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正常。助理立刻乖巧地退走闭门。
简宏成看见张立新,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也不打算招呼,只是靠在椅背上冷漠地看着张立新。
张立新当然知道不可能在简宏成这儿获得什么好待遇,他进门看了一遍周遭,自己找沙发坐下,坐的正是前儿简敏敏坐的那个位置,离门最近。坐下后,张立新也不客气寒暄什么的,直接道:“既然你是简敏敏的后台,我们不如直接对话。你打算把我发落到什么程度你才满意:离婚,失去抚养权,净身出户,无偿退出股份,离开新力集团,坐牢?你掂量掂量你手中拿的证据,给个痛快的。”
简宏成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估计简敏敏一定做了什么手脚,害得张立新当天就赶过来面见他这个所谓的后台。简宏成怎么看张立新怎么不舒服,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已经授权大姐全权处理。不便再插手。”
“大姐?你不再直呼她的名字?”
“对。”
“打虎亲兄弟啊?”
“对。”
于是张立新也沉默。两个人都不看彼此,简宏成揣摩着简敏敏做了什么,抬着下巴眼睛朝天,张立新心事重重地垂着头眼睛朝地。过了好一会儿,张立新起身,扔下一句“可惜好好的厂子”,便走了。
简宏成看着张立新的背影不语。等张立新走远了,他收拾收拾下班,见助理还没下班,就走过去道:“你下班自己开车还是打车?”
“自己开车了呢。要送简总一段吗?”
“哈哈,路盲又得麻烦你。以后我姐夫再来的话,你直接拦截掉他。他曾经作为我姐姐的打手,对我做了……唔,他是打手,我大姐才是主凶。你先回吧,我想想,事情怎么处理得拎不清得很。”
助理一笑,告辞。简宏成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团团转。不,他需要找个朋友说出来,他快憋死。
虽然过去郝青林自打出轨后也经常不着家,可从郝青林出事被抓起,每到晚上,宁宥就觉得家里冷清得可怕。晚上她收拾完之后,忍不住照这几天的常规又蹭进书房,试图与儿子呆一起,消解一下寂静。可这回郝聿怀不干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盯着我也会做好作业。”
“我又不是盯你。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你肯定在背后盯着我,我有芒刺在背的感觉。我没法专心啦。”
“前阵子我一直坐这儿,你不是好好的?”
“不一样,前阵子爸爸被抓,我得照顾你,才让你呆在书房。”
宁宥不禁觉得好笑,想揭发前阵子儿子不敢一人睡觉,到她屋里打地铺的事实,可作为妈妈,她忍住了。她笑着起身道:“还以为你怕一个人呆着又不好意思说,我急你所急才主动涎着脸要求蹭书房呢。行,让给你吧。”
郝聿怀老气横秋地道:“看来我们母子需要加强沟通。”
宁宥噗嗤笑了出来,“我巴不得你跟我沟通呢。可每天吃饭时间都是我撬着你牙齿让你开口说话的呢。”
“这要怪妈妈菜做得太好。当然这是马屁。”
宁宥笑得连电脑插座都拔不下来,正想回话呢,忽然停电了。“怎么回事?对了,电热水器正开着,烧掉保险丝了?麻烦,我看看去。”
郝聿怀压着嗓门道:“会不会像报纸上说的,有抢劫犯故意拉掉我们的电,等我们开门出去找原因,他们就趁机冲进来。他们知道我们家现在爸爸不在。妈妈别出去看。”
宁宥顿时遍体生寒,站在那儿不会动弹了。以往简单不过的换保险丝这种事儿,虽然大多数时候是郝青林在做,但郝青林不在的时候宁宥也是拿手。可等郝青林一不在,事情立刻变味。她看着黑暗中儿子善良的眼珠子,真想靠到儿子身边去壮胆,可又做不出来,只好摸到移动电源先点亮LED手电,呼叫物业。
直到确认来者是物业职员,宁宥才敢战战兢兢地开门。她的紧张,自然是落在身边的郝聿怀眼里,因此郝聿怀紧张地跟出门去,试图保护妈妈,他将跆拳道的招术在心中默背如流。
物业扳下闸刀,打开保险丝一看,保险丝好好的,另一只也是完整无缺。物业觉得可能问题在屋里的空气开关上。等物业将闸刀扳回,郝聿怀却发现他家的灯亮了。“咦,好了?”
郝聿怀很开心问题快速解决,宁宥却惊得更是暗流冷汗。“会是谁进楼层配电室做了手脚?”
物业也奇道:“什么都没坏啊。要不明天白天等电工来再瞧瞧,我不是专职电工。”
宁宥心里嘀咕,可也只能送走物业。等回到屋里,她将所有临时照明工具都找出来,又与郝聿怀一起奋力将长沙发推到门边,紧紧抵住大门。郝聿怀一径惊问怎么回事,宁宥等做完了,才坐下喘着气道:“有可能是谁稍微将保险丝盖子拔出一些,造成接触不良而停电。那保险丝盖子不是我拔的,要不然现在也有答案了。唉。”她不禁想到寡妇门前是非多,原来还真有人无耻到欺负只有妇孺的家庭。宁宥忐忑得胡思乱想,可又不敢让儿子知道。
可郝聿怀怎么会不知,他紧张地道:“妈妈,我今晚就睡这张沙发上,我守门。”
宁宥想了会儿,“不用,你去做作业,作业做完,干脆我们去住宾馆。到时我会请保安护送我们下楼。”
“好。”郝聿怀郑重地进书房去,过会儿又蹦出来,“妈妈,我建议你拉条电线通到门上,门是铁门,谁要是在门上使力就会触电。”
“外面很容易就能让你断电。比如刚才。”
郝聿怀泄气,又回书房。
宁宥手软脚软地坐门口沙发上发呆,思索这蹊跷事究竟什么原因,谁是黑手,接下来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她的手机却响了。她设的铃声是一段《葬花吟》,可在此时此刻寂静的房间里,这手机声响得突兀,响得诡异。宁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紧张得几乎站不起来,似乎面临摊牌。她跌跌撞撞地奔去卧室抓到手机,手机叫声却停了。她也不知该喘口大气,还是该继续提心吊胆,还没等她想通,电话又响,惊得她差点儿跳起来。等看清屏幕显示“班长”两个字,她不禁又气又急,愤愤接起,“干什么,干什么?”都忘了平时绝不接简宏成电话的誓言。
“你怎么了?谁在欺负你?告诉我。”
“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说话声音完全是颤抖的。那混蛋的案子影响到你了?”
“不是,我挂了。”
“别挂,你要是挂断电话,我立刻让律师上门连夜替你解决问题,要不然我不放心。还是你不方便讲,旁边有人在威胁你?我让人上门。你别怕。”
“没有,都没有。”虽然简宏成并未出现在面前,也没派人上门,可宁宥心里稍微平静了点儿,“请教一个问题。这个……刚才家里忽然断电,可请物业来修,却发现闸刀和保险丝都好的,再将闸刀扳回,电却通了。你说,是有人偷偷怎么了我家一下,还是电路出了什么问题?”
“以前有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
“以前都是郝青林在解决。”
“我问一下电工。你别慌,手机设定到110,有响动立刻报警。”
“不用你问了,我公司里有更专业的高工。”
“我想到一个情况,如果电路接触不良,空气潮湿的情况下,很可能短路一下,可又不会引发跳闸,只要闸刀开关一下就好。你那儿今天潮湿吗?”
“嗳,还真很潮湿。希望是这个情况。改天得拿个万用表回来查查了。”
“那就不用担心了,实验课动手能力差的人很要命。查电路的事也让别人来吧。”
宁宥脸上不禁似笑非笑。高中大学,她都是著名的高分低能,老同学都知道她。“谢谢。有事?”
“想不到能一口气跟你说这么多话。几乎是一辈子的份额了。我明天一早飞上海,打算跟你谈一件事。希望你别拒绝。不是不得已,我基本上是信守为人基本道德,不会上门骚扰你的。”
“什么事?”
简宏成一时说不上来,闷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跟你告别。”
宁宥呆若木鸡,翕合着嘴却说不出话来。而电话那头也是无话,似乎刚才真的已经将一辈子的份额透支光了。
很久,宁宥以颤抖的手指按断了电话。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郝聿怀终于做完作业,窜出书房。见妈妈雕塑似的坐在床沿,就跑进去大喊一声:“妈!”
宁宥被惊醒,想笑一下,却什么心情都没有。手机提示有短信也懒得去看一下。郝聿怀惊问:“妈妈,怎么了?吓坏了还没恢复?”
“你帮妈妈看一下短信。”
郝聿怀拿起手机熟练操作,然后读出来,“报告一个好消息,简宏成和我近期结婚。谢谢你上回救了我的命,让我终于能等到这一天。陈昕儿。”
宁宥不禁长喘出一口气,这就是答案了。“帮妈妈回一条:恭喜。你应得的。”
“这种话不是要加个百年好合什么什么吗?”
“你加吧。”
“恭祝百年好合,喜结良缘。你应得的。”郝聿怀一边打字,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出来。
“对,对。”宁宥一直想微笑,一直想跟其他同学一样吐一口气说你们终于尘埃落定,可怎么都说不出来。心里非常乱,知道不应该,却有针扎一样的感觉在渐渐地弥漫。
“妈?要我喊爷爷奶奶过来吗?”
“不用。我们各自睡觉。晚了,很晚了。妈妈不开心,需要安静会儿,对不起。”宁宥强笑着站起身,勉强走稳了,闯进主卫。
郝聿怀看着主卫的门,犹豫了会儿,轻轻关上主卧门出去。他收拾好自己的卫生,轻手轻脚抱着被子睡在堵住大门的沙发上。他觉得他现在有责任保卫妈妈。
而在主卫的宁宥则是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心里越来越惊恐。她忍不住掩紧自己的开衫,仿佛如此便可遮住自己的内心,不让暴露。她才发现她还有一颗与表面不太一样的内心,这很可怕。
好在什么都没发生。宁宥转身背对镜子,反正明天便是结束,不会有任何伤害,对任何人。她站直身,放心走出主卫,回到她的生活。只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屋子已经微调到睡眠状态,周遭都是黑暗。宁宥小心地打开儿子的房间,却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妈妈,我在这儿。”
宁宥一惊回头,“你怎么……噢。”她明白过来儿子的意图,不禁笑了,心也暖和了。她走到长沙发边蹲下身,看见儿子露在被子外面的脸似乎特别的孩子气,可他却正做着很男子汉的事呢。她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脸,可郝聿怀义正词严地道:“士可杀不可摸脸。”
宁宥只得缩回手,笑道:“谢谢灰灰保护妈妈。”
“嗯,应该的。妈妈,别想爸爸了,想也没用,他回不来。”
“唔?”
“你别担心,往后我会分担家务的,今天我学会装保险丝了,不难。以后这种事我会来。”
“好,拜托你。”
“是真的,别不当回事。”
“当然是真的,妈妈很当回事。谢谢你,灰灰。”
“不用谢。妈妈,以前外公去世后,你怎么帮外婆的?”
“唔……好像家务活大多是妈妈做的,还得管着你舅舅。”
郝聿怀听了就将头钻进被窝里不肯出来,“哎哟,真不好意思,我才做了多少哦。可我比你当时大四岁,而且我还是男人哦。”
宁宥由衷笑着替儿子拉好被子,拍拍儿子的屁股道:“你还可以努力。妈妈睡去了,有你看着门,我能睡得很安稳。”
听着儿子被子里拱出来的咿咿唔唔声,宁宥回去主卧。可走进门,眼泪唰地下来了。百感交集。
陈昕儿那边此时正是阳光灿烂。她受到简宏成助理的电话之后,有的放矢地发了两条短信出去,除了宁宥回复是恭喜她,她家里的回复却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办酒席。陈昕儿不知道,简宏成没提起,助理也没提起那回事。显然,简宏成不可能办什么酒席。陈昕儿不知怎么回复才好,索性又是闷声不响做只缩头乌龟。反正越洋电话贵,已经对她失望透顶,放弃她好几年的她爸妈不会电话追着不放。果然,她爸妈这就没了下文。
陈昕儿满心不是滋味,想找个谁说说,可能找谁呢,认识的她一直躲避着,躲得别人已经不想理她,宁宥当面说不要再见她。而不认识的,她该怎么跟人介绍故事的来龙去脉呢,她羞于说出口,所以她来加拿大后并不热衷打入华人社交圈,只默默过自己的小日子。她的交际圈已经缩无可缩,只剩下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个人。她找不到人说话。
陈昕儿面部表情地在厨房做等会儿招待律师的茶点,忽然接到田景野打来的电话。“陈昕儿,我这个电话打得很冒昧,对不起。可你爸妈电话半夜找到我,他们着急。”
“谢谢你,田景野,我爸妈可真会乱来。”可陈昕儿说不出其他。
田景野只得直接问:“你要结婚了?跟班长?”
“是的。他跟我商量了一下,我通知一下我爸妈。”
田景野觉得陈昕儿说话的语调怪怪的,绝无喜悦。“恭喜你,早该这样,我们同学早等着你们这一天。你也该出来见见我们了。”
陈昕儿不禁眼圈儿一热,“真的吗?”
“你们俩的事大家都清楚,班长从不隐瞒。但孩子都生了,你们又男未婚女未嫁的,我们还是希望你们在一起。即使班长对你没什么感情,这样结婚了也好,以后你也不必再说什么妾身未分明,别再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堆里装鸵鸟,出来做个正常人,对谁都好,尤其是对孩子。”
陈昕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尴尬,又是点头,“是的,是的。可是……简宏成也是这意图吗?”
田景野差点儿晕倒,“你们没商量好?好吧,等班长通知我的时候,我也问问他。你呢,向周围太太们学学,别人是怎么对待老公的。边打边学。”
田景野听到的却是陈昕儿的叹息。似乎很不快乐。
陈昕儿是真的不快乐。明明与美好只是一墙之隔,而且她已经偷窥春色,可她却进不去。简宏成完全不给机会。从来就把路子堵得死死的。可是,人心肉长,陈昕儿怎么可能不向往。
心事重重,几个点心被她烤得歪瓜裂枣。重新动手依然重蹈覆辙。可两位律师已经电话说快到家。她只得矮子里面拔长子,挑出顺眼的装盘。
两位律师都是女的,上门呼陈昕儿为陈女士。陈昕儿请她们往里坐,两人客气礼貌地打量房子和院子,有节制地赞美,即使已经飞了一长夜,眼角露出憔悴,依然说话点到为止,无懈可击,职业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