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持龙女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来。你要帮我处理一下。”
其实张仲文很想说奴才万死不辞,但是吞了口吐沫忍住了。
“从今天起,我把曼陀罗花谱空明祈愿咒的负责人转移给你了,如果再有人栽出来那些花,你就会知道,并法相显身出现在花开的地方,去实现他们的愿望吧。呵呵,那是我年轻时代喜欢搞的小情小调的把戏,现在可没有那个情绪和时间了,你替我把这个传说继续下去吧……偶尔做点儿慈善总没坏处的。”英持龙女说着说着好像有点儿羞愧,脸上微微浮现出一点儿温善的笑意。
“是。”张仲文点头遵命。
“耿队长,不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其实我今天请你来,还有另外一些事情想要和你沟通。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把我最信任最得力的手下分配给你么?”
耿鸣竖着耳朵听了很久其实也不太懂这对邪恶的主仆到底在商量什么,不过他倒是非常清楚英持龙女的意图。
“您请说吧,我也不敢讲我知道不知道。”耿鸣故作镇定地回答。
“你谦虚了。我把他交给你,就是想向你证明,我没有把你当外人。过去的事情就要它过去吧,谁也不愿意再制造麻烦和纠纷,这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们孙主任已经数次向董事局提出要提前退休,韦陀宫的梯队人选问题现在已经提上了议程。人往高处走,良禽择木而息,您为总公司捐躯的兄长,如果知道有一天你能够登入韦陀天王像,他会怎么想呢?我觉得您论能力学历工作经验,什么都不缺,唯一缺少的,就是一点点帮助。相信我吧,虽然你身边这个人看起来蠢蠢钝钝不堪大用,但确实是万中无一的谋行利器,他能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我们天龙儿女最擅长的不是纵横四海,而是送人青云。你也是个聪明人,真把他当摩托车用了,我会替你惋惜的,呵呵。”
英持龙女轻言慢语,恩威并施;说得耿鸣心如乱麻,张仲文沾沾自喜。
“好了,你们都走吧。有话好好说,别打架,注意点儿影响。”英持龙女说完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同时示意他们离开。
耿鸣起身刚来到门口,却听英持龙女又对他说:“哦,对了,差一点儿忘记了。耿队长,您的住房贷款补贴没有办法批给您,因为您所申请的住房地址不在公司的政策覆盖的范围内,请您理解,支持我们的工作。但是还有一个事情通知您,那就是我们龙族集资给玄持增加了每个月的伙食补贴款,每个月额外增加了三千块,我们嫌麻烦,就把这1198个月的额外补贴一次性全部已经打在您的账户上了,这笔钱由您自由支配,玄持无权发表意见。这是我们的私人家庭行为,与公司事务无关,但是为了避免引起大家不必要的联想,请您最好低调保密。下楼找个ATM查看一下吧。”
英持龙女说完按了一下电话键,低语起别的事了。
耿鸣头昏脑胀地走出了英持龙女的办公室,冷眼观望着四周零零散散还在夜班工作的龙族男女们,迈着梦游的步伐来到电梯前,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大踏步地沿着永漓阁步道一路来到了张仲文的办公室,却见房门虚掩,里面没有开灯,他夺门而入,见张仲文躺在会客沙发上,抓着辫子望屋顶,双眼在黑暗中隐约发亮。
“从一开始你们就计划好的对不对?你根本就是个强买强卖的地雷,砸我手里之后再用钱胁迫我!”耿鸣关上房门指着张仲文问。
“其实我大多数时候就只是在执行计划。”张仲文苦笑着说。
“你他妈的就是个婊子,被卖来卖去,现在把我也卖进去了!”耿鸣低沉地怒吼着。
“Yeah; That’s me!可是你抱怨什么呢?你又不用被人爆菊,被人扒鳞,你只要会算3000乘以1198得多少就可以了。这些钱娶一百个翠花秀兰每顿十碗牛肉面片这辈子都花不完,临死前充其量看一下儿孙吵架也就过去了。何况你这种卖艺不卖身的婊子充其量也就当十几二十年,但是我要永远永远地做奴隶,永远永远被操下去……想想还挺爽的,呵呵。”
“你不要以为你们拿钱就可以收买我!我和你们这些婊子不一样!”
“嘻嘻……有什么区别么?你现在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服,喘的每口气,都是谁给你的?啊你会说这是劳动得来的,我问你,你在为谁劳动,你在维护谁的秩序,你即便不是婊子,你也是奴隶;我们都是奴隶,只不过分工不同。而且我们还要感恩自己成为奴隶,因为你不做奴隶,你可能就要去当猪狗牛羊任人宰割,甚至砖头瓦块直至粉身碎骨,你有的选么?你想想你的哥哥吧,活着的时候和你一样当看家护院的鹰犬,死了之后化为骨灰还是在当栅栏门锁,他在服侍谁,他在保卫谁,这个世界因为你的贡献和牺牲,真的变过么?”
耿鸣很想上来踹他几脚,但是考虑到这里是龙族的地盘,自己不好贸然造次,强忍怒气地推门想走,但是哪曾想这个玻璃门上好像有一种精巧古怪的门锁,他搬弄半天没有打开。
“那个房门需要权限指纹的,现在又是夜里非正常工作时间,你打不开那个门的。这是一种保安装置,你知道么,我愿意的话,可以把你饿死在这里。不信你就尝试一下芍露崖建筑安全设计方面的厉害。可惜啊,四盒面片的力量又都用来拜祭你的哥哥了。”张仲文逍遥自在地叠起二郎腿,洋洋得意地说。
“那你觉得我打死你快,还是我饿死快?”耿鸣反问。
“在今天之前,我还真不太想死,但是现在,我突然害怕了……我觉得这样活下去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你能打死我,我或许还会感谢你。”
“哎呀,我倒是想知道,啥事能吓得你想死了。”
“因为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励持那种宠物型的奴隶。”
耿鸣不知道励持是什么东西,但是他隐约明白宠物型奴隶的含义,讥诮道:“难道你现在不是么?”
“是啊,呵呵……原本也没太大区别。唉,今天我发现我亲身经历一个恐怖故事,你想听么?”
“不听,你开门,我要回家了!”耿鸣觉得所有和张仲文有关的故事都挺恐怖的。
“回家干嘛啊,空锅冷灶的,也没有老婆暖被窝,还不如在这里听我讲故事呢,我讲故事可有一套了,一般都能把人吓半死。你不要告诉我你怕听完了之后天黑不敢回家。”
“你少废话,你是不是皮又痒了,你的鬼扯我听太多了,没劲!”耿鸣烦躁地砸着门,可惜这种玻璃用拳头敲上去软软的,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机关装置在文件柜第二排,看见那本康熙字典了么,你把它拿下来,翻开。放心吧,不会喷毒气射飞镖的,你死这里我怎么收尸啊!”张仲文悠悠地说。
耿鸣怀疑地走过去拉开柜子,拿下字典,翻开,愣了。
“芍露崖因为经常签商务合同,所以这层楼是可以饮酒且酒精是可以发挥效果的。这个东西其实和二锅头差不多,特点就是有很娘们的香气,我这种婊子们都很爱喝的,为了庆祝你踏入婊子的行列,要不要尝尝?”
“你不说是机关装置么?”
“对啊,这是留人的机关装置。”
耿鸣看见伪装成书本的礼盒里放着一瓶在黑暗的房间里,透明的瓶中荡漾着月夜星光般令人陶醉的液体;胃里好像钻出一条小蛇在舔自己的舌头,他谨慎小心地问:
“很贵吧……我喝了的话,是不是要给钱?”
“呵呵……怕啥,你现在有钱,够买三瓶这个了。而且我怀疑,你要是喝了的话,真的会把你所有的钱去买这个酒的,这是……算了,我觉得给你讲这个的名称来历你也不会理解。”
耿鸣突然觉得张仲文似乎很了解自己的思路和性格,仇恨地把这瓶酒放回了原处,决绝地说:“不行,我不能上你的当,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邪药,喝了之后死无全尸的!”
“算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看见我办公桌旁右侧的那个小黑柜子了么,那个是冰箱,里面有……”
张仲文还没说完话,耿鸣已经扑过去了,因为舞会之后他追着张小梅解释了半天才把女生将信将疑地糊弄好,结果逛街找餐厅的路上就被英持龙女红头电话叫了回来,晚饭也没吃,肚子里全是闷气没有粮食,又被刚才那晃得人眼晕即便知道有毒也很想喝的酒勾起了馋虫,所以听见冰箱两个字立刻把自尊和傲慢抛向九霄云外。
“妈的,都说八十一楼全是地主,果然存粮够挺大旱三年!”耿鸣翻开那个小冰箱大惊咋舌。
张仲文说谎了,那不是冰箱,那是一个快捷超市食品购物机,人手触摸上的时候机器就会自动判断这个人心里的主要消费目标,把日用超市里有的即食食品和饮料组合在消费者面前。这个机器设计其实是针对有选择性判断犹豫症的人设计的,就是那种逛来逛去不知道买什么好的人,帮助他们节省时间和不必要的花费。账单会在几天后邮寄给这个机器的主人。
商品的数量是根据打开门的消费者的个人食量和当前欲求状况适当增减的,一般张仲文打开可能里面就是几盒寿司或者糕点搭配一些饮料的微波炉空间,但是耿鸣打开之后看见一个堆砌着大鱼大肉啤酒如山的狭长隧道。
“唉,你们龙每天都要吃这么多东西啊?”不明就里的耿鸣天真地问。
“害怕了吧,包二奶成本很大的。”
张仲文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只看见了他浮现着幸福感的脸……他络腮胡子扎着,鼻子被里面灯光照得发红,只看脸的话,他好像一个童话故事里发现了金矿而乐不可支的矮人。
耿鸣突然踌躇了,拉着所谓冰箱的门,尴尬谨慎地抓胡子。
“这个是我们楼层的免费福利食品,不算我的。芍露崖没有食堂,所以我们要吃东西就从这里拿。”张仲文知道他什么意思。
但是耿鸣突然转身背着张仲文,伸手从门里掏出来很多不知道什么东西,蹲在办公桌下面隐藏在黑暗中急不可耐地吃起来。他即便是蹲着身材也显得很魁梧,随着撕扯塑料包装和啃食发出的吧唧吧唧的声音,让张仲文想起生化危机里那些在角落吃人的僵尸。
张仲文用手拍着脑袋,盯着天花板无奈地发呆。
耿鸣吃了七八分钟,呜咽着说:“你要讲啥鬼故事?”
“不一定是有鬼的故事才吓人。何况你觉得我会怕鬼么?”
“鬼是没你可怕。如果是你胡搞瞎搞的那些事就别说了,我恶心,我在吃饭呢。”
“我这一辈子都在胡搞瞎搞,就没有不恶心的事。算了,我觉得你也听不懂这个深奥的主题和惊悚的悬念。吃完了赶紧走吧,有钱了现在,赶紧回家盖房子讨老婆去吧。”张仲文厌倦地说。
“其实……你也不是没干过正经事。最早我调查背景资料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种花,你也很会种花,从七八岁开始你就在钻研这些东西,你栽培过很多稀有珍贵的品种呢。不过后来好像就用这个诈骗了,做些破烂吹的天花乱坠卖给那些冤大头富婆。”耿鸣作为专案组的组长还是很了解他的底细的。
“呵呵,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甚至,今天你也听见了,我们总监给我布置了一个要我继续她的娱乐事业的任务,就和那些花花草草有关。”
“哦,你说吧,花花草草有什么吓人的……你又不是那些烦人的花蛊婆,就算是花蛊婆,你还不是娶了一个,娃娃都生出来了!”
张仲文轻叹一声,揉了揉脑袋,语调飘忽地讲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大山里有一个小镇子,镇子里住着一个小男孩……”
“哧哧……嘿嘿嘿嘿……”耿鸣发出由衷的怪笑。
“本来我还想说可爱的小男孩呢……”张仲文恼火地瞪了一眼背对他蹲地大吃大喝的耿鸣。
“哈哈哈哈!”耿鸣大笑起来,很快捂着脖子发出痛苦的呕咽声,过了一会儿他警惕地扭过头,满胡子满嘴是油地问:你是不是在故意说笑话,想噎死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这个小男孩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花,能开出七种颜色的花朵,花朵盛开的时候,种花的人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又胡编,我好像看过这个动画片,明明是个小女孩,带着一只破猫,全世界到处走,寻找什么七色花!我家是穷,但是我们村里有电视!”
“……Can you just shut up and listen! A lot of ugly women were weeping like shit in front of puter while they were reading this story! ”张仲文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骂我,但是我心情很好,我不想打你,你说吧。”
“不行,我要从头酝酿情绪,你要再打茬,我明天就搬你家里去吃住,你不要以为你发了点儿小财就能养得起我。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大山里有一个小镇子,镇子里住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花,能开出七种颜色的花朵,花朵盛开的时候,种花的那个人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一开始,他只是想种出这种花,许愿要很多很多钱。但是因为这种神奇的花朵非常难以栽培,即便是天时地利也可能要几十年的时间,所以这个贪婪的小孩在种花的日子里,发现他爱上了一个人,他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人占为己有,和他一起渡过这生老病死平凡的人生。于是在后来十几年的岁月里,这个小孩亲手一点点地去挖土,一枝枝地去剪裁,倾心浇灌,昼夜看护,寒来暑往,春去秋来,爱越来越深,花儿也越来越繁茂,眼看就要开出传说中的七色花。但是他和这个人却已经都长大,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孩子,要立业,要成家,要承担作为男人的责任。那个男孩子在花开的那一天,发现爱不是占有,也不是索取,而是要问心无愧地要自己爱的人幸福,于是他就对花中显现的慈悲美丽的女神说,他要让那个人忘记彼此爱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