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野跟在范长老身后低头走着，不发一语，在千千万万龙虎山弟子中毫不起眼，但依旧有人能注意到她。
沈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家堂口挤过来，走到莫小野身边后，就是面色微红低声和她打招呼：“叶师妹，你好。”
莫小野蹙眉，深呼吸一口，抬头：“你好。”
沈钰面色更红，似乎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我前几天一直在打扰你，真的不好意思啊，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来，沈钰的脸已经涨红。
周围有些弟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就是一脸看鬼一样的神情看着沈钰还有他身边的莫小野。
很多人还是知道前一阵的事情的，那时候传出来沈钰故意放水，还没人信，毕竟，那要是个绝世小美人儿还想得通，可那是个绝世丑夜叉啊，沈钰犯得着给她放水么。
可现在，一看到沈钰那面红耳赤小心翼翼的样子，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绝对是对那个丑八怪有意思。
然后那些弟子就都是无语望天……沈钰的审美原来这么重口味，难怪，对自己师姐陈瑶那样的美人儿他无动于衷，感情是喜欢这个口味的。
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视线，更没有去看陈瑶在不远处一直盯着这边那阴测测的视线，沈钰只是看着莫小野，想到那惊鸿一瞥，还有自己那蚀骨**的美梦，他就是鼓起勇气涨红着脸朝莫小野再度开口。
“叶师妹，今天大会完了之后，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们……一起走走，我想我们以前可能有些误会，我……我想让你真正了解我，我……我……”
沈钰的声音传到莫小野耳中，她就是有些恍惚。
今天大会完了之后？完了之后，她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暗自失笑，她抬头看着沈钰，勾了勾唇角：“好啊，大会完了之后你来找我。”
最近一直吃闭门羹的沈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惊喜的难以置信，她还以为又要被无情拒绝了，也做好了再接再厉的准备，可谁知道……她竟然答应了，竟然，答应了！
沈钰满眼的欣喜，嘴唇再次发抖，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好，好的……叶师妹，大会下午前肯定能完，我……我回去洗漱换衣服然后就去找你，我……我们下山去，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山下有很多好玩儿的，我……”
沈钰开心的喋喋不休，还没说完，后边就响起有人喊他的声音。
已经下完台阶到了广场了，所有人都开始按照位置安排站到自己的阵营中了，沈钰也该回去了。
知道今天的大会非比寻常，沈钰不敢任性妄为，只好匆匆朝莫小野告别，然后一边朝自己阵营走去，一边不住回头看着莫小野咧嘴笑耳朵十分开心。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莫小野，看到沈钰咧嘴笑时那简单至极，阳光至极的样子，忽然就有些羡慕。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过这么简单的生活，从一开始，她就像是诞生在黑暗中的星星，白天的时候虽然存在，却总是小心翼翼的隐藏在阳光下面。
低笑摇头，缓缓站定，身边，范长老的声音响起。
“乖徒儿，你没事吧，为师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自从收了莫小野为徒，范长老就把她当成了心肝宝贝儿，据说，有好几次在外边，他听到有人说那个丑八怪怎么怎么的时候，老头儿直接就冲出去教训了，还说什么，自己徒弟是心灵美。
莫小野没见过，但是听那给她描述的小童学范长老说话学的有板有眼的，还是心理微微一暖。
她能感觉到，范长老是真的把她当亲徒弟对待的，虽然他本事有限，却把自己有限的本事一股脑毫无保留的交给她，还想过要给她找更好的师父。
这份师徒情谊，做不了假。
莫小野心里有些复杂，她看着范长老，笑了笑：“我没事。”
范长老这才放心，微微点头后就准备给莫小野介绍上面高台上正在入座的那些殿长老。
就在这时，范长老就听到自己的小徒弟声音温和。
“师父，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您都要相信，我是真心把您当成师父的。”
范长老一怔，回头就看到自己的丑徒儿已经回头看着前面高台，并没有看他可杠杠的话不会是幻觉。
范长老眼眶微湿，满心都是老怀安慰，禁不住咧嘴笑着回头看着高台上，看到那些自己以往羡慕无比的殿长老的时候，第一次，老头子有了一种，有徒万事足的心境。
上面，龙虎山一众高层已经在高台上落座，最中间的就是龙虎山掌门，张显宗和张玉莹的父亲，张沐阳！
一看就知道是高手，面色红润气势满满，坐在那里扫视着下面黑压压阵列整齐的龙虎山弟子，满身都是泰斗门派掌门的气度。
两侧分别坐着龙虎山十三大殿的殿长老，最边缘的席位是张显宗的。
张显宗原本不应该有席位，可他是张沐阳的独子，也是未来的龙虎山掌门，所以，他还是和一众资历深厚修为不俗的龙虎山殿长老一样，在高台上列席。
看到所有人已经就位，张沐阳身边一位殿长老站起来，抬手向下压了压，下一瞬，原本还嘈杂的广场就安静下来。
“各位同门，所有龙虎山的弟子，大家中午好。大家都知道今天的祭祀大会是怎么回事，我废话就不多说了。自古以来，上古神器就是我们这种名门正派要守护的存在，可现在，有一个藐视天规，目无法纪的家伙，用自己低贱的**凡胎亵渎了神器，而今天，我们龙虎山，就是要将神器，从他那肮脏的身体中拿出来，上告昊天，下祭荒莽……”
那名殿长老的讲话，就是为了说明，那神器有多重要，而那个用自己身体亵渎神器的家伙，有多该死，龙虎山今天，就是要替天行道……这就是他的主题。
在那长老讲话的过程中，莫小野一直紧握着拳头，面上神情却是一片平静。
高台上，没有诸葛玉，没有沉渊……更没有秦枭，她知道，好戏还没有开场，可是……终归会开场。
那长老的讲话到了最后时刻。
“……各位，现在，我代表龙虎山张沐阳掌门，代表整个龙虎山，宣布，祭祀大会，正式开始，来人……带上来！”
带上来几个字落下，广场上，就是瞬间陷入一片寂静无声。
成千上万人的广场，安静的能听到徐徐的山风声……伴随着呜呜的山风，随即就是咯吱咯吱的声音从高台旁边响起。
莫小野的视线早已经落在那里，片刻后就看到，几个全身黑衣从头包到脚的龙虎山弟子，推着一个铁架子出来，铁架子下面是轮子，架子上，帮着一个人……肥滚滚的身材，被铁索绑在架子上，脚踝处吊着两个巨大的铁球，铁球拖在地上，随着小车向前拖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不是小胖子还能是谁！
此时，萧胖子面上却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颓败或者生无可恋，也没有被关押两个月后的憔悴，依旧是白白胖胖，只是有些苍白。
被那么绑在架子上推出来，横绑着的，只剩下手腕能动，他还在那里朝下面的人群挥手，面上的神情，不像是他满上要被宰了，更像是领导在检阅。
一路被推出来，他一路挥手，还不住大喊着，大家好，大家好啊……那副样子，看着高台上一众龙虎山长老，包括掌门张沐阳在内，都是面色铁青。
这个胖子，在被送到龙虎山后，就是死不松口，任凭他们威逼利诱，也不愿意自己把孔明扇交出来，没办法，他们才采取了这个最凶残的方法。
可谁知道，这胖子却是一脸也不害怕，或者说，及时害怕，他也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半点，明显是存了哪怕是死，也要膈应他们的心思。
不得不说，这一点，萧胖子和莫小野颇有一母同胞的架势。
看到萧胖子的一瞬，莫小野瞳孔就是骤然紧缩，而下方，成千上万名龙虎山弟子的视线集中在上面那个白白胖胖还笑的和气的胖子身上，一时间，神情各异。
他们自然之道，所谓的祭祀仪式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用龙虎山的祭祀圣火灼烧这个胖子，将孔明扇生生炼化逼出来。
祭祀圣火，不会损害人的**，但是却会将灵魂烧毁，所以，被祭祀圣火焚烧的人，身体上看不出半点伤痕，却痛苦的生不如死，因为他被灼烧的，直接是灵魂。
如果一直被圣火焚烧，那这个人的魂魄就会被生生焚尽，然后成为一个什么反应也不会再有的植物人，等到身体死亡的时候，他就会烟消云散。
这个胖子究竟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还这么笑嘻嘻的！
一时间，有人厌恶，有人同情。
萧胖子丝毫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知，一路笑着招手，要不是手被绑在横木上，莫小野甚至怀疑，他会来几个飞吻也说不定。
萧胖子被推到高台上一处，那里，地面上有一个莲花状的浮雕，花瓣镂空，下面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一处被用紫金栏杆和四周隔绝开来，那些长老和张沐阳等人都是远远坐在那里看着，而推着萧胖子的几名弟子，在将萧胖子推到那朵莲花正上方后，就是迅速固定好车子然后离开，似乎一刻也不想再那朵莲花旁边多待。
毕竟，那是能焚烧魂魄的圣火，要是被烧坏了魂魄那可就不是小事情了。
萧胖子被固定在那里后，紫金栏杆外边就出现了一群带着鬼面具，拿着桃木剑等各种法器的道士开始做法，嘴里念着应该是召唤圣火的咒语。
“太上玉皇、开散御庭、金光护卫，翠台郁青、
我设三道、灭鬼生灵、岂能无死、亦能无生、
长生自在、回老返婴、魂魄受炼，五神安宁、
……”
那鬼面道士一般舞出诡异的动作，一边念着上古神咒，下面的人都是屏息听着，有的人好奇，想要记住，却发现听过之后，自己根本记不起来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有人强行想要回忆起来，使劲去想，刚一想，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猛然撞击灵台，闷哼一声就是扑出一口鲜血。
这么做的大多数是还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愣头青，好几处都有人吐血，然后被自己的师父扶起来就是一顿斥责。
“兔崽子，什么都想学，这种密咒要是谁都能学会那还了得，捂着耳朵！”
四处的骚乱很快就平静下去，没人发现，随着那带着鬼面具的道士舞剑念咒，周围的气流，很快发生了改变。
很少有人能察觉，莫小野就是其中一员。
感受到气息开始不对了，她抿唇，然后就是缓缓伸手，拨开前面的人朝前走去。
“徒儿，你干什么？”
身后，范长老一声低喝，满是焦急。
难道自己的宝贝徒弟被密咒影响失了心神了。
连忙上前两步想要拽住莫小野，范长老刚一动，就看到前面纤细的身影回头，看着他，眼底满是嘲讽的笑意。
“范长老，我只是利用你，难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师父了不成，呵……你有这个本事吗？”
莫小野扬手，范长老砰地一声倒飞出去砸落到地上，蓦然抬头不敢置信看着前面自己这些日子掏心掏肺的宝贝徒弟。
这一下不重，他没有受伤，可是……师父被徒弟打倒，这不是受不受伤的问题，而是。
“师姐你，你怎么可以向师父动手？”
小童连忙上前扶起范长老，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些日子对他温和亲切的师姐，小小的面孔上，眼底湿漉漉明显在憋眼泪。
莫小野心里暗暗叹息，说着对不起，面上却是一片嘲讽：“小家伙……他是你师父，可不是我的，就凭他的本事，能教我什么？”
只有和他们割裂，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一旦今天她出事，有了这一出，范长老最起码不会被龙虎山太过苛责。
范长老正满眼悲怆，忽然就想到了什么，眼底神色骤然一变，浮出不敢置信的惊恐，正想再开口，却看到莫小野眼神看过来。
只是一眼，他就发现，自己竟然没法开口说话了。
满心都是惊悚，范长老这才意识到，今天的事可能要闹大发了……只是看他一眼，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份本事，隐藏在龙虎山，图谋的绝对不是小事。
因为之前很多弟子被密咒伤到都有小骚乱，所以，这处的骚乱落入上面高台上的人眼中，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莫小野就那么，在两边人看鬼一样的眼神里，走过那些人不自觉分开的一条通道。
走过大办，上面的长老才意识到不对……原本整齐阵列中忽然出现一个通道，通道旁所有人都朝两侧让开，让那一道身影缓步朝前，那些长老都意识到了不对。
沈钰站的位置靠前，看到莫小野朝前走去的时候，面色顿时大变，立刻就想扑过来，还没动，就被自己师父拽住。
“想死你就出去！”
姜还是老的辣，沈钰的师父就是之前带莫小野进山的宋长老，看到莫小野这个已经被他遗忘的丑八怪，宋长老也意识到了不对。
而这时，莫小野已经走到了最前面，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台上，萧胖子咋看到她的时候，原本没正形的神色一顿，然后就忽然红了眼眶。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高台上，刚刚主持仪式的长老就是一声大喝。
“你是哪个长老的徒弟，在这里捣什么乱，还不快回去站好。”
莫小野抬头，疤痕交错的面孔让高台上的长老都是微微一顿，几乎都是响起了最近关于一个丑八怪的事情。
现在在看到这个丑家伙，他们一直被假象懵逼的意识才终于意识到不对。
看到那些长老眼中的冷厉，莫小野笑了笑，无论是神情还是声音，都是一片无害。
“掌门，各位长老，弟子只是想要禀报一件大事……”
“什么事？”说话的是张显宗，张显宗站起来看着莫小野，眼底神色凛然。
“就是……”莫小野耸耸肩，指了指身后后山的方向：“山里的野兽，都成精了！”
四周依旧一片安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经病。
张显宗更是声音冷厉：“你在这里发什么疯，不想死就给我退下去……来人，把她给我……”
张显宗话没说完，莫小野就是缓缓摇头叹息：“不相信啊……？”
下一瞬，她抬头笑了笑，然后就是忽然抬手，一挥……
只是一瞬，原本安静一片的四周，却是在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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