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藏崮山上,夜风呼啸,星辰晃闪,仿佛被山风搧得立不住脚。静谧而神异的山峦,有种欲要推压而来的感觉。
恍惚间,周身再次燥热,难以抑制,血液滚烫,脸上汗珠如雨,毛孔贲张,如同周身打开了亿万个洞穴之口,阴凉的夜风,在燥热滚烫的寒气中,被灼化,被烧得沸腾一般……
啊——
不知所措的大叫一声,连日来的愤怒与焦躁,致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在胸膛上乱拍乱抓,突然,感觉仿佛万针穿身般的剧痛,头昏眼花,远处的山峦向自己倾倒推压过来……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出现一条白影,越走越近,但是自己的手脚,却不听使唤,呼——无力地从树上摔下来。
在这一瞬间,却被树枝挂扯的,有一会儿清醒,直到落在一块巨石上,意识便终于消失为无,玄武霸天剑却仍然紧握在手中。
一条白影,慢慢靠近,只看见飘动的衣袍和长长的头发,面容昏黑,什么也看不清。嘴里吸着咝咝凉气。白影子的左右,分别跟着一只红毛狸和白毛狸。
白影子冷冷地笑声,如冬日那刺骨的寒风。
白狸上前,伸爪子就要夺他手里的玄武霸天剑,可是,昏迷中的楚江童,手指坚如铁钳,白狸拔了几次,没有拔出来。红狸则伸出如钩的爪子,摸向他的咽喉……
“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一阵花香伴随着一声女子的怒斥:眉月儿显身挡在中间。
今天晚上,她在草屋前练了一会儿,却总觉得心神不宁,慌乱紧张,突然想到心上人可能会有事,便向老婆婆急急交代几句,下了山。
去楚江童家看了看,不在,这才顺路寻找,不料听见夜色中,有几个鬼在说话。
两个娃声娃气的声音和一个略带沙哑音的鬼在边行边说,料到定是野狸和田之行。
奇怪,田之行这夜的面容却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只看见白色的衣袍和手中的竹节鞭。
悄悄尾随其后。
白毛狸很是得意:“哼,这个楚江童,终于被我们算计了,他禁不住愤怒,只要愤怒,必定被吸入的阴魂之气所冲撞,必定昏迷。”
红毛狸则说:“主子,杀了他还是另有用途?这可是千载难遇的阳世之躯……”
田之行蛮横而傲慢的地“嗯”一声,对俩野狸的话有些不快:“还轮不到你们教我怎么做,这件事,你们只管听我吩咐,再说了,你俩,若不是我收留厚待,恐怕早化作青烟灰尘了,所以,你们——无论是阴魂之躯还是野狸肉体,都必须永远为我所控。”
俩野狸乖乖地不再吱声,随着去了村南边的大树旁。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楚江童因为愤怒烦闷,体内阴阳两气相互碰撞,引发了昏迷。
眉月儿傲然而立,手中握着xiaohun簪。
田之行后退一步,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宽长的白袍衣袖一挥,命令道:“你们俩也一起将这个女叛徒给我生擒了!”
命令一下,俩野狸娃声娃气地说:“正好,我们帮眉月儿妹妹找回正道,这丫头,真让我们操心!”
眉月儿心里明白:前天和楚江童一起,尚且没法战胜它们,今夜自己——又是面对三鬼,怎么胜得过?当务之急,是救楚江童逃出去。这一次,决不可恋战,只宜速战逃脱。
由于她无心恋战,只为迅速逃脱,便出招疾猛。
田之行冷笑一声:“你俩给我听好了,不准速战,守住楚江童,休想让她救人逃走!哈哈……”
红狸很嚣张,它的双爪非常厉害,而且每次进攻都是双爪齐用,连贯迅速的如猫爬树一般。几次,若不是眉月儿反应灵敏,差一点就要伤到她了。
眉月儿心急如火,不禁眉梢直翘,朱唇紧抿,目光冷灿。
突然,田之行大喊一声:“二狸听令,风轮飞旋——”
随后,红狸白狸双双调整步伐,白狸伸爪在树干上一抓,便有一块树皮被掏去。
眉月儿收回银簪,不禁一惊:好厉害的狸爪功!
怎么办?
此时若不逃脱,恐怕再没有机会。她的衣裙,已经有几处被狸爪抓破,幸好没伤着身体。
猛然,眉月儿想到,应该攻击田之行,他才是控制两个野狸的头领,若将其所伤,定会控制被动局势。
双狸呼呼疾跑,将她围在核心。
眉月儿不敢离开楚江童半步,无论怎么与双狸对抗都必须以他为中心,保护好他,才是自己今夜的重中之重。
秋夜再无寂凉气氛。
周身汗透,衣裙翻飞。
猛地,田之行将竹节鞭当空一挥,鞭身增长增粗,如一根屋橼,挂着风声劈头而下。
眉月儿一个“飞花溅月”,身体平平跃起,xiaohun簪如一条长蛇,随身而旋。
红狸和白狸顿时止步,双双跃起,伸爪撕向她的肩头。眉月儿在空中连续腾跃,甩起簪子横扫红狸后背,实则直插田之行黑乎乎的面庞。
但是田之行异常诡诈,头一偏,出左掌拍向眉月儿肩头,眉月儿只觉肩头一麻,便向后倒去。白狸急促跟进,张口就咬……
眉月儿突然一把抓住楚江童手中的玄武霸天剑,一下刺向他的心窝。
只听得“叮”地一声响,剑插在他的心口上,却再也拔不出来。
眉月儿大惊,趁势猛踢一脚,白狸却不躲闪,而是就势向她猛撞,将眉月儿反弹出去。
红狸一看,自己在楚江童跟前,便伸爪扑向他。
眉月儿一急,猛地扑过去,以身挡住楚江童,红狸的双爪却抓进她的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随即,她咬牙吸气,双掌运力,砰砰几掌,重重地打在红狸的脑袋上,红狸喊叫着向后退去,晃了几晃,一屁股蹲在地上。
眉月儿才欲再攻田之行。
白狸已经嗖地弹过来,压住她,张口欲咬她的咽喉。
田之行一脚踢开它,怒斥道:“滚一边去,这个眉月儿,我还有用!快,将他们先捆起来!”
眉月儿只觉得后背奇痛无比,但还要咬牙作最后一搏,无论怎样,也不能让他们伤害到楚江童。
田之行恶狠狠地举起右手——四指秃形。
“楚江童,你断了我四根手指,今日,我要断你双臂,让你从此之后生不如死,哼哼哈哈哈……”
“不要——”眉月儿一下护住他,望着田之行黑乎乎看不出有多狰狞可怖的脸,“田之行,一次次,他都没有取你的阴魂之命,这是因为,一直念及你们儿时的情谊,还有,为了救你妹妹田之荣,在古城里面对异邦暴徒的枪口,却毅然抱着田之荣而去,田之行,你难道就不念及这一点点友情和恩情吗?”
“少替他说话,正因为念及旧情,才只是断他两臂,若非如此,我今日必取他性命。”
田之行抽出插在白狸胸口的玄武霸天剑:
“今天,就用你自己的剑,砍掉你的双臂!”
剑光一闪,砍向楚江童的手臂……
第九十章 山间婴啼
眉月儿双掌运气,朝田之行的肘部击去。田之行飞出一脚,踢中她胸口,随后再次猛砍。
“田之行,你爸爸田乔林托我捎话给你!”情急之下,眉月儿喊出一句。
“什么?”田之行一愣,“休要骗我!”
“没有骗你,我只告诉你自己!”
“他说什么?”
“他说——”眉月儿暗中运气,将锁魂簪化作冰锥一般,“田之行,你爸爸说让你……”
眉月儿的声音故意压得越来越低。
嗖——xiaohun簪插中田之行的胸口,他一紧张,下意识地一闪,簪刃刺偏,扎中他左肋,大叫一声,浑身抽搐,向后倒去。
眉月儿抽簪夺剑,几乎同一个动作完成,一下搀起楚江童,以簪指向二狸:“你们不准乱动,否则我先杀了田之行!”
俩野狸果真没敢乱动。
眉月儿搀着楚江童急急回山。
楚江童昏迷不醒。
眉月儿受伤,古柏公公喊老婆婆,快去找她祖父乔耕。
老婆婆便急急摸黑去了山里。
古柏公公自言自语,忧心忡忡:“哎呦呦,这可如何是好?眉月儿眉月儿,你果真受了那畜生的伤,哎呀!麻烦可大了。
楚江童难道你也受伤了?你呀,还不信我的话呢!眉月儿你可千万不要睡觉,一旦睡了觉,后果将不堪设想!”
眉月儿料到自己生命危险,唉!若是那样,还不如陪在心上人身边。听到古柏公公的呼唤,她勉强张开双眼,无力地望着楚江童。
“江童,你我同生共死,一次次,你总是将危险留给自己,这么多年来,你我情投意合,你是阳间人,我是阴世鬼,虽非同类,但是,你从来不曾对我有一丝偏见,待我如红颜知音,唉!
只可惜,你我情缘中辍,我身受奇伤,恐怕要离你而去,江童啊!若我化为轻烟尘埃,你切莫伤心,只盼有朝一日,你我再有缘相见……”
眉月儿自言自语,言词凄凄,真情切切,令草木顽石也不禁潸然泪下。
古柏公公伤心地流下眼泪,一滴滴粘粘的泪液,滑下树干。他不禁浩叹一声:唉!只可惜,我的魂儿被锁于树躯,不到足够的年岁也现不了身啊!
眉月儿说着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位峨冠青衣之士急急忙忙奔来,一闪身进了屋子。
这位青衣峨冠之士,不是别个,正是屈原士大夫,刚才经过时,听到了眉月儿凄凄切切地话,来不及多想,便奔去草房里。
屈原士大夫伸手为眉月儿把腕号脉,沉思片刻,然后运功为其补气,过了少许,便洗了毛巾,为其擦洗伤口,伤口并未流血,而是出现十个爪印,爪印泛黑,周围淤血亦是青紫。
“啊!好重的狸爪毒!”赶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些粉状药面,按在爪印伤口上,然后便运功发力,一会儿,他额头便汗如豆粒,一颗颗滚落下来,口中念叨:“醒——醒——醒”
眉月儿紧闭双目,呼吸均匀,仿佛睡着了一般。
屈原士大夫停止发功,冲房前的古柏公公问道:“古柏公公,眉月儿昏睡了多久?刚才讲话时,是否已经昏睡?”
古柏公公说:“屈大夫,她——刚才说话时,应该是意识模糊之时,过了这个长时间,能救活眉月儿吗?”
屈原士大夫没有多大把握:“古柏公公,不好说,这狸爪毒,具有阴狸的特殊剧毒,最忌讳睡着,若是还未进入梦乡,则还有救!”
他再次运力发功,并且为眉月儿服下一粒丹丸。
眉月儿轻咳几声,随后便睁开了眼睛,望着屈原士大夫。
“屈大夫,谢谢您救我,求你救救他好吗?”
屈原士大夫望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楚江童,伸手为其号脉,然后摇了摇头。
眉月儿大惊失色,心扑扑急跳:“屈大夫,难道…… ”
屈原大夫说:“不碍不碍,这是个阳间奇才,不出三日,便可痊愈,而且功力奇增。”
为眉月儿留下了一个葫芦:“这是狸爪伤药,记着,七日内,不准睡觉,还要,对谁——也不准说我来过!”
说完,便急匆匆离去。
“七日内不能睡觉,这夜真够为难的!”古柏公公打了个哈欠,看到眉月儿和楚江童双双脱离险情,也就放心了。
祖父乔耕和老婆婆跑得一身大汗,急急进了草房,看见眉月儿坐在炕上,旁边躺着满脸通红、双目紧闭的楚江童。
“不像是中了毒!”祖父一边伸手摸了摸楚江童的前额,一边望着眉月儿,“月儿,你受了双狸之爪的伤?这可挺厉害的,来,让爷爷看看!”
老婆婆此时纳闷不已,明明刚才看见眉月儿后背有狸猫爪的伤痕,这回却挺有精神头。
眉月儿想到屈原士大夫的叮嘱,便没有透露为自己治伤的事,只好,编了个小谎:“爷爷,我也有些自己熬制的解毒草药,原本以为,这狸爪毒伤,不是一般的药能治,没想到,碰巧这种药……
祖父乔耕瞅瞅屋里,并没有说什么,但他成熟稳练的眼神却告诉她,这个小谎撒的并非恶意。楚江童仰面而躺,粗沉的呼吸,相对均匀,眼睛自然而闭,好像随时会睁眼坐起来。
祖父察看过眉月儿背上的狸爪伤,已渐渐消肿退潮,这是开始恢复的征兆,并说:“七日内不可让意识模糊,安心静养,该修炼还得修炼,切记不可有强烈的气血冲撞,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心平气和,方能恢复。”
眉月儿安慰起祖父:“爷爷,孙女儿没事的,无论怎样,也要恢复好身体的。”
祖父望着楚江童说:“他不会有事,三日内必会醒来,或许醒来后有些反常之举,也要顺着他,只要不动心气,便很快正常下来!”
“爷爷,我的‘百草冰露’能给他喝吗?那是月儿以前从阳间采的百草,去阴世冰山,融雪而炼成的。”
“百草冰露?”祖父眼放光芒,“怎么?那可是补气养神的难得之露,只恐怕这阴世覆灭之后,再也没法炼制了!”
说起这“百草冰露”,还真有些日子了。当初刚刚与楚江童相识时,时常来到阳间,一人一鬼去山里采得百种奇珍草药,带入阴世的雪峰山,攀到峰顶,挖雪封冻九九八十一天,再熬制七七四十九天。这百草,其实也并非难找,只要细心,总能找到,可是真正的上好百草,要在春季万物复苏时,才是最好的,若是再经过:春雨滋润——晨露浸沾——清雾弥漫——这三种奇绝的自然现象融合,那百草的灵奇效力,自然是无比的上乘了。
眉月儿和楚江童果真采到了这种经过春雨、晨露、清雾的百草。
这“百草冰露”眉月儿自己也从未用过,只在几年前,给楚江童喝过。
祖父乔耕为了让眉月儿和楚江童不受打扰,这几日一直在草房边守候。老婆婆则时常提醒眉月儿别打瞌睡,古柏公公也不时地提醒。
两天两夜过去了。
第三天早晨,眉月儿实在困极了,古柏公公便向她投掷了几颗松球,生怕她意识模糊。话虽说得简单,真实的内情说出来却异常可怕。如果此时的眉月儿,意识一旦疲惫混乱,那双狸和恶鬼田之行便会迅速通过狸爪伤侵入她的意识思维,反控制起她来,那后果是极可怕的。
眉月儿为楚江童喂下一口“百草冰露”后,仍然没有醒来,脸上的红潮,如火光一般,越来越旺,而且好像可以看见皮肤下血液如潮水一般汹涌。踹息由粗沉变得坎坎坷坷,时而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时而停止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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