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绝对是错的。”
门被敲响了,郝聿怀跳起身去看,见是快递,就自说自话签收了。“但是,寄给你的快递怎么不是寄到你公司呢?寄的人怎么知道今天家里有人?一定是田叔叔。”郝聿怀显然还在反感妈妈替爸爸辩解,说话还是很拧巴,把快递放到妈妈面前就走开,似乎一点不感兴趣的样子。平日里最爱拆包最先拆包的总是郝聿怀。
宁宥奇道:“为什么是田叔叔?”一边说一边拆。
郝聿怀做个鬼脸,“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看出什么?”宁宥从快递里挖出一包剥好的瓜子,她都不用看信就知道快件来自谁了,她将瓜子扔给郝聿怀,道:“你爷爷奶奶寄给你吃的。难怪寄到家里。信也是给你的吧,你自己看。但你看出田叔叔什么了?”
“现在哪都能看见田叔叔,这不明摆的吗。昨天我们只是去医院转一圈都能撞见田叔叔,你以为我真看不出来吗?”
“你误会了。小孩子思想这么不纯洁。”宁宥哭笑不得,探头探脑看爷爷奶奶写给郝聿怀的信。一看是张表格,表格里填的都是时间。宁宥脑子一转便想到这是法院门口囚车进出的时间。原来二老这几天去做了这事。
郝聿怀也猜到了,他都不高兴再往下看,将信塞给妈妈,激动地道:“为什么都为他辩解?为什么都提醒我去看他?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有多坏?他凭什么?妈妈,我原本又心软,又想原谅他,可他又做坏事,我不会再原谅他。他凭什么。”
“拜托,我没为你爸辩解……”
“不要你爸你爸的,你称呼他就直接叫名字好了,跟我无关。”
“好吧,我没为郝青林辩解,我只是在跟你解释我跟郝青林离婚的原因。”
“因为他坏。没别的原因。”
“为什么忽然非常厌恶他?”
郝聿怀先是不语,沉默了会儿,忍不住道:“连跆拳道教练都知道了。教练一次又一次当着大家的面特别提醒我,要我以后千万不能用学的跆拳道做坏事。这是耻辱,我受够了。”
宁宥听了好生郁闷,她为了那么个爸爸从小逃避小伙伴,难道儿子也得重蹈覆辙?
简宏成看着两个外甥拿了慢慢两盘吃的回饭桌,他正要说话,桌上的手机提示有短信。他刚拿起手机,张至清就坐下道:“大清早真忙碌,又是电话又是短信。”
简宏成笑眯眯地摸出另一只手机放桌上,道:“要是我把这个电话打开,你们连见缝插针跟我说句话的可能都没有。刚才我向你们妈报告一下你们的行踪。不知道这条短信是谁发来。”他说着点开手机,一看显示就笑了,笑得异常开心,因为上面是宁宥的一条短信,才三个字:是人吗。这三个字正是他昨天与宁宥失联后气急败坏说的。他完全不顾两个外甥正看着他,笨拙地打出一条回复:我已经订好飞上海的机票。
然后,简宏成才来对付很敌意地坐他正对面的兄妹俩。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我爸”,“我妈”,“简敏敏”,“张立新”,“简宏成”,“简宏图”,“崔家”,这几个字杂乱无章地散落在纸面上,隐隐约约,“简敏敏”似乎是这些字的中心。“整件事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你们妈才虚岁十八,正上高中。”简宏成将笔尖指向简敏敏,抬眼看向丝毫不掩饰疑惑与警惕的张至仪,“大概是你现在的年龄吧?那就更容易理解当年发生的那些事。那一年,崔家的男主人因为工作失意刺杀当时身为工厂承包人的我爸,我爸重伤。我爸考虑到他进手术室后可能出不来,就让简敏敏停止上学,与大她十一岁,农村家里有未婚妻的徒弟张立新结婚。把工厂委托给张立新后,我爸才肯进手术室。你们可以动用一切无底线的现象,设想当时正当张至仪年龄,学习成绩优秀,性格刚烈的你们妈为什么会放弃学业。然而,这正是所有矛盾的根源,今天你们以为的冲突只是多年矛盾积累的集中爆发。你们……听得懂有点儿复杂的中文吗?”
张至清看看妹妹,等妹妹慢慢点头确认大致听懂后,他也点头表示欣慰,旋即扭头严肃地对简宏成道:“这件事我知道。当时你们用嫁女儿捆绑住我爸,利用我爸稳住工厂,但最后试图过河拆桥,被我爸抵制。现在终于让你们得逞了。我爸显然是孤身一个人与你们一个家族在争斗。”
简宏成道:“这是一个角度。但我看问题一向最终必须通过我自己的思考这一关。在我今年上半年听到你妈讲述这段历史的时候,我不敢当场下结论,我的动作是开始调查,调查每一个当事人看这个问题的角度,然后凭我的判断来解读那些角度,哪些可靠,哪些不可靠。比如说这段婚姻,你妈妈当年相当于张至仪,一个白富美,生活优裕,眼界甚高。张至仪,如果是你,当对方是个大你十一岁的农民工,对方文化教育不高,又有众所周知的未婚妻,而且两人之前从无交集,你会因为什么原因嫁给他?”
张至仪扭头郁闷地问哥哥:“我没听错?”
张至清在张至仪耳边低声翻译一遍。张至仪拧着眉头想半天,对简宏成道:“我也不会当场下结论。”
简宏成像对待大人一样点头赞许,“做得对。然后我们把焦点集中到你们爸身上。他当时29岁,已经工作十多年,有四年营销经历,无论从年龄还是从经历来判断,还是从他被我爸火线选中当女婿来判断,他当时都应该是个有较高判断力的成年人。对不对?”
张至仪觉得这是毫无疑问的,当她刚想点头,就被哥哥踢了一脚,她赶紧止住。张至清便问:“你想说明什么?”
简宏成道:“一个有不错判断力的成年人在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他应该清楚他接馅饼将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他当即抛弃未婚妻……”简宏成伸出笔用一个不规则圈将“我爸、我妈、张立新”圈到一起,“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结成利益共同体。当时他们面对的第一个障碍是你们妈简敏敏不愿退学结婚,不甘心成为他们利益共同体纽带这个大问题。但他们很快克服了。连我都是上半年第一次听你们妈说起他们克服的办法,连我这种自以为什么都见过的人也非常震惊。具体是什么,你们自己去问你们爸妈,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向你们公布那段隐私。我这儿只是提供你们一个思考问题的方式,提供你们一个新的观察角度。我的判断是,整个事件的最初,唯有你妈是小白兔,其余都……”他摇了摇头,说不出口。
张至清将信将疑,但凭他的判断,他不得不认同简宏成所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态度强硬地问:“这与现在你把我爸投入监狱有关吗?”
简宏成道:“我之所以平等友好地跟你们解释前因后果,是因为我在你爸坐牢这件事上没做亏心事。你爸回国后我并没暴力约束他,他所签的每一个法律文件都不是被逼,完成所有交接后,我助理亲自送他回家处理他的家务事,我早回上海,他一天后投案自首。回到原话题。我刚才跟你们说的是你们爸妈的婚姻基础就是这样,这就奠定了他们未来的相处模式。”简宏成又用一个不规则圈将“简敏敏、张立新”圈到一起。“你们可以就此重新审视一下你们爸妈的婚姻关系,但必须在了解这三人共同体如何逼迫你妈低头之后才能下结论。”
还是张至仪终于问了出来:“为什么?”
简宏成一脸真诚地回答:“你们妈原本是个爱家爱弟弟们爱学习热情开朗的好女孩,现在变得凶蛮多疑,谁都不信,只爱有限几个人,包括你俩,但不包括我,起因都在这儿。而后她联手你爸瞒天过海将公司所有权转移到他们两个手中,然后气死我爸,再然后设陷阱将刚大学毕业的我逼得远走他乡,不敢回家,再然后你爸将公司几乎占为己有,你妈无权染指,也拿不到分红,他们的婚姻因利益结束而基本上停摆。同时你妈则是千方百计试图夺回控制权。现象的背后是什么?我的时间到了,要去赶飞机。你们两个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吗?”
张至清道:“慢着,你还没说到这个。”他指着“崔家”。
简宏成看着“崔家”两个字有一会儿,道:“这家人。以前,你们妈被你们爸引导着将所有情绪发泄到这家人头上。如今,你们爸借巨款潜逃这个案子里,有这家人做的手脚。所有的事都有因有果。现在我一半时间花在收拾这几个人做下的烂摊子上。你们有其他问题打我手机吧,今天最主要是见个面,建立一个印象,以后来日方长。”
张至清道:“可是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剥夺我爸在公司的股权。”
简宏成一边结账,一边道:“不是剥夺,是你们爸归还,而我收下同时,给他留下经营所得,也就是说我不追究他从公司非法转移的资产,让他继续保留。”
“不,姑姑说你全抢走了。”
简宏成将纸笔递给张至清,“我不知道你们姑姑的原话是什么,你留下电邮,我回头发我留给你爸的固定资产给你们,你们可以找相关资产登记部门查验。以后等法庭宣判后你们可以见到你们爸爸时,具体再问你们爸。我对你们有两点希望,如果你们行程不急,现在可以考虑去看看你们妈,她与崔家后人矛盾升级触及刑法,最终不知会不会被判入狱,趁她还能自由,去看看她。等各方验证之后,希望你们以后见到我能保证起码的陌生人之间的礼貌。你们慢吃,我先走一步。”
两个孩子继续将信将疑,但疑的成分在渐渐减少。他们见简宏成起身,张至清也站起来,但他不是起立送客,而是责问道:“你说的是一个半小时。”
简宏成冲着张至清微微一笑,不语而走。
张至清郁闷地坐下,道:“连一个会面时间都能出尔反尔,还怎么让人相信你说的话。”
张至仪犹豫着道:“可为什么我觉得他说的那些都有道理呢?”
“当面说的都能赖,可真不要脸。你还信他呢。”
“可是他说的那些都是可以查到的啊,撒谎不是很快戳穿吗?”
“你不要上当。坏人不是额头上写坏人两个字那么简单,坏人需要我们通过他们的言行去辨别。”张至清显然不愿意相信简宏成,“你想,你更相信姑姑还是他?”
张至仪干脆地道:“都不信。”
张至清更郁闷了。可他郁闷不了多久,手机提示有新邮件。幸好餐厅有免费wifi,张至清下载邮件与妹妹一起看,见果然是爸爸的资产清单。上面不仅有地址明细,还有租赁使用明细。张至清忽然想到:“简宏成与爸爸的关系早已木已成舟,他有必要为了骗我们费那么大劲儿?完全可以见都不见我们。”
“他怕我们找他报仇。”
“他要是怕我们找他报仇,就不敢一个人来了。你再吃点儿,我买机票,我们回家查清楚。”
简宏成走出餐厅就掏出手机看宁宥发来的三个字短信,“是人吗”,一边看一边笑。一直觉得宁宥在他面前画出一道冷冰冰的玻璃墙,今天这三个字的短信简直是里程碑,是突破,是两人真正的交流。因此简宏成不惜当场违约,他要改签机票提前去上海。
宁宥很快收拾完行李箱,坐一边儿看着儿子闷闷不乐地继续整理。虽然有空调,可郝聿怀依然汗水沾湿了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头。宁宥拿把扇子走到儿子身后替他扇风。“要我帮你吗?”
郝聿怀嘀咕一声:“不用。”
宁宥很快收拾完行李箱,坐一边儿看着儿子闷闷不乐地继续整理。虽然有空调,可郝聿怀依然汗水沾湿了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头。宁宥拿把扇子走到儿子身后替他扇风。“要我帮你吗?”
郝聿怀嘀咕一声:“不用。”
宁宥故作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办呢,知道你在生气,我要是不管你呢,你会不会更生气,说妈妈这种时候都不支持你。我要是管你呢,又怕你嫌我烦。我是强行帮你好呢,还是滚远一点儿好呢?”
宁宥从来就是唱做俱佳,听得郝聿怀嘴巴一嘬,忍不住想笑,又想到一笑就得破功,只好苦苦忍着。可是回头一看妈妈拧着眉头一筹莫展的样子又非常卡通好笑,他实在忍不住了,可坚决不肯笑出来,只好又施展铁头神功,将后面蹲着的妈妈顶翻在地,他才能埋头在妈妈背后偷笑。
宁宥知道儿子没问题了,她就笑道:“哎哟,你妈的老腰,你能不能别这么野蛮。”
郝聿怀偏在妈妈的背后乱拱,“我又不是生你的气,我才不要你滚远呢。”
宁宥让郝聿怀拱得痒死,大笑着避开,“你妈老骨头都让你拱散了,还说不让我滚远,再不滚都散架了。”
郝聿怀笑着继续拱,追着拱。宁宥也只好使出杀手锏,回头将儿子的头抱住,知道这孩子现在自以为长大了,不让抱了,一抱就僵。果然,郝聿怀僵在那儿了,而后干净挣扎着试图逃走。宁宥又是闷笑,抱着儿子道:“你妈才不肯滚远呢。不过你妈下午得见一个老同学,你是跟去呢,还是自己找你的同学玩?”
郝聿怀拼命挣扎出来,嘟哝着“热死了”,但还是等妈妈说完才道:“田叔叔来送你吗?”
“是班长叔叔找我谈事儿。”
“噢,我挺喜欢跟班长叔叔说话,那就跟去呗。”
宁宥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背转身子咬自己舌头。
简宏成回公司处理一些公务,让工作羁绊了好长时间,看时间不对,赶紧抱起儿子饭都来不及吃奔赴机场。很巧,他看见在机场大厅里徘徊的张至清兄妹。他想当做没看见,他忙,没时间搭理。可他心里身为当下简家家长的意识作祟了,只能抱起刚放下的小地瓜放上行李车,推去找兄妹俩。
张至仪跟在办理自助登机的哥哥后面东张西望,最早看到简宏成。她赶紧推推哥哥,“哥,那个胖子也来了。还带着孩子。”
“什么胖子?”张至清扭头一看,也看到已经快走近的简宏成。他不知该说什么好,闷闷地呼出一口气,继续办理登机。
简宏成走过来,笑道:“该怎么称呼呢?小地瓜,这两位是爸爸的姐姐的儿子和女儿,你该叫他们什么?”
小地瓜毫不犹豫地很英俊地回答:“叔叔阿姨。”
“错了,叫哥哥姐姐。”
小地瓜惊道:“这么大啊。”
“对啊,这么大,可还是哥哥姐姐。”简宏成调理好孩子,对张至清道:“买好回家的票了?”
“今天没有直接回家的,我们买了飞上海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