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之后，萧萧再也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小角色。
毕竟即使是躺在地上的死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都有很多诀窍和学习的地方。
现在萧萧装死人的功力已经不容小觊，能达到在脸上贴了白布都不见起伏的境地……
钟瑞已经换好了一身白衣，袖边绣着云状图案，高洁典雅。墨法竖起，戴着一顶白玉冠，摇身一变翩翩美公子。
萧萧看着他施施然走出化妆室，眼里忍不住冒星星。
她最佩服钟瑞的就是，不管什么服装，只要他穿上，就会成为那个人，丝毫不见一点刻意和装扮，举手投足就已经是角色了。
萧萧的黑衣反倒没有任何装饰，毕竟是杀手，任何一点不同都会致命。朴素的黑色裹着她曼妙的身姿，紧绷的俏脸，无欲无求的眼神，不经意间红唇微张，说不出的诱惑。
小助理围着她转了一圈查看，心叹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还以为阮晴要压倒性胜利，萧萧勉强留在剧组，最后居然是阮晴先被赶出去。
可惜当事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该吃就吃，该背剧本背剧本，该笑就笑，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仿佛阮晴从来都没在剧组存在过，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
不得不说，小助理也挺佩服萧萧的粗神经。
某些方面，她该说萧萧是大智若愚，还是傻人有傻福？
齐导演看着两人的装束，默默点头：“各就各位……开始！”
萧萧那天和钟瑞一起练习得够熟练了，一个侧扑，一个转身，似是流水般的熟练动作，看得周围的人都是一怔。
齐导演挑了下眉，一看两人就是事先练习过的，不然能合拍到这程度？
可是钟瑞虽然平日好说话，其实是出了名的难接近。普通寒暄还好，真要到他家里做客，关系接近一点，他都会不着痕迹地远离，或者把人往外推一把。
钟瑞就是这样的人，齐导演认识他的时间不短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提携一个后备。
还是一个默默无闻了五年的小角色，姿色也不见得倾国倾城的萧萧，这就值得考究了……
不过对于一个很少在镜头前表现的新人来说，萧萧确实做得不错。
尤其面对钟瑞，他迫人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
齐导演紧紧盯着播放机，镜头前的青雅面无表情地隐在角落，在瞥见银光闪烁的那一刻，眼底掠过一丝光芒，便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冲到少主的身前。
这个男人是她的猎物，只能死在自己的剑下！
从小只受到杀手教育的青雅不明白对少主的感情，只知道这个人不能死，不能死在她之前！
懵懵懂懂中，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不能把后背对着猎物，除了自己任何人的性命都不重要……所有关于杀手的准则早就深入脑海，刻在心头。
但是在那一刻，青雅忘记了所有，只看得见那一柄迎着少主而去的长剑，下意识地挡在少主身前！
胸口的剧痛骤然而来，殷红的鲜血汩汩而下，青雅倒在少主的臂弯中，看着那刺客一击不中被少主趁机杀掉，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
这么多年来，身为杀手的她做了一件蠢事，只是自己不后悔。
若是时间能重来，青雅依旧会挡在少主的身前……
她每每都是站在别人的身后偷袭，从来不知道挡在别人的面前会是这样的满足和欣慰。
只是想到少主分毫未伤，青雅就觉得了无遗憾。
她艰难地伸手，抚在少主的脸颊。看着他眼中的复杂神色，青雅抿起唇露出相遇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
漆黑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人，幸好他没事……
这一刻，青雅才明白，她的目光为何总是停留在这个人的身上，为何总是下不了决心把猎物抹杀，为何总是悄悄躲在角落看着他……
青雅又笑了，只是随着她的动作，嘴角一丝血迹缓缓落下。
她不甘心，却又无奈，身上的伤势自己最明白，根本熬不过去了。
半眯着眼，青雅用力地看着身边的他，手臂慢慢无力地滑落，在半空虚抓了一下，仿佛还想握住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抓住，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的一生，除了父母还健在，尚未被拐带入杀手营的几年是快乐的，只是却是跌入了地狱，无穷无尽的黑暗、血腥和杀戮，或许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或许会被同门刺杀，或许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能够死在她喜欢的人身边，却是自己的福分了……
“……叫我的名字，好吗？”青雅动了动嘴唇，眼睛已经闭上，撑着一口气，轻轻开口。
最后的最后，她想从少主的嘴里，叫出自己几乎被遗忘的名字，而非一个数字，一个代号，一个属于杀手的头衔！
少主低头看着满身是血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怜惜和柔和，手臂托起她，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轻唤：“青雅。”
青雅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含笑间身子一软，彻底倒在了他的怀里，紧紧闭着的双眼再也没能睁开。
靠在钟瑞肩膀，萧萧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这场戏终于结束了，她现在只要保持着这个姿势，把自己当作死人屏住呼吸等钟瑞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就可以了。
萧萧突然感觉到周围很安静，闭上眼的自己有些不安，下一瞬，一抹柔软印在她的唇上，略略含了一下便分开了，却已经让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顾不上，变得急促起来。
刚刚舌尖从她唇间滑过，是钟瑞最喜欢喝的柠檬水味道。
那样亲昵而怜惜的吻，根本没有在剧本里，是钟瑞临时起意，还是齐导演又修改了剧本？
23、令人纠结的吻戏 。。。
萧萧没听到齐导演叫结束，心里震惊之余却还是不敢随意睁眼。
只是她心道坏了，刚刚还在导演面前信誓坦坦地说自己很有经验，可是临场的时候，因为钟瑞不在剧本里的举动就方寸大乱，呼吸紧促，完全不像死人了。
可想而知，这一幕是坏了。
但是如果重来，难道还让钟瑞再吻一次？
光是想想，钟瑞柔软的唇，温热的气息，以及那带着怜惜的吻，萧萧的两颊就忍不住发烫，心跳就乱了一拍。
“卡——”齐导演话音刚落，萧萧立刻坐起身，几乎是跳出了钟瑞的怀抱。
如果这时候有镜子，萧萧觉得她看见的是一只煮熟的虾子。
看着像是吓坏的兔子一样蹦到一边的萧萧，钟瑞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萧萧把他的神色收在眼底，难道自己误会钟前辈了，这一幕的确是编剧临时修改了剧本，而只有她不知情？
齐导演示意两人过来，指着刚才录下的那一幕：“钟瑞，剧本里并没有吻戏。就算你跟我私下关系再好，擅自改动剧本是对我的不尊重。”
“抱歉，齐导演，我觉得刚刚的气氛正合适有一场感情的升华，所以擅自增加了吻戏。”钟瑞不慌不忙地回答着，仿佛刚才的吻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让这部戏更有看头，更吸引人眼球。
萧萧听了，心里五味杂呈。
原来那场吻戏，是钟瑞应景而增加的戏份，事先并没有知会齐导演。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钟瑞擅自吻自己，难道就不该提早打声招呼？
这都把她当作什么了，想吻就吻，想加戏就加戏？
齐导演闻言，微微点头，并没有表态，只说：“刚刚那一场拍下来了，你们先看看。”
萧萧收拾心情，把注意力集中在镜头上。
黑衣的青雅奋不顾身地挡在少主面前，被刺的那一瞬间，鲜血淋漓，眼底有疑惑，有释然，进而是了悟。
她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满足地倒在少主的怀里。
最后的愿望，不过是少主唤一声她的名字，让青雅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留在世上的痕迹，希望少主不要忘记她……
萧萧看着自己倒在钟瑞的臂弯中，镜头拉近，从她的角度，钟瑞怜惜和柔软的眼神渐渐放大。
那一瞬间，仿佛怀里的不是一个曾心心念念想要刺杀他的女杀手，而只是个对爱情懵懂又爱慕他的女子。
那样深情的眼神，加上俊美的容貌，衬着翩翩公子般一身无暇的白衣，温柔的揽着怀里的女子，犹若不吃人间烟火的仙人，又似是这世上最多情的男子。
这样的钟瑞，又如何能不受人瞩目？
萧萧几乎要移不开目光，如此的钟瑞一经播出，这部古装戏毋庸置疑又会开创收视率的新高！
杀手青雅嘴角一丝殷红的血迹缓缓落下，双唇鲜红欲滴，半眯着的双眸流露出眷恋和欣慰令人动容。
略略张开的唇，浅浅而满足的微笑。
即便她现在浑身是血，却有着不一样的妩媚和风采，与之前冰冷无情的青雅截然不同。
不再是一个无血无泪的杀手，而只是仰慕少主的普通女子，对心上人展现出最美的一面！
萧萧没想到她的神色居然能这么自然，看来有钟瑞在，反而激起了自己潜在的能力！
她不由激动了，只是短短一部戏，就让自己进步这么多。
以后如果能继续和钟瑞对戏，萧萧已经可以想象到她演技的进步很可能一日千里！
“……叫我名字好吗？”镜头里青雅的声音虚弱飘渺，却含着一丝期盼和儒慕。
萧萧抿着唇，看见少主眼底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怜惜之意更是浓烈。
下一刻，深深看了眼怀里已经闭上眼含笑而去的青雅，俯身轻轻吻上她还带着余温的艳丽双唇。
在戏中是一回事，从镜头里看着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萧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撇开脸没再看钟瑞，不敢跟他目光对视，却也不得不说，这一幕相当唯美。
钟瑞的直觉很敏锐，这浅浅的一吻，激起的将是观众的千层浪，对男主的欢喜会更进一步。
以至于她这个小小的女杀手也能沾光，收到无数的瞩目。
百利而无一害，萧萧不管怎么看，齐导演都会同意钟瑞的决定。
她无奈地瞥了眼镜头最后的两秒，明显看到自己因为突然被吻受惊，浑身僵硬，表情一变，祥和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绯红。
别说是女杀手的形象被完全破坏了，就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女生。再就是，她已经被刺杀死了，却还有表情，这不是诈尸吗……
齐导演关掉录影，看向两人：“你们说说，这一幕怎么样？”
萧萧看了钟瑞一眼，抢先回答：“感觉很唯美，就像前辈说的，增加这一幕只会让男主的形象被突然，复仇王子也有温柔深情的一面，绝对会卖座的。”
说完，她又低头小声检讨：“就是最后的时候，我的表现不好……”
齐导演只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转向钟瑞：“你怎么看？”
“镜头感很不错，不用多做修饰就能用。”钟瑞垂下眼帘，语调平淡无波：“就如萧萧刚才说的，最后的一小部分把之前的破坏了。”
萧萧见齐导演虽然皱着眉，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心里咯噔一跳。
如果真是接受了钟瑞的意见，难不成他们要重新再来一遍，再吻……一次？
她脸上装淡定，心里的小人已经惊得捂脸泪奔。
坦诚地说，无论来多少次，钟瑞吻她的那一刻，萧萧只会手足无措，都很难继续装死人。
要是一遍又一遍地不过，难道要钟瑞一次又一次地吻她？
萧萧低着头，几乎把脸贴到胸口上。
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初吻＋荧幕初吻都贡献给同一个人，还是自己数年来的偶像……
“你的提议确实不错，”齐导演略略考虑了一会，慢吞吞地开口。
萧萧的脸已经开始僵掉了，眼神四处乱转，就是不敢看钟瑞。
“……不过，之后你和女主角有一场吻戏，男主这样，不免滥情了，观众很可能不买账。”
萧萧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了，只是小小腹诽，齐导演果然是资深圈中人，说话还带喘气的，吓得她够呛。
钟瑞只微微点头：“导演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如此……”
齐导演却摆摆手，眼睛盯着镜头，两眼迸发出光芒。
萧萧不知道为何，感觉后背发凉，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只见齐导演摸摸下巴，忽然笑了：“我才发现，你们两个在镜头前挺登对的。这么唯美的画面，删掉可惜，如果用了又会影响男主的形象，后面跟女主的压轴吻戏也就没了看头……”
他想了想，扫了眼萧萧和钟瑞：“不如这样，稍微改动一下剧本。杀手青雅在最后一刻领悟到自己对少主的感情，倒在他的怀里，就不要开口说话了。把那几句台词删掉，回光返照，青雅会撑着少主的肩膀坐起身……”
齐导演简单比划了一下，萧萧听得很认真，用心记住。
“坐起身后，慢慢靠近，少主想要拒绝，做出挣扎的神色，最后却因为这是青雅临终的要求而妥协。”他特意点出，示意钟瑞记住：“这里你要表现出纠结和挣扎，不要让人觉得男主是个不专情的男人。”
齐导演又转头看着萧萧：“你靠近的时候也要慢一点，表现出迟疑，因为青雅从小以杀手的标准培养长大的，不动情，不要表现太过了，那种冰雪融化的感觉要把握住，这点最吸引人。”
征服冰山美人，不得不说也是一个看点。
“……萧萧，你吻钟瑞的时候，要注意镜头的位置，不要挡住了钟瑞的脸，只露出两个后脑勺给观众算什么？”
萧萧完全呆掉了，刚刚齐导演不是反对男主和青雅的吻戏，怎么转眼间又变成她要主动去吻钟瑞？
虽说电视剧同步播放，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再仔细商榷讨论，而且导演已经决定了，作为演员的自己只能配合。
但萧萧还是忍不住开口：“齐导演刚才不是说接下来有女主角和钟前辈的吻戏，青雅也加吻戏，不太合适吧？”
在场边听到动静的阿森恨不得撬开萧萧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齐导演肯增加青雅和钟瑞的戏份，是看得起她！
而且连影帝都没有异议，萧萧这么一问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幸好齐导演也不是爱摆架子的人，看出萧萧的赧然，知道刚才的估计是她的荧幕初吻。
小女孩害羞是正常的，而且提出疑问总比她心里藏事，然后把戏演砸要好。
再说，圈中像萧萧这样单纯喜欢演戏的人，已经不多了，齐导演也乐意对她多照顾一些。
“简单来说，男主有人爱说明有魅力，但是男主爱很多人，就是滥情了，明白了吗？”齐导演简短地解释完，见萧萧还一脸纠结，倒是又笑开了。
他伸手拍拍萧萧的肩膀，说：“别担心，有钟瑞在，他会引导你的。”
钟瑞的影帝不是浪得虚名，不仅懂得对场面掌控，也让对戏演员很快进入角色状态。
萧萧无奈，正是因为对象是钟瑞，她才纠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