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荣无情地扫了一眼酒店门口热情的迎宾小姐们,脚步匆忙地继续前行,耿鸣失望地乍舌,懒懒地回答:“张叔叔……其实您是个明白人,这些事我不能回答你。您以后也不要再问了,这种刨根问底,对增加您的财产数额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还极有可能给你带来不必要的经济上的损失,所以……我建议您就把我当成一个很有背景很有来头的人就可以了,我很厉害的,哈哈,哈哈哈!”
耿鸣嘴上豪爽但是心里却涌着苦水,如果张世荣再表现出过多对自己身份的窥探和研究,那么很快他就不得不用采取“常规手段”去对付他了,那个常规手段一点儿都不好玩。
可是张世荣却突然惊诧地转头,脸上的褶子折成了略显幸福开心的鱼跃在花间,他用一种满意的声调说:“啊!不容易啊,你原来也是个明白人。真的,你说对了,我对你的身份一点儿都不敢兴趣。就是因为我也觉得你有我惹不起的大来头,我才觉得特别厌烦——你在我们家里的身份,让我的财产一直在损失!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你可以随便搭别人的私人飞机,或者有可能就是一个开飞机的,所以你应该不缺吃穿啊!我听那位史小姐说,你收入和工作不差的啊,全中国好像都可以随便吃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要来吃我的喝我的?”
“因为——”耿鸣被噎住了,因为他知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这句话只要一出口,那么就绝对不要指望张世荣此时此刻再请他吃任何东西了。
“……反正我就是去吃你的喝你了,你能把我怎么地吧!你去告我吧,你根本告不动我!你不就是有个破厂子的土地主么,有几个钱了不起啊,有钱人我见得多了!吃你的喝你的是瞧得起你!”
耿鸣铤而走险地玩老爷们耍无赖战术。
张世荣这条披着人皮的老狼微微地笑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牙签,捏在手里,垫着脚尖慢慢悠悠地说:“是啊,你连私人飞机都随便搭,我能把你怎么样呢?不过提醒你,有空帮你爸修一下自行车,修不灵就买个新的——他那么大年纪了,摔了碰了的,医院也不好治。”
张世荣双指一弯,牙签在耿鸣的眼前“嘎吱”一声折断了。
耿鸣无奈地狠狠挠头,心里哭天骂地:恶龙不是一天炼成的,你看看那娃的功能就知道爹是啥型号了,他们家不讲理也不怕赖的啊,马蜂是从马蜂窝里飞出来的!
“我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明白了么?”
张世荣突然阴邪瞪着耿鸣,裂开森森白牙,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什么人,什么尸?”耿鸣吓傻了。
“医院里那个东西,不是我儿子。”
“……您为啥这么说啊?他大活人一个,有血有肉地躺那里呢,你看了验了啊!”
“就是我看了我验了,我才说那不是我的儿子。你们带多少托来忽悠我都没用,躺在医院里那个东西……不是他。”
“张叔叔……请您相信科学。那不是他是谁啊?”耿鸣强忍住没有笑。
“科学?我告诉你我的科学:那个医院里病床上的人,虽然睡着了不动了,但是我觉得这个人是可以给他一个月三百块钱工资他就能干一万块钱的活的一个大能人,嗯……我更觉得那是一个随便喂几口谷糠或者根本不用喂丢山沟里要他自己转几圈就饱了,不用抽不用打就能浑身是劲乖乖巧巧地拉犁推磨赶集送货极好的牲口。唉……我倒霉啊,混进我家来,又被我陪进去那么多粮食喂大的,是一个蛇仙……呵呵,你可别蒙那个仙字给蒙了,你那么仙有本事别三五不时地住院啊!牛马骡驴的活干不了,猪能下崽吃肉羊能剪毛挤奶狗还能个看个门呢!一条长虫能干嘛?扒了皮挖了胆熬成药卖了又能值几个钱?细米精肉地养一条蛇在家里抓耗子嘛?”
“嗯……这事您还是指望猫吧!”
“我在那头牲口身上赔钱赔了大半辈子,所以我在医院里随便看几眼就知道躺在着的那头不是我家的牲口。牙口一样,皮毛一样,啥都一样,但是我觉得这个牲口没有那个赔钱的调调。我绝对有那个信心和眼光。所以,他肯定不是张仲文。这就是我的科学,你爱信不信,但我只相信我的科学。”
张世荣伸脚踹了一下地面,然后愤愤然地继续移动,似乎又朝着一家生意很红火的饭店的门口走去。
“既然……那个牲口总给你赔钱,你还要他干嘛?要他回家继续给你赔钱么?”耿鸣乖巧地追在张世荣身后问。
“所以我要知道他是不是死了,他死了我就可以松口气了,我总有办法把你打发走。如果他还没死,就赶紧回家把你打发走,一个赔钱还不够弄两个回来么!”
张世荣气得面色发白,几乎是暴跳如雷地扭头对着耿鸣大叫。
“可是我能拉犁推磨赶集送货……我还可以看门!”
“是么?”张世荣鄙夷地竖起眼,突然当着耿鸣的面扳动手指边算边说:“到今天早上为止,你在我家住了19个晚上,呆过7个整天,我只算早中晚,你就吃了71顿饭!而且哪次我见到你,你不是在吃的?你嘴里是没有东西的?从你第一天进我们家开始,到昨天为止,宝宝的奶奶买了三袋面五袋米,你知道我们家三个大人那些米面能吃多久么?你知道现在面多少钱一斤么?你知道米多少钱一斤么?呵呵……你知道现在的肉多少钱一斤么?我今天没有带那个本来,等我和你算账的时候我可以一笔笔地和你算清楚,你干的那点儿活,根本不够你的伙食费,我可以告诉你,除了你答应给我但是没给我的那五万块,折扣你的工钱,你还欠我一千四百四十六块七毛五!这还是我能看见的能算得出来的!你有手有脚有能耐有背景的大活人,我凭什么要养你?”
耿鸣望望灰蒙蒙的天,然后瘫着脸幽怨地说:“原来那个红本本是干这个用的啊……您再算算,我觉得审计结果和我的构想有出入……”
“红本是宝宝的奶奶瞎花了赔了多少钱,那个深绿的本是你的,张仲文是黑本!”
“为啥我总是绿本……嗯,等我有钱还你的时候,我申请换个红的。”
“总之我警告你,黑本不在,绿本也一起滚!你没有钱,我就去找你爸要!”张世荣终于露出了狰狞面孔,指着耿鸣阴狠地说。
耿鸣害羞地低下头叹道:“唉,说来说去,原来是嫌我吃的多,要赶我走……东家,您别生气,也别着急,我想想办法,欠您的账,我这个月底咬咬牙一定还上。我们公司的领导和朋友,也在积极地想办法,争取让大黑本翻开新的一页。张仲文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您的,光凭我一个小绿本赔不了您多少钱……你刚才说我欠您一千四百多对吧?大中午的,不如凑个整吧,我中午吃不饱,晚上我吃得更多……”
“我没空理你!我对你的回答不满意,我什么也不喂给你吃!我有事,我在赶时间!”
“哎呀您这是要干嘛去?”
“我去北京的大庙烧香!”张世荣拂袖怒喝。
“唉?我记得是您不信这套的啊……”耿鸣彻底困顿了。
“我去找神仙行贿说理不行嘛!我要去找那个,那个,手里抓一条蛇的那个什么天王,我要买一万块钱的香烧给他,一万不够就十万!老子有的是钱,老子要去拿钱砸他:要他把我家的死蛇和吃货全都抓走,统统不要来烦我!”
“You must be kidding me!”
耿鸣腿一软,差一点儿没抖着屁股摔在大马路上。
鲜花溅蜜,蝴蝶却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星期五
美持龙女为了出席这次真龙五族家庭春季例会,特意去添置了女士绒线背心和丝绸珍珠衫,且聘请了专业电影化妆造型师,吹头发打粉底巨细无遗地给自己打造出一个“美丽慈祥善解人意年富力强又见识丰富的家庭妇女”形象,其气质用意精准地传达出老娘是“20%王熙凤30%刘慧芳30%马大姐20%苏丽珍”的合体生物。
因为她现在与过去不同了,她是中华龙族的“族母”。好吧虽然她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就当上“母”了,但是当一天和尚秃一天头,成色有待锻炼但是卖相总要做足!
当然,美持龙女就是化蛟,而且以前那个九华曼陀红芍公主的称呼也随着她的族母之尊的地位提升被太婴神宫永远地封杀和屏蔽进了那不堪回首的历史长河中。
没有封号前缀没有俗名在龙族社会中原本就是最高阶的荣耀,这是她还在当皇妃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过的褒奖,天龙皇后根本就没有名字,英持龙女地位超然因此获得了龙女中唯一的持字封号且无前缀,鼍珠有名字但是没有持字封号,而现在,被御赐表彰其卓越贡献并封“持”肯定其族母之位的前皇妃前化蛟真的麻雀真的变凤凰了,凤凰变金凤凰了,金凤凰镶钻了!从本周一起,再没有亚龙种化蛟再没有听起来好像一种植物精油制品的公主称呼,取而代之的是低调的尊贵皇霸的浪漫:美持!
太婴神宫给了她“美、明、贤、花”四个可选项。
她回邮件申诉了,她希望自己能叫“爱持”。
内务处回邮件说:真爱永恒四个字都被励持抢先交钱注册或者从别的龙王那里交换买断了,他说留给他未出世的儿子用。花持不错的哦,我们都觉得这样很有历史继承感啊!
她很快回邮件:本族母决定叫美持。
于是继英持龙女之后,第二位有持字加身的龙女诞生了!
群龙们对英持龙女的判断是“了不起”,但是对美持龙女的判断是“伤不起”。
于是就这样吧。
族母是什么呢?
简单说,就是一个可以干涉家庭事务的居委会主任。
宏观地说,与家庭生活直接有关的事情都要管,不直接有关的事情要看着管,但是他们有事情找你的话那么无论什么都要管。
既然只是“家庭”例会,那么不被点名的雄龙们不需要参加——但是欢迎参加;除了被点名不得出现的龙女们之外,所有1800岁以上无重要职业工作的龙女们都得来,例会一年五次,每名符合要求的龙女要保证参加其中的三次,缺勤罚款,满勤奖励。
不过绝大数龙女们都是乐意参加家庭例会的,因为这个例会万变不离其宗地会有三项与她们的生活息息相关非常必要的内容。
第一:雄龙期货交易。
第二:雄龙现场交易。
第三:私生活新闻赶集。
慈母主任态的美持龙女拿着动议提案和工作日记,深呼吸三次,姿态昂扬信心百倍地走上了人民大会堂的主席台。这是她掌握真龙族母大权之后第一次主持参加正式的家庭例会,她必须稳,她必须美,她必须赢!
在走向主席台中央的时候,她用眼角余光瞄了一下主席台上方,心中略喜,与会龙数非常理想,主席台上左右五层坐席上都坐满了龙——主席台上的位置原则是给正式结婚出嫁且还保持在龙类婚姻中的夫妻们坐的,而没有结婚或者离异丧偶的龙王龙女则不能上主席台,除非主席台上有空位且他们那天脸皮特别厚——嗯,主席台下的坐席也围了小四排天龙,美持粗略估计有600多名龙女和30多名龙王参加了真龙五族春季家庭例会。
是的,族母开会发言的时候被夹在一个小坡和一个大坡中间那个腹背受敌的位置上。
不知道是哪个有眼力件儿的还是爪贱的龙,在美持族母雌纠纠气昂昂美滋滋孤零零地抱着两三个大文件夹刚走出门道的第一秒,就带头鼓起了掌,于是左右上下的人形天龙们就对着这位新族母献上了春雷如潮般的激情掌声。
成熟自信心中充满了爱的美持龙女对姐妹兄弟儿女们热烈的掌声报以感激的眼神,她踏着春天的脚步,庄重地走上了那个能力大责任大的岗位,用盈盈龙爪抚摸了一下胸针型的麦克风,把文件夹放在发言台上,抽出她精练五百字的会议开场致辞,温柔可爱的清了情喉咙,满面春风地开口:“亲——”
“美持族母大人,你给我评评理,阅丹这个骚货把我家的珊瑚海床刨了一个大窟窿——”逊融龙女突然在美持龙女的西北方站了起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主席台东南方尖啸。
“你才是骚货,你们全家都是骚货,渤海都被你的骚水搅浑了!你要不要脸啊,恶人先告状,声大就有理了啊?”东南方的阅丹龙女甩了甩新烫的“风月卷”,气势汹汹地掐腰而起,用龙啸九天的嗓门对吼。
美持龙女噎住了,愣住了,她赫然看见坐席台上的群龙们都飞快地从座位下拿出一把折叠伞,迎头撑起。果然,一上一下两道墨绿与灰黄的水珠对撞,化为瓢泼大雨散向主席台上密集的雨伞——龙是可以驾驭水流的生物,但是他们不愿意驾驭来自同类身上的脏水。
“美持族母大人,我们家宝宝的龙痘疫苗能不能调剂到明年五月再打?”
“美持族母大人,别听她的,不能让她拖时间,凭什么我们家的孩子就要测试疫苗,让她看结果?”
“美持族母大人,我们强烈要求增加提供牛奶分配额!增加养殖场地!现在一般市场的牛奶绝对不能喝的啊!我们家的宝宝们正在长身体,每条小龙一天要喝80斤牛奶……”
“是啊,我们家的一天要喝220斤!特供牛奶产量严重不足,您要快点儿想办法解决这个事!”
“美持族母大人,别听他们胡扯!特供牛奶产量足够供应龙宝们营养需要,哼哼……就怕是某些龙自己在和孩子抢奶喝吧。”
“族母大人,我们家岳持两个多月没给我买新车了,你说他是不是不爱我了,我要和他离婚么?”
“族母,族母大人,有几家航空公司和航线和我上班的路线冲突,要他们滚蛋啊,凭什么我们天龙要给那些猴让道!”
“……”
在四面欲扑汹涌激烈的龙女主妇们的围攻中,美持龙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Shut the fuck up! FUCK!FUCK!FUCK UP!”美持龙女咧开大嘴双爪乱舞凄绝美绝地呐喊。
喧嚣的人民大会堂暂时安静了下来。
“我们的会议是有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