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真假,行礼却是半点也不能迟疑的。众仙神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成王败寇,忙忙跪倒了一片。
“拜见娘娘!”
王母略微抬手,道:“免礼。”随后又问道:“玉帝何在?”
“在此!”许飞琼与凌华扶着玉帝上前。
玉帝嘴角犹有血迹,望着王母冷笑。“我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你竟然会帮楚地……”
“帮楚地?不,你错了。”王母冷笑道,“我不过是拿回属于颛顼的东西罢了,栖梧宫不过是我手中的一块棋子。我养精蓄锐十二万年,终于等到了今日!昊天,你将颛顼害死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不能长久么?”
玉帝道:“十二万年,你还真是能忍……”
“彼此彼此。”王母冷哼道,“我不过是效仿你当年罢了。先做小伏低,再养精蓄锐,待时而动。下嫁与你,再培养栖梧宫,教育凤皇。我手中棋子不过三青鸟、玄女、萧韶与栖梧宫众人罢了,若不精心谋划,怎能敌得过你十万天兵?”
“有这几人,足矣。”玉帝轻声笑道,“我还以为我是败在萧韶手中,却原来他不过是棋子。想不到神族与仙族争斗数十万年,终究还是仙族败了。神族与仙族,难道当真是死敌?当年颛顼在的时候便斗得你死我活,使魔界乘虚而入。我以为颛顼死了,穷桑、楚地都没了,这争斗便可以消散,却原来……”
“神族与仙族本不会有争斗,若不是你执着于天帝之位,又何来这十几万年的血雨腥风?”王母冷声道,“自己做错,便不要将缘由推到族群之争上!你从前便是这点最叫人心生厌恶,隔了这许多年,依旧不改。”
“我执着与天帝之位?”玉帝笑了一下道,“九灵,你的评价依旧是如此不公!当年元始天尊率领我们仙族归顺,与神族共组天庭,早已称臣。是你们神族处处压制仙族,以血脉为凭据侮辱我们仙族在先!颛顼当年便要除掉我,你以为我不知么?我不过是先下手而已!”
“一派胡言!”王母横眉厉喝道,“颛顼无后,东皇又不愿上天庭,天帝之位本就要转与你,这天帝之位夺与不夺,都是你们仙族的。颛顼在位之时便将天庭要职都交予仙族,你看不到么?撇去颛顼不谈,你夺得天帝之位之后又是如何对待神族的?先是建立阴司地府,夺去穷桑之职,叫穷桑公主守在奈何桥头!我不否认我培养栖梧宫是为了夺回天庭,但若不是你们利用白孔雀,我又如何能反而用之?”
“反而用之?”玉帝大笑道,“是啊,你棋高一着!先是叫萧韶收白孔雀为徒,百般疼爱宠溺,甚至做出以身挡天雷的样子,叫我们都相信萧韶已被白孔雀迷惑。我们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计谋,你便叫萧韶挣扎百年,再带着白孔雀回到楚地,甚至不惜身犯颛顼之咒,我们都以为计划已经得逞,即便是萧韶神力不失,我也没有在意。你等着我们派出朱雀,等着我们在蟠桃会上揭开白孔雀身世,你甚至坐看萧韶带着白孔雀一路逃亡。我虽然怀疑,却总以为……萧韶对白孔雀,是真心的,绝不会利用他。”
“我以为萧韶道烈山来,是真的要封住白孔雀身上的魔尊之血,我以为萧韶是真的没料到佛母的寒光匕首……”玉帝苍凉一笑,“连萧韶都能为了报仇而将白孔雀送到这团阴谋里,连佛母的寒光匕首都不顾,明知我手中有轩辕剑还任由白孔雀与我打斗,只为了白孔雀重伤之下有理由对我拔剑……这世间真是什么都不能信!你们怪我心狠手辣、利欲熏心,你们为了报仇,又何尝顾及无辜!”
萧韶身形一震,脸色苍白地看向孔宣。孔宣还躺在云舒萦腿上,脸色苍白而无血色。
“你纵然说得再多,亦是无用。舍弃一个白孔雀,能拿下一个你,我自问这盘棋下得不错。”王母亦是望着他冷笑,弯□轻声道:“我说过,他的东西,总有天我会替他要回来的。你偏不信,一定要娶我,这便是报应!”
玉帝闭上眼不语。
王母直起身,沉声道:“诸仙神听令!三清四御之首玉帝,于十二万年前神魔大战之际,献计魔尊,泄露我天庭阵法,暗算颛顼天帝,以致神族损兵折将,颛顼天帝、东皇太一等诸位神族至尊羽化。此罪今已查明,玉帝罪不容赦。今又陷害凤皇,以致白孔雀孔宣重伤垂死,一心之私,酿成滔天大祸,罄竹难书!九天玄女何在?”
“臣听令!”九天玄女跪地,俯首听令。
王母负手而立,眉间的花钿冰冷华贵。“本尊今以伏羲女娲幼女、颛顼天帝之妻、昆仑山瑶池王母之尊,令你领赤水神兵将玉帝拿下。择日于天地众灵圣仙佛之前,毁其神形,散其魂魄!其属下一干神仙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天边忽然多出许多神兵神将,众仙神哗然有瞬间肃静,不敢多语,眼睁睁地看着玉帝被押上云头。
“九灵,”玉帝被九天玄女押上云头,忽然转身道。“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你。”
王母道:“讲。”
玉帝问:“为何萧韶与白孔雀犯了颛顼之咒,却没有像其他擅动凡心的神仙那般丧失神力?”
“原来是这个。颛顼当日之语,你未曾留心啊。”王母微微冷笑,道。“颛顼说的,是‘尔等仙族害我至斯,吾以吾毕生神力,诅咒仙族中擅动凡心、与人成亲者,皆修为尽失,堕为凡人,永生永世受轮回之苦!’”
“仙族……么?”玉帝低头轻声重复道,抬眼望向王母,忽然笑道。“若早知我有这么一天,还不如一早犯了这诅咒。至少堕入轮回之前,尚有一晌贪欢。”
“无礼!”九天玄女沉喝道,“走!”
“哈哈……不过现在我也不后悔!九灵,我得不到的,断断不能叫颛顼得到,谁也不能得到!如今六界之中以你为至尊,至高则孤寒,我们都死了,留你一个,只怕比死了还痛苦!”
王母看着玉帝远去的背影,深深地闭了一下目,转身望向萧韶,正待说话,却听一道声音淡淡地说道:
“你们说完了么?”
☆、第 69 章
【69】
“你们说完了么?”
孔宣在云舒萦的搀扶下缓缓站起,面无表情。“说完了,能否听我说几句?”
萧韶脸色发白,眼中神色先是惊喜而后惊惧最后归于平静。“你想问什么?”
“你还真是……该说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么?”孔宣笑了一下,“那我问了。”
萧韶道:“你问吧。”
“我虽然明白了,但又还不是很明白……”孔宣低头道,“所以我是手中的一颗棋子?从我们见面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手中的棋子?”
“是,你是我手中的棋子,我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然后……”萧韶笑了一下,“棋子对棋子心生情愫了……”
“生情愫……”孔宣再笑了一下,道。“这份情愫能让你把他送到轩辕剑上,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也罢!”
他推开云舒萦的搀扶,右手手掌翻转,做了个召唤的手势。无间深渊的戾气飞过来缠绕在他的身上,聚集于他的伤口,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孔宣步步向前,更多的戾气缠绕在他的指尖,整个右掌都笼罩在淡紫色之中,有如给他的手上套了无形却锋利的指套。
“我自一千年前出生,被带到灵山,六百余年前蒙凤皇收入门下,年幼时虽顽劣难驯,却也敢说本性尚善。历数过往,我虽身负魔尊之血,除了瑶池逃脱与天牢救母迫不得已,从未伤过无辜之人,手上不曾沾染人命。白孔雀——自问无愧于天地!”
越来越多的戾气聚集在烈山上,天空渐渐变成淡紫色。风起云涌之间,有闪电惊现。孔宣站在风云之下,脸上渐渐笼上一片暴戾之色,沉声道:“自蒙凤皇告知身世,白孔雀无一日不告诫自身………收心敛性,莫作杀孽,莫坠入魔道,莫连累母亲师尊,莫叫栖梧宫为难。白孔雀全心全意待尔等,尔等竟以此报之,实令吾痛彻心扉!”
“这是……”董双成大惊失色,望着天空越来越密集的紫云和惊电,惊慌道。“这是怎么了?”
萧韶苍白着脸说道:“他今天……一千岁。”
“什么?”九天玄女大惊失色,沉声道。“诸将严阵!白孔雀历劫,魔尊即将出世!”
“我们……终于把他逼入魔道了……”萧韶说着,往前踏了一步。
董双成急忙拉住他,叫道:“小韶,你想干什么?”
“我去护他渡过天劫。”萧韶道,手一甩便将董双成甩开。
“胡闹!”王母手一拂,一记光线便将他困住了。“你去能做什么?魔尊出世之天雷,岂是你能挡的?何况白孔雀乃是半魔半佛之身,此刻心神大乱,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全在他心中所思。你若是去打乱他的心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给我呆在那里不许动!”
萧韶被困得动弹不得,只看能看着天上的紫云越来越重,几乎变成墨色。惊电在云间时隐时现,狂风大作,迷得叫人睁不开眼。孔宣双手垂在身边,仰起头闭上眼,静静等待。
“轰——”
一声惊雷,雪白的闪电打在孔宣身上。孔宣的身子晃了一晃,淡紫色的戾气迅速将他围绕,急速地飞动萦绕。它们大约是知道的,这是他们的尊主,所以需要保护。只是戾气尚未将孔宣治好,另一道闪电又打了下来。戾气再度浓郁,紧接着便是第三道闪电。第四道闪电打下来时,孔宣的身影已经被紫色的戾气缠绕至消失。萧韶从未像此刻这般盼望着惊雷的落下,若是第五道惊雷还会落下,那便是在说,孔宣还活着。
第五道惊雷,闪电沾染戾气,变作紫色。紫电打在那一团紫色的戾气里,忽然紫色的光芒大放,刺得人睁不开眼。光芒之中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白衣朱带,银发朱唇。新出世的魔尊周身护着淡紫色的戾气,手上一柄紫电凝成的光剑,嘴角含笑,双目血红。
“宣宣……”萧韶喃喃道,不知自己已经落下泪来。
你终于还是活着的,感激上苍。
“苍天震怒,魔尊出世。”一道青色的人影自天上落下,伸手解了萧韶的束缚,淡淡地行礼道。“娘娘。”
王母微微颔首,目不转睛地看着孔宣。
“东华帝君?难道是将东皇钟都带来了?”孔宣缓缓说道,“王母不必担忧,白孔雀对于杀来杀去的把戏,厌倦已极。王母还是会天界处理玉帝去吧。”
“那……你呢?”萧韶问,“你要怎么办?你的伤……”
孔宣淡淡道。“不劳凤皇挂心,白孔雀既已成魔,自然是回到魔界去。”
“你要回去?”萧韶握紧了拳,问道,“你不恨我们么?你不想讨回我们欠你的么?”
“不必了。”孔宣道,“佛母那一记寒光匕首,当是我还了生养之恩。我肩上那道轩辕剑,当是还你教授之恩。”
“不,这怎么……”萧韶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道笑声传来。
“你倒是看得通透啊。”
无间深渊忽然戾气大作,一行人自深渊中缓缓飞升上来。为首之人一身紫袍,披散着长发,额上戴着一个抹额,当中一颗红色的宝石熠熠生辉。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佛母已失声叫道:“羲……羲燮?”
“佛母竟然还记得他的样子?真是劳烦了。”那人微笑道,“可惜我不是羲燮,吾乃先代魔尊羲燮之嫡长子,姜离。”
魔尊羲燮的嫡长子?那岂不是现任魔尊?不对,白孔雀已成魔,在场岂不是有两个魔尊?众仙神心中大骇,不由得将仙器握在手中,严阵以待。
姜离看着众人的样子,又笑道:“不要激动,神仙们,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接我家幼弟回家的。”
萧韶猛地看向孔宣,孔宣脸上亦是微微动容。
“不错,不错,与我还真有七八分像。”姜离望向孔宣,含笑点头道:“能将天界搅得乱七八糟,不愧我姜氏一族,亦不负蚩尤战神之血!”
“你……你是留夷和羲燮的孩子?”佛母忽然站起来问道,“你是那年留夷怀着的那个孩子?”
“佛母好记性。”姜离笑道,“不错,我便是当年那个孩子。我母后生下我时,佛母不是也在魔界么?若不是因为我出生,只怕佛母还下不了决心离开吧?”
“好……好啊!”佛母大笑道,“他果然和留夷有了孩子!果然什么都是骗我的!负心薄幸,该死!该死!”
“啪——”一道紫光将佛母击倒在地,姜离负手冷笑道:“本尊虽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但任何人敢侮辱我历代魔尊者,休怪本尊失礼!”
“佛母……”云舒萦心中不忍,急忙将佛母扶起。天界看他在众神面前竟然敢伤佛母,均是愤愤然,但那姜离出手如电,众人心中又各自战战。
姜离全然没有将众神放在眼里,只是低头对孔宣道:“你叫做孔宣?既是我魔界王室后人,那便改作姜姓,叫做姜宣吧。宣弟,这便随我回魔界去吧。”
“宣宣不可!”萧韶叫道,“不要去!”
姜离嗤笑了一下,道:“凤皇说的真是好笑,宣弟不跟我回魔界,难道留在这里任你们押上诛仙台么?”
“我儿不可!”佛母猛地叫道,在云舒萦的搀扶下走过来,急声道。“你与这厮并非同母,当年在魔界,我与他母亲留夷乃是不死不休之敌,你若是去了魔界,岂不是要做那俎上鱼肉?你纵然恨我们,也该保重自己!六界之大,哪里不能去?你……你若是不愿理会我们,那便找一处世外孤岛独居便是,怎能沾惹魔界皇族中的争斗?你可知那里头的险恶?”
“佛母劝告,白孔雀多谢了,”孔宣冷声道,“白孔雀宁愿被不相识之人暗算,宁愿与人争斗致死,亦不愿被相亲之人当做棋子,送上刀口!”
说着便踏出脚步。眼见就要到姜离面前之时,忽然一道白光凌冽地斩下。孔宣双眉一敛,猛地转头。
“我不准你去魔界。”萧韶拄着剑沉声道,“不准你去!你要走,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孔宣冷声道:“你以为你还是我的师父?我白孔雀要走,需要别人准不准?”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萧韶扑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