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尘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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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尘贯-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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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如焚,不禁心下揣测:莫非她有什么事?

眉月儿这夜果真没来,鸡叫两遍,楚江童只好悄悄回家。

一连几日,楚江童丢魂落魄,心神不宁,以前可从不这样,眉月儿也时常随他到家里来,一人一鬼畅叙戏耍,几宵几夜也不会感到疲累。

眉月儿温柔贤良,心若秋水,又能书能诗,令楚江童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唯独在她面前温驯异常。

父母的朋友亲戚为他介绍过几个女子,他都一一回绝,连一直恋着他的高中同学滕倩云,他都一直没有示过爱,楚江童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女子。

眉月儿为他写过一幅字联,挂在厅里,日必赏阅、夜览不辍,写的是:

楚楚幽情兮一江宽,月似眉黛兮心若婵。

如此过了七、八天光景,楚江童愈发思念起眉月儿来,白天黑夜不知去过古城几遍,也不见她的影子,唤也不来。

就在这天夜里,古城村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星辰满天,突然电闪雷鸣,乌云厚重而狰狞,劈劈啪啪的雨点敲震着大地,天一忽儿亮如白昼,一忽儿黑如泼墨。

田乔林的二儿子田之行刚刚从镇子上回来,还没拐上古城的土路,浑身就淋透了,他原本就胆小懦弱,尤其怕古城岗子,平时连白天经过此地都吓得毛发倒竖,双腿打颤,更何况这是夜里,而且又是电闪雷鸣的风雨交加之夜。

这夜注定他要出事。

一向不沾烟酒的田之行,是镇中学的的历史老师,这夜应邀去同事家喝了两盅,看看天色已晚,便辞别急急往家奔,偏巧这雨又来的突然。

正心惊胆颤地行着,一块山石横空飞下,重重落在他的头上,可怜的田之行竟然一命呜呼……

当夜田氏家族便找到了田之行的尸首,只见脸色苍白阴厉,甚为可怕。

田家三代同堂,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还了得?

田之行的哥哥田之程是袖子山镇的镇长,第二天前来吊唁哀悼者不胜列举,有政府同事、企业领导、镇上生意人、教育界同行……

田之程的夫人苗秀菊的挎包里塞满了礼金,她哭泣着、抽噎着,向着来往的吊唁者鞠躬道谢。

楚江童也来到田家帮忙,他不为田之行之外的任何人。小时候,他和田之行是要好的耍伴儿,那种天真烂漫的感情,虽然因为家族的血统芥蒂和势力悬殊没法继续,但是,楚江童却觉得,再多的感情流失,也洗不掉童年的那一层原色。

他心里却一直惦念着眉月儿姐姐,若是她在,定会道出田之行因何命丧黄泉,英年早逝。

这个田之行算是田氏家族中人品不错的,早年读书时,与楚江童是同学,俩人也相处极好,一来楚江童在学校里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田之行将他当作保护伞;二来,田之行认为楚江童虽然爱打闹滋事,但骨子里却不坏。

踏入社会后,那种在校园里的纯情便一点点被家族、生活给磨灭了,俩人虽然同住一村,打交道却极少了。

田之行死后,楚江童自始至终都陪在他的“身”边。在这一刻,他已经忘记了楚家与田家往日的矛盾与宿怨,他只记着小时候那些美好清纯的时光。

田之行的妹妹田之荣,虽说此时身价已过八位数,但在这一刻,那数字的优势却如雾里看花,毕竟这是娘家人的悲剧啊!

当地农村的丧葬习俗是喜丧三日,夭折丧一日,虽说田之行还未完婚,却已有了工作,算是悲丧,应在两日之内入葬。但是在村里庞大有势的田氏家族,自然要将丧事推迟到三日,当然,这也是当镇长的大儿子田之程的意思。

还有,教育界同仁要为田之行举办一个追悼会。

田之行死后的第二天夜里。

原本猛烈的雨势渐渐舒缓,小雨如细丝一般停停歇歇,天空黑乎乎一片,将村子笼罩了一层静寂而神秘的恐怖色彩。田家门外的灵棚里,豆油灯丝丝绵绵,映照着一张张悲痛的脸。

生命如灯,灯熄命绝。

一阵清凉的风,如同刀片一般钻入灵棚。

楚江童默然而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虽然在模糊的灯光中,却掩饰不住一股英气与正义。

他一直处于痛苦的回忆中。

田之荣感到有些怕,便向他挪动了一下身子,窸窸窣窣的谷秸声唰唰啦啦,如同一个耄耋老者踽踽夜行。

大哥田之程在屋子里睡了,他还要准备精力,迎接第二天的追悼会发言。

田之行的父亲田乔林此时正在堂屋里眼睁睁地望着老伴。

此时的灵棚里,只有楚江童、田之荣和田乔林的侄子田玉堂。田玉堂是村支书,前两天他忙里忙外,今夜,他要为堂弟田之行守最后一夜。

楚江童是唯一的外姓人,他的连续两夜坚守,只因为——直到此时他和田之行断开的友情才终于续接起来。想一想,人真是悲哀啊!那么多美好的感情却在彼此健康的时候被无情剪断。

田之行的尸体躺在豪华的水晶棺里,安然若睡,脸上覆盖着一张黄裱纸。

每隔一会儿,楚江童便拿起几张纸,就着油灯燃上,然后轻轻地放进一个黑色的瓦盆里,忽忽地纸焰,由明到暗。

灵棚里短暂的光明,让胆小娇艳的田之荣不由自主地盯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年轻人,这一刻却对他产生几许敬重与感激,她似乎,也在这一刻记起了童年,她曾经在小时候把他当作自己将来的爱情梦想。

时过境迁,岁月更迭,小时候的梦想却如云雾般消散。

细密的雨脚在灵棚的顶端诡秘地爬着,如千万只蚁群正倾巢出动。

灵棚外暗夜如漆。

村里的狗吠声突然猛烈起来,仿佛正追着什么在乱跑,从村东头一直追到村西头。田之荣缩紧身子,脸色刷白,挤到楚江童的身边,颤抖的肩头如同家雀突遇冰天雪地。田玉堂更是怕的不知所措,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手指哆哆嗦嗦,打火机也落在地上。

一股冷风呼地刮进灵棚。

楚江童睁大双眼,一股凌怒目光射向灵棚门口,如两道闪电。

喵儿——

一只野猫惨叫一声,灵棚剧烈地颤抖震动起来。

油灯突然熄灭了。

楚江童一把抓起瓦盆里的火棍,护住棺材。田之荣已将她香气浓郁的身体塞到他怀里,田玉堂惊叫一声,嗖地向灵棚外跳着跑去。

楚江童在黑黑的灵棚里仔细倾听者野猫的动向。

野猫已经不知去向。

突然,一个硬邦邦地躯体向他扑压过来,他本能地护住田之荣,同时出拳击向这个硬邦邦的躯体……

楚江童从小就练过三脚猫拳脚,省城艺术学院被勒令退学后,在那里流浪了三年,一次偶然机会,于千佛山偶遇一位江湖老道,跟他学了些功夫,只是若干年过去了,他虽说一直坚持练功,却总觉得无甚长进。

击出的一拳,如同打在一个硬梆梆的墙壁上,手臂生生地疼痛。

田之荣吓得已经喊不出声来,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仿佛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灵棚里。

地上的谷草唰唰啦啦,脚步声异常诡秘,慢慢地向着门口踱去,楚江童借助棚外天空的微微光亮,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晃晃悠悠地,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出了门口,一会儿便消失了。

啊?田之行!这是怎么回事?

他拉着田之荣奔出灵棚。

灵棚外已经聚来几个帮忙的人,亮着手电,一道道光束,射来射去,待照到楚江童和田之荣时,都吓得一声惊呼。

“慌什么?快点上灯!”楚江童命令道。

众人随着楚江童进了灵棚,点亮灯。

只见豪华的水晶棺材,盖子翻在一边,地上杂草混乱,黄裱纸一片狼藉,再去看看棺材内。

啊呀——大家吓得纷纷躲藏,慌乱地乱挤乱撞。

楚江童却不惊不慌,仍然站在棺材前。

田之行此时的样子确实令人心惊肉跳:脸上的黄裱纸已经不知去向,一只手扳着棺材的边沿,另一手撑着棺材底面,好像刚刚从外面回来,脸色惨白如霜,原本两只闭着的眼,此时却瞪得老大,白光光的,好像正对着谁发怒。

灵棚里只剩下楚江童一个人,棚外聚着几道手电光,却再也没有谁敢迈进灵棚内一步。

楚江童默默地注视着田之行的脸,伸手捂住他瞪大的双眼,一股沁凉的冰雪之气,在他手掌中停留弥漫,好不容易,将他的眼皮抚下,可是,一会儿,又嗖地弹开,依然仇怒地望着他。

楚江童料到,这个田之行的尸体,已经阴魂出窍,只好扯一张黄裱纸,覆于他的脸上。

第六章 阴魂被劫

谁也闹不明白,田之行的阴魂去了哪里,因何发生这样一幕怪异之事。村里以前凡有老人过世,守灵之夜,总是慎之又慎的,尤其不能让猫、狗进入灵棚,据说,这两种生灵是会为尸体借气换气的,被换了气的尸体,便极有可能出现诈尸现象。

这夜发生在田之行身上的事,却并非诈尸,而是阴魂被劫。

如此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村人也第一次听说。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田之程镇长命令司机去古城南六十公里外的一个山村请来一个老道士。老道士对这一带挺熟悉,尤其对古城最熟,他指着环绕古城的大山——蟾藏崮,兴奋地说:“这是一座神奇的山哪!”

楚江童望着蟾藏崮山,立于道士的一旁,一直不说一句话。

老道士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画符点鸡血,捉拿被劫走的阴魂,猛然间一高喊声:“收——回——”,老道士将一个茶碗迅速倒叩,神秘地将其用一块红绸包裹,然后叫过田之程,如此这般地叮嘱一番,便收了田镇长赏的红包,自信地说:“死者阴魂已回,老道告辞!”

田镇长命司机再将其送回家。

田之程像是在心里贴了张安心符:幸亏老道功力深厚,来的又及时,终于将二弟的灵魂追回来了,好了,追悼会开始……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惊恐重新转入放心的悲痛,哭声震天,泪流湿地。楚江童对老道的能力却嗤之以鼻:伪道士!

这件事总算过去了,可是笼罩于村里的恐怖气氛却一刻也没有被揭掉。人们把这件事当作故事会一般大肆渲染和推测,村人夸大故事浓度的词场能力,真是首屈一指,要不怎么说,话过三人,不成方圆呢?

细心的楚江童,却无意间看到灵棚外的一丛冬青树里,有一只白色的绣虹鞋——这鞋子白帮黑底儿,鞋面上绣着七彩的虹,针脚细密,像个艺术品,却不像是现代人所穿的东西。

楚江童将鞋子装入衣兜带回家,看了几遍,也没琢磨出个究竟,就丢在了一边。

楚江童去古城岗子里闲逛时,却看到一只被箭射穿的死野猫躺在古长城残壁上,猫眼凸鼓,龇牙咧嘴,脸都变了形。楚江童踢它几下,猫的身体已硬邦邦的。不禁纳闷:这是什么人射的?现代社会哪来的弓箭?

诸多疑问,再将几天前田之行的阴魂被劫,联系起来,匪夷所思,迷雾重重。

应该这就是那天夜里出现于田之行灵棚内的那只野猫,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连日来的阴雨天气终于放晴,日光高照,夏未的暑气却袭来一股股热潮。好不容易被滋养一绿的树叶田苗,在日头的狂晒之下,再次萎蔫起来。

庄稼人的日子终于恢复往日的平静,那些恐怖的街谈巷议,似乎打起了瞌睡,渐渐地淡了一些。

不知不觉中,楚江童便依然记起与眉月儿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日子。

过度思念只会刺激这个年轻人的灵感,突然急急濡笔展纸,只半个时辰功夫,“眉月儿”便跃然纸上,这么多年,原来眉月儿一直装在自己心里,因何迟迟未敢下笔?也许,她太惊艳无双、聪慧善良了吧!

画中的“眉月儿”望着自己,朱唇若翕,黛眉若月,清眸流盼。蜂腰鹤腿,娇巧而轻灵,素裙飘逸,彩裾翩翩欲舞。楚江童无论怎样也想不到,居然下笔如有神助。难道眉月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自己?故意在画首处余下一片空白,这是要眉月儿补诗题字的。

眼见楚江童日渐消瘦憔悴, 爸爸揪着他的马尾辫儿去看了中医,中医望着这个怪异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为其把脉:“嗯!急火攻心,需用心调理!”楚江童心里好笑:“感情之事,唯见伊人,无药可救!”

与眉月儿交往欢娱多年,并未被父母觉察,一来眉月儿来去无踪无迹,二来眉月儿只在夜里来过,也是趁父母睡下之后,自然谁也不知。

楚江童的同学滕倩云在父母心中早已是儿媳妇无疑,她有文化有涵养,工作也好,是市电视台的编辑,父亲是县公路局副局长,楚江童应滕倩云之约去见过她的父母,双老对楚江童很不满意,一来此人不修边幅,行为随意,不遵礼节;二来门不当户不对。

这门亲事免谈。

滕倩云不干,她要的是感觉,感觉是爱情土壤里的第一生产力。楚江童对滕倩云若即若离,全村人却以为他们是天生的一对,比翼鸟双飞双栖。

楚江童却向往着西藏,有一天或者明天,会践行心仪,带着眉月儿一起去,自己的画笔,眉月儿的题诗,那绝对是神工鬼斧,世间无双啊!

楚江童的手机从来就没有闲着,闲疯了的三个画友天天爆打,若是拒接,几个狗画友就骂:日你姐的,是进去了还是挂了?令自己哭笑不得。

更可恨的是滕倩云,一天发三到五张近照,生怕楚江童看不到最近最零距离的她。

在县造纸厂跑业务的爸爸楚仁贵曾咬牙切齿地对天盟誓:若娶滕倩云,老子赏金二十万!这闹的跟悬赏辑凶似的。

楚江童不干,死了也不娶滕倩云。

“滕倩云怎么了?人家有车有房有官老子,你凭什么不敬玉皇敬阎王?真他妈的病入膏盲……”爸爸的怒火都烧到欧美大陆去了。

“爸,是膏肓(huang),注意文字使用啊”

爸爸给予儿子的永远是付出与呵护,儿子馈赠给老子的永远是索取与校误。

楚仁贵脸色乌白:“嘁——”

楚江童躺在床上,眼睛不离手机,正在与女友滕倩云聊得投入,爷爷拍着门喊:“小童,小童,快开门……”

待开门一看,爷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肯定有什么事。爷爷平时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楚江童,还把楚江童当作他那些棋友们的杀手锏,但楚江童一般则会手下留情。

“爷爷,出了什么事?”楚江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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