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清静的人。
……
泮殿作为泮宫的中枢,是重地。
泮殿前有一片极大地场地,青砖铺成,可立数千人。
实际上这里也的确站了很多人。
东序偏远,再加上不认路,所以遗玉他们就来得晚了。在他们之前,这里已然聚了许多人,瞽宗和上痒离得近,人也到的最早。至于声名最盛的南均,则没见到人影。
而遗玉的到来也引起了“前辈们”的注意——
“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就是遗玉,他可是今年考选的双甲榜!”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长成那个样子难道我会记不住?”
“那你说沐之风会怎么想?他也是当年的考选魁首,但成绩却是有所不如啊!你说——他们二人会不会斗起来?”
“遗玉的资质的确是要略胜沐之风,可这种事情光看资质也没什么用,还要看些别的,魁首也不代表一切!当年的皇甫懿轩也不是魁首,可现在呢?还是且走着看吧。诶,对了,你说——这次遗玉会得到什么赏赐?”
“不知道,反正不会比沐之风的差吧?”
“那是当然!我估计这次的赏赐很有可能是‘天罗’!”
“啊——天罗!那么珍贵,不可能吧!”
“那可不一定!要知道遗玉可是……”
两人竟自顾自地辩了起来……
东序这边也有些无语——看来遗玉的这个震撼人心的“双甲榜”,震撼的不仅是东序新生们的人心,还有瞽宗和上痒这些“前辈”们的人心……
遗玉倒是注意到了一个人名,上届考选魁首——沐之风。
就在大家心思乱飞时,钟声的余韵结束了。
庞大的神念从大殿内涌出,如水一般地流过这片场地,没有一丝遗漏——
“嗯,不错,人都到齐了。”
殿里传来苍老的声音,是掌宫祭酒南宫彦在说话。
在场之人皆肃容。
过了好一会,才又有声音传出——
“祭酒大人有令——本届南淮泮宫考选双甲榜遗玉进殿!”
瞽宗、上痒之人皆哗然!
东序新生不明所以。
遗玉莫名其妙。
这一节关窍新生们不知道,老生们知道啊!
凡能在泮殿议事者,一种便是在泮宫掌权的大人物,譬如说东序掌议念应白,在带着东序的人来了之后就进殿了。
除此之外,就是各学之中的杰出弟子,而且还是要那种特别杰出地才行,譬如上痒沐之风。
而遗玉作为一个刚入泮不过半天的“新人”,在第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的时候,就能享受到进殿议事的待遇,这简直是不可想像啊!
纵览南淮泮宫之史,均无此先例!
遗玉又一次地开创先河!
……
虽然有些奇怪,但遗玉还是平复了心情,从人群中走出,在路过瞽宗和上痒的队伍时,两边的学长也主动地为他腾出道路。从高处看,遗玉所经之处俩改变都自动避开,就像是拨草丛。
遗玉进入泮殿之中,远远地望见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跪坐在正中,四个形貌各异的中年男子则分坐两旁,念应白赫然在列。那么以此类推,其余三人想必便是另外三学的掌议了。
东序掌议,念应白。
上痒掌议,陆直。
瞽宗掌议,岐山叟。
成钧掌议,叶知秋。
除了念应白之外,每一位掌议的背后都站着一个形容不俗的年轻人——大概是得意弟子之类的吧。
遗玉心里初步地有了判断,走前几步,向几位大人告过礼之后,就乖乖地站到了念应白的身后了。
“哦?我背后也能有人了——”念应白打趣说道。
作为东序掌议,他一般都是带新生,等弟子们都成器了,却又成了别人的弟子,跟他没什么关系了,所以他门下一直不昌。
“今年考选的双甲榜,东序高徒啊!”说话的,是瞽宗掌议岐山叟。
“很少有人能这么耀眼的入泮,倒是一直保持下去才好啊——”上痒掌议,陆直。
语气不善啊——遗玉蹙眉。
南宫彦淡淡地看了遗玉一眼,开口说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可以说正事了。”
一直端坐在一旁阖目不语的南均掌议叶知秋听了这话也说道,“师弟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大事,竟能让师兄不顾今日东序弟子入泮,竟鸣大钟集众召大家来这泮殿议事——想必是不同寻常吧——”
南宫彦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小卷竹简,环视殿内诸人,举起手里的东西,缓缓开口——
“这是咸阳泮宫的战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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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这是年轻人的战斗)'
“伏闻夫南淮泮宫,筑芳室兮桃花,葺轩门兮曲水。四学掌议,度尧舜之乐。门下高第,行周孔之道。佩兰芷兮挟长剑,固双全也!而我咸阳泮宫,僻居北境。久处秽地,不知冰雪之洁;弟子不肖,不闻三代之教。悲乎哉!制不才,愿率咸阳弟子往南淮,为梁王祝寿,且祝梁君三千秋。寿毕后,吾将率诸弟子往南淮泮宫讨教,行燕射之礼。承蒙善遇,咸阳泮宫上下不胜幸甚!书不尽意,唯盼见期。”
落款:咸阳泮宫祭酒——嬴制。
南宫彦缓缓读出信简上的内容,百余字,看得出写的人很用心。语气真诚,看得出写的人很恭敬——
既真,又假。
真的是书信之人的用心,假的是书信之人的恭敬。
——他们不可能恭敬。
因为那是咸阳泮宫的人。
咸阳泮宫,在咸阳。
咸阳,在秦国。
秦国,是梁国的死敌——
雍州虽大,容不下两个大国。从最开始的时候,秦,梁两国之间就战争不断,死伤无数。秦国是悍勇地国度,梁国打不过秦国。在漫长地岁月里,秦国铁骑好几次都踏破边关,兵临南淮城下。每一次的危急关头,都是南淮泮宫拯救了梁国。
后来秦国也学聪明了,等到又一次秦国军队攻打梁国的时候,他们把咸阳泮宫也带上了。准备用咸阳泮宫来克制南淮泮宫。谁知咸阳泮宫竟在桃花林里遭遇了陷阱,门下弟子损失惨重,四学掌议就战死了三个,掌宫祭酒也身负重伤,回咸阳后不久就魂归大道了。
这直接导致了咸阳、南淮两大泮宫之间不可化解地仇怨!
这是无解的。
咸阳泮宫死了人觉得委屈,南淮泮宫也不好受啊!
——我在这待得好好地,你三番五次地带人杀过来,你还有理了?被砍了活该啊!
两边心里都怀着怒气。
可是客观来讲,南淮泮宫是不如咸阳泮宫的,正如梁国不敌秦国。
当年的那一仗,要不是咸阳泮宫误中陷阱,战力大损,失去了进行进攻的能力。要不然,他们早就打过曲水,镇压南淮泮宫,从而端掉整座南淮城。
梁国也就亡了。
更何况在每十年一次的大射之礼中,南淮泮宫的成绩远不如秦国。
大射之礼,是诸国泮宫之间的比试。每隔十年的秋天,诸国泮宫便会云集天子之都——洛阳,参加由天子亲自主持的大射之礼——这也是天子为数不多的可以露脸的机会。
大射之礼,考校诸国泮宫在各方面的实力,包括文、武等各方面。而每次南淮泮宫的成绩都不如人意,排名常常靠后,从未胜过咸阳泮宫。
这也是压在所有南淮泮宫弟子心头上的大石。
而嬴制在心中所说的“行燕射之礼”,其本质和大射之礼差不多。都是比试之意。
射礼分为四种——大射、宾射、燕射、乡射。四射等级不同,各有差别,但本质是一样的,就是比试,都有竞技之意!
而如今咸阳泮宫借着为梁王祝寿的名义前来踢馆子,南淮泮宫还不能不接着,否则就是失礼!如今两国的局势还暂且算是平和,这礼可失不得,毕竟他们是弱势地一方。更可况这里是梁国,是南淮城,是他们的主场。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他们,不能露怯。
不仅不能露怯,还要不能输。
可是,不好赢——
“秦人来势汹汹,为君上贺寿是假,欲辱我南淮泮宫是真!真是有“朋”自远方来啊,祭酒,我们该如何对待?”说话的是东序掌议念应白——
“客非佳客,宴非好宴。若是良朋那自当奉上美酒,若是不速之客的话,哼!——那就不要回去了!南淮很大,自有彼等葬身之处!”
遗玉侧目。这上痒掌议陆直看起来很有个性的样子啊——
“咸阳泮宫势大,非我所能敌。其门下弟子更是出众!听说他们在去年就已经开始了考选,招了一批新弟子进东序,进行栽培。而我南淮今年——啊不,是今天才开始考选。咸阳那边在时间上就胜了我们一筹,这可如何是好?”
瞽宗掌议岐山叟忧心忡忡。
“嗯——”
听了众人的好几席话,掌宫祭酒南宫彦不置可否,只是抚须而已,半晌,转过头,问:
“知秋师弟以为呢?”
知秋师弟,是指南均掌议叶知秋。
叶知秋眉峰一挑,像是即将出鞘的利剑——
“无它,唯战而已。手中剑尚在,何须多费议论?”
真是凛冽啊!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面在寒风中猎猎飞扬的旗帜,冷漠而孤傲。
遗玉冷眼旁观,对四位掌议,心里已经初步有了些识见。
东序掌议念应白和瞽宗掌议岐山叟性格较平和,而上痒掌议陆直和南均掌议叶知秋则更为霸道!
——四人各有千秋。
南宫彦摇摇头,说道,“咸阳人此次来我南淮,乃是挑衅,而非挑战。拼的是弟子,而非掌议。你们是没有出手的机会了,要上,也是你们的弟子上!做老师的再厉害又有什么用?泮宫,说到底还是教书育人的地方,门下弟子的实力,才是我们真正的实力。别的——都是虚的!”
这句话很有道理。泮宫虽然名誉尊贵,但究其本质,不过一学院耳。老师再厉害也不能代表学院的水准,学院的水准,只能由学生来代表。学生厉害,那这间学院自然厉害。学生如果不争气,那老师再厉害都是白搭!
南宫彦看了看各位掌议背后站着的弟子,淡淡说道,“这次秦人远道而来,我梁国能否保存颜面;君上能否安心过寿——就要看这些年轻人的了。年轻人们胜了,我南淮泮宫自然威名不坠;年轻人们败了,只怕吾等日后再无颜踏进南淮城一步了。”
说着,眉目有些萧索。
年轻人们赶紧表决心,躬身说道,“弟子等必全力以赴,不负我泮宫!”
遗玉自然也在其列。
“哈哈哈哈——”南宫彦忽然大笑,“有此等士气,何愁不胜!他们那些大的都打不赢我们,难道派小的来就能讨着好了?哼!笑话——”
念应白说道,“有士气自然是好的,只不过也不可轻敌。须知咸阳泮宫,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门下俊才无数,略胜我南淮啊——”
岐山叟点头,“嗯,不错!我听说这几年的咸阳泮宫堪称是人才济济,有名号的就有几十个,并非好相与的。”
叶知秋道,“还请南宫师兄与这些弟子们讲一讲,也好有个准备。”
年轻弟子,自然指的就是站在四学掌议背后的这些弟子。能进泮殿的,自然都是各学中顶尖地弟子。这些弟子,也将是迎战咸阳泮宫的主力。
“照前例而看,咸阳泮宫此次不会派太多人来,他们只会带一些得意门生过来。咸阳四学之中俊杰无数,但也有上下之分——东序周天星,上痒赵坚,瞽宗齐吾民,还有成钧关天——此四子,最为英拔!堪为咸阳泮宫四学中一代之选,尔等不可轻易以等闲辈视之。”
南宫彦继续说道,“而我南淮泮宫与之相对的则是——上痒沐之风、瞽宗柳非白,成钧皇甫懿轩,还有——东序,遗玉。”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遗玉,毕竟另外的几个人都在泮宫久矣,众人也都了解。唯有这遗玉,入泮不过半曰,到底是什么成色大家心里也没底。南淮、咸阳两泮宫之争,何等重要,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燕射而已,更牵涉到了两个国家!万万出不得半点差错!
这种诡异而紧张地氛围,遗玉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当即躬身说道,“遗玉必不辱命!”
“如此便好!”
众人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在东序之中已经找不出比遗玉更出挑的了,除非在座的祭酒、掌议们可以舍下面皮不要,让一个成钧或者瞽宗上痒弟子去东序冒充,不过那也没必要,毕竟遗玉也是史无前例地双甲榜,大家还是比较放心的。
俊杰未必是魁首,但魁首一定是俊杰。更何况是双甲榜的魁首,那应该是俊杰中的俊杰!
……
南均掌议叶知秋突然开口道,“君上大寿,不过三十日了。咸阳人来者不善,入梦之事还要加紧才是——”
入梦,顾名思义,进入梦境耳。只不过入的不是自己的梦,而是别人的。
那个“别人”,是南淮的道先生。
十年前长生在有水湖畔向小道士传道时,曾经提过这位道先生。
道先生是原本是一个潦倒地读书人,读书读到头发花白都没有丝毫功名。如此读《道德经》五十年,忽悟其理,于是修为瞬间突破六境,跻身绝巅之上。因其出身寒微,旧人无多,故无人知晓其名姓,于是天下尊称其为道先生。
道先生,是南淮人。
所以他给南淮留了一份礼物。
礼物是梦境。
梦境在南淮泮宫。
十八重的梦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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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燕射是古代射礼的一种。古代射礼分为大射,宾射,燕射,还有乡射。文里的射礼和古代不同,我所设定的射礼就是层级规模不同的比试竞技而已,可类比于宗门诸峰大比什么的。
'(第十四章 来自青丘的姑娘)'
传说中,这位大器晚成的道先生在消失之前,曾经以无上大术把自己的一生所学都尽数的化进了这十八重梦境,这十八重梦境暗蕴了他对“大道”的领悟。
这可了不得!
道先生何许人也?是真真正正地悟道超脱,由凡人一跃而至圣人,一点过渡都没有。
——读书,读通了,于是成圣了。
这位七百年前就曾凌绝星河的大人物,不喜争斗,在史书记载中,他只动过一次怒——
道先生悟道时头发已灰白,年逾古稀。悟道后,得天地滋养,返老还童,成了一副中年人的模样。后来道先生游历九州八荒,遇一女子,大为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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