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刑罚炮烙,匠人放于烧红的铁柱上。那样的灼热也不过如此。可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这样严重的伤势。浑身上下,表面却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外伤,内伤严重却可怕而又严重。”
白桥翘起了二郎腿,手托腮,食指和无名指放在嘴角,轻微的颤抖着,啧啧称奇的摇了摇头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活下来的?”
也正因是这么严重的内伤,所以白桥才没有第一时间让聂秋醒来。
他用那冻睡莲制成的熏香,治疗聂秋内外淤积的炙热之气。却也是对于聂秋的内伤,大有裨益。
之后再以银针试探聂秋的几处穴道,却有了更大的发现!
他那银针,本就是唐渡厄的真传,针术卓绝和江楠的药理都是师承唐渡厄的真传,在千岁寒上,号称白衣神针。虽说造化不及注定不及唐渡厄,但是却也算得上是妙手回春。
这针也是极北冰魄之地锻造的寒铁,细而坚韧。但白桥在将聂秋抱回来的第一日,便用那银针刺入聂秋的穴道之后,一股子冲天而起的真气,便从那银针之上喷薄而出。
那银针刺入身体,却是好似刺破了皮囊一般,一股子真气肆无忌惮的从银针上爆发而出。
白桥当即立刻觉察到了手心一股刺骨的疼痛,却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取了一枚安神的药丸给聂秋服用,好歹算是抑制了聂秋体内真气外泄。
白桥是懂医术的,虽然他不懂炼丹。但是医术却也算是继承了唐渡厄的真传。
在千岁寒也是一门让人羡慕的手段造化,他深知道真气如此外泄,久而久之,聂秋便会被抽干成了一幅傀儡皮囊。神识遭受不可逆的伤痛之后,莫说是师傅亲临,就算是深陷在场也难以挽救。
成为一具毫无感知的行尸走肉!魂魄受损,神识破灭!
所以他封死了聂秋的风池,让聂秋陷入了昏迷。
这也给了白桥一个很大的机会去研究那聂秋身体之中到底遭受到了怎样的惊变!
然而这几日他几乎衣不解带的在聂秋的身边,最终他发现,聂秋的身体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味火焰!
在道门的功法和经纶之中,有一种说法,人有三把火。分别在头顶和两肩。
熄灭其中一盏那是万万不行的。
而一般的修士,这三把火要比常人的旺盛。因为修士的神魂要比常人更加强烈!
但是白桥知道的,小师弟根本没有什么强悍的神魂!
他的真气不足以凝聚神魂,充其量只能算作是神识。有感于天地之间的一缕气机而感应得道的神识,并非是那可以脱离肉身,日游夜行的神魂!
但是小师弟经历了那一夜之后,却身体之中多出来了一把火!
这把火燃烧与胸膛之间,有着那么一股子气吞天下的霸气凛然!白桥不知道这一团火究竟何来,但他可以确定,这绝非是聂秋所修炼的那一团炎阳异火。
而是一团外来的火焰,侵占了聂秋的身体。和炎阳之火隐隐的有对峙和分庭抗礼之势!
“再这么高热不退,回去了恐怕真的就真的得带回去一个傻乎乎的师弟。到时候师傅非得责怪我不可。”
白桥摇了摇头,一只手搭在聂秋的脉搏之上,将自己的一缕平和真气注入到了聂秋的身体之中,缓缓的像是滋润着聂秋的脏腑一般,一直到白桥的脸上也写满了倦意,晌午已过,这真气一输便是整整三四个时辰,一直到艳阳西垂。
就在那夏日明月也早早升空,天空难见了日月争辉的景象。白桥疲倦的斜靠在那床沿边,松开了手,端起已经凉了的香茗喝了一口,发现不对味道顺手便朝着窗外泼了出去。
——呼
“师兄师傅告诉我过我们,不要随便往窗外倒脏水,尤其是你住在二楼的。”
就在这时候,聂秋睁开了眼睛,长出一口浊气。却是立刻神清气爽,耳目清明!恰巧却看到了那白桥泼凉茶的一幕。
白桥猛然回过头,脸上显示一惊,但是很快惊容散去。变成了一抹平和,与往日淡定自若的表情。
而后他起身,从桌子上端来了一碗一惊凉了的汤面。想着若是说趁热吃,难免有些尴尬,便挠了挠头道:“这面味道还行,就是跑了一下午,口感可能差一点儿。”
咕噜噜
聂秋腹中一阵尴尬的叫声,却是也不客气。当下拖着疲倦的身体,囫囵的便将碗里的汤面一扫而光。
“徐晚怎么样了?”放下碗筷,聂秋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你们俩倒是有趣,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也是问你怎么样了。”
听到二师兄这么说,聂秋倒是略微心安了一些。
“这么说她醒了?”
“服用了解药,倒是醒了,也亏了你眼疾手快,若是晚一步,那毒药入骨,药中提炼的白磷入了脏腑,怕那美人儿小郡主连尸首都不留下了。”白桥玩味的笑了笑:“得了,既然醒了,那便好。你高热不退,我真怕你烧坏脑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有大人物来(上)
西来客栈西厢楼下的庭院里,一出凉亭内,徐晚着一身宽松的居家袍子。往日那端庄的样子,今儿个倒显得随意洒脱。粉臂落在清凉的石桌旁,右手边的一壶碧螺春香气萦绕,青烟袅袅之中,却也是满园茶香。
面前一盘僵持着的黑白棋局,倒是让她显得格外认真。
青婷丫头小心伺候着,在中土,穷苦人家的女子少有接触琴棋书画。倒是进了将军府之后,跟了范琦当了一个贴身的婢女。三少爷范琦喜好摆弄虫鸟,闲暇的时候也喜好和家族里的几个棋艺精湛的表兄弟手谈几个局子,久而久之,一旁端茶倒水伺候久了,耳濡目染的青婷这丫头也看的出来这黑白子的奥妙。
徐晚的棋路,走的剑走偏锋,阴柔之中满含杀机。步步为营,布局精细,却是将那黑子的大龙屠尽。
青婷看的暗自佩服,寻常跟着三少爷范琦一道和别赌棋,下棋。却也见识过范琦那步步阴损,钻营取巧,好似街头无赖泼皮斗殴一般,使出万般不要脸的招式,来换取一场胜利。
而如今看徐晚下棋,步步为营之中,却是杀机内敛。偶尔温柔一刀下去,便是让对手防不胜防。
青婷看的心中佩服,也是同为女人,他就越发钦佩着徐晚比之男人还要强大的内心。
半个时辰后她又看了一眼棋盘,一条大龙已经屠尽,而此时,聂秋扶着楼梯从厢房楼上走了下来
“聂公子,您醒来了。”青婷看到徐晚,微微一笑,却是眉宇之间散发着真诚的欣喜。
聂秋受了伤这事儿西来客栈里面没有多少人知道,起初青婷也并不知道。但这丫头聪慧玲珑,第二日不见聂秋便心有猜忌。白桥本不打算告诉她,但为了守这个秘密,便让青婷这些日子照顾徐晚,一来是让徐晚起居有个丫鬟照应,而来也是让术老盯着青婷。
毕竟这才认识几日,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眼见聂秋走来,徐晚对面的术老,再看了一眼已经无力回天的棋局,便苦笑了一声,便投子认了输。
“大小姐,老夫输了。”
徐晚拢了拢眉角青丝,莞尔笑了一下,极为认真的一颗一颗的将白子收纳起来。
“术老承让了。”言罢转而看向聂秋,却是黛眉之下一双剔透水灵的眸子里面,尽显含蓄笑意。
“多谢聂公子救命之恩。”徐晚微微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数,身子一欠,却是尽显婉约之姿。
聂秋笑了笑,心中却道,这富家小姐的礼数就是周全。几日不见,经历了生死,这小妞也没有忘了礼数。只是在看那徐晚,眉宇之间,却也尽显了一丝丝往日不曾常见的羞态,玲珑可爱,娇嫩的脸蛋儿上,那成熟的气质之中,倒是终于见到了与她年纪相仿的可爱劲儿。
“小郡主客气了,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么多礼数了。”聂秋说完,再看术老,却是微微皱眉。
那两日不见,术老的脸上满是疲态。平日里那一股子精气神儿都好似不复存在,短短两日,就好似老了五岁一般。
“术老,您这伤势…”聂秋还未说完,却被术老打断。
“聂公子有心了,老夫这次死里逃生,能活着已经不易。那剑冢走出来的剑奴,剑气极为霸道,伤了经络脏腑,丹田也受了损害。身体早已承受了不可逆的伤势,能活着已是侥幸了。”
话虽如此,聂秋却还是将手搭在了术老的手腕脉搏上面。那术老的脉搏紊乱,经络之中的真气却也有一缕杂质。经络跳动不稳,七海丹田之中,却也是气息微弱。
聂秋立刻皱眉,惊道:“术老,你这一身修为…”
术老低头苦笑,却语气仍然算是洒脱,道:“一身修为,怕是难以找回了。不过这倒也好。”
话虽如此,但是周围人听的却也心中满是复杂。
徐晚取了茶壶,为那术老倒了一杯茶水,道:“术老,徐晚也算是您老看着长大的。您是徐王府的老人,功勋一笔,还请您终老徐王府,不比多虑。”
徐晚这话说的虽然有些残酷,但却也是一个事实!
修行一生,到如今却在一个晚上一身修为全部丧失!这对于一个修士来说,简直就是末日!
“罢了,罢了!小郡主有心。只是老朽不习惯吃那安乐茶饭。如今半截身子已埋入黄土,还有什么看不透的?”术老说完,站起身来,道:“早些今年时,我便效力徐王府。老王爷与我有恩,王府也带我不薄。只是如今,老夫孑然一身,已是了无牵挂。倒是像去领略中土风光,走南闯北,去那大海彼岸的东洲落沙看看异域风情,去那北荒,与那里的北蛮子策马草原。倒也潇洒。”
长安的城西北,老屈头站在窗外,翘着二郎腿吧嗒了的嘬了一口烟袋锅子。这黄铜的烟袋锅子里装的也并非是什么名贵的烟草,倒是那几片杨树叶配上便宜货,搀和在一起,随便燃烧,故而烟雾起来,熏的人直掉眼泪。
老屈头长相猥琐,八字胡,绿豆眼,贼眉鼠眼的倒更像是一个贼人。长安立夏后,天气便燥热难耐,他却着一身肮脏的棉袍穿在身上,斜靠在宅子外的石狮子上,默默无闻的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
“师傅。”
就在这时候,兀自的身后一条悠长昏暗不见光的巷子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背一个黑匣的瘦小男人。畏畏缩缩的倒是和那老屈头极为相像,若不是腰间的木牌上面,刻着的是那长安府的腰牌,谁能想到这一老一少两个人会是公门中人?
“妈拉个巴子!”老屈头眼见那年轻人走出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旱烟袋的铜锅,便朝着那年轻的后生脑袋上砸去。
烟袋锅子里的烟灰四溅,飘散开来的火星落在那年轻后生的脑袋后面,那后生疼的惊叫连连。
“师傅师傅我错了晌午贪吃了几杯酒,睡的死了”那年轻后生捂着脑袋,连连赔罪。
“你个小王八蛋,你可知道,这趟差事不容易。莫说是长安府,甚至连大理寺都有所关注。你给我盯紧着一点,别有了遗漏,不然的话,咱爷俩都吃不了兜着走!”老屈头说着,抓起背在那年轻后生肩膀上的黑匣,便推开了小院子的侧门,二人鱼贯而入。
这院子不大,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四面破风的捡漏小祠堂。斑驳掉漆的四根圆柱上面,满是密集的黑点。仔细端瞧却是听着密密麻麻的苍蝇,四周几盏铁锭角灯,灯盏周围几点黑点飞舞,却是几只扑火的飞蛾。
进了祠堂,老屈头便招呼着自己的徒弟把周围窗户关上,点了灯,烧了一盏从城隍庙那里买来的便宜香烛,又在门口摆了一个铜盆,放入黄纸金帛烧了,徒弟口中振振有词。而那老屈头却将酒壶取出,倒在那一张破布上面,捂住了口鼻。又把一些葱姜八角放入口中。
时日立夏,天气燥热,这尸首自然保存不了几日便会发臭腐烂。而这里便是长安城的义庄,专门停放死尸的地方。
老屈头虽然准备的很充足,但是这立夏的时节,义庄里面的味道着实不好闻。隐隐散发着的尸臭好似要侵入他的头皮一般,时间久了总会让老屈头感觉这是一种洗不尽的味道。
提着油灯走到了义庄的角落之中,这里停靠着三具尸首。其中一具尸首,巨大无比,牢牢的占据了两张藤席床。
“师傅,这人个头好高的说。”一旁老屈头的徒弟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跟在老屈头的身后,提着灯笼,自顾自的便要将黑匣打开。
“慢着,先别取刀。”老屈头儿说着,一把摁住了徒弟的手。
在仵作的行当里面,依照不少地方的不同习俗。仵作验尸少有用刀的,除非是那些需要开棺验尸,刨死人坟这种本来就损阴德的棘手案件,仵作才会用刀验尸。
“师傅,我瞧这苦主,穿的也一般,人高马大,说不定是那渭水码头上的苦劳力。停放在这里几日了都无人认领,上面府尹大人又急需知道此人的确切死因”
“那也不能随意妄动!”老屈头儿极为肯定,又对他那徒弟说道:“你我本是阶下囚,如今虽说离开了大牢。但在这长安城里,却也难有一席之地,终归是低人一等。万一因为这验尸的事情,得罪了别人。得不偿失,还是小心为好。”
一边说着,那老屈头儿掀开了裹尸布来,顿时一惊。
“师傅,你这是咋啦?这长安城一年到头,总会有那么几具无名尸。这断了头的,也不少见。你今儿个这是咋啦?”
徒儿在一旁说着,凑近了看。
裹尸布下壮汉头颅被生生切开,皮肉筋骨全部断裂。只是勉强的平放在了那尸首的上面。被切的头颅,死不瞑目,怒目圆睁,长大了嘴巴,露出一派参杂着污秽和血水的黄牙,舌头好似被烫过了一般,直直的抵在腮帮的一边。
面容之上已呈现出来尸斑,这壮汉国字脸,怒目圆睁,眼白处满是血丝,左眼充血明显。腮帮已经红肿了起来,显然死前遭受到了极为惨烈的重创。
“你懂个屁!”
当师傅的老屈头儿刮了那自己徒弟一眼,道:“往日看到那断头尸,多数都是被砍刀砍下来的。要么是寻仇,要么是情杀,目的其实都是为了掩盖死者身份。这一刀勉强砍死,但是想要把脑袋完整的砍下来,却并不容易。要么是几十年的老道屠夫,要么是那菜市口专门砍人脑袋的刽子手。”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有大人物来(下)
老屈头说完,转而看向那巨人的尸首,再翻开其他的裹尸布。另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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