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文英在那阴冷的俯视下,感到心房紧缩呼吸不畅,逞强的露出了一副怒容:“这地界是我干爹的,我凭什么要退出!”
“是吗?!”白九棠犹带不惑的眨了眨眼:“好像你干爹委任我接手,这地界就该归我管了,是这样吧?!”
说罢,朝阎允娘和苏三走去,丢了句话在身后:“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是不允许造次的!超过三天不来上班的人,就他**滚蛋!!”
苏三迎视着靠近的男人,眼里滑过了一丝不赞同。那个“38D”看来像是大舞台的大班,她既是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局面出现了转机,白九棠应该笼络她才对。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绝呢。
卢文英被一席话气得“凶器”翻涌,脸色发白:“姓白的!我本是打算跟你好好谈谈,你竟然这么不识抬举!”
“有这个必要吗?”白九棠应声回头,挑起了眉梢:“现在有人接替你的位置,大舞台的利润也比过去高,对于我来说局势很稳定!根本没必要再谈!”
爵门的大舞台是块肥肉,大班的位置自然是肥缺,卢文英年收入至少有一万大洋。比吃俸禄的流氓高得多。
一朵年轻的交际花,有这样一笔固定收入,放眼整个上海滩都是罕见的。她势必会早于付威廉等人浮出水面。
此时虚晃花枪,是在为谈判做铺垫,白九棠欲在此局,扭转劣势,扳倒这位盛气凌人的卢大班。
卢文英那愤慨的咒骂,被领头离开的白门堂主抛诸脑后,亦被最后一个步出房间的宁祥,带上房门,关在了里头。
“九棠,这么做妥当吗?”走出包间苏三忍不住发问。
白九棠掠起眼梢看了看周遭的兄弟们,凑近脸庞温言安抚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颗头颅靠得较近,苏三趁机又朝他溜了溜眼珠,唇语道:“领——带!”
那边厢依言牵起了嘴角,眼神带着迷醉,调侃的话尚未出口,金色的布帘荡漾起了大*动,卢文英掀帘而出,气急败坏吼道:“姓白的。我要跟你‘吃讲茶’!”
一脸温柔的男人霎时凛冽了起来,在嘈杂的氛围中,低沉的说道:“好啊!地方你定!免得说我欺负女人!”
******
凌晨时分,长青楼的大门被叩响了。内里的回应声,不是袍哥会的切口,而是一声轻柔的询问:“谁?”
门外一行人皆有些讶异,白九棠微微一顿,失笑道:“你在给我等门?”
沉重的房门,嘎————的一声敞开了。苏三端立在内,困顿的脸庞上扬起了懒洋洋的笑:“嗯。”
关允超笑看了俩人几眼,招呼手下和白门子弟进了门,留出了一方温存空间。
白九棠张望着众人的背影,低声问道:“先回来怎么不先睡?不困吗?”
“当然困!”苏三揉了揉眼睛:“我怕你叫不开门,又在外面大吼大叫!!”
白某人扭高了眉头,笑骂起来:“你刚度啊!我跟允超在一起的,怎么会叫不开门!”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一道回来!你不是要等着结算吗?!今天状况怎么样?”苏三侧目凝视,伴着他的步伐朝内走去。
“还行!赌场的收益起来了。”谈到公事,白九棠那轻扬的神色沉淀了下来,顿步想了想,说道:“你先上楼去,我们要说点事。一会儿就好。”
“我几乎等了你一夜!还要再等?”苏三轮了轮眼。
“很快!我保证!!”为了打发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准妻,白九棠竖起了三只指头:“我发誓!”
凄凄艾艾的小女人皱眉步上了台阶,手握礼帽的大光头,在那俏影消失于转角处的一瞬间,迅速朝客厅走去。
携着与袍哥会近似的格调,白九棠“闪闪发光”的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落座在长沙发上的白门子弟,纷纷起身:“大哥”。站在关允超身后的袍哥,齐齐颔首致礼。
白九棠朝众人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开个小会,不必拘礼,都坐吧!”说罢,将自己丢进了关允超身旁的单人位里。
白门子弟都重新坐了下来,袍哥们却依旧矗立,无人落座。
白九棠左右掠了几眼,随性的伸了个懒腰,侧过脸庞,朝关允超低语道:“你的部众真是没话说,可以拉到战场去打仗了!”语落,又戏言道:“我作为客人,在你这里主持会议,你不介意吧?”
“屁话多!”关允超大为不耐的瞪了瞪眼:“不是说自己人吗!”
白九棠展开笑意,摆正了身姿,稍事脸色一正,含胸拔背,开口说道:“这几日辛苦大家了。在外在内的情义,都在我白某人的心里,尽在不言中!”
这样的开场白颇为俗套,却包含了不善言谈之人,最诚挚的慰问。和难以言状的感激。
从老城厢官邸出事之后,白门弟子日夜不休,白昼搜寻人犯、设卡拦截,入夜又卯足了劲头在爵门抱台脚,身体上的疲乏和心理上的负担,并不比当家的少。
前来搭跳的袍哥们,虽没涉足过赌场的生意,但也展现出了一丝不苟的行事特色,尽心尽力的在做事。
杜月笙有句话说得好:存款折上多几个零,不算你有多少钱,花出去多少钱,才算你有多少钱。
白氏将老头子的言论稍稍改动,便成为了:顺风顺水时,称兄道弟的人多,不算你兄弟多,落难时靠得住的兄弟多,才算你兄弟多。
要犒劳自家兄弟容易,但袍哥们从不收取酬劳,委实令人伤神。总不能等到人家江湖告急了,再挺身还情吧。斟酌一番之后,便有了这次会议。
“我今晚有两个重要的事想说,头一件大事,是关于兄弟们的收益的!”
白九棠抬手摸了摸脑袋。压低了眉梢:“赌场的盈亏,接连两日下降,今日起才开始回升。我已告知了你们底细,相信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想说的是,既是摸清了这种门道,没道理让兄弟们干瞪眼。”
“怎么!你打算让他们与荷官勾结起来捞钱?那不是拆你自己的台吗?”关允超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坐起身来投了反对票。
“你稍安勿躁嘛!!”白九棠斜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说道:“荷官搞点小动作捞一票小钱,在爵门不是秘密,只是没公开而已。依我所见。从前那些流氓,都有份参与。”
说罢悻悻的白了关氏一眼,加重语气说道:“我们是小流氓!不是梁山伯!是要吃饭的!”
关允超愣了愣,迸出了笑意:“是梁山泊吧?!开口便是千古奇缘,想你的祝英台了?她在楼上的,别含情脉脉看着我!”
本想揶揄别人,却被别人揶揄了,白九棠扭了扭眉毛,嚷嚷起来:“都差不多吧!反正我们不是梁山好汉,供奉的是关二爷,吃的是江湖饭!该赚的都得赚!”
“如果上面查到你了,你怎么说啊?”关允超仰头松了松领带。
“什么怎么说!如果我的人被排开在外,任由荷官独自操作,那怎么管控局面!”白九棠说得冠冕堂皇,可惜带着一脸痞相。
袍哥们闻言面面相觑。白门子弟见怪不怪,面色平常的端坐不语。
白门这条乘风破浪的小船,最初是以养活门下会众作为奋斗目标的,这种悲情的出发点,培养了一个喜欢赚钱的舵爷。
不管是谈判桌上还是饭桌上,只要看对方不太顺眼,话题到了最后,总会沾上“钱”字。若不是这位年轻的堂主,赚得多也用得多,绝不会只有区区几十万的存款。
爵门本是一桩大买卖,是赚钱的好项目,却从接手的第一天开始,千金散尽复来无期,且前途迷茫,荆棘丛生,在这种情况之下,保证兄弟的收益,相当于赚到了人情,也是一种平衡。
对这种胶质的氛围异常不耐,白九棠点视了众人一眼,大声说道:“先就这么说了!规则我今夜会定出来。切记不要张扬,散会!”
“这么急着散会,怕你的祝英台等久了?”关允超一边说笑。一边起身。
“让你见笑了,允超兄!”白九棠并不反驳,换上一副轻松的面容,拍了拍关氏的肩头,闪身朝厅门走去。
充满张力的嗓音,洋洋洒洒而起:“宁安、宁祥留下,其他回公寓,明日不用起太早,今晚大家都好好睡个觉。卢文英约的下午…吃茶!老何跟永仁两点来接我,阿昆召集手下继续找人,吃茶就不必过来了,晚上再见!”
当家的大步在前,越走越快,朗朗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白门子弟紧紧缀后,唯恐遗漏重点,竖起耳朵聆听。
关允超望着那热热闹闹的一行人,涌到了阶梯上接命令,不禁扩开笑意摆了摆头,却猛然一顿,发现不对劲:不说有两点重要的事吗?怎么才说了一点?
白九棠风风火火的冲向了三楼,在房门口忽然顿步,念想了片刻,轻手轻脚的拧开了门把。
苏三正坐在沙发上,托杯喝饮品,听见响动,放下杯子扭头一望,抿嘴迎上前来:“怎么跟做贼似的?”
“我怕你睡了吵到你!没一句好话!!”白九棠委屈的高声吼道,将帽子塞进她怀里,大步迈进。
房内缭绕着醇和的咖啡香,重重落坐在床沿上的人,耸了耸鼻子:“你在喝洋玩意儿?”
这个大忙人果然不多时就回房了,苏三心情愉悦的挂好礼帽,走过身来相倚而坐:“我差不多喝了十杯!否则早睡着了!”
白九棠正收紧了下颚,在摆弄胸前那条辗转拾回的领带,闻言侧转脸庞,瞪圆了双眼:“这么苦的东西你居然喝了十杯!”
“你半夜三更才回来,我若不喝这么多咖啡,早就睡着了!”苏三蹲下身子,替他松开鞋带,脱下了皮鞋。
那边厢顿了一秒,握着那细滑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好了好了,你这几日在戒烟,我自己来!”
说着起身来到化妆台前,取袖扣、脱腕表,松开领带,解着衬衣的扣子。
苏三两手后撑,半躺着身子,笑眯眯的观赏着“脱衣表演”。白九棠余光瞥到某女色迷迷的视线,失笑的牵起了嘴角,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扬了扬眉说道:“把柜子打开,我要看看那些新衣裳!”
番外 『第80话』 爱人揭秘!!
『第80话』 爱人揭秘!!
黎明前的黑暗尤其黑暗。房间中的温馨尤其温馨。前言不搭后语的指令,更是令人尤其迷茫。
“新衣都是你差人置办的,难不成还没看过?”苏三愕然的支起了身来。
白九棠语塞的一愣,想要反驳却又感到理亏。只得不再做声,毛躁躁的拉出衬衣下摆,解起了扣子。要怪就怪他当初只听凭吴子昂汇报了一通,再审核了一件递到手里来的衣裳,便匆匆忙忙验收了。
苏三见他神情不悦,刚想起身说点什么,眼前一晃,衫角翩飞的影子,已风一般卷到了墙角的衣柜旁。看来某男经过了思想斗争,终是决定亲自动手查看一番。
木然的拉开衣柜的大门,白九棠携着一股变态的执着,将所有属于苏三的衣物都丢在了床上。
“干嘛啊?”苏三讶然的追到床边,弯身触摸着那些质地上好的料子,抬起了眼帘:“有什么问题吗?”
那边厢不理不睬,从容的在床上“摆着地摊”,将那些旗袍、裙装,一字排开罗列了起来,随后眼露精光的拎起一件。从旁一丢:“这件不许穿!”继之又翻出了一件,从旁一丢:“这件也不许穿!”
“那我到底还能穿什么?”苏三两臂撑在床上,愣愣的抖了抖睫毛。
埋头审查的男人,循声抬眼,视线在那姣好的脸庞上兜了一圈,又落回到那些衣物之中淘了淘,拎起了一条百褶裙,怔怔的扬起手来:“这套吧!”
苏三对焦看了看。是一件浆洗过的旧衣,来闸北那晚穿的旗装。她一把抢过衣物,闷闷的坐下了身来:“早知如此,不如回公寓拿几件旧衣过来,何必浪费钱。”
床沿重重一沉,白九棠也坐了下来:“这些衣物穿过了要沉湖,不能留!你那些缎记的旗袍还是留着吧。”
心思一转,苏三溜过了眼,扬起一丝讨好的笑来:“戒烟期的衣物要沉湖啊?”
“嗯,”那边厢完成了以封建文明压迫女性的大事,心满意足的仰身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既是只穿几天,你何必让吴子昂去办这个事!!”开源节流是每一个称职主妇的核心政策,怎能允许老公花钱这么不谨慎。
白九棠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是吴子昂去置办的?”
一件火红的单叉旗袍,被扭转身姿的苏三高悬在手,一腔淡定的嗓音,从她的小嘴中流泻而出:“这种专业的审美观,寻常色鬼达不到。”
伴着语落,旗袍翩然回落到床上,小女人也随之侧卧了下来,枕着男人的胸膛。抢白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不想多说,我便不多问。能猜则猜,无法猜想的,我也懒得纠缠。但是有一些大事,你总该让我有知情权吧!”
白九棠讷讷的眨了眨眼,伸手拢了拢她的腰肢,收紧下颚垂视:“什么大事?”
这是他自己开口问的,没人逼他。
苏三深深吸了一口气,虚了虚眼睛,酝酿了一番,抬起脸庞,迎视道:“我能感到你师父对我不满,也猜到季云卿是你的对头,还知晓季十一跟你打过架!甚而听到你的手下汇报,说有人逃跑了,今天更质疑于你对舞台大班那种强硬得过分的态度。这些一知半解的事揣在心里,如果是你,你会觉得舒坦吗?”
面如这些尖锐的问题,白九棠沉吟了片刻,回了一句令人抓狂的话:“做女人的好处。正在于她无须为家宅以外的事情操心。”
苏三猛然撑起身来,俯视着那张没有喜怒哀乐渗出的假面,投射了许许多多不满的眼光,想要一举炸毁他的伪装。
“你在会乐里待得好好的,忽然便决定到英租界去发展,这其中的原由,你从来不对我说!”绯红的小嘴缓缓嚅嗫着,思维飞速转悠,寻觅着突破口。
“你往牟宅走了一遭,便抓了个人到刑部关押起来,他犯了什么事,该死该活,你连问都不许我问。如今他似乎是逃跑了,闹得人仰马翻了,是吧?”长长的两排睫毛,稀疏的透出了眼眸中的慧黠,挑衅的对视着男人的目光。
“你和季云卿有过节,你师傅不可能不知情,他为什么要把你安排到英租界去受挤兑?”
承接了这一轮的轰炸,白九棠终于耐不住出口了:“你怎么知道我跟季云卿有过节?”
“我————”绵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