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派不上用场了。
廿九摆明了不是消失在灵州,而是消失在灵州境外。
行军在外罗炎身边常备周边地形图,所以这几日他都在房里研究灵州周边道路。
廿九既然是从在那群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就没法牵上她的马,只能靠两条腿的廿九跑到官道之后跑不远,想要离开,除非正好有车马从官道经过。
想到这儿,罗炎脑海中一闪而过当时官道上的情形,一辆载着羊毛的马车和他擦肩而过。
马车,羊毛!
罗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再次翻开地形图的时候,目光久久注视在蟒山一带。
廿九要逃跑,必须骗过追杀着的对象,如果此时一辆马车从她身边经过,罗炎设身处地,最好的办法便是躲到羊毛堆里。那一车羊毛是从广乐三省方向行来,乍一看是往灵州来,但廿九没有出现在灵州就说明了他根本就是去哈达草原!
从这条路不经过灵州去哈达草原,就只能通过蟒山地界。蟒山不利于大军行进,但若是一人一车虽不易,却并不是不可能!
那么廿九很有可能躲在马车里不知不觉去了塔尔国!
罗炎遇上廿九的事便会一改平日的镇定变得冲动,但他反应极快,对方去哈达草原为何要拉一车羊毛?
广乐三省!罗炎瞬间想到了这四个字。
邵关皓驻军广乐三省许多年,在那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再想到之前那一队退役军人,广乐三省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罗炎倒并不是觉得林屈逸和廿五廿九这事与广乐三省有什么关系,但是乞颜答答刚和他打了一仗,塔尔国的商人并不多,按理说早就应该离开大耀,这时候恰巧出现一个塔尔商人。商人总是以利益为先,哪儿有钱去哪儿,听起来并不为过,但是羊毛运回塔尔国这事听起来蹊跷的很。
何况,为什么他要走蟒山道路?
灵州固然不安全,但比起蟒山不是路的路,实在是太好走了!
想到此处,罗炎立刻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喊来了胖子孙。
“我要出去一趟,把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胖子孙嘿嘿笑了几声,将纸摊了开来,一眼望去,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国公……您要去哪里?”胖子孙摇了摇头,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让邵将军在灵州代替你驻守?这……”
“让人快马加鞭送去,我立刻就走,你和拐子周看好灵州,尤其是邵关皓来得时候!”罗炎边说着,手上已经开始准备行头。
“皇上未必会答应。”胖子孙给了他一盆到头冷水。
罗炎停下来,坚定道:“皇上会答应!”
会答应?胖子孙不再辩解,皇帝宠爱罗炎是人竟皆知的事,他还是乖乖地跑腿吧。
一车羊毛,这里面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灵州的兵力都是罗炎执掌的,广乐三省这些年并没有在外作战,邵关皓的位置坐得牢牢的,是时候该削弱一下他的势力了。把他调到灵州,一来观察他的动作,二来没有了云腾军的邵关皓在灵州处处受到监视无法施展拳脚。这濒临的几个州省有两家大军相对,在罗炎发兵出来的时候,朝廷就已经坐不住了。
至于为什么老皇帝如此信任罗炎,罗炎心里也没个底。
他带上了自己的护卫,上马便向哈达草原而去。
廿九,等我!
此刻,廿九和大胡子正好到达了哈达草原上。
、第44章 此中必有蹊跷
蟒山脚下连接哈达草原的这一片地宽阔无垠,一眼望去竟是芳草萋萋,大片大片的帐篷扎在山脚下,偶有赶着羊马的少年哼着粗犷的调子从她们面前经过。
这一片地的尽头有一条小河,依稀听见欢笑声洒水声,丝毫没有受到前些日子战火的影响。
“夏末了。”大胡子向马上的少年挥了挥手,话却是对着廿九说的,“等到这一季过去,这里就没这么热闹了。”
“要迁营了吗?”心情似这片天空澄净敞亮,也似草原一般苍茫,却突然在这句话后黯淡了下来,原来已经夏末了,入秋,草原就没有这么热闹了。
大胡子点了点头,“等青草枯了,大伙儿都移往戈尔高原脚下。今年迁得特别早,应该是受到了战争的影响,戈尔高原离得远也就安全些。”
廿九没说什么,一直看着少年们悠闲地骑着马晃荡,这般青春韶华,明明自己也不大,却不知为何早没了这份无忧。
当年从陀螺山下来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模样,所以才会在大街上挑衅罗炎,才会深夜闯入国公府。那样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
时间,真是个很有趣的东西。
眼神的空荡被大胡子抓住,“哦对了,从这里直走到灵州有些路程,你是要走了吧?”
廿九这才回过神来,是啊,要走了。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希望战火延续到这片美好的地方,这些承载着人们欢笑和幸福的草地。
大胡子很是客气,将自己的马匹解了下来给廿九,说是草原上有熟人,一会借匹马就行,倒是廿九一个女孩子在草原上,加之两国关系紧张,需要防备路上被人偷袭。
廿九也不推辞,接过马缰上了马,向大胡子道了谢便朝灵州方向赶去。
然而刚刚离开大胡子视线的廿九,突然掣住了马。
天,黑了。
他们走了很久的路才到蟒山脚下,已近傍晚时分,草原一望无际,想一时间到达灵州,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这并不是廿九停下的理由,哈达草原,她已不是第一次来。即便再遥远的路途再凶险的过程,她都相信自己能应付。
她停下,因为那个大胡子。
一开始发现他赶着一车羊毛上了蟒山的路廿九便心存疑惑,他一路的车赶得平稳,那些弯曲泥泞陡峭的路都被他轻松踩过,他对蟒山的环境,真是太熟悉了。廿九在偷他的干粮和水时就发现,这是一个普通胃口偏大男子正好三日的干粮,一点都不多。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条路他走了许多次,每次都是三日,所以他根本不担心路上会发生意外延长时间。
但他口中所说自己是个普通的商人,因为交战期间所以选择蟒山这样一条险路,那么平时呢?大耀和塔尔休战有一段日子,双方关系不好不坏却也不至于需要一个商人为了保护一点点财产而选择险路。他平时为何不走灵州要走蟒山?
真当廿九是一个被人追杀的姑娘,那也太天真了。
廿九再次悄悄回了刚才的地方。
她不敢太靠近,毕竟天还没黑,看见一车羊毛停在一座帐篷外,大胡子还没走。
廿九稍作犹豫,没敢太靠前,找了个营地背侧的角落躲了起来,准备深夜再做行动。
太阳完全从地平线落下的时候,游荡在外放牧的人们也各自回了帐篷,廿九看着远处营地渐渐安静下来,蹑手蹑脚地进了营地。
晚饭的点上,帐篷里不时传出来羊肉和马奶酒的香味,大胡子的车停在其中一顶帐篷外,若是没记错,廿九离开时不经意地一瞟便看见大胡子进入了这顶帐篷。
帐篷从外面看,是黑的。
廿九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难道自己猜错了,大胡子只是在里面睡觉?
若他在大耀国内获取了什么消息,难道不该先去找自己的上头汇报?
她徘徊着,最终决定置入险境看看能不能获取什么信息。
廿九毫不犹豫地潜进了这顶帐篷。
每顶帐篷的大小是不固定的,大胡子进入的这顶帐篷比较大,从外侧看来全视角遮住了后面的帐篷。因为从蟒山下来之前廿九俯视过整片区域,所以大致的分布心中有数。
帐篷内,很安静。
廿九记得在山洞那晚大胡子睡觉时是打呼噜的,不算重,却也绝对不轻。为何现在静得那么诡异?
她敏感地检查外面的情况,没有人,牧民们自顾自地吃饭,根本没有意识到廿九的混入。
那么……她立刻根据刚刚适应黑暗的眼睛所看到的模糊轮廓冲向帐篷中可睡觉的地方。
没有人!
廿九大惊,难道就在自己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大胡子离开了?
她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这一片营地外就很难找到别的按脚处,大胡子至少要等到明日一早才能离开,草原人们出行都是计算过时间的,否则突然回不来又找不到别的营地,就会遇到各种危险。
所以他在这里,也许在别的帐篷里。廿九在帐篷壁上摸了摸,很快找到了一处开口。
类似于后门的出口,廿九一直以为帐篷只有一道门。
这样就好办多了,廿九小心地掀开帘子,帐篷后方果然有一顶较小的帐篷,从里面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一个便是大胡子。
她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静听。
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唯独有一点廿九可以确定,另一个声音很熟悉,帐篷里的人她一定认识!
是谁?
微风带来的交谈声朦胧入耳,廿九细致地去听,越是听不到越是着急,她隐隐地能感觉到里面正在进行一次重要的会面。
是他!
廿九突然回过神来,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她分辨出了声音!
卜儿托!乞颜答答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卜儿托!
这原本不该让她惊讶,毕竟哈达草原归属于乞颜答答,她既然早猜到了大胡子身份不一般,要联系起来也就只有乞颜答答的人。但像卜儿托这种贴身心腹,廿九也毫不吝啬的给予了诧异。
大胡子竟然到了要乞颜答答的心腹来接见的高度了吗?
联想到广乐三省,这还真是个不得不注意的问题。
随即她掐了自己一把,将神游的心思拉了回来,卜儿托能成为乞颜答答的心腹定然不是普通人,廿九曾经是见识过的,在乞颜答答向大耀国谈和的时候唯一坚定支持的人——卜儿托,不得不说他拥有高瞻远瞩的目光。
还是得退,这是廿九唯一的想法。原本若不是直接挂钩平沙城,她还抱有一丝多探得消息的想法。但现在既然和平沙城中的塔尔中心力量搭上了关系,廿九又不是个莽撞自大的人,所以她想要立刻后退离开哈达草原与罗炎汇合,将这里的情报告诉他然后慢慢分析。
毕竟罗炎手上有实权,而她,说白了顶着沈吟心的皮囊虽是大司马之女,却也不过是个当花瓶的料。
她想得很清楚,一己之力完不成的任务,她向来不逞能。
在她撤退第一步的时候,对面帐篷中突然有了动静,廿九心中正跳出不好两个字,帘子突然被掀开,卜儿托从里面走了出来。
廿九也是反映极快,立刻隐入了身后依靠的第一顶全黑的帐篷,和卜儿托刚好错开了一瞬间的功夫。
她正暗自庆幸,漆黑帐篷突然烛火大盛照得通明,将廿九的身影打在了对面的帐篷上。
扭曲的,一张无法让人辨认的影子。
这回,是真的不好了!
背后的寂静变成了喧杂的脚步和兵器落地的声音,腹背受敌!
廿九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怎么知道她会回来并且还在这里的时候,卜儿托已经笑着出声了,“沈姑娘,久别重逢,实在有幸。”
十一个字,全是错的。
廿九自然不是沈吟心,而这所谓久别也不过短短两月而已,至于有幸二字,廿九真的要哭了。何其不幸!
不过此时廿九要是真哭了,也就不是廿九了。
前方卜儿托,后方大批士兵,廿九回想着自己从蟒山看到的营地分布图,左侧是死路,右侧兴许有一点希望逃脱。
右侧一段路有一条河,想逃命必须过河,但过了河,意味着离灵州越来越远。
向灵州的路,已经被人截断了。
就在她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她依旧淡然地看着卜儿托,“好久不见,不知大汗可好?”
“大汗很想您。”卜儿托微微弯腰,“不过我想,大汗马上不需要想念了。”
“等等。”廿九止住了卜儿托前进的步伐,她必须保证自己和卜儿托之间有一段距离足够在他稍不留神的情况下从右侧帐篷的缝隙中溜走。身后的一群人之后专注地盯着她,唯一的出路!
“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卜儿托微笑,看向他身后的大胡子,“索克烈描述的女子外貌,以及不知不觉跳进他的马车里,除了你,还会是谁?要知道灵州退敌,沈姑娘可已经成了我塔尔国第二关注的女子。”
第二,廿九哭笑不得,那第一显然还是自己。身揽一二两个位置,真是浪费!
“天黑了。”卜儿托继续道,“被追杀的女子若是孤身来到哈达草原,在天黑的时候会接过马匹义无反顾地离开吗?就算不害怕不迷路,至少也不会淡定如你这般。沈姑娘,你的演技可真是不好。”
廿九一愣,方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自己对大胡子心存顾虑,难道对方就真的会相信自己吗?她接过马匹之后翻身上马直线而去被大胡子一眼看穿,倘若她会担心害怕求助,兴许对方还能打消对方的顾虑。
不过廿九没有气馁,卜儿托那边解释着,廿九听得并不仔细,她如今是多么爱惜生命,每一刻都想着赶紧逃离,所以这期间早已调整了方向。
她没听卜儿托后面的话,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字,就在卜儿托问“沈姑娘,你怎么看”的时候,廿九突然一个九十度转身窜进了右侧帐篷之间的缝隙中逃离。
风中残留着廿九冲出去时的声音,“此中必有蹊跷,此事必有文章!”
她居然开始佩服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开出玩笑,不过生风脚下一刻都没有松懈。
“追!”卜儿托下令,原本廿九身后那群人这才跟着廿九跑了出去。
卜儿托站在原地没有动,大胡子正要跟随着一起去追廿九,被卜儿托一把拦住,“不用去,她跑不掉!”他说得那么自信。
、第45章 不逃跑不幸福
如果让廿九来做一次重生后的生活总结,那她必定在众多类似于紧张、刺激、无奈等平凡的形容词中找出一个短句:不逃跑不幸福!
从一开始逃离罗炎,到后来逃离古怪小镇,如今换了一个地方,她依旧在逃。
茫茫草原,她不知道自己能逃往何处,但清醒的意识告诉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那条原本灵动如绸缎的小河此刻变成狰狞障碍,阻断了她跑向前方的路。
身后的追兵不断,廿九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是一次没有规划的杂乱的追击,卜儿托并没有亲自追上来。
她可不信对方会这么放了她,廿九停在河边,河面太宽过不去,既然卜儿托没来,那么,背水一战!
拔出锈剑,隐藏在剑锈之下锋利的刀刃溢出寒冰剑气,她沉下心准备攻击之时,水面突然被火把照得橘黄,身后有一队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廿九一惊,听到背后熟悉的独属于草原汉子的粗放嗓音,“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