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孔占东，继续道，“菲律宾跟M国不同，跟国内更加不同，这里是家族、帮派世袭的政治格局，对抗本土势力，意味着你要动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支团伙，而是当地一整个政治家族，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我们也压不过地头蛇。”
孔占东缓缓眯起眼眸，半晌开口，“你先把门关上。”
卫笙无奈摇了摇头，回身将房门关上，就听孔占东扬声道，“记不记得，下飞机后我就跟你说过，狄亚文很早以前就表示想要投靠Z国洪门。”
“嗯。”卫笙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来，靠在门上垂眸撕扯糖纸。
“所以在内八堂大多数的堂主眼中，这次谁前往菲律宾拿下这道关卡，谁就算是立了头功。”孔占东靠着椅背，声音不紧不慢。
“嗯。”卫笙抬目看了他一眼。
他抿唇道，“先生将这件差事交给我……”
卫笙淡淡地道，“是有意为你在门内积攒功勋，树立威信，因为黄先生希望将位置传给你，而你又太年轻了。”
那方孔占东闻言就蹙眉盯了她一会，颔首道，“算是这个意思，但你有没有想过先生为什么要让我带上你？”
“跟你沾沾光，因为黄先生有意提拔我？”想到先前孔占东曾说黄先生有意提拔自己，卫笙轻笑一声。。
孔占东顿是侧头一笑，语气有些玩味地道，“那你清不清楚门内有多少人想沾这道光？每一个帮派都可以称之为利益结合体，大家同存求利，据利力争，这样一件好事凭什么会落在你的身上？你猜……这会引起多少人的不满？”
卫笙挑眉看向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孔占东缓缓站起身来，目视她道，“在今天以前，我确实认为这是一件美差，之所以没有跟你明说，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只要你跟来了，这份功劳就跑不了你的。”
卫笙微愣，这孔占东是在向自己解释他先前为什么没有将事情说明？
不过事实看来确实没有说明的必要，他说是来拉拢狄亚文‘建立邦交’也不算是欺骗自己，只不过没有掏出这份世界地图讲明洪门贸易路线，以及对菲律宾的需要罢了。
在刚刚得知狄亚文家中这些罗乱事以前，她的确只需要混吃混喝坐享其成。
孔占东又微微扬起下巴，“不过现在我对你的看法已经有所改观，卫笙，你我现在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我并不指望你在这件事上能出得上力，但你需要清楚的是，顶着办肥差的名头出来将事情办砸，我们可就是一损俱损。”
卫笙摇首道，“孔先生，你的确是个很好的说客。但是，第一：我不知道你们门内有多少人期望着能来菲律宾办差，但这些人里一定不会有我。我在国内有家庭、有学校、还有我的公司，大大小小无数事务都需要我着手处理，我巴不得能早点回去。”
“第二：即便现在我已经知道这件事办成会是怎样的功劳一件，但就我刚才的话，我仍旧保留意见，如果在生命与功劳二选其一的关卡上，我一定会选择前者。”
说罢，她微微一笑，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了，舟车劳顿，你也早点休息。”话音落地，人已经开门离去。
孔占东盯着空荡荡的房门处出了会儿神，半晌摇头一笑，心里有些后悔跟她说了这么许多，毕竟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还真的指望她能帮上忙不成？
何况这卫笙年纪虽小，脑子却清明得很，势必不愿来趟这遭浑水。
可笑自己刚才与她分析局势，见她说的头头是道，竟是有那么一瞬升起点惺惺相惜的意思，觉得小丫头是个人才。
他转身走到阳台，深吸口烟，吐出一道滚浓的烟雾，兀自眯起眼眸呢喃道，“本土势力……”
……
卫笙的房间原来就在孔占东的隔壁，在下午马杀鸡前接到房卡还没有时间进门。
此刻进门发现，自己的行李都整整齐齐地躺在行李架上，因为天气闷热，她先将空调开启，随即亦是走到窗边，拉开阳台大门，就站在栏杆旁注视着下方湖水。
湖水被五色灯光映衬得波光粼粼，一道晚风吹过，似是将空气中燥人的闷热吹散了些许。
她伸手将发丝掖回耳后，眉色有些凝重，她倒是并不在乎能否在黄阁章麾下立什么功勋，只要她稳稳当当办好民航，做好自己的买卖，步步囤积自己的小实力，同时借洪门势力摆脱掉山口组的纠缠，有朝一日必然会在做大做强的同时自保有余。
即便不像这孔占东能够执掌洪门这等国际化的庞大派系，却也能够不再发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这是她的初衷。或许她最初的初衷是打算玩火，希望在将来能以正面之姿面对上一世将自己逼入绝路的M国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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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第541章 大佬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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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许她以前的确小看了自己所面对的势力，以一个过来人、重生人的心态自信自己能够借势而上、凭借自己对后世的了解成功打开局面。
但是现在，随着自己的成长以及肩负起越来越多的责任，她有必要仔细考虑接下来的道路该如何前行……
呼！卫笙长舒口气，自嘲一笑，心说得了，怕了就是怕了，上哪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
其实倒也不是怕，就是不习惯此种太脱离自己掌控的局面，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未必就是好事一桩，说心里没点忌惮那是假的。
开玩笑，两个人单枪匹马开过来，对抗菲律宾的政治家族？就算再来百十号恐怕也不够喝人家一壶的。
而这口浊气刚一呼出，卫笙就耸了耸鼻翼，怎么闻着一股子烟味儿。
她猛地转头，就见隔壁阳台，孔占东可不正靠在栏杆上吸烟，目光嘲讽地盯着自己。
敢情刚刚满腹心事竟是没有注意隔壁有人。
两道阳台倒是不通的，隔了不近的距离，中间悬空。
似乎是知道卫笙在想什么，孔占东嘲讽笑道，“你以为这菲律宾当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先不提黄先生会不会怪罪你，只说你今次跟我一起过来，我还真担心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立马就尸首分家。”
卫笙抱胸回望着他，有时候还真觉得这孔占东有些低级的恶趣味，例如他似乎很喜欢嘲讽自己，仿佛这样能够让他找回几分丢失的颜面。
轻笑一声，卫笙神色平静地道，“谁说我要走了？”
夜色下的孔占东就轻挑眉梢，卫笙斜靠在栏杆上耸肩笑道，“这事办好了我跟着沾沾光，办砸了也没人怪我一孩子，好坏大头儿都落在你孔占东身上，我怕什么？大不了跟着你逃命呗。”
说罢，学着孔占东地模样轻哼一声，扭着身子转身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落地窗。
那方孔占东有些意外地愣了愣，随着哗啦声响，隔壁房间已然拉上了窗帘，阳台上只留一片漆黑。
……
次日清晨，孔占东洗漱完毕，先是走向阳台，朝着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只见窗帘大敞，却不见屋内动静。
而朝着楼下一看，就瞧见一名身材纤瘦的少女穿着一套浅灰色运动服，将头发在脑后挽成个揪，脖子上打着一条白色毛巾，正从楼下跑过，在她身畔还有一个身穿玫红色运动装的女孩。
这两人不正是卫笙和她的那个秘书？好像叫赵叶。
浅灰色运动装的即是卫笙，而那玫红色运动装的正是赵叶。
卫笙与赵叶走出电梯，就见孔占东正靠在房间门口目视着电梯方向，几名黑衣大汉已经都聚在四周，整齐划一地站队，看这样子已经打算出门。
“早。”卫笙扯下毛巾擦了擦额头汗水，从孔占东身旁走过眼皮都没抬一下。
“给你半个小时，我在顶楼餐厅等你。”说罢看向卫笙手里拎着个帆布袋子，顿时皱眉问道，“那是什么？”
回答他的唯有隔壁房门关闭的轻砰声。
孔占东面色焦黑，几名大汉对视一眼，顿时纷纷低下头来。
……
待孔占东再见卫笙，正好距约定时间差几分钟半个小时，此刻他一身亮黑西装，正坐于顶楼餐厅靠窗沙发位上，对面坐着的正是狄亚文。
狄亚文今日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短袖衬衫，衣襟大敞，露出内里白色背心包裹下的滚圆肚皮，他似乎正在与孔占东低声交谈什么。
餐桌上，是精美可口的西式早餐，而餐厅呈自助模式，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当孔占东抬头看见卫笙，目光就是一愣，她今天换上了一套白色女士长袖衬衫，下身白色休闲裤，运动鞋，鼻梁上更架着一副长方形镜片的眼镜，头发束在脑后，显得整个人笔挺且精神。
“你早上出去逛街了？”想到卫笙今早的运动服以及眼下着一身行头，孔占东挑眉问道。
卫笙推着鼻梁上的镜框落座在孔占东身畔，先是转头吩咐赵叶等人自己到一旁吃饭，而后才转向孔占东，“早晨去早市逛了逛。”
之所以配副眼镜，是卫笙觉得自己顶着这副面孔出来办事太吃亏了，毕竟没人愿意拿一个孩子太当回事。
但此刻虽然换了身行头，那狄亚文也只是略微打量了她一眼，继而转头看向孔占东，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多余的目光，“既然行程敲定，就不打搅孔先生用餐了！我先去处理几件要事，一会孔先生只需要到楼下大堂，我派人在那候着。”
说罢，他就告辞离去。
在狄亚文走后，卫笙就转坐到他的位置，也就是孔占东的对面，先是招呼服务生，“给我打杯美式，两份吐司两份鸡蛋，再来两根火腿吧，有黄油来一份。”
说完转头看向孔占东，“怎么谈的？”
孔占东身姿潇洒地抬臂端起咖啡，放在唇畔轻饮一口，方才回答，“狄亚文很沉得住气。”
卫笙颔首，看来狄亚文依旧什么都没提，“敲定什么行程了？”
“上午去参观狄亚文的兵工厂。”
不多时，服务生为卫笙端上餐食，孔占东就挑眉盯着她半晌，嘴里忽然冒出一句，“我还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像你这么能吃。”
卫笙大快朵颐间掀开眼皮，“我长身体呢。”
待早饭过后，二人来到楼下大堂，见到的并非是狄亚文，而是一名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中青年，个头偏矮，至多在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壮实，穿着花色背心以及短裤人字拖，却烫着一头波浪短发，染成栗色。
这男人华人面孔，相貌黝黑，能够看出六七分狄亚文的影子，最具个性的当属他鼻下两撇细长的小胡子。
“克鲁兹？”
卫笙话音刚落，男人就已经踩着踢踢踏踏的人字拖走上前来，拇指在一撇胡须上轻轻捋过，嘴里泛着与狄亚文同样爽朗的大笑，“孔占东！久仰大名！”称呼倒是毫不客气。
但这男人再如何说也是菲律宾大佬之子，而孔占东只是Z国洪门大佬的下属，如此称呼倒也并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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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第542章 手工作坊，不懂规矩
“马尼拉市近郊的马里基纳，有一大片空地，在1996年建立起一座纯手工作坊的兵工厂，工人全部是从菲律宾达纳‘武城’雇佣过来的，那的人们在过去一个多世纪以来一直用制造武器维持生活，他们知道如何利用最简陋的工具制造手枪、左轮枪和冲锋枪。”
车子停靠在近郊马里基纳的路边，孔占东与卫笙双双开门下车之时，前者开口说道。
卫笙双手插进裤兜，踮起脚尖朝着不远处茂密树林间一座看似简陋的土坯厂房看去，只见厂房内外不时有身穿脏兮兮紧身背心的男人出入，单看外表应该都是本土人，因为生活在热带地区，皮肤泛着不同程度的黝黑。
前方车队中的克鲁兹也已经走下车来，他习惯性地伸出拇指捋了捋嘴角那撇胡子，望着远处的孔占东一行人，眼里闪过精光。
“克鲁兹，要不要在这动手？”走上前来的是一名瘦高中青年，三十出头，相貌相对斯文，鼻梁上架着厚实的镜片，与克鲁兹的样貌完全呈现两极，但他却是狄亚文的第七个儿子马林。
克鲁兹闻言哼笑一声，斜目看向马林，“杀了他只会得罪Z国洪门，对我们没有一丁点好处。最好……是能将他们打发回去。”
说罢，就扬起笑容看向走上前来的孔占东一行，轻笑着道，“孔先生，就由我带你们参观菲律宾洪门在当地的军工制造基地。”说罢，迈着长度可怜的双腿大步朝工厂走去。
卫笙这两天来早就知道对方‘重男轻女’的态度，从始至终无论是狄亚文还是这名克鲁兹并不将她看在眼中，如此她倒是并不在意，反而乐得清闲，就带着赵叶、宁大海和方亮一行人走在孔占东的身侧。
望着面前牛粪色的土胚房和满地厚实的黄土、露天的锻造炉以及赤着上身兵乓打铁的汉子，赵叶早已经是目瞪口呆，“天哪，跟我想象的差太多了。”
的确，说到兵工厂，似乎是个很高端很专业的词汇，哪怕不如科研人员盯着计算机和全智能的机器操作生产，可不会是这种……无法形容的场面。
杂乱肮脏的土胚房，还有附近零散建立在树林中的茅草棚子，大片大片的香蕉叶从棚子四周蜿蜒卷入，棚子内遍地的铁皮、粗燥老旧的工具、破败的塑料布、一根已经看不出本色、布满锈迹的水管。
工人正蹲在水管前大力扭转犹如方向盘大小的圆形扳手，使得清水流入盆中。
克鲁兹没有理会那些零散的草棚，而是径直带着一众人走进了巨大的土胚房。
这土胚房显然是此处的‘主楼’，但内里情况却也好不到哪去，整个工厂内密密麻麻铺着油渍厚实的木板桌面，上面零星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螺丝、刀具、枪支碎片等。
有的工人正在组装枪支，有的则是在拆卸枪支，而后将拆卸下来的强制外壳就交给旁人，放在布满脏水的铁盆中，用牙刷内外刷洗。
卫笙四下环顾，开口说道，“看来是个手工作坊。”
说罢转目看向孔占东，“这么大的兵工厂，当局不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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