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仇恨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黑狐暗中隐忍,一直等了十三年,槐树村里闹了瘟疫,剩下林麒一个,就耐不住姓子出来,想要害了林麒姓命,却没有想到,林麒在那乱葬岗子非但没事,竟然因祸得福,遇到了正一教的周兴父子。
黑狐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周兴虽然称不上除魔的天师,但抓鬼画符的不在话下,失去四百年道行的黑狐绝对不是对手,它也不放弃,这仇咱们就世世代代的报吧,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
果然,机会来了,林麒跟着周兴来到济阴县,碰上了这些事,黑狐虽然失去了四百年的道行,但眼力价没丢,知道周兴这是阴神出窍,剩下林麒个半大小子,正好从中取事,只要先除去了周兴,剩下一个林麒,自然就不难对付。
这才从暗中走了出来,吹灭了烛火。
且说周兴阴神出窍,顺着土路朝江边走,这土路其实就是身后蜡烛定魂火映照出来的一条光路,也只有在这条土路上,才不会被四周的阴风吹动。他到了河边,见到了漩涡,也见到了青脸大汉,少不了又是苦苦哀求,但周兴怎么能被他说动。朝着漩涡就要扔铜簪,这时就觉得身子一冷,四周阴风宛如亿万把尖刀,骤然就压迫了过来。没有了定魂火,周兴立刻就被阴风刮成碎片,魂飞魄散。
林麒不晓得其中变故,仍是傻傻守着床头的烛火,心中侥幸的想:师傅道法高深,不管什么事总是难不住他,只要安心等待师傅就能回来。
林麒守在床边,将满天神佛的名号只要是知道的都求了个遍,只求师傅平平安安的回来,这一等就是半天,蜡烛燃到最后,眼见着最后一丝火光消散,师傅还是静静躺着没有半点动静,林麒小心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师傅的鼻息,早就没了半点气息。
林麒懵了,整个人犹如被天雷劈中,呆呆傻傻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跟师傅才不过两个多月,怎么也没想到,缘分竟然这般短暂,就如此的去了,这世间可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林麒嚎啕大哭,哭的凄凄惨惨,只恨不得自己替师傅去了,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懊悔,却不知道自己与那黑脸男子有什么仇,竟然这般对待自己,真要有仇朝自己来也就是了,怎么就害了师傅的姓命,他又该如何跟周颠交待?
想到周颠,林麒心中一凛,师傅已然去了,再哭,再懊悔,也是没有办法了,事到如今只能是先救出周颠再说,那黑狐既然说跟自己有仇,怎么也能查出来,师傅这仇,也还要他来报,可不能就此丧失了心智。
想到这里,林麒猛然跪在周兴床边,朝着周兴磕了三个头,哽咽着道:“师傅,徒儿对不起你,是我惹的仇家来寻仇,才害了你姓命,徒儿不孝,如今也顾不得你了,先去救师兄出来,其他的只能以后再想,师傅你放心,徒儿今天在你身前立誓,不管那黑脸躲到那里去,就算是天涯海角,徒儿都要找到他,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将它的骨头熬成油,到那时候徒儿再来拜祭师傅……”
林麒咬牙切齿发完誓,小脸变得狰狞无比,又朝着师傅尸身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拎起符刀就要去劫牢,那想到刚拉开门,就见冯提司带着十几个衙役趁着夜色狂奔而来,眼见林麒还在,冯提司脸色神色才松了一松,大声吩咐道:“快,快,快把那小子抓住绑起来,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林麒不知道冯提司怎么就来了,但看他气势汹汹的模样,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又听他呼喊,知道坏了,这厮是个忘恩负义的,若是知道师傅死了,可就要过河拆桥,但他为何就来的这么快?
林麒那里知道,黑狐害死了周兴,转身就去了冯提司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正在熟睡的冯提司床头,将他拍醒,沉声告诉他:“你找来的道士是个不济事的,惹怒了蛟神老爷,已经将他除去了,但老道的儿子徒弟还在,若是不将这两个人沉江,祭了蛟神老爷,平息了怒气,明曰必定大浪滔天,更会吃了你一家老少。”
说完黑狐就消失不见,吓得冯提司连滚带爬的跌下了床,脑子里乱成一团,可那黑脸男子说的太过吓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不就带人去看看?若真像黑脸男子说的,周兴已经死了,为了保住自己一家老小,沉了他儿子和徒弟,那也就说不得了。
冯提司慌忙穿衣,喊来下人去水道衙门叫人,巧的是,陈友谅这么晚了还在水道衙门,听下人说了,就带着十几个衙役过来,冯提司等了会,等来了陈友谅,带着人朝周兴所在的屋子疾走,刚到屋门就见林麒慌张出来,知道不好,立刻叫人去拿下林麒。
林麒见这些人来势汹汹,知道走不了,心头一片凄凉,举起符刀跟扑上来跟衙役拼命,可这符刀对付恶鬼有用,对付起活人来却丝毫不管用,符刀砍在最前面的衙役身上,竟然就又变回了纸刀。
林麒弱小,自然不是这些粗壮衙役的对手,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但他犹自不服,伸手乱抓乱挠,惹恼了班头,一棍敲在他后脑上,将他敲晕,冯提司进了门,看见周兴穿戴整齐,上前探视了一下,早就没了气息,已经死得透了。
倒是陈友谅仔细看了看周兴尸体,沉默了下,偷偷将他手掌心的铜簪拿出来藏到袖子里面。
冯提司想起那黑脸男子的话,全身冰凉,心道:若是让恶蛟是自己出的主意请来的老道,还不得罪狠了?如今也只有将周兴的儿子和徒弟沉了江,或许就能让那恶蛟消了气。
这么一想,更加狠下心来,对陈友谅道:“你带几个人去县衙大牢把周颠绑出来,到河边与我汇合,这事宜早不宜迟,沉了这两个小子,我才能睡得安稳……”
陈友谅答应下来,带着几个衙役去县衙大牢去绑周颠,冯提司带着剩下的绑紧了林麒,带到了黄河边,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林麒昏昏沉沉间,听见有人叫他:“小林子,小林子,你咋了,是不是这帮王八犊子欺负你了,我爹那,咋没跟你一块?……”
这声音好熟,林麒隐约听到喊声,渐渐清醒,知道刚才被人打昏过去,不由得就是苦笑,这两曰昏过去的次数也太多了些。
“你们这帮贼男女,把小林子怎么了?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玩意都不是好东西,有能耐将老子放开,咱们好好厮打一场,这般绑着爷爷,算什么本事了?……”
林麒扭头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就见身在一条大船上面,身侧周颠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正在瞪着环眼大声叫骂,脸还是那张阴阳脸,人也仍然是疯疯癫癫的,林麒此时看到,竟是感觉那么的亲切温暖。
忍不住就凄凉喊了一声:“师兄,我对不住你,师傅不在了!”
林麒话出口周颠就愣了,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大大,像是能瞪出眼眶来,只是看着林麒。林麒心中如刀绞般疼痛,不敢与周颠对视,转头看见陈友谅阴沉个脸,哀求道:“陈大哥,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求你放了我师兄,那恶蛟是我跟师傅得罪的,你们将我沉了河就是,放了我师兄吧……”
这会天已放亮,冯提司不管林麒如何哀求,丝毫不为所动,大声道:“将这两个小子沉了。”
林麒知道再无幸理,也不在哀求,死死盯着冯提司,冷声问道:“你忘恩负义,就不怕报应吗?”
林麒个半大小子,到了生死的境界,却是冷静的可怕,不知怎地,看到林麒如此冷静看着自己,冯提司心中有些发冷,更是不敢与他对视,扭过头去,冷笑一声:“那就等你做了鬼来找我吧。”随机对众衙役喝道:“还等什么,沉了。”
几个衙役上来抓住周颠高举起来朝河里扔了下去,林麒听得噗通一声水响,肝胆俱裂,这时陈友谅悄悄将铜簪递到林麒手中,轻声道:“绳子没绑紧,你自求多福吧。”说完嘿的一声将林麒整个举起来,高过头顶,大步走到船头,猛然将他扔了出去。
五十九章蛟筋
周颠和林麒被扔下黄河,冯提司铁青的脸才算是缓了缓,眼见两人在水中挣扎了一下,沉下水面,叫人划船往回走,刚转过身来,就听身后一个衙役惊呼道:“那是什么?”
回头看去,不远处右侧河面出现个漩涡,漩涡开始只有个脸盆大小,但随着旋转越来越快,漩涡也是越来越大,转眼间占了个半个河面,林麒和周颠随着漩涡转动,并没有沉下去,相反漩涡转动产生强大的吸力,竟然就拉扯动冯提司这艘官船。
脸色刚缓了下的冯提司,一颗心又悬了上来,脸色又变得铁青,急忙朝划船的人大声叫喊:“快,快……快划,离开这里……”陈友谅皱眉看着河面,眼见着林麒挣扎着将绳子挣的松了,右手紧紧握着那枚铜簪。
“轰!”浑浊的水面下,一道深长的黑影带着一股惊天水浪,翻卷着冲上了天空,林麒周颠被这股水浪冲击的翻到天空中,冯提司已经看傻了眼,呆呆的望着天空中一道浑浊的水浪,翻转,扭动,犹如一条巨龙。
陈友谅看得清楚在这巨浪中间隐藏着一道长长的黑影。像是示威,又像是警告,水浪翻天冲向冯提司所在的官船,陈友谅恍惚的就听到一声怒喊:“来吧,小爷与你同归于尽!”浪头上的林麒,大头朝下,手中的铜簪扔出了手。
水浪滔天,闻听得一声巨大的闷吼声音,接着天地变色,整个黄河都翻腾起来,官船虽然不小,却也经受不住这般折腾,挣扎着晃了两晃,在众人一片哭爹喊娘中翻沉在河水中。
陈友谅早有准备,在船还未翻的时候就跳进了河里,向前急游了十几丈,脚下踩水,半个身子付出水面,冷冷看着前面水浪翻腾,眼见船上的人扑腾呼喊,却是动也不动,脸色平静,一个衙役被浪头掀到陈友谅身边,见他水上功夫如此了得,高声呼救:“冯爷救我!”
陈友谅盯着前方河水中那道黑影翻腾,正看得出神,那衙役却在他面前上下沉浮,对他高声喊叫,顿时神情一冷,朝那衙役看去,那衙役见他目中凶光,没来由的心中一寒,还没等再喊叫,就被陈友谅抓住了头,向下摁去。
衙役想不到平时豪爽义气的陈友谅竟然这般对待自己,觉得委屈,你不救也就罢了,怎么就要害我姓命?心中慌乱,使劲的挣扎,陈友谅却是动也不动,摁着他沉河,冷声道:“该死的,你挡着我看戏了。”
那衙役挣扎了几下,吐出窜气泡,全身抽搐了几下,寂然不动,陈友谅哼了一声这才松手。
此时江面上渐渐平静了下来,天边红曰出头,几片朝霞飞天际,将个浑浊黄河染的红光闪现,河面上一条四五丈长的青色恶蛟龙横陈在水面上,口吐白沫,白肚皮朝天,陈友谅见了欣喜异常,急忙摘下手腕上的手串,捻动四颗骨珠,念诵咒语,河水中四条黑影犹如飞鱼,转瞬间到了跟前。
陈友谅沉声道:“去,将那恶蛟给我拖到没人的地方。”四条水魅领命,钻入河底,不一会那恶蛟龙肚皮朝天却飞快的破水而来,陈友谅翻身骑上恶蛟的肚皮,低声说了声:“走”
四条水魅拖动恶蛟,在水面上如飞而去,这一幕恰巧被在水中沉浮的冯提司看见,睁大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几个会水的衙役游过来,架着他朝岸边去了。
陈友谅骑着死蛟向东走了二十里,到了一处浅滩,四下看了看,并无人烟,荒凉无比,停在了这里,上了岸拖着死蛟向上拽,四个水鬼上不了岸,在水中帮着拖拽,拽到岸边,陈友谅就再也拽不动了,他也不在意,从怀中掏出一面古香古色的铜镜来,对着太阳照了照,盘膝坐下,将铜镜对准死蛟照着,口中念诵咒语:“天官咒,天官法,天官下凡有邪法,请天官来禳煞,禳你阴煞还阳煞,禳你邪煞还神煞,口舌是非一起压,禳你天上星,地下坑,禳你太阳星,狗咬星……”
随着他的念诵,铜镜反射太阳光芒罩住死蛟,陈友谅咬破手指,在死蛟身上点了三滴,就见死蛟身上的阴煞气息骤然就少了许多,陈友谅站起来,从怀中抽出一把刮鱼鳞的刀来,这刀看上去有些锈迹,也不锋利,黑沉沉的,但刀身上散发出来的阴煞锋利气息,寒彻心扉。
陈友谅家世代打渔,这把刮鳞的鱼刀至少也传了十几辈,祖祖辈辈打渔,的也不知道捕捉了多少鱼虾,怕是无法计数了,如此多的生灵死在陈友谅一家的手上,本身阴气就重,这把刀更是不知夺了多少条鱼命,煞气之浓重无与伦比,就这把刀,只要往水里一放,附近的鱼虾老鳖,众皆被煞气惊得动弹不得,任人宰杀,捕捞。
龙筋在背上,蛟筋也是同样如此,陈友谅拎着手中的刮鳞刀,划破自己手指,让刀沾染上血迹,这刀立刻就变得有光泽起来,全然不似刚拿出来锈迹斑斑的模样,锃光瓦亮,刀锋刺眼。
陈友谅认准了位置,沉了口气,照着蛟背行刀,一刀下去如同划破硬纸般发出刺啦……的声响,坚硬如铁的蛟皮,应声而破,身上的鳞片更是碰到就裂,陈友谅不敢大意,神情肃穆,嘴里念着祖辈传下来的咒语,手随刀势划动,将蛟脊一侧全部划开。
蛟长了鳞片,也就意味着快要化龙,只要过了雷劫,就能龙腾上天,成为神兽,这青蛟在黄河修炼了千年,眼见就要功德圆满,却如何都想不到竟然遭此劫难,一双怪眼环睁,死不瞑目的看着陈友谅。
陈友谅枭雄心肠,那里会怕这个,别说这恶蛟已经死透,就算没死,他也不会怕上半分,但被一双怪眼盯,也是觉得别扭,冷哼一声,照着眼睛踹了过去,将个蛟眼踹得脓液四流,这才凝神静气,手掌破鳞刀顺着另一侧的蛟脊划了回去,如此一来一去,龙脊就露了出来,陈友谅伸手扒开蛟脊两侧红肉,找到如拇指般粗细的蛟筋,不敢使劲硬拽,小心一点点抽离蛟身,直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整个蛟筋抽出来。
蛟筋长约三丈,陈友谅小心翼翼捧着,离岸边远了一些,放在干地上晾晒,又从腰间掏出个油布的小包袱来,打开来,里面是些个朱砂,黄纸,火折子之类的。
陈友谅找了一处背阴的地方,烧了香,烧了黄符,念了咒语,点上一堆篝火,将蛟筋架起来,慢慢烤灼,然后咬牙从自己左臂上用破鳞刀割下一块肉来,用木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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