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将脸上的笑意一收,并不回答他的话,忽然面色严肃道:“这几天就不要让雪儿去学校了,免得她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又要伤心。”
钟旻果然不再想其他的:“你说的有道理,明天我就跟老板请假,在家里好好陪陪她。”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就上床睡觉了。
这回天已经有点冷了,钟旻只有两床薄被子,要是一人一条肯定会冷。钟旻犹豫半晌,还是将两床被子放在在一起和沈鹤一起睡了。
只是睡在一起而已。
钟旻刚这么想着,腰间就横过来一只手臂,将他整个人都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拍了一下那只手:“你干嘛?”
沈鹤好像已经迷糊了,将下巴嵌进他的肩窝里,不甚在意地说:“这样暖和。”
说完便没了动静。
钟旻感受着身后的热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他几次把手搭在腰间的手上,却终究没把那只手移开。
这样确实很暖和啊。
他有些贪恋地想。
劳累了一天的他慢慢放松下来,不一会就沉睡过去。
沈鹤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变得柔软下来,眼睛依然紧紧地闭着,嘴角却悄悄地弯了起来。
第二天,钟雪儿却怎么也不肯不去学校。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躲起来?”她看着柔弱,但做下决定后却连钟旻也说不动她。
钟旻和沈鹤拗不过她,最终还是让她去了学校。
不过,钟旻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一个人去,一直将她送到教室门口还不肯走。
他站在教室的窗口,清楚地看到钟雪儿一进去周围的同学就都投来鄙视的目光;只是碍于东方澈在场大家并不敢说什么。
钟雪儿默默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然后抬头朝钟旻的方向勉强一笑,挥了挥手让他快走。
钟旻看到妹妹的笑容比看到她哭还难受,但他知道妹妹的决心,也扯出一个笑来便再也没办法这样看下去。
他的头忽然疼起来,就像以往很多次那样,教室里那些学生鄙夷的眼神仿佛和多年以前的一幕重合,混乱的场景在他脑中不断冲撞,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扶住窗台勉强稳住身体,随后赶紧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都在窃窃私语着昨天的事,一句一句或嘲讽或不屑的话仿佛被人放大了无数倍,争先恐后地跳进他的耳朵,他的头疼得愈发厉害,身形越来越晃,走到一处台阶时终于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栽下去。
沈鹤远远地看见钟旻摇摇晃晃地走路,心里一紧,急忙跑过去,险险地将他扶住。
“又头疼了?”他看到钟旻扶着头,就想起了电影院里的一幕。
钟旻靠着他慢慢等着疼痛过去,额头上全是冷汗,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却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鹤见他疼得这样难受,也不管周围的学生和老师惊异的目光,直接将钟旻横抱起来赶到医务室,将他放在病床上,自己就在旁边守着等医生过来。
钟旻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脑中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盒而出却被紧紧地锁住,却因此更加剧烈地挣扎,他感觉脑子就要炸了。
沈鹤一边擦着他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一边焦急地看向门口。
医务室的何医生是他的好友,刚刚看他不在沈鹤便立即给他打了电话。
虽然只过了几分钟,可沈鹤却觉得比那寻找的七年时间还要长,何医生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方寸大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何医生悠悠地走进来,看沈鹤焦急地模样,忍不住调笑:“哟,你沈鹤也有急的时候?”
沈鹤沉着脸,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别嬉皮笑脸的,快过来给他看看。”
何医生见他这么严肃,心中一惊,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快走几步过来查看钟旻的情况。
“把那边的冰袋拿过来。”
何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将食指和中指放在钟旻的眉毛外侧及太阳穴处稍稍用力按压,等沈鹤拿来冰袋又让他用毛巾抱起来放在了钟旻的额头上。
他按压了好一会,钟旻痛苦的脸色才慢慢平静下来。
等钟旻慢慢醒转过来,何医生才放下手:“你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钟旻还未回答,沈鹤便快速答道:“七年了。”
何医生诧异地看了一眼沈鹤,继续问道:“去医院检查过吗?”
“每年都会看几次,去的还都是大医院,什么检查都做了,但也没查出什么。”
何医生听到他这样说,沉默了一会,忽然眉头一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
钟旻有些茫然地看他。
何医生见此索性直接道:“比如说多梦、记不大清事情之类的。”
“是这样。”钟旻干脆地点头,“其实我15岁之前的事都记不大清了。”
沈鹤眼睛一暗,果然……
何医生面色有些凝重道:“七年的时间都没查出什么,又有这些症状,那么我只能想到一个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原因了。这位先生,我猜测你有过被强制催眠的经历。”
第15章 东南西北你们快去打麻将吧
沈鹤和钟旻对视一眼,钟旻眼中尽是惊疑之色,沈鹤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转向何医生冷声道:“说清楚。”
何医生面色严肃:“一般来说,催眠是不会对人产生什么伤害的,相反,应用得当的话可以起到缓解紧张情绪、改善记忆力等作用。但是,这都需要被催眠者的积极配合,在被催眠者完全放松的情况下进行。如果被催眠者不配合、神经处于紧张状态,而催眠师不顾被催眠者的意愿进行强制催眠,会对被催眠者的精神产生极大伤害,像这位先生所表现出来的头痛、失去部分记忆、多梦强制催眠后几种典型副作用。不过我不能确定,你们最好再去找催眠大师看看。”
沈鹤仔细听完,紧接着问道:“哪里可以联系到催眠大师?”
“我只是粗略地涉及这个领域,并不了解。但是就我所知,催眠大师寥寥无几。”说到这,他颇为不解地摇了摇头,“只有催眠大师才能做到强制催眠,可是结合刚刚你说的时间来看,他应该是七年前就被催眠了。哪个催眠大师会对一个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催眠呢?”
钟旻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我知道的太多了。”
谁知何医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催眠的一个作用便是将人的一部分记忆封存起来。不过这都要等找到催眠大师之后才能判定。”
“封存记忆吗?”沈鹤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喃喃自语道。
钟旻转过头疑惑地看他:“你在说什么?”
沈鹤摇摇头说没什么,心中却对这个可能信了大半。
一定要找到催眠大师。
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件事了。
证明钟雪儿没有作弊的证据一直都没有找到,学生的抗议越来越多,蒋校长给沈鹤施了好几次压,但沈鹤力保钟雪儿的态度让他不能轻易开除钟雪儿。他上次亲眼看到沈鹤进出监控室畅通无阻,又查不出沈鹤的身份,所以对他的意见十分重视。
但是,这么拖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钟雪儿的课桌被人捣烂了几回,有时上着课就会从课桌里蹦出个青蛙之类的出来,在学校走着可能就莫名其妙被人淋个透心凉,要不是钟雪儿拦着,钟旻恨不得把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痛打一顿。
但是,钟雪儿的神情一天天变得恍惚起来。
这一天,已经是沈鹤和蒋校长约定的最后一天了。
在主任办公室,蒋校长坐在沈鹤对面,肃容道:“沈主任,再怎么感情用事,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他的话忽然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声音只怯怯地响了两下。
沈鹤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进来。”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走到这里,他向蒋校长和沈鹤问号后,面色挣扎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我、我可以、可以证明……可以证明钟雪儿同学是清白的!”
他前面声音极小,说到后来一点点大声起来,最后简直是涨红着脸吼出来的。
沈鹤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几乎把他拎得双脚离地:“你说什么?”
那男生满脸通红,声音又变得跟蚊子一样小:“我可以……”
“我知道了。”沈鹤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怎么证明。”
“那天,我下午回学校取东西,结果看到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进了我们教室,我觉得不对,但是不敢叫人,就躲了起来,然后……正好看到那个人把钟雪儿的文具袋翻了出来,往里面放了个小纸片。可是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会这样……我应该早点来的……”
他断断续续地把那天所见到的场景说出来,脸色越来越羞愧,最后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等他说完,沈鹤这些天一直皱着的眉头却还没有彻底放开,他把那个男生轻轻放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和:“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男生点点头:“他就是我们班的,叫孟齐鹏。”
“孟齐鹏。”沈鹤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微冷,面上却平静道:“待会和我去指证他。”
他语气虽然温和,但却强硬。
“恩,我不能再看着钟雪儿被冤枉下去了。”他声音坚定,虽然脸上依然有几分懦弱,但却显出一些男子汉的担当来。
沈鹤赞赏地冲他一笑,问过他的名字后转过头对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蒋校长挑眉道:“事实证明,要不是我的感情用事,我们险些冤枉了一个优秀的学生。”
他虽是平平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来,却怎么听都像在嘲讽。
蒋校长面色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他站起来郑重地说道:“既然如此,就快把孟齐鹏找过来和这位许辰同学对质一下。如果接下来证明钟雪儿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会亲自向她道歉。”
沈鹤原本只是想讽刺蒋校长好好出一口这些天的气,但蒋校长言辞恳切,回想起前几天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有失公允之处,那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确实很难证明钟雪儿没有作弊,如今以一校之长的身份说出这一番话来,他不禁佩服蒋校长的胸襟,同时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一丝羞愧。
不过他也是豁达之人,见蒋校长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即微微一笑:“蒋校长言重。现在我就去找孟齐鹏。”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许辰在前带路,然后朝蒋校长微微点了点头,便往钟雪儿的教室走去。
路上,他给钟旻打了个电话,钟旻本就一直在教室附近,听到消息立刻说在教室门口等他们。
班里的同学看到沈鹤带着许辰过来将孟齐鹏带走已经觉得很奇怪了,后来看到东方澈和钟雪儿也一起跟上了觉得更加疑惑,暗地里就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等沈鹤一行回到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门口已经悄悄聚集了很多人。
南宫越几人更是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不过其他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围在门口,只三三两两地散开装作闲逛的样子,他们不知道沈鹤正想着真相大白的时候让学生亲眼见证着,如今正合了他的意,又怎么会在这时候赶走他们呢?
他故意把门开着,对许辰说道:“你把刚刚跟我和蒋校长说过的话再大声说一遍。”
许辰胆子很小,这时候屋里屋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双腿都微微打颤,他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哆哆嗦嗦地开口将事情一点点地说出来。
等他说完,孟齐鹏早已神情大变:“你说的事我根本就没做过,别血口喷人!”他声音尖厉,仿佛真是被冤枉的一般,双眼却不住地乱瞟,显得十分心虚。
沈鹤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很快发现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门外飘,便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但门外人太多,他根本不能找到孟齐鹏看的人。
他思量片刻,在他的眼神再次往那个方向飘过去只是忽然大声喝道:“你在看谁?”
孟齐鹏被这突然的大吼声吓得踉跄几步,似乎惊惧过度地连连摆手,又似乎想起什么面色忽然变得苍白:“是我一个人做的,不关她的事!是我一个人做的!是我一个人做的!”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沈鹤心中有些意外。
他受惊之下声音很大,门外的学生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大家面面相觑,惊讶的议论声不断响起。
他们没有想到,钟雪儿真是被人陷害的,而且看这个男生的表情,他竟然还有同伙。
有些人想起自己之前的一些言语,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沈鹤还要再问时,钟旻已经怒气冲冲地走到孟齐鹏面前,咬牙切齿地问道:“她是谁!快说!”
孟齐鹏惊得连连后退,最后竟然一下子跌在地上。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孟齐鹏身上。
钟旻几乎就要冲上去,沈鹤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沉声道:“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钟旻一把甩开他的手,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孟齐鹏,把拳头捏得咯咯响,“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
孟齐鹏颤抖着摇摇头,钟旻怒极反笑,弯下腰就要伸手将他拽起来。
这时,忽然一个女生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紧紧地抱住孟齐鹏,边哭边说:“不要再为难他了,他是迫不得已的啊!”
孟齐鹏听到她这样说,面色大变:“苏琳,不要再说了。”说着就要去捂住她的嘴。
苏琳按下他的手,哭喊道:“不,我要说!凭什么让你替她被黑锅!”她的声音变得又尖又利,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是上官淼!是她让你去的啊!”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门口一副看热闹样的上官淼。
沈鹤见此不由皱了皱眉。
上官淼向来高调,又是东方澈的青梅竹马,几乎全校的人都认识她。
当即就有人议论起来:“没想到上官家的大小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上官淼一脚跨进办公室,勃然大怒道:“苏琳你在胡说什么?想泼脏水也得看清了再泼,不然小心引火烧身!”
苏琳握住拳头,泪水盈盈,显得柔弱又坚强:“学校里谁不知道你讨厌钟雪儿?你仗着齐鹏喜欢你,就让他找人为难钟雪儿,后来看到钟雪儿和澈殿下越走越近,嫉妒地发狂,竟然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想逼走钟雪儿。我之前不说是害怕上官家的势力,可是现在……”她悲伤地看了眼孟齐鹏,然后坚定地说,“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不能继续让你胡作非为下去!”
上官淼抱胸嗤笑一声:“我是东方澈正经的未婚妻,用得着费尽心思赶走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