的这麽个小东西,病成这样,啊,对,他那後面……这两个礼拜别给他吃东西,那後面要是再折腾这麽一下,绝对就废了……”
修洁的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直盯著床上发抖的Todd看,但精明的余光,却没有一刻离开过则豪。则豪白皙的脸孔维持著冷漠的表象,甚至那精致的唇都没改变一丝刻板的弧度,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地面发呆,静静的听修洁说话,手下意识的放进衣兜摸出银质的烟盒,拿出一根烟,放在口中,突然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看那在一片海蓝中抖成筛子的Todd,啪的一声盖上烟盒,将口中还未燃著的烟随意扔在地上,习惯的用足尖捻了几下。
“你到底哪儿捡回来的?都烂成这样了你还要,还好,那张脸还凑合著能看,要不还真……”
修洁撇撇嘴,阴阳怪气的说著话,边用眼睛看著Todd,小猴子的脸苍白的不像话,带著汗湿微微的抖,秀气的眉皱的紧紧的,隐约的痛苦惹人垂怜。他文修洁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合格的神医,比起他家里养的那几个,他知道他算不上什麽,所以他自然不可能在这麽短的时间里就发现Todd这一身七七八八的病,这些,都是他认识了Todd这许多年里,慢慢积累的所得,而至於外伤以及Todd下体的伤,他是刻意的危言耸听。
比起关则豪是如何看待Todd,他更想知道Todd自己是怎麽想得,他能轻易嗅出则豪冷漠的外表下的暗潮汹涌,却看不出Todd一双浅瞳背後的隐匿心思。
他想,他还不是很了解Todd。
转头正对上则豪一张更冷的脸,黑眸里杀气腾腾,修洁眨眨漂亮的眼,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後堆起一脸媚人的笑,蹭上则豪身边,丰腴白皙的手搭上则豪的肩,“啊,则豪,我突然想起还有其他病人,那个我先走了……”
开玩笑,关则豪要是怒了,谁知道会发生什麽,虽说他从来不怕在LV这个地方惹事,因为总有人给他撑腰,但,他也的确不愿意惹一只刚刚在数年的沈睡中苏醒过来的豹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他历来的原则。
真不知道他怎麽会惹上这对麻烦。
“别走的这麽急啊……”
刚刚转身,修洁就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则豪骨感却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用力,快要弄疼了他,冷漠又戏谑的声音贴著耳根传过来,他的腰忍不住抖了一抖──则豪,与平常不同,以往的则豪,最讨厌这种暧昧的亲昵,如果他想要靠近则豪的话,则豪要麽离开,要麽拿出枪,则豪,从来不会待在那儿任由他摸,甚至反过来靠近他……
他突然……对这两个人之间的事,产生了浓浓的兴趣……一抹笑,在豔唇边荡开,可惜背对著他的则豪,却没有看到,则豪只是用那冷漠的声调说了一句,“他没醒过来,你别想离开,如果他死了,我会帮你选一块不错的墓地,再送你一个红色墓碑,如何……”
恶魔的呢喃在耳畔回响,修洁却顾不上许多,妖豔的脸上,笑容缓缓绽开,如同夜幕下顶著露珠的野玫瑰……
在LV的日子,终於不用因为无聊而频繁遭人鄙视了,放下刚刚拎起的背包前,他这样想,喉咙里飘出勾魂的笑。
这个游戏,你们,到底要怎麽玩,我,等著看……
Drop7 孽缘
Drop 7 孽缘
命运有的时候很喜欢捉弄人,它常常把两个并不想干的人用奇异的邂逅联系起来,并趁著他们聚精会神的打量彼此的时候,悄悄的在他们的小指上系一条无色的线,须臾,这线就会没入精薄的肌肤,缠紧暗青色的血脉,慢慢的,被染成绯红,这红色会随著岁月不断的加深凝结成瑰丽的宝石,或许这种光泽很耀眼迷人,像是陈酿干邑,但,这并不是一个浪漫又可以尽情陶醉的游戏,如果这两人彼此的血,无法交融,那麽,他们或许倾尽一生,也搞不清楚对方对於自己来说,到底算做什麽──所以,命运是个脾气古怪又顽劣的小孩,他常常会装作失神的,扯出一条过长的线,长到这两人身体里的血都流干,也无法汇聚在一处,他们,只能眼睁睁的望著中间那段干净的空白,不甘心的倒下,覆於尘埃……
有一天,这个坏脾气的孩子觉得无聊,他随意的向尘世间望了那麽一眼,刚好看见一个遇上另外一个……於是,他在其中一个的小指上,系了根无色的线,将这线绕过地球一周,再把另一端系在另一个的身上,然後,他飞的累了,所以睡著了……
他睡的很甜,以至於都忘记了问这两个人的名字……
好吧,既然它睡了,那麽我来说,他们,一个,叫关则豪,另一个,叫白烨纹,当然,你也可以叫他Todd……
则豪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Todd,而他去睡其他的客房,因为他的房间采光是整栋别墅里最好的,修洁对他说Todd需要阳光,如果小猴子曾经肯多晒晒太阳,他不会苍白虚弱到这种程度,这话,是真心的。
但Todd对太阳这种东西长期抵触,他会半开玩笑的跟修洁说,修洁哪,我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我足够危险也足够没用,我动动脑子想出的办法大概可以不费我一丝力气就能同时要几百人的命,而我自己却是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废物,为此我不得不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中,不敢露面,为此我不得不依赖Kevin和Paul,让他们保护我,并替我杀人,为此我不得不与所有的人保持一个完全安全的距离,从不给谁走进我世界的机会,甚至包括鸿文……如果有那麽一天,我听见谁说,你看,那个不可一世的Todd,其实是个连枪都举不动的废物,那我想我会疯掉……修洁哪……Todd,是完美的,不可一世的,所以修洁哪,你知道的真的太多了,我怕我哪天忍不住,会杀了你,但我又是那麽的需要你……
这种时候,Todd会撒娇的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他知道,等Todd那因为长期在黑暗中隐没的冰凉身体被暖透,他就不会再需要自己,这一刻开始,直到他下次散尽了热量,再需要谁的怀抱之前,他文修洁,随时都有被这个看似冷静沈著其实很情绪化的小猴子杀掉的可能,如果不是他长期给Todd那种──你根本不知道我究竟隐藏了什麽──的暗示,他相信,他可能早就被那只小猴子给弄死了……
久病的身体,对Todd来说到底是负担还是一种意外的获得,修洁也不是很清楚,因为Todd常年吃药,又疏於运动,所以他的身体注定没办法变得强悍有力,但,也是因此,他的恢复力比一般人要强些,越是严重的创伤,他恢复的就越好,这或许与人类神奇到无法琢磨的意志有关。当然,他不会把这个告诉给则豪,如果他对Todd了解的太多的话,是会让那个精明的男人起疑的,目前,Todd似乎还不想让则豪知道他的身份,这是……
“为什麽呢?”
眨眨眼,拨开挡住半张脸的火一样灿烂的红发,修洁皱皱眉,这颜色,看得太久了,是不是该换换了……
“什麽为什麽……咳咳……难道你让我这副样子跟鸿文见面?咳咳……”
一咳嗽起来,胸口就要命的疼,不过还好,屋子里很暖,这床也很软,这样的环境,能帮助他恢复,Todd躺在床上,拉著被子盖住半张脸,被子上有一种淡淡的冷香,跟那个该死的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样,他嗅起来就忍不住的抖……但是他不能允许自己会恐惧什麽,所以他沈溺在其中,以强迫自己能够坦然并淡定的面对那个男人……不要再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小老鼠一样,除了恐惧,什麽都没有,他已经输了两局,绝对不允许自己再输,“输”这个字,从没在他Todd的字典里出现过,所以,关则豪,他,一定要比招惹了他的其他人,付出更多更惨重的代价!
这些天,他唯一痛苦的就是睡眠,一旦闭上眼,那男人一双浓黑的纯净的眸,就带著疾风暴雨挤进来,盯著他看,直看得他全身燥热,像是燃著了一般的不可思议,然後他被人压住胸口的痛处,逼著他不断的重复那两个字──则豪……他总是在这样的梦里醒过来,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身体抖成一团,被子裹紧到快要窒息……
从来没人敢这麽对待他和他的身体,他们都是尊重他并且畏惧他的,谁都不会在他的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的亵渎,他总是立於天上……而现在,竟然有人捉住他的脚踝,将他硬生生的拖进地狱,还弄脏了他的身体……用欲望污染了他的圣洁……甚至……还像强挤进他的身体那样,在他的脑中,播下了恶种,让他即便在梦里,也要颤抖的叫著他的名──则豪!
“慢点,喝水……”
修洁扶起咳的脸色微红的Todd,柔软的手轻轻抚著他能触到根根肋骨的背,黑色的紧身背心泛滥著淡淡的潮湿,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在他指间缭绕,抬手探了探Todd额头的温度,还有点烧。“那现在,你打算怎麽办?”让他重新躺好,修洁歪著头看他。
“怎麽办?呵……还用问麽,咳咳……想个办法把我弄出去……”
Todd抬起手盖住眼睛,揉著微痛又沈重的头,喘息有些粗重──低烧的并发症。
“真的想离开?”
修洁向後靠靠,挑起膝下一层薄薄的白色细纱,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然後慢慢将展品在两手间的纱放下,轻轻拂去褶皱,抬起头,挑高视线,看向Todd,唇边带著一抹玩味的笑,那是一种猛禽在半空中窥视猎物的时候常有的表情和期待……
“为什麽不……”
Todd眯起眼,歪著头静静打量修洁,通常修洁有这种表情的时候,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不好应付……
“因为你家里那种环境实在不适合调养身体,而且,Kevin的话,现在恐怕,呵呵……没空照顾你吧,如果再发生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人劫色不劫财,可就不好了吧……”
修洁慢悠悠的说话,仿佛感觉不到半空中急转直下的气温。
“文修洁,呵……”Todd抻了抻嘴角,一抹冷笑,“我为什麽留著你活下来……对我来说……知道太多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啊……”
“呵呵……那是因为你用得著我……”
修洁收敛了危险的表情,换作温柔的笑,帮Todd掖了掖展开的被角,又拨开他贴在额头上被汗水弄湿的头发。
“……”Todd仍旧眯著一双眼,浅色的瞳仔细的在修洁的脸上搜寻,探穿他眼底一般的望下去,想要寻找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踪迹,不过,他失望了,修洁带著些浅红的剑眉下,一双眼睛荡出一池温水,看不出除了疼爱以外的半点情绪──这个男人,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哼……待在这里,恐怕比在家里还危险……那个……”Todd咬了咬湿润丰腴的下唇,细细淡淡的眉皱起来,紧了又紧,他知道不用跟修洁把话说的太明白,修洁就可以掌握要领,但也是因此,他有种被人窥探心事的挫败感,他受不了这个。
“不见得吧……”
修洁抬起一侧的嘴角,似笑非笑,在Todd面前,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狡猾。
“你到底想说什麽!”
Todd的手捉住被子,再往上扯了扯,手心里的汗湿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喜欢跟修洁说话,因为修洁聪明,他讨厌跟修洁说话,因为修洁太聪明。
“这里,不是还有……鸿文麽……”
修洁慢慢的眯起一双漂亮的大眼,同时微微撩起唇角,泛滥的散漫笑容,故作矜持。
“……md,文修洁,我真该……杀了你……”
两只泛白的小手猛的捉紧蓝色羽被,死死的往下扯,盖住的下颚上,被压出一片微红的印记,Todd低咒著,不甘心的瞪著那个笑的得意的漂亮男人……他到底,知道多少事!还有……他到底怎麽认识的关则豪,看起来,他跟关则豪,似乎很熟?
最重要的,他,到底……是谁……
“你要是不想看见他的话,掉开他就好了,反正你总有办法的……当然,我说的是关则豪,呵呵……”
修洁对著听到他後半句话将要发作的Todd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食指挑起来压住Todd欲张的唇,眨眨眼,笑的肩膀抖动。
他无聊了这麽多年,终於能看上一台好戏,上帝终於听到他一日比一日更虔诚的祈祷了……哈……
修洁说的对,如果他不想让关则豪走进这间屋子的话,他的确有的是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