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尘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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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尘贯-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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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走过来,一板一眼地教起姜志雄:“你该试着主动去找她娘俩,一回生两回熟,我就不信,岁岁妈不念往日的旧情分?唉!你家小岁岁,我们是见过的……”

姜志雄再次回到村子。

第二天早晨,岁岁妈仍然很害怕,自从昨日见到姜志雄后,眼前就总是出现幻觉,有时正走着,猛然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吓得她心里咕咚一下。有时坐在沙发上,也会冷不丁地感觉身后站着个人。

姜志雄刚过世时,她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

夫妻俩感情很深,失去了他,天塌地陷,好不容易,独自淌过那条悲痛的河!生活刚刚平静下来,鬼丈夫却又回来了。

她不敢一个人在家,仿佛鬼丈夫随时会闪现在眼前,每当回家开门的刹那,胆怯的心便会瑟缩地很疼痛。

去邻居家玩,也不是长久之计,最终还是要回到这个可怕的院落,进入那间可怕的卧室啊!

她开始恨姜志雄,将一把水果刀放在抽屉里,若他再敢回来,就和他拼了!

民间有多种驱鬼的方法,她一一试过,却不起任何作用。看来真正的鬼,是不怕什么鸡血狗血糯米的,那只是道士法师的假借道具。

下午,她战战兢兢地回到家,先四处搜寻一遍,连橱柜里也不放过。待确定没有异常之后,这才一屁股坐在沙发里,盼望着小岁岁快点放学回家。

小岁岁却不怕,可能她的意识中没有鬼的概念,更可能是她的心中没有鬼,也许她的心里,只有一片纯洁宁静的善美吧!

叮叮铛铛……

厨房里传来锅铲相碰的声音,一下一下,随意而熟练,很专业。她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揉揉耳根,拔直了身子,将耳朵凑向厨房的方向。

叮叮叮、铛铛铛……

没错,正是来自厨房。

她浑身哆嗦不止,赶紧摸出手机,向田玉堂求救,田玉堂说马上就到。

打完电话,可又后悔了,不该让他插入这件事,楚江童的提醒,一定有他的根据。

田玉堂来了,仔细听听厨房里,然后抄起一根木棍,慢慢摸向厨房……

啊!一声喊叫——

田玉堂好像被宰了一刀,跳着脚没命地窜出来,脸上乌黑一片,只有俩眼珠子漂白,像个挖煤工。

岁岁妈早吓得逃到胡同里,田玉堂喊住她:“桔儿,不用怕,是电路起火了,没事,我去掰下电闸!”

虚惊一场,岁岁妈重又回到家里,田玉堂回家拿来一盘电线,换上,将烧坏的灯线丢在地上,如晒干的蚯蚓一般。田玉堂本想见缝插针,快活一番。

她说:“不行,来事儿了!”

田玉堂不满地嘟囔:“盘点也不分时候!”便晃着肩头走了。

这是在骗田玉堂,连惊带吓,根本没那兴致,再说,丈夫的鬼魂三番五次地来搅扰,良心上也说不过去。

叮叮叮铛铛铛……

厨房里再次响起来,与刚才的响声几乎相同。难道,田玉堂没有接好线路?唉!这响声,撩得人心神不安,惊恐难抑。她大着胆子,去了厨房外,线路没问题,花线烧焦的残味,仍在漂浮。

刚进厨房,便觉得头一下子炸开:一个人影正在灶边有条不紊地忙活着,花生油的香味四散飘溢……

她鼓了鼓气力,攒了攒劲,扯着欲要劈裂的尖利嗓音,疯窜出去。

这一叫,吓着厨房里的人影了,迅疾追出来。

这人影正是鬼丈夫姜志雄。

岁岁妈吓得连滚带爬,向大门外逃去。

一个幼小的身影挡在门边,是小岁岁刚刚放学回来。

“妈妈,怎么啦?”

妈妈一下抱住小岁岁:“快快快跑,有鬼!有鬼!”

小岁岁歪头向院里望去,不料,恰恰与站在屋檐下的爸爸——目光相对,爸爸有些慌乱,想躲又不想躲,正在犹豫着,小岁岁猛地伸出双臂,以纯稚而优美的嗓音,终于喊出一声:“爸爸——”

随即,她拼命地向前跑去……跑去……

这是亲情的速度,这是思念的速度,这是无数个梦魇合聚而成的亲情与思念的冲刺!

姜志雄丢下手中的厨具,疯了般地向着小岁岁跑来,泪水飘洒,气喘铿锵,一对父女,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姜志雄伸手为女儿擦去眼角那烫人的泪,小岁岁伸出小手,一次次抹着爸爸的眼窝。久久地,谁也不说话,感情的至高境界便是无语,只有泪水才会变为奔泻的语言。

门外,站着岁岁妈,她心中的恐惧,瞬间变为悲痛,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天塌地陷的日子。

小岁岁扭过脸,望着妈妈,目光温暖,召唤着她参与进这个千古绝唱一般的拥抱之中。

来呀!来呀!来呀!妈妈,爸爸终于回来了!我再也不让他走了!他是我爸爸,没错的!

妈妈一步一步向这边踱来,动作缓慢而柔韧,如同舞蹈演员的抒情步伐。

终于,姜志雄伸出的手与她的手,磁铁一般相吸。

一家人拥抱在一起,仍然,泪水充当了他们之间交流的无障碍语言。

楚江童跨进门槛,然后又悄悄离去。

姜志雄追上他:“兄弟,多谢!”

楚江童擦擦眼泪:“且行且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吧!长路漫漫,多保重!”

姜志雄用力地拥抱住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年轻人,自己眼里,他却是个当之无愧的大哥!

目送楚江童拐出巷子。

古城里的建筑物,正在经历着一个冬眠,房顶的雪,久久不化,风如锤儿一般,将它们夯实。

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无辜而可怜。

总让人感觉,这是些不被人们欢迎的废物。

爸爸楚仁贵时不时独自默默在楼群中走一走,看一看,自言自语几句,而且严格要求自己用普通话,这是为明年南下打基础。

爸爸脑子很聪明,学什么像什么,尤其是乐器,无师自通,弄得有声有色,让人叹服。

但是,他却学不来人际交流中的手腕:

总把坏人看成是人为捏造的,不可能的。然而却固执地相信:雷锋是真的,黄继光是真的,邱少云是真的,董存瑞是真的……

他认为,所有的罪恶现象,只是大家的误会。

他走南闯北,见识过小偷割包,遇到过劫匪抢劫,碰见过路霸敲诈,经历过骗子行骗…这所有的恶劣现象,他都没有记住,都原谅了他们。

楚仁贵站在黑洞洞的窗口正中,呜呜的朔风,灌进来,他不冷,又开始了自己的舞台表演,这座楼群,成为他暂时的演讲台。

他就喜欢这样的对话。

“田镇长,今天我坐在主陪的位子上,先说两句啊!关于这个工程款嘛!我也体谅到你们的难处,因此,就不为难你们了……”

随后,又模仿起田之程的语调:“楚老板,我知道您去南方挣了大钱,身价逾千万,但是一码归一码,今天呢!我先带来一个零钱给您,临喝酒之前哪,先给您十万……”

“哎哟,田镇长,见外见外!这十万块零钱,就暂时放您那儿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一会儿,田玉堂的腔调也挤进来,胆怯的语气中有些不自信:“楚老板,您这次南下,淘回千万巨款,您看,是不是放出一小部分,支援支援咱古城村的现代化文明建设……”

“田书记哪!这件事,您若不提起,我还真给忘了,我这个人哪,有时候就是健忘!支援古城村的建设,我理应效犬马之劳,五十万够不够……”

“酒桌上”——响起激烈地掌声……

朔风呼啸,一层雪粒夹杂着尘灰灌进他衣领子里,凉沙沙的,赶忙伸手在里边乱掏,好不容易不再那么毛涩了,又回到寒冷的现实,刚才的模拟对话,与此时的现实形成滑稽对比。

唉!长叹一声。

他双手掏进羽绒服的衣兜里,一步一步,下了粗糙的楼梯,他有恐高症,不敢走楼梯外沿,扶手还没安装,台阶上又脏乱不堪,若滑倒了,不合算。

楚江童站在不远处的楼栋里,听着爸爸的自演自讲,跟踪爸爸是为了保护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这个冬季,爸爸的行举很奇怪,也可以说很反常,妈妈很担心,不是怕他出意外,而是担心他故意制造意外。

“爸爸很正常,他没什么问题!”望着妈妈,安慰道,“若是我爸突然成熟了,反而是不正常,这样就好,放心吧!”

妈妈不放心,你爸爸这是一种心理亚健康!

爸爸在前边,走走停停,一会儿补充一点讲演内容,回了家。

望着他宽阔的背影,花白的头发,还有自言自语的样子……

蓦地,心里一酸,瞬间,愧疚难当。啊!爸爸,难道是我做错了吗?难道我应该融入这市场,将自己的画作商业化?爸爸,我不会再让你遭受贫穷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下了楼梯,刚刚走出楼群,感到头顶一股骤然而至的冷风:不好!

毫不犹豫,噌地向前闪去,一块竹排啪地落地,拍起一层残雪尘土。紧接着,又有十几块竹排凌空插下,楚江童听得真真切切,手脚并用,闪挪中接托旋身,转眼间,将十几块竹排码成一垛。

他吸气提身,几个箭步,便上了楼层顶端。

第一六二章 隐形对手

噌噌噌……

楚江童脚点墙体,跃上楼顶。空旷的楼顶,唯有呜呜的北风和残雪之上的竹排印痕。

暗算者,就是从这楼顶掷下那十几块竹排的,一块块竹排,如矛戈般投掷而下,迅猛而准确,可见这“人”的功力非同俗辈。

仔细搜寻雪地上,只有一些杂乱的脚印,因为混乱,辨别不出鞋码。或许,他临撤走时故意将脚印踩乱,显然,这暗算者欲要置自己于死地,应该是蓄谋已久。

幸好自己听到那从天而降的竹排风声,才躲过此劫,若是这十几块竹排,掷向的不是自己而是爸爸,后果将不堪设想。对手是人还是鬼?为什么不露面?难道是一个自己熟悉的人或鬼?

跃下楼层,逐个房间搜寻一番,什么也没有。

节令到了冬至,夜长昼短,俗话说:冬至当日回。

冬至吃饺子,村里不时传来剁饺子馅的梆梆响声。过去,人们吃饺子像过年,现在,过年都不想吃饺子。

日子好了,平时吃的与过年没什么两样。不过,节日仍然在履行着一种淡淡的团圆氛围,虽然,这团圆与“吃”关系不再太密切。

小岁岁家,也在剁饺子馅,听见这响声,便让楚江童有种难以表达的快慰与放心。终于,这个并不起眼的小节日,点燃了他们的团圆向往与美好憧憬,看上去,是他们在庆祝节日,其实,是冬至这个小节日在向他们祝福!

楚江童进了院子。

小岁岁还没放学,岁岁妈正在院子里剥葱,鬼丈夫姜志雄则用心地剁着白菜心儿。岁岁妈找出他原来穿的毛衣毛裤,还有一双新买的皮鞋,他投入的忙活着,额头上浸出潮乎乎的汗液,看上去,与阳间人没什么区别。

他的脸色渐渐黝黑,不再惨白,眼角的红,也悄然隐退。刚理过发,显得挺精神。

岁岁妈让楚江童进屋:“江童小弟,在这里吃饺子啊!不准逃走!”

楚江童笑笑,“我是大肚罗汉,一次一锅盖不够,我来看看志雄大哥!”

姜志雄放下菜刀,往下撸撸毛衣袖口,沏茶递烟,聊了一会儿。

他说:“今年冬天就不出去了,来年,我得出去找份工作,什么活也能干,别看我生前体弱多病,现在很棒!”做了个屈臂动作,眼睛盯着自己的肱二头肌,“我是一家之长,必须挣钱养家糊口!”

楚江童悄悄望着他,总把他看作教师,好像现在他仍然在职。

回到现实中,一股惆怅漫上心头,他生前为人师表,收入稳定,为鬼之后,却要面对重重生活压力,打工挣钱。

楚江童点点头说:“志雄哥,你的想法挺不错,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一声,没有跨不过的河!”

姜志雄对他无限感激,是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多的年轻人拯救了自己,让自己重入阳间,自己眼里,他是个当之无愧的大哥,“江童,谢谢你,永远都表达不了……”

楚江童摆摆手:“志雄哥,这是哪里话?心存大道,步入光明,还要感谢你呢!正义大道,漫无边际,多保重!”

辞别姜志雄,还没到山上,眉月儿便迎来。

“怎么啦?眉月儿姐姐,有什么事?”

“小佳荒病了,哭闹得异常厉害,怎么哄也哄不住!还有……”

楚江童眉头抖颤:“你说什么?小佳荒的头上生出两根角,走,去看看……”

小佳荒正哭着,楚江童刚过来,立即不哭了,抽抽搭搭的,望着楚江童。

老婆婆惊奇地说:“这孩子,哭了都一天一夜了,你看,你一来,却不哭了!奇怪!”

楚江童去找了一根桃条,围着小佳荒抽了几下,然后将桃条投进火堆。

小佳荒的头顶果真冒出两根牛角一般的东西,虽然还不太明显,可已经泛白,如同青石刻的一样。

佳勃忧心地说:“这要是头上生角,岂不是畜类的样子,倒不如把他丢弃算了!”

眉月儿瞪佳勃一眼:“佳勃姐姐,这种话只说明你此时心烦意乱,我们不去与你计较,小佳荒长成什么样子,并不要紧,我们是鬼,形体再怪异,也无所谓啊!”

佳勃不再言语,散乱的目光,从来都不正视楚江童,躲躲闪闪。

楚江童似有所察,料到佳勃心里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奇怪的是,前些日子,小佳荒每当看见楚江童,目光中便充满一种冷淡与陌生,今日,却不同,老是揸着双手,欲要让他抱一抱似的。

佳勃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你看这孩子,今天却赖上楚江童了,去吧!让叔叔抱抱吧!”佳勃双手擎着小佳荒,递过来。

老婆婆正在一边,来来来,我先抱抱!

佳勃不依:“老婆婆,就让小佳荒去找楚江童吧!你看多喜欢他……”

楚江童刚伸出手来,即将接住小佳荒的一刹那,他的手机响起来。楚江童赶忙走去古柏树后,接了电话。

是滕倩云打来的,她欲言又止,一定有什么事。

楚江童有点紧张:“滕倩云,到底有什么事?不会是上次采访我的那点破事吧?还是老公出轨,或是你烂杏出筐了?”

“呸呸呸!你小子净胡说八道,我确实有难处,有空你过来一趟吧!算我求你了!”

“不去,求也不去!除非先说出什么事来!”

“楚江童,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来帮我,我肯定完了!”

楚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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