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模式。
宁宥见陈昕儿挣扎得厉害,不得不道:“拜托,消停好不好。你以为你惨,我比你更惨你知道吗。我老公外面有个第三者,第三者还打上门让我在全公司人民面前丢脸。我想骂死他都找不到转达的,他犯个经济问题检察机关躲着去了。他贪的那些钱都养了第三者,回头判起来罚没款都是问我拿。我还有个正好叛逆年龄的儿子长得浑身都是触须,我连哭都得想想会不会影响他的未来。我公司的总工程师今年退休,一帮副总打得不可开交抢那位置,我家的事都成他们的靶子,我现在不知背了多少谣言。我还有个工程背在身上,甲方是鼎鼎大名的苛刻鬼。什么叫内忧外患,我才是,你那算什么,茶杯里的小晃荡。我都没想死,你死什么。活着!”
情形有些诡异,宁宥舒舒服服地躺在陈昕儿怀里慷慨激昂,陈昕儿垂脸抹着眼泪听,若是换个位置,可能外人看着更顺眼。可好歹,陈昕儿不挣扎了,只是目光呆滞了。宁宥起身,但依然死死扣着她,撩起她的头发看清楚神情,道:“你说啊,答应我,好赖都活着。”
陈昕儿哭声顿了顿,想说,却反而哭得更凶,趴在刚坐起身的宁宥肩上。“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你不会懂。”
宁宥的背被她捶得嗵嗵响,敲皮鼓似的。宁宥是真不懂,有什么不一样的?谁还能比她宁宥更惨?陈昕儿不过是一时与儿子失去联络,但又不是儿子被拐,急得跳楼干嘛。宁宥道:“我最不懂是你怎么找我家来跳楼,以为简宏成跟我有直线联络?又来试探我?要那样,昕儿你就太缺德了,没见我已经接近崩溃吗,我不是超人啊,你不能一再搞我脑子,你会把我搞死,是真的搞死,不是吓你。我们高中同学一场,三年住同一寝室,你相煎何急呢。”
“不是的,不是的,宁宥你闭嘴,不要再骂我了,好不好。我工作早被简宏成敲掉,我没同事已经好几年了;我跟简宏成不明不白生个儿子,我爸妈都不肯见我,等哪天儿子大了也会看不起我;我混那么多年简宏成都没给我一个名分,我不敢见同学,怕你们笑话,更怕见你们都在正常过日子;我没朋友,我怕跟人深交下去,人们一打探我底细,原来是个烂摊子,在看见我就是看不起我。我要死时候还能想起谁呢,你看我手机,打来打去只有你、简宏成、田景野三个……”
“可你不得不打我电话是自以为抢简宏成,不得不打田景野电话是了解简宏成行踪。说到底,你联系人只有一个简宏成。”说到这儿,连宁宥都不得不叹息了。
“那你说,他把我儿子抢去,他也不知道又跟谁在一起,我还有什么活头。我这就叫众叛亲离,只有一条绝路走到头。我可以回头吗,回头你们都在笑话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田景野接到我电话有多不耐烦,我每次打电话都是死皮赖脸才敢打,晚上不敢打怕羞愧难当睡不着。可就是这样,他还要把我最后的一张皮剥掉。你说,我活着是不是多余?你跟我怎么一样,你是你儿子的妈,小三上你公司你可以理直气壮轰出去,你还有社会地位,有社会身份,你还能赚回来,再说到底,你还有婚可以离,你什么事都可以拍桌上给人看,你老公做了什么,你找谁哭谁都不敢说你一声活该,我呢,谁都在说我活该。活该是什么意思?活该就是该死了,我可以死了。你真别拦我。”
“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唉。倒是刚才跟你吼几句心里话,我这几天憋的气顺畅许多。你以为我比我好得多?只是你这么看罢了,我这漩涡中心快溺死的却跟谁都不敢说重话气话,怕老的吓死,小的走歪路,不相干的背后称愿。幸好跟田景野等朋友可以说,可远水不解近渴。你有什么话也说出来吧,好歹老同学,谁不知道谁底细呢。下去说,上面风大,吹得我头更晕。”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都是绝路,绝路,没有活路。”
“先别说绝路不绝路,我只奇怪你怎么舍得把儿子交给别人,自己跑回国内。再奇怪你肯扔下还这么小的儿子,跳楼自杀。我告诉你,三年前郝青林出轨,我那时候也是跟被雷劈过一样,可一想到我儿子,我说什么都不能让我儿子没妈,不能让他不快乐,我就斗志昂扬,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想想你家小地瓜?想象一下如果以后他只能被一个不爱他的保姆或者后妈带着,那些女人背着他爸爸虐待他……你还死得下手吗?”
陈昕儿竖起脖子愣了会儿,又扑到宁宥肩上嚎啕大哭,“小地瓜已经被简宏成抢走了。”
“刀架脖子也得抢回来。但,刀要架到始作俑者的脖子上,比如抢小地瓜的主使者简宏成。”宁宥见陈昕儿抬起泪脸停住哭泣严肃看她,连忙又解释:“这儿的刀不是真刀,而是指一针见血的好办法。你应该最了解简宏成,找他,把儿子要回来。为了儿子,怎么做都行。”
“你帮我。我知道简宏成那次最轰轰烈烈的打群架,其实是你逼他的,高中时候对付简宏成只有你和曹老师有办法。”
“我被风吹得晕,我们先下去,慢慢想办法。”
陈昕儿终于肯起身,与宁宥下楼。宁宥让陈昕儿走前面,她在后面看着,不禁唏嘘。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一本帐,今天仔细翻看陈昕儿的那本账,果然是笔笔烂帐。可烂帐也是账啊,即使烂帐也得算下去。
陈昕儿被宁宥送进主卫洗澡。她跟公婆联系放郝聿怀在公婆家过夜,公婆自然是巴不得。但年迈的婆婆忍不住多问一句:“你那位同学究竟为什么事啊?”
“遇人不淑。”
郝母同情地叹一声气,但忽然想到不对,“呃,我等会儿送灰灰回家吧,你们人多热闹点儿。宥宥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家的情况不一样啊。”
宁宥勉强笑道:“妈放心,人跟人不一样。灰灰还是呆你们那儿吧,我同学情绪还在激动。”
但宁宥煮饺子时候还是忍不住眼睛发直,既是累的,也是心里烦闷。刚才为劝陈昕儿,她列举了自己现在承受的痛苦。本意是有什么大不了,但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才发现自己现在过的是什么狗一样的日子。她才明白过来婆婆何以担心她单独与同样遇人不淑的陈昕儿在一起,旁观者清呢,别人早看清她所受的罪。可即便如此,她还得随时跑去浴室敲敲门,要陈昕儿应一声以确定陈昕儿还活着。不照顾陈昕儿的时候,她就神思不属。
但陈昕儿穿着浴袍出来就喊她过去。“宁宥,你来看,怎么都只有你的衣服。”陈昕儿指着两排敞开的衣橱。
宁宥关火过去一看,冷笑道:“打包了。”再看陈昕儿的脸,一顿子热水澡洗下来,陈昕儿的一脸焦躁晦气似乎洗脱点儿了。她这才放心。
“打算……离婚?”
“没想好。反正他这几年用不上那些衣服,挂着占地方。”
“他都那样了……你还爱他?其实你三年前遇到家庭问题,同学群里都以为你会离婚。”
“你不也一样?”
“不一样。”陈昕儿挑了一件宁宥的衣服,进去里面换,在里面大声道:“你有能力,一个人带着儿子能过下去,我不行,我这几年已经废了,没法再走入社会。你想,我现在出去就业能找什么工作?已经十来年没工作经验,又已经超过三十五岁这条职场生死线。我已经被简宏成废了。”这句话,陈昕儿从未说出来过,没脸说。今天生死线上走一遭,在宁宥面前就跟被剥了皮一样,她这才大胆厚着脸皮说出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得躲进洗手间隔着门才敢说。
宁宥惊讶得轻轻自言自语,“所以,不缠死简宏成怎么行。”
陈昕儿很快出来,仔细看看宁宥的脸色,道:“唉,就知道你这明媒正娶的不会明白。”
宁宥道:“我当然不会明白,为避嫌,也为了躲麻烦,我对你们俩的事从来不打听。今天你如果想说呢,我们一边吃饺子一边说,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完忘记,不给你意见,纯粹只是做一只树洞。如果不想说,我建议你跟田景野通个电话,大概只有田景野能最快让你获得孩子的消息。”
“宁宥,你帮我打。我吹头发。”
宁宥愣了一下,但一看陈昕儿尴尬逃避地背过身去,她想到刚才屋顶天台上陈昕儿说的话,心软了。“那你替我去煮饺子。煤气灶上放着呢。”
“我可以听着吗?”
“会很折磨。”但宁宥也没拒绝,索性将免提打开,一边煮饺子一边电话田景野,一边还得拿一只眼睛看顾着游魂似的陈昕儿。
田景野又是在与朋友吃饭,他现在是单身汉,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有饭局就凑。他一看是宁宥的电话,以为宁宥是为官司的事儿,便自觉走出门找僻静处接听。但宁宥说的话让他惊住了,他几乎是一直“什么什么”,直到宁宥说完,才回过神来,“她现在还有没有危险?”
“还失魂落魄的,纯粹是为儿子才跟我下楼。我不清楚简宏成是什么意图,但这事他得解决。”
“她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性命都不要了,还能提什么要求。我是外人,不便乱讲,我只是传话的,总之简宏成是始作俑者,应该知道怎么做。”宁宥看看陈昕儿,陈昕儿却是挂着长脸,脸颊抽了一下,低头叹息。
“你自己还好吧?”
“很不好。但我们俩刚才屋顶上比了一下谁更惨,好像从心态上而言,昕儿更惨。所以昕儿优先。”
田景野从鼻孔里笑出几声,他知道陈昕儿肯定在宁宥身边,他不便多说,便挂了这边,打通简宏成的电话。
但简宏成的态度完全出乎田景野所料。田景野只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怒骂,“有病啊。”田景野心里倒是替陈昕儿不平起来,骂道:“人家都被你逼自杀了,还骂人有病,你有病啊。今天这事责任全在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即使你不想救陈昕儿,你想想陪绑的宁宥,别给宁宥火上浇油了。”
“你以为我是冷血动物?陈昕儿跑回国内找宁宥无中生有,把孩子托给小黄。小黄是我生意朋友的女儿,才二十四岁,在那边大学读研,还没结婚,哪有带孩子经验,再说小黄要读书,陈昕儿怎么能把孩子人托给小黄。我不放心才让另外的朋友夫妇去接走儿子。谁抢她孩子了,要抢在国内不是更方便?”
“擦,一滩烂帐。你不会跟她好好解释啊,闹成这样!赶紧去解决。”
“陈昕儿跟我完全无法对话。你跟她讲,不信就打电话去小地瓜幼儿园验证小地瓜到底有没有去上课。现在那边该上课了。反正她什么时候回加拿大什么时候可以接走小地瓜。”
田景野晕得大小眼,“你们两位的关系我不便打听太深,但能不能别总骚扰同学们?说出去你也脸上无光啊。更别说宁宥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你好意思让你那些破事还去烦她?”
“别提了,我不小心沾上一口浓痰,甩都甩不掉,我也有被陈昕儿逼疯趋势。宁宥那儿因为我出的主意按常理应该可以摆脱纠缠,可陈昕儿还是找她要死要活。总之,你同时告诉宁宥,陈昕儿只是装腔作势,不会真跳,她心里计划多得很,壮志未酬,怎么肯跳。”
田景野道:“无论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这么说陈昕儿,外人都会认为你理亏。”
“对,陈昕儿就是抓住这一点为所欲为。而且她还会利用我对小地瓜的感情。不提了,我知道我的形象。帮我向宁宥道歉。”
田景野放下简宏成的电话,却是踱步良久,思索良久。过会儿,才给宁宥电话,将简宏成有关小黄是谁,他为什么要从小黄那儿将孩子接走的原因原原本本告诉宁宥,并让陈昕儿去幼儿园电话验证。
宁宥一边听,一边斜睨着陈昕儿。陈昕儿却是眼睛直勾勾的,听到一半就飞快拿出自己手机打越洋电话验证。
田景野在电话里听到了,不禁对宁宥叹道:“我原本想以不偏不倚的身份对陈昕儿讲,如果她今天是真吓到要跳楼,她有必要检讨与班长的关系是否太病态,如果只是借题发挥……看来是我想多了。”
宁宥看着在阳台哇啦哇啦查证的陈昕儿,轻而快地对着电话道:“我看你没想多,都有。所以我没报警。”
田景野今晚已经一再大小眼,“他们什么意思。”
宁宥放下电话,边吃饺子边看着陈昕儿在阳台上越来越手舞足蹈,显然已经变得快乐。等陈昕儿欢欢儿地回来客厅,宁宥已飞快将饺子全部下肚,拿起车钥匙打开大门,站在门边毫不客气地道:“昕儿,不留你。我得去解决我儿子的问题。请。”
陈昕儿顿时一脸尴尬,“宁宥,对不起。”
“接下来一年我会非常艰难,如果你能答应你不打我电话,不来找我,我现在接受你道歉。”
陈昕儿愣住,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失措了会儿,她立刻收拾自己衣物包包离开。走到宁宥身边,她飞快地道:“我早该知道,我这种人被你们这些职业精英所鄙视。”
宁宥只是稍微挑了挑眉毛,不声不响看陈昕儿走进电梯离去。而电梯里,陈昕儿的脸色又变得煞白,她死死握着手里的包,手背布满青筋。屈辱,早已掩盖今晚其他一切。
简宏图觉得已经用尽浑身解数了。可他知道哥哥简宏成不会认可他的答案,他哥哥肯定是连斜眼瞪他都懒得,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成?那可真不放心把宏图公司交给你了。
为了保住在宏图公司的职位,简宏图决定作个弊。他瞒着哥哥偷偷夜袭姐姐家,试图死皮赖脸纠缠出点儿答案。可是,他在姐姐的联体别墅前看到与姐姐分居多年的姐夫的车子。晚上——姐夫的车——紧闭的别墅门,仿佛指向什么有趣的答案。简宏图立马眼睛一亮,搜索客厅窗户。功夫不负有心人,简宏图不仅找到,而且春天的客厅窗户开窗通气,简宏图爬上一棵苹果树,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里面的对话。
简敏敏与张立新夫妇面对面坐,中间隔着宽大的茶几和一罐热闹的假花。即使大花瓶旁边摆满吃的喝的,依然难掩这对名存实亡夫妻之间的剑拔弩张。两人不吃不喝对峙了半天,简敏敏道:“卖价的一半,现金打到我账上,我没二话。”
“别这么短视嘛。工厂救活了,你也有份,每年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红利。”
“红利是什么稀罕物?你分过红利?噢,分过几块钱,那还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