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自家师兄被这个昭告天下怀有不轨心思的无赖给轻薄了去。
「哇哇哇……谋杀啊……同门相残啊……景阳师兄救命啊……」
洛奈何抱头鼠窜,故意往景阳的身后躲,哪里料到小姑娘见他靠近景阳,心下一急,口中轻叱一声,长剑划空而过,直往他背心要害处刺去。
「妈呀,开个玩笑而已,万师妹妳真想同门相残啊……」
洛奈何的脸色变了,自己可没修炼过剑体,经不起这利刃轻轻一划,反射性地屈指一弹,长剑在半空中掉转剑身,竟直直地向万秀儿回刺而去。
「糟糕!」
自己的真元什么时候深厚到能反弹长剑了?洛奈何脸色一变,他的原意只想把剑尖弹偏一点而已,这时才突然想起自己经历过冰火九重天的洗礼,丹田内的灵力积蓄了何其多,转化而成真元。自然是远远比往日深厚。
「引剑术!」
他手忙脚乱地捏起生疏的剑诀,试图把反弹出去的长剑招回来,可是那把剑毕竟不是自己常用的,哪里能心意相通,更何况他往日疏于练习,这引剑术只学了个半吊子,平时招回自己的剑还时灵时不灵的,这紧急之下,哪里有半点用处。
「引剑术!」
又一声轻喝,却是景阳出手了,没有去招那反弹出去的剑,却是掷出自己手中的长剑,以剑诀引导,飞速地向万秀儿的那把剑撞去。
「铿!」
半空一声撞响,两剑一偏一断,断的那把落在了地上,偏的那把依旧向万秀儿刺去,擦着小姑娘的鬓角疾驰而过,斩落了几缕乌丝。
「哇!」
万秀儿只吓得面色雪白,手脚冰凉,蹲在地上就大哭起来。
景阳捡起地上的断剑,看着光滑的断口,面色黑沉,冷冷地向洛奈何瞪去。
「这个……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啊……」无意中闯了祸的某个家伙被瞪得心头发毛,连连摆手试图摆脱责任,又肉疼的掏出一把梅子送到小姑娘面前。
「万师妹,是师兄的错,喏,九心玉蕊梅的梅子,很好吃的啦,师兄给妳陪罪还不成嘛,妳就别哭了……」
补救措施很无力,瞪的还是在瞪,哭的还是在哭,倒了大楣的家伙只好暗骂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将梅子往小姑娘手中一塞,然后抱头鼠窜而去。
望着那个狼狈逃窜的背影,景阳的眼神,渐渐变得无比深沉。只十余天未见,这个废物的修为竟然……精进至此,即使没有进阶筑基期,至少也已经踏入了半只脚。
十指紧紧握成了拳,景阳的心在这一刻,沸腾了,咆哮了,自己难道会输给一个废物?不能,绝不可能。
「对了,还没有把补天酒给景阳师兄!」
一路逃窜回明月峰,洛奈何才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去小石峰的原意。算了,明天再去吧,想想刚才景阳那阴沉无比的脸色,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回头了。不过……自己什么时候怕看景阳师兄的脸色了?
突如其来的胆怯,让洛奈何怎么也摸不着头脑,以前偷看的时候,景阳就是把脸色沉得跟锅底似的,自己也没有怕过啊,难道冰火九重天还能让人变得胆子小,心里怦怦直跳?
一想到昏迷前品尝到的那股子痛到极致的滋味,这个家伙顿时打了个寒颤,倒抽着冷气地把那种回忆扔到九霄云外去,打死他也绝不再回想了。
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猴儿果,洛奈何一边啃一边查看起自己体内的状况,先前那种失手的情形可不能再出现了,要不是景阳师兄挡了一下,刚才他就要背上残害同门的罪名了,被罚面壁还是轻的,赶出罗浮剑门也不为过。
丹田被灵气撑得暴胀了几乎三倍,里面挤满了,还没来得及转化成真元的灵气,甚至连全身的经脉里也全都塞满了灵气,几乎都快形成了拥堵,直到洛奈何吓了好大一跳,妈呀,看这浓度,要是再多一丁点,自己整个身体非被撑爆了不可。
调息,修炼,赶紧把灵气全部转化成真元,他可不想仿效坐忘峰的弟子,拿自爆当有趣的玩儿。
才刚刚盘膝入定,屋里人影一闪,苏乐回来了。
如果洛奈何现在睁开眼睛,肯定要被苏乐的装扮给吓一跳。披头散发,一袭白衣,赤着双足,做飘浮状,乍一看去,像极了鬼魅,就连脸色,也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看到这个家伙在乖乖的修炼,疲惫的苏乐竟是欣慰一笑,到底不枉他一番心血。他的掌中心,托着一团血色玉状物,玉身里金丝环绕,晶光荧闪。
「累死了,先歇一会儿。」
收起那血色玉状物,苏乐就这么往洛奈何的脚下一坐,倚着床沿沉沉睡去。
「人啊……」
在窗外探头探脑地小红鸟煞有介事的感叹了一声,拍着翅膀飞上高空。一只云雀追上来,绕着牠转圈儿,小红鸟不屑一顾。爷是似凤,不要看爷血脉不纯,爷眼力高着呢,不是凤凰爷看不上,爷才不像那个怪物苏乐,什么眼力劲儿,偏要看上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吃苦受罪也是活该。
云雀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小红鸟高高昂起头,发出一声嘹亮的凤鸣,震动九霄。
「那不是洛师弟的灵宠?」
竹叶青轻轻笑着,眼里有着艳羡。能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是一种什么样的逍遥?
「绝云气,入青天,扶摇直上九万里,轻烟渺无踪迹……」
这是他最初的理想,为理想,一步踏入修仙途,而后方知步步荆棘,修仙途上万万人,几人能迈入逍遥大道?苍松百岁老,寒山万载青,蜉蝣一生争朝夕,沧海桑田亿万年,谁可得长生?
也许,莫如一只鸟。
「师侄……」
人影一闪,那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的新晋师叔女儿红,出现在他的面前。白衣飘飘,神情冷傲,似一朵雪山寒莲。
「师叔午安。」竹叶青长身而起。
「因我失职,猴儿果被盗去不少,首座震怒,命我前往思过崖面壁,从现在开始,由你看守猴儿果。」女儿红的声音冷冷的,似乎并不在意受罚的事。
「是,师叔。」
竹叶青应了一声,正要说话,一抬眼,已是鸿影渺然。他笑了笑,却难掩失望。自从进阶筑基期后,女儿红对他的态度,就再也不像往日那么亲密了,整个人也来去无踪,无迹可寻。
修士的修为更精进一阶,离通天之途便更进一步,绝云气,入青天,扶摇直上九万里,轻烟渺无踪迹,到那时候,不恋凡情,不悯万物,是否就真的能够求长生、得逍遥呢?
猴儿果长在葫芦峰的深处猴儿谷中,那里天生一道雾障,阻绝了飞禽走兽的骚扰,又有一线天为关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所以对猴儿果的看守,一向不太紧密,平日只派遣二名凝气期弟子看守住一线天就够了,偶尔擅离职守一下也出不了乱子,女儿红只能说是碰上他倒霉了,事实上罗浮剑门派人看守,主要是防止罗浮剑门的弟子误闯,倒并非是防人偷盗,盖因猴儿果只对修炼出剑意的剑修有用,一般弟子便是吃了猴儿果,也没有什么用处。
竹叶青到了猴儿谷,一看树上成熟的果子已经被偷吃一空,地上还落了不少果核,顿时便猜出了偷盗者为谁。除了那只拥有一丝凤凰血脉的似凤大爷,也没有别的走兽能瞒过看守弟子直接穿过雾障进入猴儿谷,凤涎啊,生死入,肉白骨,还能解障毒,没办法,他捏了捏鼻子,认了。至少那只似凤还挺仗义,没把那些未成熟的果子一起偷吃了,当然,这也可能是那只馋嘴鸟嫌不成熟的果子味道不好。
「奇怪,剑南春师兄怎么不在?难道也被罚去面壁了?」
竹叶青脸上顿时没了笑容,一个人看守猴儿果,那不是连偷懒去喝酒的机会都没有了?苦哉!
「师兄,我要除魔卫道。」
将灵气全部转化成真元,洛奈何一脚踏入了筑基期,连个瓶颈都没有遇到,可算是幸运至极。这家伙一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正义凛然地表示要去剿杀血魔。
话音未落,他又神情怪异地挠着后脑勺:「咦?我为什么这么想?」
按洛奈何一贯的性情,如果有落水狗可打,他一定奔得飞快,不过已经在水镜中见识过血魔的厉害,他没借口做任务飞快地逃离罗浮剑门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去除魔卫道。
于是,这个家伙迷惑了,挠着后脑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经历了冰火九重天的洗礼后,居然性情也发生了变化,难道自己其实已经是个疯子了?
这个念头让洛奈何有些惊恐,除魔卫道这种想法,在他来说确实是再疯狂不过。
啪!
苏乐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翻着白眼儿没好气道:「瞎想什么,我看你是进阶以后,自信心膨胀,是不是觉得一剑在手,天下我有了?」
洛奈何被打得眼冒金星,于是什么杂念都没有了,只摀着后脑勺委屈道:「师兄,下手太重我会变笨的。」
啪啪!
「那就笨点好了。」苏乐又是一巴掌拍过去,看似笑意盈然的面容下,隐隐闪过一抹忧虑。
七情七窍已开,这个家伙原本被压抑的真正性情,正一点一点地回归,那个善良正义、多情敏感的人啊,蓦然回首,恍然如梦。
「师兄你一定是嫉妒我比你聪明!」洛奈何气得跳脚。
好吧,至少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性情占据了大半。苏乐拧过头去,沉默了片刻,然后回首笑颜如春:「笨的人容易快乐。」
洛奈何咬牙切齿:「是欺负笨的人比较容易得到快乐吧。」
苏乐脸上的笑意一收,神色深沉道:「师弟,你真聪明,我很嫉妒。」
洛奈何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苏乐哈哈大笑着拔腿就走,两人一前一后,就在明月峰上追逐打闹,惊飞了林间的鸟,惊跑了草间的兽,惊得几个正在修炼善水剑诀的弟子一时分神,个个成了落汤鸡。
因为苏乐的打击,洛奈何除魔卫道的想法就这样无疾而终,玩闹了一阵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给景阳送补天酒。
「说起来,景阳师兄也很可怜啊,他对修炼太执着,这才一时冒进,伤了识海。」洛奈何灿然一笑,「幸好我从竹叶青师兄那里多敲诈了一壶补天酒,一会儿就给景阳师兄送去,你去不去?」
他侧着脑袋问苏乐,一脸的期望。其实苏乐师兄很寂寞吧,在明月峰,除了自己,他就再也没有见苏乐跟别的师兄弟亲近,景阳师兄是个高傲的人,但是其实是外冷内热,呃……现在是景阳师侄了,他偷笑起来,能压景阳一头的感觉还真不坏。说起来,苏乐师兄和景阳师侄,骨子里其实很相像啊,对别人来说,苏乐师兄也是一个不能轻易接近的人。
苏乐只能叹气,如果七情七窍没有被冲开,这家伙绝对没有这样的好心肠,到了手的补天酒不拿去卖灵石就算是不错了,怎么可能白送出去。一时间他纠结万分,这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
「师兄……」
某个家伙拖长了嗓音,嗲得让苏乐全身寒毛倒竖。
「知道了……我去,我去……」他咬牙切齿,准备去看一看情敌的衰样儿。
「那师兄准备了什么礼物?」某个家伙的胳膊肘开始往外拐。
「至少不会比你的补天酒差。」
苏乐冷笑,继续冷笑,牙根儿磨得沙沙响。
景阳已经离开了首座殿,自从他从昏迷中清醒以后,就搬回了自己的住处养伤。洛奈何和苏乐来的时候,他正在修炼,虽然识海受了重创,但身体上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不能修炼剑体,不代表他不能吸纳天地间的灵气转化成真元。
筑基期,这三个字几乎深深地印刻在景阳的心里,他无法接受自己在修炼上居然输给了一个废物的事实。
「景阳师侄在吗?」
就在景阳的修炼渐入佳境的时候,屋外一句问候差点让他走火入魔,满脑子只回荡着两个字:师侄,师侄,师侄……
这真是……奇耻大辱。总有一天,他要这个废物叫他一声师祖宗,景阳几乎将舌尖咬出了血,才终于把在经脉内激荡乱窜的灵气给平复下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景阳师侄,怎么又在修炼?你的伤还没好,要多休息……呃,这是补天酒,对你的伤……有好处……」
洛奈何关心地上前,他很有长辈的自觉,连神态和语气都有了长辈的感觉,可是被景阳那双又黑又亮又深幽的眼睛一瞪,那股子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长辈的自觉顿时就弱了下去,表情迅速转变为崇拜敬仰之色。
「哎呀呀呀,我就说,景阳师、师……师那个……是最勤奋努力的,怪不得掌教真人允许你在凝气期就去剑池修炼……」
看看景阳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很干脆地一摀嘴巴,躲到了苏乐的身后,心里面暗自纳闷:我为什么要怕他呀,明明是个晚辈儿……
自作孽,不同情。苏乐白了他一眼,但还是一挺身,挡住了景阳那不善的目光。
景阳这时才注意到苏乐也来了,顿时有些悻悻,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劲敌,看来识海受创的程度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见过苏师叔。」
他挺起了胸,不拜也不见礼,双眼紧紧盯着苏乐,挑衅,不服,他不知道自己对苏乐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对敌人,不需要敬畏,他要正视这个人,然后坚定的相信,总有一日自己可以打败他。
苏乐对他也没什么好气,可脸上却笑玻Р'道:「景阳师侄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这次来,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就是有个治疗识海受创的小偏方想送给师侄,可以在七天之内让识海复原如初,甚至还能扩大识海范围,只是不知道师侄吃不吃得苦呢?」
景阳眉尖挑起,苏乐的笑容,让他一下子想起某种带着难闻的臭味、令人讨厌的动物──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