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丹尼,”奥利弗肯定地回答,又补充道,“我也不放心弗雷带回家的瑞兹。”
“你是不是是时候说说丹尼的事?”唐恩问。
“你爱上他了?”奈哲尔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真不敢相信,我对你问出这话。”
“是的。”奥利弗说,“我觉得我爱上他了。”
“哦,天哪,我就应该猜到,”奈哲尔撇撇嘴,“虽然你之前总是说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要赶回去是因为周六和丹尼约好了?”唐恩问。
“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丹尼马上要进行手术。”
“手术?”
“丹尼要接受一个可能让他的眼睛看见的手术,我不知道手术是什么时候,我得保证我能够在周六回到纽约,那天我要去问他具体的手术时间,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准备告诉我。”
“丹尼是个盲人?”唐恩问。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奥利弗在第一次见到丹尼后,就在下午打电话给我和弗雷——哦,可能还有瓦伦丁——他说,他要我们帮他去进行瑞兹的抽签,而竞争方是个盲人。我们说他简直糟透了,和一个盲人抢小狗。所以谁也没答应他。”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然后你就爱上他了?但你爱上他,你还是把瑞兹抢来了,还是说你把瑞兹抢来之后发现你爱上他了?”唐恩说。
“我没有抢瑞兹,我只是正当抽签。”
“一般人都会放弃抽签的机会,当你遇到一个盲人的时候。”
“但是我喜欢瑞兹。”
“你更喜欢你的小丹尼。昨天有个人丢下工作室中的瑞兹去找丹尼了,难道那个人不是你?”
“那当然是我,”奥利弗不知道如何解释,“我想在丹尼手术前赶回去。他看起来不担心,但实际上我觉得他很担心那个实验性的手术。我希望陪在他身边。”
“我们能够做的只有在欧洲好好度假,把你的那份都一起算上。”奈哲尔说,“你要做的就是去追他,别总是看起来像个笨蛋。”
“丹尼不是同性恋。”
“伙计,你喜欢了二十年小狗,现在喜欢上一个人类。这比喜欢男人或女人的转变可大多了,你已经跨物种了,性别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只希望能够陪在丹尼身边……”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想吻他吗?你想和他上床吗?”
“别说这个话题,”奥利弗没底气地辩解,“他看不见,如果他再有个同性的恋人,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以你爱小狗的态度和做法,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会把事情变得更蠢而不是更糟糕。”
奥利弗发出一声意思大概是“别再劝我”的呻吟,他戴上眼罩,移到了里面靠窗的位置上。
“别逃避现实,你想和他上床想疯了。别以为没人听见你在工作室浴室里一边自慰一边叫他的名字,我说了很多遍我们的浴室内不隔音。”
奥利弗把脸转向玻璃,不说话。
“所以你最近学盲人也是为了丹尼?”唐恩问,“我还以为你在搞什么行为艺术。我前天在地铁站撞见你,你拿着导盲杖,闭着眼睛。当时我站在对面的站台上,我以为我在做梦。”
奈哲尔哈哈大笑起来:“唐恩,如果你早点来机场,你就有幸看到奥利弗在办理托运手续和过安检时装盲人的精彩场面。相信我,那绝对精彩绝伦。”
奥利弗一把扯下他的眼罩,怒视奈哲尔:“我想知道丹尼会遇到什么问题,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
“求求你快去追他,甜心,你再这么下去会变成精神病或者行为艺术大师。”
奥利弗把眼罩戴上,又一次不再开口。
TBC
18。
落地德国之前,奥利弗去了一次飞机上的洗手间,当他回到座位上时,坐在他旁边的唐恩和过道隔壁的奈哲尔都发现他把头发理得一丝不乱,并且又一次携带上了周末男香。
“唐恩,你知道人恋爱了就会丧失人性吗?”奈哲尔大声问道。
“你说什么?”唐恩扭头问奈哲尔。
因飞机处于降落阶段,他们的耳朵被耳鸣弄得听不清,说起话来像在山间喊话。
“你看看我们的奥利弗!”奈哲尔大声吼道,“他那天没有喷香水就出门了!他实际上裤子拉链也没有拉!回来之后他因这个喋喋不休了一晚上!”
介于他们前排和后排的年轻女孩、男孩、中年男人、女人都因飞机降落而产生耳鸣,他们所听到只有“裤子拉链没拉”这句,这导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拉链的问题(即使他们中有些穿得是裙子,有些的裤子没有拉链)。
“混球!这和丧失人性有什么关系!”奥利弗皱着眉头大声吼道。
“你的人性难道不就是‘我每天要喷香水不然世界会停止转动’、‘天哪我的头发应该一丝不乱否则我不知道我要如何生活’吗!”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奥利弗大吼道,“我们正在下落,我有一个耳朵听不见,你难道不能落地之后再说吗?”
“我在说,你不喜欢狗而改成喜欢人我现在感到无法接受!”
唐恩被吼叫的两人夹在中间,他转向奥利弗,说:“你不能怪奈哲尔,我们认识你时你就只喜欢狗。”
“我认识你们之后谈过恋爱!我不是只喜欢狗。”奥利弗辩解,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大——耳鸣越来越严重。
“结果你每次约会回来的话题都是狗!看看你的Facebook,你连头像都是抱着狗的照片,而那只狗看起来就像我这么嫌弃你!我一年前就取消你的Twitter关注了,你每天都在发你对狗的喜爱之情或者一些莫名其妙的狗粮打折信息,你在网络上看上去就是宠物商店的售货员。”
“奥利弗的Instagram也一样,别人都在发食物,他在发小狗照片或者是他抱着小狗的照片,他就是我首页的清泉!”唐恩说。
“为什么你会喜欢丹尼!”奈哲尔继续大声吼道,“一个没有了原本性格的你还是你吗!”
这种小儿科的争吵一直进行到大家的耳朵突然都结束了耳鸣,而奥利弗在那一刻大吼了一声“我就是喜欢丹尼·凡达森柯”,并导致飞机后部的人全听见了为止。
从周四上午开始,“Foumm”的工作室(换句话说,就是奥利弗、唐恩、奈哲尔三个人)就与他们的客户纠缠包装用纸和特殊印刷工艺,经过五轮的打样和出样版,总算确定了最后的设计,将设计稿送进印刷厂。
把事情全部解决已经是法兰克福时间周六下午(因产品下下周就要面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他们和客户一样,在周末加班了),这么一来,就算美国东部时间比法兰克福时间迟上不少,在周六下午准时赶回去也是天方夜谭。更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他订到的最近的一班飞机是法兰克福时间周一上午十一点,他赶回纽约当然也是周一的事了。
工作结束后,奥利弗和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他看起来太可怜了,以至于奈哲尔连吐槽他的心情都没有。唐恩甚至担心他会哭出来而准备了一大包餐巾纸。
奥利弗坐在宾馆的床上,手里拿着唐恩硬塞给他的一包餐巾纸。他的两位朋友兼同事一个坐在他的左边,一个坐在他的右边。
“丹尼还是没有接你的电话吗?”唐恩问。
“没有……”奥利弗把脸埋在手里,“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一辈子都没有出什么事,你来欧洲三天他就出事了?伙计,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唐恩说——他真是一个安慰人的能力糟糕到极点的好人。
奥利弗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没错,我对他来说不是那么重要。我只是他喜欢的小狗的主人而已……”
“可能是丹尼没有听到电话。”奈哲尔拍了一把奥利弗的背。
奥利弗抬起头,他的眉头低垂着,看起来愚蠢而且可怜:“丹尼不会听不见电话响,他的耳朵非常好。”
“他的电话可能放在家里充电。”
“我和他说过,我会在周五、周六和他联系,如果不联系就说明一切照旧。他没理由不把电话带在身边。如果他依旧在约定的时间去公园,他会白等一个下午。我绝对不能让丹尼白等一个下午。”
“听着,我们打电话给弗雷,让他带着瑞兹去你们常去的草坪,瑞兹看到丹尼出现就会认出他,弗雷可以向丹尼解释一切。”奈哲尔说。
“这是个听起来可行的主意。”奥利弗露出了“被拯救了”的表情。
“老天,你大概是真的爱上丹尼了。我感觉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场灾难。”奈哲尔一边拨打弗雷的电话一边说。
“我每刻都在想丹尼——只要我不在工作中。我想他想得几乎发抖。”奥利弗又一次把脸埋进手里。
“很显然你以前的人格都被丹尼抹灭光了,不过我们会帮你追他。”唐恩说。
“我没有想好我要不要追他。”
“你是个笨蛋,他会喜欢你的。”唐恩说——他安慰人的能力低于普通水平不止一倍。
“我可不这么觉得。”奥利弗没底气地回答。
“你在之前曾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类吗?”唐恩强调了“人类”一词的发音。
“我比喜欢瑞兹还要喜欢丹尼。”奥利弗又发出一声呻吟,“我任何时候我希望能见到他。”
唐恩看了一眼奈哲尔:“我们真的得救救这个可怜的小伙子。”
就在这时,奈哲尔打给弗雷的电话接通了。
“早上好,小甜饼。”奈哲尔说。
“你们有想过时差的问题吗,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弗雷问。
“早睡早起,身体健康,Love。”
“如果你不准备进入正题我就挂电话了。”
“听着,小甜饼,今天下午,你必须带瑞兹去一个公园,待会儿我会把地址发到你的邮箱。这件事和奥利弗的终身幸福有关,你必须认真完成。”
“终身幸福?”没睡醒的弗雷疑惑地问,“你们帮瑞兹找了条母狗?”
TBC
19。
弗雷·罗斯是工作室里最不应该被称为小甜饼的人。他是个比奥利弗更喜爱穿正装的的人(奥利弗仅是个喜欢穿得稍微挺拔点的小伙子,而弗雷则是一个坚定不移的正装爱好者)。如果弗雷不穿衬衫和西服,那么他一定是在健身房或游泳池。除此之外,他时时刻刻都是笔挺的衬衫和与之相称的领带——如果天气不热,当然还有笔挺的西服外套。他并不怎么流汗,这使得他非常适合穿着这些服饰。
弗雷被奈哲尔的电话吵醒时,正在做一个关于建筑会议的美梦。奈哲尔把他从梦中拽出来,和他说他们要为奥利弗的终身幸福努力。没睡醒的弗雷很显然理解成他们要为瑞兹找条母狗。所以,就算奈哲尔很耐心地解释了丹尼·凡达森柯的事,弗雷依旧对“奥利弗的终身幸福”一词耿耿于怀。于是,当他带着瑞兹去指定公园时,依旧在皮包中塞了一个上好的狗罐头、一个免洗的狗用沐浴液,作为贿赂母狗的有力武器。
衬衫挺拔的罗斯先生坐在公园里,端正地等待了三个小时(期间还清理了一次狗大便,牵着瑞兹绕着草坪走了三圈)。人们与狗在他面前来来往往,他并没有看到丹尼,也没有看到什么代表奥利弗终身幸福的母狗。
实际上,弗雷·罗斯其实是工作室里最应该被称为小甜饼的人。他是内热外冷的典型,看起来不近人情,实际上非常热心且值得信赖。
弗雷先开车将瑞兹送回家,又开车出来,去附近的医院寻找丹尼。他希望能够找到丹尼,用奈哲尔的话来说,如果丹尼再不出现,奥利弗就要把自己塞进马桶冲进大西洋了。
建筑设计师弗雷是个执行能力令人惊讶的家伙,他跑了三家附近的医院,最终在第三家中找到了丹尼·凡达森柯。
弗雷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透过玻璃看着躺着病床上的丹尼。
丹尼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二岁,他既没有令人惊讶的肌肉也没有络腮胡,既没有黑色的卷发也没有异域风情的眼睛和鼻梁,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是奥利弗会喜欢的类型。在长达七年的相处中,弗雷很清楚,奥利弗喜欢的人类的类型非常单一,和他对狗的博爱完全无法比较。
弗雷向护士小姐询问了丹尼的状况,护士小姐讲述的版本是:周四,丹尼做了实验性的手术,手术后,他通过一副特殊的眼镜和脑内的假体,稍微看见看到一些东西,但没过多久,放进他脑袋里的假体就出现问题,他被重新推进了手术室,脑中的假体被移除。目前他还处于昏迷中。
弗雷当然没有将这个消息直接告诉奥利弗,以奥利弗的性格,他一定会像地上的蚂蚁一样乱窜,只会把事情弄得糟糕。
弗雷去花店买了一束没有香味的花束,在其中插入一些宁神的香草,送到丹尼的床头。在这之后,他站在医院的楼梯间内,打电话给奈哲尔。
弗雷对奈哲尔简要说明了情况,他强调(他的强调听起来永远和威胁没什么两样)一定不要将真实情况告诉奥利弗。他在此之后多次威胁(也就是强调),让奥利弗回来之后过来找他。到那时,他就可以呆在奥利弗的身边稳定他的情绪,不要让他干出把自己塞进马桶这种听起来很不卫生的事。
TBC
20。
周一,18:55。肯尼迪国际机场。
懒散的白色云朵飘在湛蓝的天空上,飞机在跑道上轰鸣着起降。
弗雷穿一件细条纹衬衫,等在机场大厅出口外。他站得端端正正,手里抱着瑞兹。
大厅中,一个背着包推着箱子的男人正向出口处跑来,他仿佛肯尼亚动物大迁徙中落单的一只——穿戴整齐,惊慌失措。他跑出大厅,停在弗雷的身边,喘着粗气没说出话。
弗雷从他手里拿过提包和箱子,把瑞兹交到他的手上。
“奥利弗,我现在不负责回答任何问题,你也一个别提,先上车。”
奥利弗擦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水(这让人怀疑机场的空调是不是有在工作),他两手抱住瑞兹,揉揉兴奋地舔着他脸颊的小狗,冲它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在此之后,他抬起头,拍拍瑞兹的脑袋,跟着弗雷往停车的地方走。
刚上车,还没扣好安全带,奥利弗立马问道:“手术到底如何?丹尼在医院?眼镜是怎么回事?奈哲尔等于什么都没说,你必须快点告诉我。”
“冷静,奥利弗。”弗雷发动了车,看了一眼倒车镜,将车向左开去,驶上大道。
“唐恩和奈哲尔已经和我说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