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并非是他们第一次说话,但大约是头一回见到面。
唐啸看了龙潜一眼,淡淡地问:“什么人?你新认识的朋友?”
龙潜干脆直接地回:“不是朋友,是……”
唐啸放在身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冷声打断了龙潜的话:“阿潜!”只叫了他的名字,但更像是忍耐着的警告。
龙潜恍若不懂地继续说:“他叫许青,二十二岁,还有半年大学毕业了。”他抬头看了眼唐啸,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爸爸,他是心甘情愿的,他爸爸在工地上出了事半身不遂,妈妈积劳成疾也病得不轻,所以我真的没有逼他,我知道爸爸你不喜欢强迫人跟你。”
许青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要不是为了父母和已经快要垮掉的家他万万不会选择这条路,但此刻,他却忍不住地颤抖不已。
那样子几乎快哭出来,本来他以为只是被包养而已,看到唐啸的时候虽然觉得他冷得可怕但至少长得不错,而且看起来也没不良癖好,但看清龙潜后他恍恍惚惚地察觉到了什么,这种恍惚的猜测令人心惊,但他不敢说更不能问。
唐啸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小儿子看,那目光实在称不上温柔,似乎能将那张带着微笑的脸捅出几个洞来,许久,他终于没什么笑意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捏住龙潜的下巴,视线从许青身上一掠而过,落定在龙潜脸上:“你给爸爸找了个男宠?阿潜。”
龙潜迫不得已仰起头:“我以为爸爸已经玩腻了情妇,所以替爸爸着想,千方百计找来的,你不喜欢吗?”
那表情太无辜了,甚至还带着点委屈,就好像自己一份心意没有被接受的委屈。
有那么一刹那,唐啸想掐死他,但最终他只是狠狠地捏了捏他的下巴,下手的力道大得几乎把下巴骨都捏成粉碎,龙潜疼得咬紧了牙关,却硬是不低头不躲避。
“滚!”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啸朝许青吼了一声,许青早被这一幕吓坏了,踉跄地就要往门口跑,龙潜这才用力推开唐啸,一脚把门踢上,语气却十分平静:“不准走。”
“阿潜,别惹爸爸生气!”唐啸好声好气地柔声说,伸手过来要揽龙潜的肩膀,龙潜明显地避开,对许青说,“你先回房间。”
许青马上跑进房间。
唐啸闭了闭眼,任谁都看得出他正在压制怒火,不能再来一次,再对阿潜强来一次,只怕这个倔强的小儿子会选择和他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我很辛苦才找到的人,不高不矮,皮肤白,眼睛黑,不是爸爸你喜欢的类型吗?”龙潜说。
“还和你长得很像。”唐啸终于睁开眼。
“我以为你喜欢我这种长相的。”龙潜冷笑。
唐啸愣了一下,短暂的沉默忽然让人心惊,也就是忽然的沉默让龙潜不经意地放松了会儿,紧接着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起,后背猛地撞在墙上,撞得他头晕眼花,半响无法清醒。
“你怕爸爸不让你接手南美,这半个月才温顺得像兔子一样,嗯?迟迟得不到肯定的答案又想出这一招来,替我找个男宠刺激我?这么能屈能伸手段高超,有能耐了啊阿潜,爸爸是该夸你还是该赏你?你说说。”
龙潜疼得快要缩成一团,却被唐啸强硬地展开身体,他蓄满了力量用力把唐啸一推,厉声道:“你说得对,你如果还把我留在你身边我还有更多的方式来让你不痛快!别说是一个男人,一千个一万个,只要有哪里和我长得像的男人,全部找来送到家门口,让所有人看看,唐家当家对自己的儿子抱着多么龌龊的想法!”
“和爸爸一起就让你那么不舒服?”唐啸慢条斯理地问。
龙潜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倏地颤抖了一下,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对峙的时间越来越久,直到龙潜几乎快支撑不住率先逃开时,听到唐啸叹了口气,那语气听似无奈极了:“你如果只是为了从爸爸身边离开,未必一定要去南美,你知道我们唐家的命脉在那里。”
龙潜看着他,那冷漠的脸色就是死人看了都会觉得害怕。
良久,唐啸的语气放缓了不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想去就去吧。”
龙潜看着他没有松动的表情,点点头,说:“谢谢爸爸,请你放心,我会公平竞争。”
唐啸看着他转身就走的背影,冷冷地笑了起来,公平竞争?他什么时候认为他处在公平竞争的位置上了?
☆、Chapter 34
等所有人知道龙潜去了南美已经是他离开的三天后了,他走得悄无声息,这边显然已经木已成舟。
不然又能怎样?难道还能跑去南美把小少爷亲自再绑回来吗?其实,众人五味杂陈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几年,唐家正在将重心转移,南美逐渐成为唐家的脉门所在,犹如蛇的七寸,原本那边几名骨干只是作管理之用,真正能决定一切的仍然是唐啸,但现在龙潜就这么突然去了南美,任谁都觉得这决定非同寻常。
但唐啸只是淡淡地道:“阿潜说了,只当去散散心,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玩够了会回来的。”
鬼才信!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唐云天懵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现在他几乎每天都是日夜繁忙,早出晚归,只以为是两人错开了才没见到面,谁能想到,原来阿潜早就不在家里了,南美啊,爸爸连那块肥肉都毫不犹豫地送进三弟的碗里了。
如果说他心里没有不甘,那才是真的骗人,想起父亲对阿潜的特殊对待源自哪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心寒还是该庆幸。
9月16日是墨西哥的独立日,也就是他们的国庆节,即便是贫民窟的人们也在自己家破旧的房子上插上了国旗,绿白红的颜色,中间是墨西哥国徽,在阳光下飞扬,显得分外明丽耀眼。
墨西哥城的交通非常拥堵,到了贫民窟区域,更是人车混杂,两三岁大的孩子遍地乱跑,出租车司机一边猛按喇叭一边把头伸出去咒骂,龙潜让司机把车停在外围,下了车。
车里的保镖赶紧跟了下来,后面一辆车也随之停下,出来四个保镖,把龙潜团团围在中间。
到不是怕有杀手,只是这贫民窟比杀手还要恐怖,鱼龙混杂,连个子不及他们腿长的小孩儿都会拦住外面来的人敲诈勒索,更别提那些做着劳力活,身材魁梧的成年男人了。
龙潜边和身边的人交谈边沿着贫民窟的主街道走过,他拥有着一张标准的东方人面孔,和典型的墨西哥人的扁脸大眼,宽鼻厚唇完全不同,他的五官长得恰到好处的精致而标致,即便是裸露在外面的一截颈子也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不说肤色和面孔,单是皮肤,就能一眼看出他不该出现在此,如果说墨西哥人是上帝捏出来的粗泥娃娃,那他就是女娲细雕上釉的精美瓷器。
如果不是周围有数名大汉保护着,恐怕他会成为最佳的勒索对象,毕竟,太精美的瓷器经不起摔,稍稍欺负就能得手了。
龙潜走了一会儿,终于离开了喧闹的贫民窟中心,一行人穿过一条小街道,停在阶梯前,这里的房子都是由上往下而建,所有到处可见从上头绵延下来的阶梯,只是这里的阶梯比较特别,都是用厚实的轮胎做成的。
“这里?”龙潜挑眉问身边的人,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微微笑了下,扬起下巴说,“上去,我们去见见那位sean先生。”
没想到才上去不到二十个阶梯,只见两边突然闪出两个手持冲锋枪的男人,是两个有着褐色皮肤的墨西哥本地人,身材魁梧健壮,像两头棕色的公熊,居高临下地用枪指着龙潜一行人,身后的保镖刚要反射性拔枪,龙潜挡了一下,随即用英语说道:“我要见sean先生,告诉他里约唐家。”
那两个男人盯着龙潜看了一会儿,木然的表情上总算有了些疑惑,然后,其中一个对后面那个用墨西哥语迅速说了一句什么,后面的男人飞快地跑了上去,不一会儿,就招手让他们上去。
一路上去大约有近百层阶梯,居然有不下八处守卫,看见他们上来,脸色无一不是凶狠谨慎的。
带他们上来的男人打开一扇巨大的铁门,龙潜带着四名保镖进入。这是一个面积十分可观的仓库,四周都是金属的墙壁,空中吊着数十个黑色轮胎,仓库中间有一张长约五米的长桌,上面一溜摆放着崭新的枪支和弹药。
龙潜不动声色地打量完后,看到那些枪支黑眸蓦地一缩,果然没错,他们最近被截的那批货果然是这群墨西哥人做的。
“怪不得我的手下进来汇报的时候那么奇怪,”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略微有些低哑但听起来十分年轻,更主要的是他居然说得中文,而且是十分标准的中文,“连我也没想到,原来里约唐家的头儿长得这么漂亮。”
龙潜渐渐看清说话人的脸,直到两人相隔不到三米面对面时他才开口:“我也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头儿是个华人,而且这么年轻。”
龙潜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他的皮肤晒成了深深的小麦色,看上去非常健康精壮,穿着黑色背心和军绿色作战裤,腰侧各插一把勃朗宁手枪,龙潜不由地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他确实是看见了才知道sean原来是华人,但对方或许在他提出谈判时就已经调查出他的资料了,唐家做事毕竟不像这群只会背地里搞偷袭的抢劫犯。
sean笑了起来,龙潜面容淡然地看着他笑完,才说:“今天我是来和你谈判的,你截了我的一批货。”
“这件事好说。”sean从长桌上拿起一把枪,三下两下组装起来,然后,他举起枪对准了龙潜的方向。
龙潜身后的保镖刷的全体拔出枪,以此同时,周围墨西哥人的冲锋枪全部对准了他们。
龙潜面无表情地纹丝不动:“你确定要这么谈?sean先生。”
就在这时,sean走了过来,走到龙潜面前的时候突然把枪往龙潜手里一拍,笑得阴险狡猾:“你真勇敢,看见你进来我就改主意了,我们换个方式谈。”
龙潜淡定地跟着sean离开贫民窟,到了墨西哥城市中心,又跟着他去了一座类似宫殿的建筑物里。
sean熟门熟路地进去,已经有人过来迎接,两人用墨西哥语叽里咕噜了一番,便往里面去了,直到进到里面,眼看着sean开始麻利地脱起了衣服,龙潜才稍稍有些惊讶,不过那惊讶也只花去了一秒而已,很快,他看着sean淡淡地问:“麻烦sean先生告诉我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sean此时已经拿浴巾裹住了下半身,朝里面一指,说:“泡温泉,蒸桑拿,也许也可以顺便找妞放松一下。”
龙潜喜欢在冬天泡温泉蒸桑拿,墨西哥城四季如春,所以sean的话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兴趣,但他们之间还有帐要算清,他自然不会在这里甩手离开,平白让这个拦路抢劫的男人落了便宜。
两人泡了会儿温泉,sean一直以十分享受的姿态半眯着眼睛靠在那里,似乎没有要主动谈起的意思,龙潜便也放松下来,慢慢泡着。
温泉泡完了他们在贵宾休息区坐了一会儿,又去了桑拿房,两人仅仅在腰上搭了条白色的浴巾,分坐在木椅的两头,这时,龙潜才缓缓开口:“sean先生,我想我们可以开始慢慢谈起来了。”
sean懒洋洋地靠在墙上,闻言沉沉一笑道:“货还给你可以,你可以为我的兄弟们带来什么?我想他们一定很关心这个。”
龙潜也微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挺容易麻痹人心的,笑起来太纯良了,但也无法让他忽略到他眼底与之相反的颜色,即便在白雾朦胧的桑拿房里也能少许注意到一些。
他慢吞吞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慢条斯理地说:“我在里约十一个月,你截了我三批货,你认为我会给你什么好处?”
他截走的货都不多,虽然对唐家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保不齐纵容下去将来会造成怎样的恶劣影响,所以这个人他必须要解决,而且还要一次性解决。
sean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点杀气:“你现在不在里约,在墨西哥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即便最坏的打算也是你死我亡,对我们来说,唐家没了你远比兄弟们没了我损失大吧。
龙潜笑了,冷笑:“放屁,我是人你难道不是人,谁比谁高贵,谁比谁低贱,死了谁不是烧成一把灰风一吹就没了。你既然有心谈判,还是和我说些实际的好,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sean慢慢地眯起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龙潜,龙潜没有听到回应,睁开眼睛,正听到对方靠近的声音,他敏捷地单手撑着椅子往旁边一闪,不知是他动作太快还是对方并没有危险的意图,到是被他这动作弄的愣了一下。
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没想到你身手也不错。”
龙潜不置可否。他的身体不适合往力量型发展,所以当初有心学习的时候更偏向于技巧性,而且只学了些简单的擒拿和避让,真的遇到力量型对手或者功夫高手,他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当然,他不会说出来。
“我看中你了。”sean突然飞快地蹿过来,一把抓住龙潜的肩膀,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真是不可思议。”
龙潜冷冷地勾起唇角,挥开他的手,“多谢厚爱,”显然并不在乎对方的好意,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现在只是散兵而已,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由唐家亲自出面,把你们一个不留地剿灭,包括你们的家人。第二个选择……”
他掀起眼睑看着sean:“……作为我的私人雇佣军,但被你们抢去的枪支弹药我必须全部收回。干或者是不干,你可以现在开始考虑。”
sean盯着他淡然的脸,小麦色的脸上扬起一抹非常野性的笑容,“干!”他的回答毫不犹豫。
龙潜笑了起来。他需要一支只服从于他的队伍,很显然,他已经找到了。
☆、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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