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没问题。”
“那个……那个……小奚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尽量早点过来,他的情况不太乐观。”
“好,没问题,我明天就过去。”
门瑜爸一听奚子恩答应得这么爽快,感激不已,连声称谢。
第二天一大早,奚子恩洗漱完后跟厨房里的濮夏莲说了声,早饭也没吃拿起出诊包就准备出门了。
濮夏莲追了出来问道:“一大早的去哪,谁家老人生病了?”
“我上县城去看个同学。”
“那也得吃了早饭走啊。”
“算了,在街了随便吃点就行。”奚子恩也没跟濮夏莲细说便发动了摩托车。
“等下等下,把我手机带上,方便联系。”濮夏莲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儿子。
奚子恩想了想,接过去放进口袋,松开油门,一溜烟窜出去了。
濮夏莲看着儿子那着急的样,心里纳闷,除了南世清,平时也没见他有什么同学上过门呀,这都毕业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冒出个同学来,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瞧他这猴急狗跳的,有悖于他一贯装模作样的形象,应该是个女孩子吧,哦不,应该是个男孩子吧。
车子性能好果然就是爽,效率也高,奚子恩不到十分钟就飙到了玉龙街。
“表弟这是要去哪,庆源么?”刚开门做生意的李国容见奚子恩这么早上街便问道。李国容是奚文姬的大女婿,也就是奚子恩大表姐孙秀云的老公,去年年底从外地打工回来后便在街上租了个店面,卖起日杂用品来,夫妻两人不打算再出去打工了。
“去县里看个人,车子放这帮我看好了。”
“还以为你去庆源呢,”李国容很失望地道,“去县里等什么班车啊,直接飙过去就是啊,又不远。”
“上次不是去县城出了点事磕了下么,已经跟家里老人们签了保证书,十公里以外的地决不再骑摩托车,”奚子恩不正经地道,“你老以为我去庆源干嘛,我又没在庆源养二奶。”
“嗤,头奶都没见你有,说什么二奶。”李国容很不屑地道。
“好好好,我没你能耐,我头奶是没有。那你的头奶在家么,弄没弄吃的,赶得急还没吃早饭呢。”
“好你个江湖郎中赤脚医生,一大早拿你表姐开涮呢。”在后面厨房听见声响走出来的孙秀云刚好听见他们那玩笑话,臂膀一挥手里的抹布直朝奚子恩飞来。奚子恩见暗器来袭,随手一接顺手一甩,抹布被扔回,不偏不倚正好罩在孙秀云脸上。
“哇,神医就是神医,身手不凡,武艺超群,一下子就给孙大女侠来了个以牙还牙。”那白痴李国容不为老婆帮忙,倒在那发起感慨来,想是平时在孙秀云的淫威之下很是不满。
“牙你个矬子鬼,小心我打得你满地找牙,”孙秀云白了一眼自个老公,对奚子恩道,“后天不是你朋友的演唱会么,你小子不去?”
“你是说三段锦那小子的?不去,我又不喜欢唱歌。你们要是成群结队去的话,把你舅妈那老太太也捎上吧。”
“啧啧啧……你的人生活得有什么意思呀,除了给人看病,一点爱好都没有,也难怪找不到老婆。”孙秀云很是瞧不起的样子。
“就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国容帮腔道。
“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还这么留恋明星,你就不吃醋?”奚子恩对那李国容道。
“吃什么醋?我也很喜欢三段锦的歌呢。哎,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说什么隐退,难得咱们这南方城市会走出个流行天王,可没几年就要退出歌坛,真是搞不懂,三段锦可比咱们清溪的苏彤更有人气。”李国容很是惋惜的样子。
“不是传出他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为了爱情而甘愿放弃歌唱事业的么,还说是去什么相夫教子,嗤,他又不是女人。真要是找了娱乐圈里的,也只听说过女的为男的而隐退,没听说过男的为了女的而放弃喜欢的事业。呃,表弟,你跟他不是朋友么,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吧。”孙秀云跟个狗仔队似的。
“不知道,好像不是我吧。”奚子恩探了探头,看看客车来了没有。
“神经,你这变态的家伙,嘴里就没句正经话,我还说可能是我呢。”孙秀云笑道。
“你?也不太可能,太蛮横了,入不了他的法眼,再说还是个二手货。”奚子恩装模作样地道。
“我踢死你个臭流氓。”孙秀云杏眼圆瞪,说着就给奚子恩来了一脚,被奚子恩给闪开了。
正说着,去县城的客车来了,奚子恩也没空在表姐家吃早饭了,赶紧从旁边小食店拿了几个包子拿了袋牛奶就上了车,回头冲孙秀云喊别忘了帮他付钱。孙秀云瞧着甚是纳闷,不知道对吃喝穿用一向十分讲究的表弟今天怎么这副猴急狗跳的德性。
到了县人民医院,问清了门瑜住的病房,奚子恩上楼在卫生间稍微整理了下衣着和头发后这才敲开了门瑜的病房门。
门瑜住的是单人病房,旁边站着一男二女,奚子恩猜想是门瑜的父母和妻子,门瑜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脸上寡黄寡黄的,没有一点血色,眼睛深深凹了下去,被子外的两只手跟个脱了水的竹节般,指关节凸凸的,人好似已经昏睡过去了,深陷的双眼紧闭,毫无生气。奚子恩一看这模样心里很是悲痛,这跟印象中那阳光帅气的少年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加上十四五年一直没见过面,奚子恩一时简直不敢相认,当年那乐观风趣动不动就笑的好朋友怎会变化这么大。
见有人进来,垂头低声抽泣的两个女子和那默不作声的男子都抬起眼看向奚子恩,那男子问道:“你是……奚子恩先生吧。”心下很是疑惑,这和自己儿子是同学的人怎么看上去还是跟个不到二十的人似的,跟儿子保存的照片里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呀。
“叔叔,我就是门瑜的同学奚子恩,门瑜情况怎么样?”
“昨天还有点清醒,今天早上却是一直没醒过来。”门瑜爸疲惫地道。
“医生怎么说?”
“没法子了。”门瑜爸摇摇头道,旁边那两个女子这时抽泣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
奚子恩走上前,把门瑜那消瘦的手放平,沉吟地帮他把起脉来。
“他平时抽烟喝酒比较凶吧。”号了半天,奚子恩缓缓地把门瑜的手放平,对门瑜家人道。
“嗯,怎么劝也劝不住。”坐在床沿的门瑜妻子垂泪道。
“肺部硬化肠胃功能严重萎缩,这病应该是拖了好长时间,怎么不早点就医?”奚子恩埋怨道。
“平时他一人在外面闯荡,我们也没注意到,后来实在扛不住了才告诉我们,来医院已经为时过晚,他也不太愿意配合治疗。”门瑜爸悲切地道。
奚子恩正准备去问问医生详细情况时,门瑜这时候却醒过来了,两只窟窿里的眼睛死盯着奚子恩,虚弱地喃喃道:“谢谢你,子恩,真来看我了。”
门瑜父母和妻子见他醒了过来,知道他有话要跟奚子恩说,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感觉怎么样?”奚子恩走上前坐在床沿道,“怎么不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病人的意志力有时很重要。”从脉相上看,奚子恩知道门瑜的求生欲望并不强。
“这乱七八糟的人生我算是活够了,只是有件事十几年来一直放不下,想在临死之前求个了断,子恩啊,对不起了,一直想跟你亲口说的,总是下不了决心,不好意思面对你。”
“你又没对我做错什么事,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再说都是年少时候发生的事,多少年了,早已没记在心上。”奚子恩淡笑着安慰道。
“没对你造成伤害我也就安心了,你能来见我,说明真的不记恨我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似的,真好。”门瑜虚弱地笑了笑,两行泪从窟窿眼流了出来。
“相信我么,要不让我帮你试试,好歹我也能看些疑难杂症。”
门瑜摇了摇头道:“你的医术高明我是知道的,很少有难得到你的病,但我的病已入膏肓,没必要浪费你的精力。”
“知道我是医生?”奚子恩握着门瑜的手温柔地道。
“虽然很少回来,对你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不但知道你是医生,而且还是个纯中医,医术高超,专跟黑白无常抢生意,从死亡线上拉过不少人回来。”
奚子恩一听,感觉门瑜有点当年的味道,便笑道:“都是乡里乡亲传得利害,广告都是假的,其实我也就半桶水,治些跌打损伤毒气瘴气的。”
“还不准备结婚成家么?”门瑜看着奚子恩,眼神里充满关爱。
“没成家这你都知道啊,呵,说老实话,我就是那种与众不同的人,要成家可说是不太可能了,所以你心里没必要有愧疚,都是两厢情愿的事,没谁逼我做什么,我倒是感觉害了你。”奚子恩轻轻拍了拍门瑜的手。
因为是同一个县的人,门瑜和奚子恩从进校门开始关系就很铁。
门瑜长得很是清秀,又是县城里双职工的子女,没吃过什么苦,皮肤白晰给人文文静静的感觉,虽然比奚子恩大一岁,但两人在一起,门瑜一般都是以奚子恩唯马首是瞻,什么都听奚子恩的,三年来,始终跟在奚子恩屁股后面跑。
学校的女生多,是男生的几倍,加上奚子恩长得又帅,个子高身材又好,自然是招女孩子们的关注,时常有女孩子借着各种机会和奚子恩套近乎,有的还利用门瑜跟奚子恩关系好来个围魏救赵的法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百般骚扰奚子恩。奚子恩性格一向很随和,在和女孩子来往方面表现得也很大方,跟她们都维持着很好的关系,虽然在外人看来,奚子恩很有点花心大少的印象,但事实上奚子恩和她们也仅仅是发乎于同学情止乎于同学情,这一点门瑜很清楚,心里也莫明的很高兴。
到了最后一学期,不知是日久生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门瑜对奚子恩的感情有了质的变化,对奚子恩有了严重的依赖感,虽然门瑜对这种感情很是害怕,但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意,奚子恩的一笑一骂都让他神经紧张,心动不已。
有次两人出外打桌球,一时兴起玩了很晚没法子进学校,便在校外一宾馆留宿。也不知那天门瑜是吃了什么壮胆的药还是鬼迷了心窍,反正是很发骚,对奚子恩百般的挑逗,最后趁奚子恩刚洗完澡,不管不顾地抱着奚子恩来了个短兵相接。奚子恩那时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可能是被门瑜挑逗得性起,一时血脉贲张烧糊了脑,肆意地在门瑜的身上发泄起来,横冲直撞,把个肇事者门瑜折磨得遍体鳞伤。激情过后,望着那门瑜精神上满足肉体上痛苦的样子,奚子恩心里很是苦恼,对自己的行为一时失去了评判,只知道自己这事做过了头。
一连接着几天奚子恩都为那事很是纠结,和门瑜也少了以往那份亲近,有天便对门瑜说,自己是不是很变态。门瑜一听,心瞬间跌到了冰谷,以为奚子恩跟自己不是一类的人,跟自己亲热全是因为受了引诱。这样一来,两人间的关系便弄得不尴不尬的,没有了以前那份粘乎劲。
两人间不尴不尬的关系还没来得及解冻就毕业了,奚子恩回了本地,在双桥县人民医院当药剂师,而门瑜因为家里人走了关系,通过朋友给卫生厅有关领导送了礼,留在了庆源市人民医院任职,两人毕业以后就没再联系过了。
门瑜在庆源按部就班地过了几年,后来感觉没什么意思,心里空落落的,于是就辞了职去了广东自谋职业。几经波折,门瑜最后干上了医药器材销售工作,因为接触的人形形□,加上门瑜本来就感觉活得很空虚,便开始沉沦起来,时常和些看得过眼的男人上床,生活上越来越随意。本以为随着自己的心意过应该会充实点,没想到床伴经常换自己的心却依然填不满,反而越来越空虚寂寞。慢慢的,门瑜由心烦意乱开始的抽烟喝酒发展到最后依赖于烟酒,没有那两样东西睡不着吃不香。
在广东混了几年,实在扛不住家里人的逼迫,门瑜最后跟家里人介绍的一个女孩结了婚。结婚之后,门瑜并没有回双桥创业的打算,而是把老婆留在家仍只身在广东闯荡,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直到病情恶化到无可收拾,这才想到不能客死他乡,回了双桥。躲在病床上,门瑜重新思考了自己混账的半辈子,最后发现,原来一直放不下的只有奚子恩,奚子恩是他心头的一个结。
从县城回来,奚子恩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门瑜在病床上的样子,感觉很是无力,慨叹世事无常和生命的脆弱,也对家人的重要性有了更深的认识,心下暗暗发誓,要维护好家人的健康,珍惜亲朋好友间的亲情,对身边的人要更加珍惜,对自己的医学要再上一层楼,取得新突破。
奚子恩回来没过两天,也就是三段锦歌迷告别会召开后的第二天,奚子恩接到了门瑜爸爸的电话,说是门瑜在头天夜里走了,对奚子恩能在儿子临死之前满足他的心愿表达了谢意。奚子恩虽然早料到这天会很快到来,但真正发生了,心里一时还是很难接受,想想在学校时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不禁悲从心来。
奚子恩正想着去双桥送门瑜一程,没想到午饭过后却出乎意料地接到了淦伟文打来的电话,很委屈似的说自己生病了。
奚子恩一听淦伟文生病了,顿时什么都忘了,赶紧收拾出诊包准备赶往庆源。
第三十五章
濮夏莲看着儿子那着急要出门的样子很是好奇,怎么一向不挪窝的孵鸡婆这段时间出门得这么勤,看样子家里不久就要变天了,心里不禁在担心,也不知道是会变得风和日丽呢还是会来阵狂风暴雨。
“你这是要去哪啊?”濮夏莲对向自己讨要手机的儿子道。
“庆源。”
“干嘛去?”一会儿县城一会儿市里的,今年一开年就往外跑,情形不妙啊。
“还能干嘛,帮人看病呗。”奚子恩把手机塞进口袋随口应道。
“那家里的病人怎么办,人家可是大老远从滁州赶过来的。”
“昨天已经帮他看过了,不是急病,已给他捡了药,让他在奚勇那先呆着,不着急。”
“大老远的,怎么要你上门去看诊啊,又没个车来接送,”濮夏莲心下纳闷,平时都是在家里守株待兔的,就是有人闻名而来看诊,一些常见的病都会劝人家去西医就诊,好得快还不用挨针灸和吃那苦中药,这下子怎么反常了,心下一咯噔,又问道,“是小淦么?”
“你儿子天天坐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呆烦闷了,想顺便去庆源散散心,玩玩。”奚子恩答非所问地对他妈笑笑,发动摩托车就走了。
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