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著雪落,眼睛中带著一丝期望,问道:“雪落,你知道,为什么我把这些告诉你吗?”
雪落摇了摇头,这些故事,本应该是克伦奇爷爷最大的秘密,一旦被外人所知,便有丧命之虞,可是他却在此时此刻毫不保留的全部告诉了自己。
雪落也在问:“这是为什么?”
老人的目光此刻竟然变得有些灼热,看著雪落,一字一顿的道:“因为,你的天赋,是我百年来,见过的最为出色的一位,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一定还修炼有其他的斗气,对不对?”
雪落的身子猛然一震,抬起头看著老人的眼睛,渐渐的,他平静下来,看著老人,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人赞赏的点了点头,骤然临大变而不惊,稍微动容却能立即平静下来,这份心性,岂是一个普通孩子所能拥有的。
“放心,我不会问你关于你修炼的斗气的事,那一定事关你的身世,你不愿多说,我也绝不多问。我只是想告诉你,以你的资质如果学剑,不出十年,必定震惊天下,名动大陆,而且,有此实力,你也才能够去为你妹妹寻找到药神方,以及药神方之上所谓的那些天材地宝!”
“我看得出,你似乎只会斗气,却不会剑法,只有斗气,却不会其使用之道,你的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出正常的十分之一成,斗气是根本,剑法却是体现,没有强大的斗气,剑法顾然只是一些花架子,可是没有剑法,斗气却根本无用武之地!”
雪落心动了,他自己身上的蔽端他当然清楚,自己修炼经年,紫极玄功已经进第三重巅峰,差一点就要突破到第四重境界,可是,自己对剑道却一点不通,否则面对一只五阶魔兽的时候,也不会被逼得那样狼狈了,而此时,眼前的这个老人,虽然一身斗气全失,可是他对剑道的领悟、剑法的理解,甚至,对剑的通晓,却是大陆上任何一个剑师都比拟不上的。如果他教自己剑术,那么……
由自己的紫极玄功配合大陆第一剑圣的剑术,威力会如何?他不敢相像,如果那样,自己此去禁忌之森,成算至少也比原来多出十倍!
雪落看向老人,忽然之间福至心灵,猛然一撩衣袂,倒地便跪,叫道:“师父!”
老人欣慰的一笑,道:“好,好,想不到我罗奥,临到晚年,终得一徒,使得一生所学不致失传,雪落,你先起来!”
雪落点了点头,还是向老人三叩,这才起身,老人拉他来到自己近前,仔细的打量著他,越看越爱,雪落虽然拜了老人为师,却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的问道:“老师说我天赋过人?”
老人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是想说,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在这里一居十年,却并没有要将你收之为徒的事吧?”
雪落点了点头,如果自己真的天赋绝出,那老人已经认识自己很久了,为什么以前没有提出来呢?难道是……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果然,老人说道:“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拥有大能力而甘愿在一个僻静小村寂寞一世的,就算一个普通少年,如果就由他这样发展,他能甘甘心心在一个小山村中过一辈子,怡儿弄孙,自得其乐,可是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他拥有一样翻天倒海的能力,你说他会怎么做?”
“那么,这个人的生活状态,必定会变得天翻地覆,姑且不论是朝好的方向变还是朝坏的方向变,他的人生自他发现自己能力的那一天起,就与原来的轨道变得完全不同,甚至是背道而驰!”
“我本不欲传你剑术,怕你因此而走入是非之圈,一生不幸,我宁愿你在这小山村中,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猎农,可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如今,你却要为了你妹妹的药引,前往禁忌之森,哪里,岂是你一个普通人所能去的地方,别说你到了之后该如何拿到紫藤花,进不进得了禁忌之森,都不一定!为保你性命,我传你剑道,这一切,皆是天意!”
第三十六章离去(一)
“不错,大陆上的传言并没有假,禁忌之森里面,的确拥有著大陆上许多绝种的药物生长,千年级别的紫藤,在其中并不算什么,可是你要知道……禁忌之森,那里恐怖的并不是魔兽,而是它本身的环境,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可以成为突然攻击你的武器,埋葬你的陷阱,何况……即使你真的平安无事的找到千年紫藤,你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战胜它的守护魔兽!”
“据我暗中观察,你的斗气很奇特,甚至不比大陆上任何一种斗气差,因此这些你并不用再学,时间也容不得你再慢慢去学了,所以,我只教你剑法!”
“你妹妹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仅有五月,来回再快,也需要两个半月,这样留给你寻找千年紫藤的时间就只有两个半月,可是……磨刀不误砍柴功,以你现在的本领,即使会一门不错的斗气,也决然不可能是七阶魔兽的对手,到了那里也是白搭,所以,我先教你一套剑法,你的时间并不多,谁也说不准要进入禁忌之森多久,才可能寻找到千年紫藤,或许一个月,又或许一年,十年,甚至一百年……所以,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我尽全力教你,至于能学多少、学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以及造化了。”
“好了,雪落,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可愿拜我为师,每一个人一生中,只能有一位师父,无论其出身门派,其身份地位,其正邪好恶……一旦拜师,就再也无法更改,欺师灭祖之人,将遭天地共弃!”
雪落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愿意!”当即跪下,给老人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老人没有阻拦,等他磕完,这才微笑道:“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罗奥的唯一一名入室弟子,我正式传你剑法,时间紧促,切记用心记忆,领悟之法,途中再细细思考。如果是以前,我要传你剑法绝对需要三年甚至更多,然而现在……”
他一伸手,将壁上的古剑摘下,自傲一笑,说道:“虽然我从剑圣到魔法转型失败,但是,却终因大破大立,看清一切,年轻的时候自信满满,如今隐退下来,十年间魔法虽然没有什么进展,再去看自己昔日,终于发现自己的剑道其实也并没有就到最终点,我斗气全失之后,不过一介普通凡人,可是就是凭一柄普通木剑,也能轻易战胜六级剑宗以下的所有强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雪落摇了摇头,老人目光中闪过一抹异彩,充满激动的道:“那是一种对剑法的理解、一种对剑道的领悟,剑圣之时,我有三套剑法,威震当世,可是如今,这种领悟,却让这三套剑法,合而为一,任何技艺到了极致,讲究的终究是万法归宗,技,近乎道,那便是剑术的最高境界,无论剑招怎样变化,始终都脱离不了六个方面,那就是刚柔、奇正、攻防、彼已、虚实、主客,这么多年来,大彻大悟,大喜大悲之后,终于让我从这六个方面,悟出了六式剑法,再十年,我又悟透一剑,也就是‘剑道’最后一招,第七剑——毁灭。再加上前面六式,这就是我今天开始要传授你的东西——剑道七式,我把它命名为——剑神诀!”
雪落听得不由心旌摇动,如果是别人说他悟出的剑法,居然是以剑道命名,他都会忍不会心生讥讽,可是此刻从老人口中说出来,却让他有了一种震惊的感觉,甚至,膜拜!
剑招千万,无穷无尽,可是剑道却只有那几种,以剑入道,然而再以道入剑,终成七式,这是什么样的境界?那剑道七式,又该是怎样的一种风采?
就是想一想,都觉得呼吸顿止。
老人的手缓缓摸上剑柄,一按机簧,“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左手一抬,黑光一闪,桌角顿时削落一截,雪落甚至没有看清老人是怎样出剑的,只觉得那剑招如同月华浮水,幽香过谷,羚羊挂角,浑然无迹!
老人的声音就在这时自虚无缥缈间传入他耳中:“这第一剑,便是主客!”
“我要教你的,并不是固定单一的剑招,而是要让你明白这一剑的原理,剑道六法,主客便为第一,不明白主客,剑与人之间的关系,你这一辈子,也不能真正懂剑!”
“主,为客之魂,客,为主之宾,主客二分,却又相互对立,互为倚峙,缺一不可……”
听著老人一句一句的解释,雪落的面前,渐渐敞开了一扇光亮的大门,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个天地,那些对汇聚了老人几十年剑道的理解,随著一句句朴实无华的字句,传达到雪落耳中,化为一缕一缕的甘泉,润泽著雪落的心灵,这一夜,也是他走向剑道极境的启蒙之夜!
直到东方已经发白,天光大亮,老人仍然没有解说完这一剑,雪落却必须向老人告辞,回去给妹妹熬药去了,晚上的时候,服侍完妹妹睡下,便再过来,如此这般,一日又一日,第一剑用了雪落一天半,第二剑用了两天,第三剑第四剑用了五天,第五剑第六剑用了七天,而第七剑,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老人只来得及简单的告诉了一下他运用之法,离雪落出行的日子,已经整整晚了一天。
这七剑,他一剑都没有理解,只是囫囵吞枣般将它们勉强记住,想要真正完全悟透甚至运用它们,却远不是区区半个月所能达到的了。
明天,便是雪落要出发离开古槐树的日子了,这一夜,他依旧来到老人的小屋中,准备听老人最后一夜传剑。
老人已经早早的坐在了厅堂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庄重,磨纱缠绕的紫色古剑横放在他的膝上,静静的坐著,直到雪落推门而入,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跳动的烛火,让整片屋子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离绪。
“你来了?”依然是每日最平淡的三个字,可是今天,雪落却似乎觉得不同。
“嗯,老师!”雪落点了点头,恭敬的走到老人面前,跪下。
“今天,我不教你剑术,只对你说两件事。”
“是,弟子恭临老师教谥!”
“那剑道第七式,是禁忌之招,威力虽大,可是伤人伤已,非到万不得已关头,不得轻用,切记!”
“是!”
“剑法之道,千变万化,并不是人可以教会的,需要自己在战斗中慢慢摸索,一天一天领悟,运用之道,存乎一心!”
“是!”
“我之身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此去,一切皆看命数,若是有缘,他日,自当再见!”
“是……老师,您……”
老人挥手止住他的话,伸手托起膝上的宵练剑,缓缓抽出,干枯的手指抚摸过剑身,眼神之中,流露著一种爱怜的的感觉,雪落抬起头,看到老人那回忆与温暖的神情,竟然呃住不敢再发一语。
屋内的时空一时间竟然似乎凝固,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没有多久,一声长长的叹息,老人归剑入鞘,向雪落道:“叩剑十首!”
雪落疑惑的道:“叩剑?”
老人看了雪落一眼道:“你不愿意么?”
雪落连忙道:“没有,弟子愿意!”说罢,便恭恭敬敬的,对著老人膝上的宵练剑磕了十个响头,这才抬起头,却见一把剑已托到自己面前,古鞘乌紫,苍劲古朴,正是宵练。
雪落惊讶的道:“老师,您这是?……”
“此剑已随我八十余年,从无离身,纵横天下,然而,我现在已不过一介废人,此剑虽利,于我却也再无用处,百年过后,只能徒封尘埃,现在,我把它转送予你,万事小心!”
雪落急道:“老师,您……”
老人的声音徒然严厉起来,道:“接剑!”
雪落身子一震,此刻,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窒息般的感觉,唯唯诺诺,不由自主的托起双手,将宵练剑接入掌中!
老人看到他接过宵练,神色方才松驰下来,淡淡的道:“此剑于我,已再无用处,与其陪著我这一个糟老头子埋葬深山,还不如让它跟随著你,重新绽放它应有的光华!”
雪落道:“可是老师……”
老人缓缓摇手,道:“好了,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你出去吧,让我好好静一静,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雪落呆呆的看著老人,眼中第一次,流下泪来,他恭恭敬敬的向老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缓缓转身,一步一步的向著门外走去。
走到门前,雪落猛然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再次向老人叩了三个响头,这才拿起宵练剑,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怕自己忍不住,又要再次在老人面前流泪,也许一个转身,自己就再也无法挪动脚步……
“师父,您,保重,等著雪落,雪落一定还会再回来的,一定……”
看著雪落奔门而出的背影,在暗夜中渐渐消失,老人缓缓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这个似乎从不会动情的老人眼角悄然滑落!
第三十七章离去(二)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沁,吹上雪落的心头。
抓着宵练剑的左手,紧紧的,手背上凸起条条青色的血管,眼泪,再一次落下。
“我,怎么也会哭了?”
站在家门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喃喃自嘲的笑道。
这一生、这一世,在他的母亲死的那天,他甚至都没有丝毫流泪,因为他觉得,母亲去世,并不需要眼泪来为她送行,她希望看到的,是能够担当得起照顾妹妹重任的哥哥,所以,那一天他没有哭。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终于忍不住,有多久,没有尝到过眼泪的味道了?他本以为,他早已麻木,是没有眼泪的。
可是短短一月间,他竟然连续在不同的人面前,流下了两次泪水。
“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他望向天空,此刻,星稀月暗,风吹起他的他的衣襟,他苦笑的想。
擦干净泪痕,他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悄悄走了进去,却不想,本是黑暗的屋中,瞬间点亮了一盏小小的油灯,雪灵披着一件淡黄的衣裙,倚在门口,望着他道:“哥哥……”
雪落慌不足迭的赶了过去,一把抓住自己妹妹的肩头,惊道:“妹妹,你怎么还没睡,还爬起床了,你的身子那么虚弱,可千万别冻着了,来,快,哥哥送你回房睡去……”
雪灵柔顺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雪落一把托起她的身子,飞快的冲进房中,将雪灵塞回被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