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被灯光照得容光焕发,像是男主角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舞台,念着本就应该属于他的台词。
何子文站在台下,拿墨镜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周围的宾客端着酒杯穿梭来去,他却伫立在当地,如同一尊雕塑。
“怎么啦?”Aidan拿手肘轻轻一碰他,道,“真人是不是比杂志封面还好看?”
何子文冷冷瞪他一眼,隔着墨镜射去寸寸凉意。
Aidan并不理会,摸着下巴道:“说起来,方俊铭这三年倒算是混得风生水起,把社团洗白不说,每项投资都是大手笔。新义和跟他姓了方,倒是比以前姓何要有前景,声势更强规模也更大了。啧啧,没了包袱毕竟是不同,什么都不用藏着瞒着,大概做事也更畅快一些。”
何子文微微一震,如同过电一般,只是身体微微一动之后,随即又止住。
他仍是维持着站姿,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悲情切切。就连Aidan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或许,是这三年来想得太多,准备得太多,已让何子文学会看清,什么才是真正有意义,什么才是他需要做的。
何子文的脑中无比清明,他知道自己必须等待属于复仇的那个时刻,准备充分再出手一击。三年了,他早没有过去那样冲动,那样幼稚,那样短视。如果一条命就能换回他失去的一切,那未免也太过容易。对方俊铭,他要的远不止是这些。
“Aidan,又在惹阿文?”雷振轩过来,一手搭在Aidan肩上。
Aidan像惧于他的威势,立即告饶:“没啊,开个玩笑罢了。有你在这,我哪里敢呢?”
“怎么不敢?”雷振轩笑道。
“好啦,饶了我吧……”Aidan语气放软,如同撒娇一般,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啊,我忘了……”
“阿文早就办妥了。”雷振轩道,“靠你,什么都晚了。”
Aidan道:“我倒真希望他不要这么本事,这几年来他越来越能干,倒显得我像个废人。”
“原来你也会嫉妒?”雷振轩笑道。
“拜托,我怎么会嫉妒他?爱他都还来不及。”Aidan道,口气里露出一丝哀怨,悠悠叹道,“哎,只是我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怎么办呐……我失恋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心转意?”雷振轩看看何子文的背影,意味深长道。
Aidan看了雷振轩一眼,连忙摆手,道:“Sorry,我可不敢凑这个热闹。”
“哦?”雷振轩挑挑眉。
Aidan被看得心虚,侧了头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眼神,道:“算了,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当我……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雷振轩道。
Aidan看着不远处的何子文背影,点点头:“我只知道……嗯,有些事不知道会比较好。”
司仪的声音从头顶音响中传来,牌王表演赛已经准备就绪,记者们被驱散,嘉宾们被催促入场。
陈展飞到达会场门口,发现人们已在入口处排队。凌小豪临时通知他有事,需要分头进去,他才一个人入场。入口周围尽是持票而来的嘉宾,衣着光鲜,身份卓然。陈展飞顶着一身不是自己的西服,想想都有些心虚。他藏在人群中,把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接过看了一眼,又翻转过来看扉页,仔细端详。
陈展飞手心微微出汗。
果然,那工作人员抬眼奇怪地看着他,然后把邀请函塞回。
陈展飞顿时窘迫不已,心想这邀请函莫非是假的。凌小豪本来就没个正经,说不定是故意恶作剧来耍自己也未可知。
“先生,贵宾席在那边。”
“啊?”陈展飞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您的邀请函是贵宾席,请往那道门入场。需要我带路吗?”工作人员伸手指向一旁的暗红色大门,恭敬道。
“阿不,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陈展飞愣了一下,才接过邀请函,道声谢,快步朝那扇门走去,心脏仍是不可置信地突突直跳。
会场原是做演唱会或综艺表演的多功能大厅,可容五千人上下,此时四面开席,已坐了约莫有八成。
中央一个圆形舞台,两侧各有两排坐席,再向中央,则是一张赌台,对向摆两张靠背椅子,一侧是荷官的站位。赌台四周有转播用的摄像机位,实时将画面投影在会场顶端悬挂的巨幅屏幕上。几束聚光灯由会场四面向舞台投射过来,原本漆黑的空间一下聚焦于那个明亮的中心点。
陈展飞从贵宾通道一出来就在舞台旁边,一时难以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拿手遮住眼睛。他记得凌小豪说过,他会在很显眼的地方,但眯着眼睛朝观众席张望半天也不见有相符的身影。
“我在这里。”
陈展飞闻声转过身去,见到一只手向自己伸过来。那人的面目刚巧因为逆光看不清楚,可袖子上却分明是白天凌小豪给自己带上的袖扣。陈展飞记性不错,当下伸出手回握住那手,借着拉力轻盈一跃,跳上舞台。
“身手倒不差。”凌小豪望着他笑。
陈展飞环顾四周,这里的格局让他有些无措,局促道:“你怎么拿到的……这张邀请函?座位究竟在哪?”他方才看到香港有名的二代携绯闻女友入场,坐的也不过是普通看台座。自己怎么想都不够资格出现在贵宾席,若是邀请函本属于别人,那这大庭广众的,真相迟早会被戳穿。
凌小豪拍拍最靠近赌桌的一张贵宾席,道:“坐这里。”
“别讲笑了!”陈展飞当然不信,推他一把,道,“这邀请函究竟是真是假,现在还不说实话?你当骗人真不用坐牢么?我要是坐这里,那你又坐哪里?”
凌小豪得意地一笑,指了指赌台边的玩家座椅,道:“当然是这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陈展飞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过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工作人员匆匆过来,给凌小豪挂上了胸牌。然后陈展飞见到那块胸牌上有四个瞎子也不会错过的烫金大字:亚洲牌王。
凌小豪在那张靠背椅上缓缓坐下,架起腿,看着陈展飞瞠目结舌的样子笑得十分欠揍。
陈展飞不知自己何时才合上了嘴。他僵硬地坐下,竟忘了埋怨凌小豪一直以来的隐瞒,心中只有一个声音,要不要这么夸张?
不时有些从看台上过来的观众,想要他签名或同凌小豪说话,还没靠近舞台便被保安隔开。陈展飞看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再确认到,原来这做梦似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还没来得及大发感慨,就见有个黑衣人上前把凌小豪拖到一边讲话。“在这等我。”凌小豪匆匆丢下一句,便跟那人离开。
凌小豪前脚走,陈展飞后脚便听见不远处一阵喧哗。保安与几个西装男子在争执,那些人从怀里摸出什么,争执声便戛然而止。保安放弃阻拦,乖乖让出通道。
这个动作陈展飞再熟悉不过,他们摸出的黑皮套子包住的东西不是别的,是警员证件。这样引人注目的赛事很容易吸引外围下注*,而扫荡外围正是澳门警方的职责。
借调到澳门的余志锋也在队伍中,见到陈展飞坐在贵宾席十分惊讶。他才向陈展飞的座位走近两步,保安主管便怕他会惊扰了陈展飞似的,赶上前,紧张道:“这位是凌先生的贵宾。”想来是凌小豪临走有特别交代。
“凌先生?你是说,那个什么亚洲牌王,凌小豪么?”余志锋挑眉道。
保安老实点点头,他不过是拿人薪资替人打工,只知道凌小豪是大会的重要嘉宾,他交代的事情决不可掉以轻心。
余志锋道:“这么说,昨晚在地下赌庄碰到的,就是这姓凌的小子了?”
陈展飞不禁从座位上站起身,道:“你听我说……”
“你管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多,现在连我的case也要插手……”余志锋本来心还担心陈展飞的安危,连办案都心猿意马。这下见他突兀地出现在现场,只当他是早有预谋,打定注意要干涉自己的工作,所以有心卧底,深入虎穴。昨晚吵完架后的悔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满心只剩下气愤。他说完便转身,带着同事去查场内其他地方,毫不理会陈展飞的解释。
陈展飞看他是真的误会了,而且那气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想了想,终究是放不下,对那保安道:“帮我告诉凌先生,我有事不能看他比赛。我,我祝他马到功成!”说罢便追着余志锋而去。
内场休息室。房门紧闭,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并不大。
凌小豪沉吟了一会,抱臂看着方俊铭,道:“方先生,方大状,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那韩国财阀是你请的客人,所以呢?你要我放水让他赢么?”
“不,你误会了。”方俊铭道,“我的意思是,一定不能让他赢。”
“你要和人家谈合作,却要我先落人家面子?等等,这逻辑是不是有点奇怪啊?”凌小豪不可思议道。
方俊铭笑了笑,道:“对付韩国佬,就是要这样。要先杀他们的威风,让他心服口服,之后才好谈合作。不然,他们眼高于顶,后面什么合作条件都谈不下去。”
凌小豪道:“好吧,生意的事情我不懂。要赢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
“你说。”
“到时候你跟人家在韩国开了赌场,不允许将我列入黑名单。”凌小豪道。
方俊铭微微一哂,道:“没有问题。”
凌小豪听说过那个要与他对峙的上届牌王金胜勋。据说,金原本也是个记忆超群,天分极高的人物,可惜少年得志,夺得了一届亚洲牌王的称号之后就纵情酒色,沉湎于名声带来的财富与虚荣,逐渐荒废了技艺。据说他现在全靠财团豢养,时不时向富豪们传授牌技,或做些私人演出。以往引以为傲的赌术现在全成了一门杂技,而他本人也沦落成了一个小丑,由人支配,受人操纵。
凌小豪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他应方俊铭的邀请帮忙,那是因为他愿意。若他不肯,没有任何人能差遣他做事。牌王的尊严,就是在赌台上的绝对掌控。若玩家连赢牌的意志都不能随心所欲,那根本就失去了上赌台的资格,更不用提胜任牌王了。因而对这个金胜勋,凌小豪并不忌惮。他已准备好了去享受这一场战役,体会交手过程中的快感与刺激。
开赛在即,嘉宾纷纷就坐。雷振轩一行三人步上贵宾席,与方俊明隔一张赌台,遥相对坐。何子文仍是带着墨镜,脸上的皮肤被那黑色一衬,只白得近乎透明。
方俊铭坐在对面,不禁联想何子文那白得吓人的肤色究竟是灯光效果,还是因他伤患未愈。三年,枪伤照理应该无碍了。可他想到日前见到何子文手上的伤疤,就不由猜测他身上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伤痕。更不由去好奇,这三年何子文在台湾所过的生活。
何子文交叠着双手,换了个姿势架腿。他感到方俊铭目光紧贴着他的衣物,他的肌肤,仿佛像要把他剥光一般。那眼神简直可以渗进皮肤,融入血液。j□j的目光毫不掩饰,也毫不餍足地逡巡在何子文的身上,恨不能一口将他吞噬进去。
雷振轩碰碰何子文略显僵硬的胳膊,轻声道:“还好吗?”
何子文勉力牵了牵嘴角,道:“不碍事。”
“你看,那边的那位小姐,看得你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雷振轩微扬下巴,点了个方向给何子文。
何子文顺势望过去,见果然有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望着自己的方向,看得两眼发直。不过想也晓得,有雷振轩在身旁,令人看得发痴的,一定不是用墨镜遮住半张脸的自己。
“她看的明明是你。”何子文回道。
“只是你不肯笑而已。”雷振轩边柔声说道,边轻轻拿手指在何子文嘴角边一拨,似要牵起他的笑容一般,道,“看,你一笑起来,不知要有多少小姐晕倒。”
何子文本只当这是句场面话,无意间一瞥眼,竟真的见到原先那位小姐口水留得老长。那小姐对上他的脸,一紧张,才发现自己的口水淌到了长裙上,立即手忙脚乱地去擦。慌乱中似又踩到了邻座的脚,撞到了前座的头,总之是一阵混乱,好不滑稽。
何子文看得忍俊不禁,终于轻笑出来。一旁的雷振轩也看到这一景象,跟着笑起来。
只有对面的方俊铭不可察觉的僵了一下,灼热如火的眼神,瞬间冷却下来,变得寒似严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牌王表演赛在掌声中拉开序幕。千万双眼睛注视着舞台和屏幕,像这样的大赛几乎没有出千的可能。全程都有高速摄像机跟拍,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下来。如果在这种场合偷牌换牌,事后被曝光手法,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所以这样的赌局,考验的往往不是千术,而是更高招的心术。玩家除了需要有高超的记忆力记住各种变化组合,还要能有很强的计算能力,能针对各种几率决定是否跟注及跟多少注。
凌小豪与金胜勋比的是德州扑克,无限下注。德州扑克在WSOP*是主力赛事,在世界范围内都很受欢迎。它的赢法固然变化多样,但两人对峙,对心理承受力的考验更大。凌小豪的师傅高宏是心战高手,常常告诫他玩牌最紧要耐得住寂寞。不论是先期虚张声势,还是后期按兵不动,只有变化无常,才能令对手觉得你神秘莫测,难以预料。
凌小豪听说金胜勋是个暴躁易怒的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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