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麒从不拒绝别人的好意,也不站起来,接过茶杯,轻轻吹去上面的茶末,喝了一口,刘伯温道:“这是今春的碧螺春,林小哥喝喝看。”
林麒笑道:“刘先生多礼了,不瞒你说,茶之一道,我是半点也不懂,这等好茶,屋里面的两位名门高徒兴许懂得,对我来说,什么茶到嘴里也都跟村舍外的大碗茶一个味道,这茶还是留给别人喝吧,给我喝那是糟蹋了。”
刘伯温一愣,世上之人多是不懂装懂之人,就算不懂,也会客气说上一句好茶,如林麒这般直爽的当真是少见,而且不懂就是不懂,说的理直气壮,倒是让懂茶的刘伯温有些不好意思。
刘伯温呵呵一笑,掩饰过尴尬,道:“洞庭碧螺春茶产于太湖洞庭山。太湖辽阔,碧水荡漾,烟波浩渺。洞庭山位于太湖之滨,气候温和,冬暖夏凉,空气清新,云雾弥漫,茶树生长得天独厚,碧螺春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披茸毛,色泽碧绿。冲泡后,味鲜生津,清香芬芳,汤绿水澈,叶底细匀嫩。尤其是你喝的这个碧螺春,可以先冲水后放茶,茶叶依然徐徐下沉,展叶放香,这是茶叶芽头壮实的表现,也是其他茶所不能比拟的。因此,民间有这样的说法:碧螺春是“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一嫩三鲜,自古少”。”
刘伯温介绍的详细,林麒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的确是香气袭人,他端起茶杯,扭过头来看着刘伯温道:“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用遮遮掩掩,我是个粗人,这些风雅之事,学了也没多大用处。”
林麒眼睛睁开,仿佛有一道寒光掠过,像是能够看透人心。刘伯温站着,林麒坐着,但刘伯温却感觉是林麒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坐着的稳如磐石,潇洒自如。站着的,却是站立不安,落了下乘,与这等异人对话,倒不如自然些的好。
刘伯温靠着林麒坐下,道:“我是想谢林小哥的一番开解,只是面子上一时下不来,想婉转的说出来罢了,哎,我是真老了,竟然也学起这等腐儒行事。”
林麒微微一笑:“先生学究天人,我是极佩服的,读书人吗,清高些那也没什么。”
刘伯温道:“终究是要谢谢你的,没有你那一番话,我怕是很久都难走出来,三位好友的死,如同巨石压在心头,他们都是有大学问的,受人敬仰,却丧命在这般离奇妖异事中,几十年的苦读,又有什么用了?学问再大还不是说走就走了,伤心难过之时,难免想到自己,会不会与他们一样?人生真如白云苍狗,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道何时湮灭,令人唏嘘。”
林麒道:“儒家不是说未知生焉知死吗?”
刘伯温老脸一红,道:“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谁说的又管什么用了?”
林麒笑笑,没有答话,像是不想与刘伯温再谈下去,刘伯温几次想开口,却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面对林麒他总有一种无话可说的地步,他沉吟了下,站起来道:“林小哥,你是个好人,我刘基谢谢你了。”说着躬身施礼。
林麒仍是没有站起来,冷静的瞧着他道:“我最怕别人说我是好人,我也不是个好人,刘先生,你学问大,你来告诉我,好人真的有好报吗?我曾经问过师傅,他是个好人,却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他说的我不信。”
刘伯温沉吟了下道:“好人者德也,德应有得报。好人者,品德之高、思想之公、心灵之善、行为之端,所谓好人,就是以德做人、做事。《礼记》中讲道:“德者,得也。”“德”与“得”音同,其有一定因果。“德”为“得”之基,“得”是“德”之果。“得”离开了“德”,就离开了“得”的品位、人格、伦理、**守,其“得”只能是丧德、失德、败德,“得”之而耻、而辱、而悲、而丑。德”失去了“得”,其“德”就失去了它的作用,“德”就成了空的、虚的,成了说法、摆设、表象,无任何的意义。所以有德方能有得,厚德方能载物,德高方能望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也是这个道理。”
林麒摇摇头:“先生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就知道谁对我好,谁就是好人,谁对我以恶,谁就是坏人,我做事只依本心,不管好坏,不管对错,我明白你为何感谢我,也知道你为何说我是个好人。我帮你,帮这个村子,是因我有事求你,并且答应了别人帮你。也不希望好好一个村子,这么多人家,成了鬼蜮,更不想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家,变得凄凉落败。我深受其苦,感同身受,总想着当初若有人帮我一把,或许就不会那般难过,刘先生,你并我欠我什么,若是我挡不住那妖人,定然会逃走,绝不轻易死在这里,待我本事大了再来给你们报仇就是,所以你根本不用谢我,我说的是真心话。”
刘伯温愣了愣,林麒的话已直白到了残酷的地步,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开口道:“不管你怎么想,总阻挡不了别人对你的好意,有些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些发自心的亲近,你拒绝也是没用的。”说完转身径直去了。
林麒楞了楞,他明白刘伯温话里的意思,不管你林麒怎么想,他刘伯温都是感谢他的,他刘伯温都觉得跟你很亲近。林麒摇头苦笑,他不是不想与人亲近,只是这些年来,与他亲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父母死了,师傅死了,周颠流离江湖,隐约的他就想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不想背负太多,只想轻装上路,活的逍遥自在就好,可有些东西,他真的拒绝得了吗?林麒愣愣想着,想得痴了,也不知何时,和尚做到了他身边,轻声对他道:“你和刘先生的话我都听到了,贫僧想说,世间就是个大苦海,你我都在里面沉浮,谁也逃避不了的,不如跟贫僧学习佛法,早登彼岸……”
林麒看着和尚就头疼,见他又出来教训自己,皱着眉头听了几句,想躲远点又不敢,眼见和尚坐在地上都是姿姿态端正,灵机一闪道:“和尚,听说你参禅打坐最是厉害,不如你我比试一番,看看谁能一动不动坐的时间长些,可好?”
和尚双目一亮,哈哈笑道:“别的比不过你,盘坐功夫贫僧却是不服气的,来来,就跟你比试比试……”
一百四十章魅惑
和尚失算了,他以为林麒坐着不动一个时辰都算是好的,却没想到,林麒盯着脚下的一根随风摇摆的枯草,竟是从清晨坐到了中午,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犹如尊石像,看样子是要继续坐下去,且无半点疲累的意思,连饭都不用吃。可他不吃饭,和尚却是要吃饭的,到了中午和尚肚子就饿了,却也不愿认输,两人就这样坐着,等到张青山和殷利亨出门,见了这情形都是一愣,两人呆傻般动也不动,是在做什么?
没多大的功夫就明白了,这是林麒在和和尚比打坐,两人也来了兴致,张青山看好林麒,殷利亨深受和尚念嘴皮子之苦,知道和尚是个执着的,看好和尚,两人压了十两银子,殷利亨很有把握,斜眼看张青山道:“张道兄,若是没银子,你腰间的酒葫芦也是不错。”
张青山笑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且瞧着吧。”
和尚听到两人对话,见有支持他的,精神大振,连饭也不吃了,就想着把林麒比下去,那里知道,两人又从中午坐到了晚上,直到明月东升,林麒还是那副样子,瞧着那颗枯黄的草,含情脉脉,饶有兴致,仿佛他面前的就是一个绝世美人。
和尚坐的腰酸背痛,暗暗叫苦,更兼肚中饥饿,就想认输,却在这时,远处隐约几个白影晃动,有幽幽歌声传来:“我是阴魂未散的女巫,幽灵在密林中漫步,守卫着昔曰的家园,看护着先祖的尸骨。我是沉睡万年的女巫,出生在帝俊的国度;太昊少昊是我的晚辈,羲和女神是我的祖母。好心的人跟着我的脚步,你会得到神灵的祝福……”
歌声飘渺,随着月色一**从远至近,形成一股奇妙的韵律,像是自远古幽深处传来。歌声起的突然,林麒猛然站起,叫了声:“来了!”张青山和殷利亨早就准备妥当,闻听他叫声,急忙各自戒备,和尚哈的一声站起来,对着林麒道:“你输了,你输了!”
林麒凛然,抽出腰间量天尺,大声喝道:“和尚退到后边去!”无相哦了一声,见他脸冷,不敢触了他霉头,急忙缩身到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向外看。
林麒在前,张青山在他身后右侧,殷利亨在他身后左侧,成三角之势,执剑而立。
歌声中,几个身穿白色纱衣的赤足女子,在月光映照下,从黑暗之中缓慢走了出来,素衣,发束花环,媚笑如花,一颦一笑之间无限魅惑。秋风萧索,非但掩盖不了众女子的青春,反而衬托出几分妖异,月光下这情景艳丽无双,仿佛是那家王侯的妃子们出来游玩闲逛。
当先一高个女子,媚极艳极的眼波,带着翡翠般绿色,身上**却有如白玉一般粉光致致,温香滑腻,窈窈**的身子当真是柔若无骨,轻纱衫中隐约可见她浑圆小巧的腰肢正在随着她的脚步一阵阵轻微地颤动……如此**,纵是女子见了,也难免要心旌神摇,不能自主,何况男子?
张青山等人全部看屏住了呼吸,愣愣看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
那女子眼光流转,看到林麒面如寒霜,眼中闪过一丝亮色,缓步走上前来,对林麒招手:“众位哥哥,月光清华,如此良夜,何不陪我们姐妹嬉戏玩耍?人生苦短,莫要耽搁了……”其余几个女子跟上,站在远处,并不靠近,月光映衬几个让人看上一眼都仿佛心疼的女子,怯生生地站在站在月光之中,微笑着凝望着他们。
“人生苦短,**一刻值千金,莫要耽搁了啊……”魅惑召唤声中,秋水般的眼眸扫过来,每个人都感觉仿佛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拂过脸庞,一波一波,连绵不绝。
“女施主,贫僧……陪你们念经可好?”无相眼神呆滞,愣愣出口,脚下已然迈出一步。此刻,在他心中,对面就是西天圣境。
林麒也是心旗摇荡,就在他神智渐失之际,手中量天尺发出淡淡光华,光华流转带着一丝清凉,林麒猛然一惊,回过神来,无相已向前走了两步。
“干什么?醒来!”林麒大喝一声,上前拍了一下无相肩膀,这一声喊,凝聚全身劲气,如狮吼一般,几人被他一声喊,全都是猛然一颤,清醒过来,无相双目茫然,转头看着林麒问:“怎么了?”
林麒冷笑看着对面,几个女子魅惑的声音突然消失。当先女子看着林麒,眼中闪过惊讶。
“这几个女子身上有魅惑之术,莫要被迷惑了。”张青山打了个激灵,急声大喊。却也不动,此时还不知道对方深浅,只能是敌不动,我不动。
“咯咯咯……这位哥哥说的有趣,你仔细看看,我们姐妹身上哪里有什么魅惑之法,你看一看啊,为什么不敢看我?……”
女子中一个瓜子脸的少女娇笑着朝无相招手,吓得无相急忙闭起双眼,林麒冷哼一声,凝神聚气,大声喝道:“些许魅惑小术也敢逞能,我等心姓坚定,看你又如何?”说着话,瞪大双眼直直看过去,那模样如同一只倔强的驴子。
尖脸少女被他这模样逗笑,轻笑道:“几位位哥哥与我们姐妹前世有缘,好心相邀,一起玩耍,怎地就成了好像我们姐妹是强盗一般?”
林麒冷哼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大声反问:“前世有缘?谁说的?哪儿记着?该谁管?谁告诉你的?为什么没告诉我?发生在那一朝那一代,哪一年,几月几曰几时?那时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们做了什么?为什么结缘?你说!你说!说说说!”
林麒语速极快,像是崩豆,又像是顺口溜。尖脸女子被他说得懵了,半天才道:“这里地处偏僻,我们姐妹到此游玩,偏偏遇见了你,我见过几千几百的少年郎,毫不动心,偏偏看见您就芳心大动,这不是前世有缘,又是什么呢?”
林麒嘿嘿冷笑道:“您见了我芳心大动,我可是一点儿也不心动。如果心动就是前世有缘,我却毫不心动,就说明我们没有前缘。你呀,也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哪儿来回哪儿去,爱谁是谁,恕不远送。”
林麒说的极快,张青山几人听在耳中,见他胡搅蛮缠,忍不住觉得好笑。谁也没想到平曰里一张冷面的林麒,竟然是这样一个牙尖嘴利的角色。
尖脸女子被林麒说的呆住,不知该怎么办。轻轻回头,静静站在那里,一双哀怨的眼眸瞧着林麒,漆黑长发柔顺披下,在白色纱裙上随着夜风飘起几丝。眼波流转,竟是说不出的惹人怜惜。突然,她笑了,笑容中隐藏着一丝苦涩,柔声对林麒几人道:“对面的哥哥说无缘,却是错了,既能相见,便是有缘,只不过这缘太浅,终是有缘无分,虽然我等是山野女子,却也不会强求。”
“今曰相见,再无后期,为君一舞,盼君莫忘。姐妹们,起歌!”
一声起歌,悠扬笛声忽地就响了起来,女子一抖纱裙,对月高歌:“白气一缕八仙桥,有缘无缘何重要,一宿香汗湿**,颜色双绝我为妖……”歌声清朗动听,带着丝丝**,前三句还有些低沉,后面一句猛然就高亢了起来。
声音高亢处,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震,就连林麒脚下都晃了一晃,使劲咬了一下舌间,头脑清明起来,扭头一看,却见无相眼神又开始迷茫起来,就连刘伯温和老仆都一脸傻笑的出了屋子,呆呆的看着对面,脸色绯红,已是有些情不自禁。
此时,六名女子对月起舞,冰肌柔肤,在纱裙下隐隐若仙,动作舒缓,神情妩媚,欲语还休,扭动之间,**之处尽显,****,**肥**,伴随着微微喘息之声,令人不能自持。
歌声中,猛然响起“咕咚!……”声来,林麒看去,就见刘伯温和老仆,无相,双眼发直,情不自禁的吞下口水。
三人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对面,脸上神色满是欢喜,还带着一丝虔诚,向着对面一步步走去,林麒心中咯噔一下,眼见几人同失了魂魄一般,心中暗暗焦急,忍不住大声喊道:“快停下!”他喊声虽大,却没人听他,刘伯温,无相,老仆,三人痛苦挣扎,还是没有向前迈步,但额头汗珠滚落,显然抗拒的极为痛苦。
“呜呜……”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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